秦聿带着人去了。
潭州的百姓分成好几批,所有可能和魔教有勾连的人都被另外分出来审讯。
这群人不明白自己拿药为什么还要接受询问，不过为了能治疗疫病的药，还是乖乖回答了。有人想要使些心眼,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扣下审问了。
秦聿的车马走得有点慢,010挑好了所有想要落脚的漂亮树,一转头,发现秦聿的马车还没有走出多远。
好慢！
010懒懒地坐在树枝上，站在他身边的甲一神情紧绷,王爷说得没有错，他一开始还以为此人是想趁机探些机密，但是这人居然是认真地在选树。
010转头看了一眼甲一,有点疑惑：“你是在跟着我吗？”
甲一说：“...不是,我负责这一条路的安全。”
现在这个少年看起来就是最危险的因素。
010很理解地点点头,在树上等了一会儿后,终于犯困了。
999：【...你这具身体自小受了训练，本来就不用睡多久。】
010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困了？】
他趴在树上打了个哈欠,水润的绿色眼睛像是沾染了雾气。
甲一有心探探这少年的身手，看着承载了两人重量的树枝快要折断,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
谁知道他一动,这少年也动了,从树上蹦跶到下方终于路过的马车上。
马车四壁都是用坚硬的铁木制成,被这么轻轻一踩根本发不出什么动静。
秦聿在看公文，只听见车窗被人轻轻叩了两下。
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原本空空如也的窗口,一个010幽幽从上方倒挂着冒出了脑袋，视线还好奇地落在他手上的文书上。
“你在干嘛呀！”
秦聿倒吸了一口气，立刻放下公文敲敲身边的位置：“进来。”
010：“我不！”
他的身体跟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一起晃悠,秦聿看得额角直跳。
要是不给010很厉害的身手，他担心010受伤，可是给了，危险因素就变成了010自己。
马车是铸铁的轮箍，卷进去也有人好受的。秦聿声音沉了下来：“进来。”
010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生气，趴在窗户上看了秦聿的神情一会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你这里在跳耶？”
秦聿：“...”
他额角有点疼，边揉边说：“你又不是猴子，挂在上面干什么？”
010说：“那我是漂亮猴子。”
好，还记得要漂亮。
秦聿就知道不该让他和那群暗卫玩。
“...”
两人僵持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不用秦聿说话，010自己就“呲溜”一下下来了。
他动作敏捷又漂亮，让周围人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只有秦聿在
生闷气，等010蹭到他身边的时候，才闷不作声地拉着人走了。
：“你生气了？”
秦聿说：≈ldo;我跟漂亮猴子生什么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好，确定是生气了。
010“哎呀”了一声，秦聿一定是很喜欢生气的病毒，他一时间有点担心起来，他还没有见过秦聿的数据库，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和006一样很多b？
秦聿浑然不知010所想，甚至不知道010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要藏起来的病毒。
他带着人到了押着人的牢房里，潭州潮湿，牢狱里并不好闻，里面有好多躺着呻、吟的村民，看见有人来了叫得更大声。
010的脑袋跟着往回看。
秦聿从手下那里拿来了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白斗篷给010戴上了，见状抿唇道：“你不要觉得他们可怜，这次疫病，他们很可能帮着投了毒。”
010睁大了眼睛，眼睛一亮。
找到了！颠覆王朝的关键！
他很快又觉得有点奇怪，既然秦聿是魔教的卧底，他为什么看起来还要很用心地管这个案子？
010歪了歪脑袋：“安平王也在查这个吗？”
他没忘记安平王来了两次都是为了这群被关押起来的村民，秦聿不喜欢这个人，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走到最深处，里面是关押着的一老一少，秦聿冷冷道：“这两个就是最开始传播毒的两个人，说不定这毒的发现还有他们一份。”
里面一老一少都狼狈地趴着，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用了刑。老人花白的头发结成一块一块，在牢房里唯一的一张床板上靠坐着，木板下头还躺着个少年人，捂着肋骨，唇角有血，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唯独盯着狱门的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狠光。
周围有人冷笑了一声：“倒是个有孝心的，想找我们报仇呢。”
010迟疑了，左右看了一圈，觉得这个少年人好像是被老人踢下来的。
少年的肋骨断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发出呼吸声的胸腔像是破了的风箱，每一声都嘶哑难听。
010悄咪咪地伸手，从偌大的兜帽下拨了一条缝往里看，正对上里头少年狠绝的目光。
少年见他绿色的眼睛，怔了一下，随后挣扎地往牢房门口爬。
010像是白蘑菇一样蹲在狱门口，脑袋跟着爬过来的少年一点点转动。
他敲敲999：【我可以碰他吗？】
999：？
【想碰就碰。】
010说：【可是，秦聿不让我乱摸，他有病毒吗？】
999给他扫描了一遍，这少年身上毒不少，但是没有这次疫病的毒：【没有。】
010放心大胆地伸手了，等人都要爬到他面前，忽然被另一双手从身后拎起来。
010无辜地眨了眨眼。
甲一还盯着里面的老人：“潭州的人死了大半，
周围七座村庄，三座染上疫病，一座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死绝了。”
老人发出了满意的大笑，甲一也冷笑了一声，话风一转：“只可惜我们王爷来得及时，疫病没蔓延开，也就在这几个村子里打转。”
老人的笑声陡然断在喉咙里，死死盯着秦聿。
秦聿根本没工夫看他，手上还提溜着一个刚刚蹲到门口的010，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上这个不听话的暗卫。
“传不开...就算了，”老人嘶哑地道，“有一天会传开的，会有人帮我传开的！”
甲一的神情凝重了起来，这毒没有解药一天，大陈就笼罩在疫病随时可能爆发的阴影之中。
秦聿的目光失去了耐心，听见这话后，往老人身上瞥了一眼。
“拔了他的舌头，他以后用不上这张嘴了。”
他没有多谈的心情，忙着教训手上的人。
老人的大笑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像是青蛙一样往外凸起，死死瞪着秦聿。
“拔了我的舌头，你这辈子都得不到解药。”
甲一：“说得好像不拔就会给我们一样。”
虽然这么说，在场人都知道这老头是魔教中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角落的010身上，想要看他的反应。
然后发现，他们家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提在手上了。
绿色眼睛的少年没有一点魔教中人的凶恶，反而还在好可怜地和他们王爷吵架：“我没有乱摸。”
秦聿凉凉道：“是啊，我看到的时候，就剩半个手指的距离就碰到了。”
010又不能说自己问了999，只好想了想：“毒是他们下的，他们肯定没有事呀？不是乱摸。”
秦聿的脸色原本缓和了点，谁知道听见这话的老人嗤笑了一声。
“你这话可说错了，那小子是我的药人。”老人脸上的沟壑像是张牙舞爪的枯木，看起来丑陋又扭曲：“药人身体的血越贱越耐用，这小子贱得很，身上什么毒都有，还活了这么久。”
他盯着010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恶意：“你们异族是最好的药人，这小子身体里的血没有你脏，如果早点见到你，现在这毒还可以更厉害不少。”
早点？
010歪了歪脑袋，觉得面前人丑陋得有点眼熟。
他从数据库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这人的样子，在这人到魔教的时候，太过张狂，十号被派去敲打过他。
他说：“你见过我的。”
老人浑浊的目光盯着他：“说什么笑话！”
010歪了歪脑袋，兜帽从他脑袋上滑开一点，露出了他姣好的上半张脸。
010的绿色眼睛在湖南的牢狱中像是猫的眼瞳，幽幽地发着光。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蹲姿十分乖巧：“记不起来了吗？”
老人的笑容一点点凝固，面前人的眼睛太过澄澈，却和他记忆中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重合了。
他的脸
皮抽搐了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是魔教戏耍了自己，还是面前人是魔教的卧底。
“不可能...”他说：“我的毒...会传遍整个大陈！你们答应我的！”
“不会哦，”010很耐心地纠正，“你的毒马上就要通通死掉！”
老人张嘴就要咒骂，被甲一按住下巴，老人的上下牙磕了一下，一条还在蠕动的舌头掉了下来。
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包被咬破了一个角的药粉，像是准备喷在010身上的。
秦聿眼皮一跳，立刻把010的兜帽盖回去，好不容易遮住这一幕，010却慢吞吞地捂住了鼻子。
鲜血从病房里流出来，汇成细细一缕，010往后推了一步，避开了。
他说：“臭。”
秦聿俯身，把蹲着的人整只抱起来，有点无奈：“臭还和他聊这么久？”
010乖乖被他抱着，目光落在趴在木栅栏门口，已经没有动静的少年人身上，又挣扎了一下。
秦聿被他蹬了一下，按住这人的膝盖：“怎么了？”
010伸出手指，小心地指了指地上的少年：“想要这个。”
秦聿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什么都想要？”他给010解释：“这人来历不明，身份也只是刚才老头子的一面之词，要是是个危险分子怎么办？”
010伸手卷自己宽大的兜帽下摆，他伸出来的手臂在冷光下看起来比布还惹人注意。被抱着的样子像是一株移动的白蘑菇。
010抬起头，歪了歪脑袋，兜帽又歪向一边。
他说：“可是，想要。”
秦聿伸手给他按住了要滑落的兜帽，嗓音放低：“我让他们查查，没有问题就可以放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能给你，人家是自由的。”
010很怀疑秦聿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不想给自己，不过这句话很在理，于是点点头：“他说想换一个牢房，老头老是抢他的床。”
秦聿听见010也管人叫老头后沉默了一下，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在010面前乱叫。
秦聿头痛地揉揉脑袋：“好。”
010听见他答应高兴了，朝秦聿身后挥挥手。
秦聿转头，看见趴在那里的少年抬起头，盯着自己怀里的蘑菇，眼睛亮得惊人，眼皮不禁一跳。
秦聿脸黑了，他心想，检查组派来的干扰项是不是太多了。
在回去的路上，010又跑树上去了。秦聿不放心地叫来甲一：“给安平王找事了？”
甲一是个相当高效的副手，立刻道：“已经把知府出现的消息放给安平王了，算算时间，他应该刚刚到牛棚。”
就是010把人藏过一个晚上的牛棚，知府留下的现成痕迹，相当唬人，接下来要把安平王的人往哪里引就看他们想怎么做了。
秦聿说：“让他去江州。”
甲一都沉默了，江州和潭州正好是附近距离潭州最远的地方，他
们王爷的意图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树上，010也在专心和999聊天。
虽然知道了王朝要怎么颠覆，可是毒药有几份，在谁的手上这件事还没有头绪。
010正在和999商量回魔教问到的可能性，999说是零，叫他不要做梦。
999：【你干嘛不直接问秦聿？他是魔教的卧底，要把陈朝弄崩，他一定知道点内情。】
而且，秦聿那一看见010就昏了头的样子真的有点过分眼熟，
010歪了歪脑袋：【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不一定知道。】
999：【有点奇怪？】
010说：【那个老头不认得秦聿，可是秦聿要是要在里面做手脚，他们两个一定要联系上。】
999听见老头也沉默了一下，又说：【秦聿可以让别人帮他接头，他割了人家的舌头，说不定就是怕老头泄密。】
010不是很确定地说：【可是他还有手指呀？】
999都沉默了，居然觉得010说得很有道理。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010信心十足地说：【套话！】
魔教培养十号的时候什么都教过，他会！
010从来没有试过套话，此时说起来还有点期待。
他吭哧吭哧回到了马车上，秦聿好像有批改不完的公文，010很有礼貌地准备等他弄完再开始套。
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注意力渐渐被桌面上的其他东西吸引，先是喝了几口秦聿的酒，然后开始剥瓜子吃。
他剥起瓜子来笨笨的，只会用手一颗一颗，不过剥出来的瓜子仁都完整又好看。
仆从进来要帮他，010拒绝了，很认真地剥完了一小碟，嗷呜一声，张开嘴全部吃掉了。
呜，有点扎嘴巴。
他眼泪汪汪地摸了摸自己被戳到的嘴巴。
看似在批公文的秦聿笔尖在纸面点出墨点，轻轻吸了口气，觉得有点过分可爱。
010这么玩了一会儿，在马车有规律的晃荡下，脑袋渐渐低下去了，一点一点，最后放在了矮几上。
他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脸肉软软地堆在一起，又长又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
秦聿用毛笔的另一端很轻地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去后面睡。”
他嗅到010身上淡淡的果酒味，笑了起来：≈ldo;是不是醉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010蹙眉，很不情愿地蛄蛹了两下，找到了秦聿的大腿，下意识就钻进了他怀里。
秦聿往后靠了靠，看着爬上自己大腿的人，低声道：“我又要漏电了。”
只要做出点和人设不符合的事，检查组就要放电。
秦聿的胸膛结实又宽阔，饱满得可以当一个好枕头。
010没睡醒，迷迷糊糊圈住他的脖子，脑袋自发地找准了胸膛正中间的位置：“可是我是贴身暗卫呀，不要电我。”
秦聿觉得这个理由很不错，伸手贴着这人暖暖的后腰，想到这人刚刚在自己身边眼巴巴不知道想说什么的样子。
他想了想，说道：“调查要一段时间，那个小孩儿现在还不能放出来。”
010的脑袋点了一下，秦聿帮他松开脑袋后面的发带，马尾很快散了下来，柔顺滑亮的黑发散在肩上。
010说：“不问这个。”
他还迷迷糊糊的，看起来好好骗的样子，秦聿笑了一下，十指在黑发间穿梭，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顺着头发：“那想干什么？”
010困呼呼地睁开眼，他眼里还带着些水汽，根本就没有睡醒。
他说：“想套话。”
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