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晚餐过后,无事发生。
披着提姆皮的家伙礼貌地和我告别,不知去向。
我拿出手机,我和提姆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的视频通讯上,我和他共享视野,看了一场流星雨。
等了一会儿,我把手机收回去。
来的人毫无疑问顶着提姆的皮囊,那提姆的手机必然也在他手上。
打电话过去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老老实实洗漱完毕,对照工作清单数了数明天的工作,躺回被子里。
秋天过去了一小半,不关窗户睡会被夜风冻着。
夜色深沉,周围的街区逐渐安静下来,偶尔传来野猫沙哑的一声喵呜。更远的地方隐约有人声,不知是好是坏。
我昏昏欲睡,直到卧室的窗户被拨动,啪嗒一声。
一只手按住玻璃窗,向内划开。
蹲在窗沿的身影背着街灯,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灵巧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阴影很快投到从他进来起就睁开眼睛的我面前。
他走到床边,那片影子笼罩住我。
我和面罩上的两片白膜对视。
他没有说话,但是我从那两片窄小的白膜上看出了他的心声。
“你不害怕吗?”
我拢了拢被子,轻咳两声。
没有动静,我又咳了两下,胳膊肘一拐。
从我右边的被窝里,钻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红脑袋。
芭芭拉半坐起来,幽幽道,“晚上好,惊喜吗?”
夜的安静扩散到更远的地方,屋内的场景仿佛凝结成一张照片,刊登在某张报纸上。
良久的沉默后,那人问,“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躺在你的床上?”
“你这话有点怪。”我推卸责任,“你自己没看到,不能怪我。”
没有追究你私闯民宅的责任,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252.
黑影迅速退出窗外,消失在楼影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芭芭拉走到窗前望。
我打了一个哈欠,“怎么样,你不追上去吗?”
“追不上的,”她转过来面对我,“而且我知道他的身份了。”
她犹豫了一下,很快想起来隐瞒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把他当作另一个时间线的提姆。”她提醒了一句,“和我们的那个提姆有很大不同。”
“我明白。”我慢悠悠躺回去,扯好被子。
夜风一吹,芭芭拉搓搓胳膊,关上窗户钻进被窝里,“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苦恼。”
“我苦恼什么,他再喜欢闯祸,也不是我家的。”
我往被子深处拱,“不是很明显吗,他不认识我。”
“他们的世界线在我身上有了明显的分歧。”我揪揪芭芭拉的脸,“不用担心,不要为虚无缥缈的东西烦恼。”
芭芭拉安静片刻,“虽然你这么说,让人听了觉得很感动。”
她沉吟,“不过,你对我说有什么用?”
“你的小男友又听不到。”
不要在意细节,当作是练习就好。
253.
那位据说是更年长的提姆,姑且称呼他为提摩西。
我以为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还是太天真。
第二天,提姆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位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我怀疑我的眼睛是瞎的,重复开关办公室门三次,第四次打开,办公桌后面依旧是一个埋在平板电脑上的脑袋。
卢修斯让我过来给他送文件,我还不相信提摩西愿意跑过来给提姆代班。
这是怎样的一种打工精神啊,资本家如布鲁斯看了都要为他感动落泪!
没有条件加班也要创造条件加班,没有工作可做,披着别人的壳子也要工作。
你该不会是提姆花钱请来替班的吧?
提摩西抬头,“不奇怪,我暂时顶替了他的身份,自然会处理他这段时间的工作。”
觉悟真高,只要你不帮忙处理他身为男朋友的工作,一切好说。
我把卢修斯托我带给他的文件往桌上一放,“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看着我,眼里的笑意十分凉薄,“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我会成为他。”
“懂了,”我自动提取关键字,“你不知道。”
他眼神莫名地看了我几眼,没再说话。
我正准备退出去,他又叫住我,“今晚有一个哥谭商界的酒会,你陪我参加。”
以前我也陪提姆参加过几次酒会,按理说我在卢修斯手下工作,应该陪卢修斯参会。
但卢修斯已婚,他的夫人会陪同出席。我本以为今晚我可以准点下班的。
提摩西平淡地补了一句,“有补贴金。”
“我会准备好的。”我点头,“您只需要告诉我,我在哪里等您。”
他拿捏到位了。
有钱不赚,我心里难受。
254.
众所周知,酒会没有晚餐。
酒会和我们常常参加的晚宴有很大区别。
除了开场舞外,最大的不同在于晚宴通常会提供一定份量的自助餐,而酒会上除了酒,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哪怕它摆几样甜点上来让人压压酒气也好,但,没有。
这是所有社交活动里最无聊的一种,挽着男伴的胳膊,端着香槟,露出礼貌又客气的微笑,用同一套说辞应付所有人。
为了不在酒会上饿得肚子咕咕叫,我提前吃了东西垫垫肚子,顺便给提摩西带了一份。
他又开始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我。
“五美刀,从拿到外卖到提上来,用时七分钟。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收你七美刀,以慰藉你的良心。”
“顺带一提,胃病已经不是总裁的标配特质了,请照顾好我男朋友的身体,不然我会很苦恼。”
提摩西似笑非笑,“七美刀也是他的,不是我的,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我微笑,“食物也是他的身体消化,不亏。”
休想在诡辩上胜过我,我要是哪天转行去当八卦小报的记者,也是很有前途的。
255.
如我所想,酒会非常无聊。
我和提摩西只是坐在卡座里,就不停有人凑上前来和我们交谈,好似我们是两窝投在水里的饵食。
事先吃点东西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口香糖是酒会上除了冰块以外,唯一能找到的固体食物。
我暗暗观察身边的人,他面上挂着轻松温和的微笑,熟练地应付每一个上前攀谈的人。
在这种场合,他和提姆格外相似,就连摆在外面的社交笑容,嘴角弧度都是分毫不差。
察觉到我的走神,他体贴道,“你累了吗,累了我们就去旁边休息。”
不,还是有区别的。
我没有感到疲惫,只是无聊,他恰好拿我充当逃离现场的借口,从名利场中央离开。
我们躲到阳台上,拉上身后的窗帘,让天鹅绒的红布挡住我们的身影,躲一个清净。
提摩西望着夜景,突然道,“我的世界里没有你存在,在此之前,我没见过
你。”
“话不能说得太绝对,有可能只是那个世界的我没有去韦恩企业工作,韦恩科技最开始不是我心中的理想企业。”
“他是我的过去。”他转过来,“我们的一切严丝合缝,能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环,一条衔尾蛇。”
“为了斩断这条蛇,我回到过去,执意改变悲惨的未来。”
提摩西说着,陷入思考,“那是之前的事。但如今我仍不对他的未来抱有期待。”
“你……很奇怪,你不应该存在。”
“我真希望你能好好说话,”我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漠,“起码说一点人类能听懂的东西。”
“他不是你。”
我说,“哪怕你在这里把我灭口,我和他共同度过的过去依旧存在,这和你的未来会导向两个不同的分支。”
“是吗?”提摩西喃喃。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只是提出一个问题,牙齿深深咬进自己的手背。
我怀疑他在和蝙蝠侠打架的时候会哭出来,他看上去就是这么一个可怜的家伙。
他低声道,“我在这里杀了你,再折返回更早的过去,我们还是同样的一个人。”
我对他隐隐的威胁不为所动,“你要是能随便穿梭时空,想杀谁就杀谁,你这会儿不应该和我站在这里喝香槟,应该去侏罗纪骑霸王龙。”
看到他这副入魔的样子,我心底反而升起一丝对傻子的同情。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卢修斯交给你的报表看了吗?”
“……呃?”
“明天的股东大会准备好了?”
“……嗯。”
“明天下午哥谭大学的演讲写好演讲稿了吗,ppt做了吗,有没有练习?”
“……没、没有。”
“我们总不能让你在提姆的身体里白吃白住。”我沉沉道,“用工作换取生活的资本,这是你行动的基础。”
“你没有负责对接的秘书,不太方便,这几天我会过去催你的工作进度,别想留到提姆回来给他加班。”
我把杯中的香槟喝完,“想太多,还是工作太少,忙起来就没心思伤春悲秋了。”
我拿空杯向他举杯,“加油,好好工作。对了,等会儿回大厅看到做物流的那家,记得上去探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