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白千顷闻言神色一滞:“嗯?”
姜莱莱莞尔一笑:“我开玩笑的。”
白千顷松了一口气, 却又不敢对上姜莱莱的眼睛,匆匆给出自己的建议,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如果是正式一些的, 颜色穿得简单一些吧。”
姜莱莱也不敢看白千顷,大概是因为要瞒着白千顷去见她的爸爸,总是很心虚。
她想起了白千顷说的颜色简单一些,找出了和白千顷一模一样的一件针织衫。
这个时候, 她甚至有些天真地想, 自己只要穿得也斯文一些,是不是看着就和白千顷更配了呢。
上课结束了以后, 她给白千顷发了一条信息撒谎说自己要去见导演。
实则自己打车到了那个茶馆。
通向茶馆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 走进深处, 却能看到一个中式瓦片装修精致的小院。
花香裹着茶香随着风的扬起阵阵芬芳, 风铃声, 声声悦耳。
姜莱莱走到门口, 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确定距离两点钟还有一段时间, 她忍不住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 大口呼吸着空气, 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
她知道这家茶馆,没有名字, 距离这座城市的闹市区只是一条小巷的距离。
她曾在片场的时候,听人闲谈过。
会到这个茶馆喝茶的非富即贵,非会员还不接待。
她从未过问白千顷的家世如何, 但是也曾听白云提起过家里的荣耀。
那是她抬头仰望都不敢伸手出席的辉煌。
整理了一下心情, 姜莱莱迈步走进。
礼仪小姐在问清她所要找的人的姓氏时,便带着她走进了一个包厢。
包厢内, 燃着檀香,淡淡的烟波随着火芯冉冉升起,带着淡淡的香味。
礼仪小姐给她指了位子:“您稍坐一下。”
姜莱莱道谢:“谢谢。”
大约也是巧,礼仪小姐转身出门的出门之时,迎面碰上了白千顷的父亲。
只听她恭敬唤了一声:“白老爷子。”
那边只是从鼻孔中闷哼了一声:“嗯。”算作是回应。
姜莱莱赶紧起身站了起来,时不时地看着门口,即不安又紧张。
连垂在身侧的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才算是妥帖。
她甚至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造型是否得体,可那人已经进来了。
她低眼看着那个白老爷子入座,那是姜莱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肃杀和严厉之气,他的穿着很低调,绷着脸的时候,全然没有白妈妈的慈爱与温柔,那双神似白千顷的眉眼里,有着更加强劲的凌厉,透过那股凌厉不难看出这位白老爷子在年轻时挥斥方裘的狠劲。
姜莱莱有些怵他。
连带着脚步都往后退了几步。
那礼仪小姐端上了茶叶说道:“白老爷子,这是今年的头茶,会长一直让我给您保存着。”
白老爷子点头,算是同意。
茶艺师上前泡茶时,他却又忽地制止:“你们先出去吧,让她来就好。”
白老爷子的眼神在姜莱莱的身上停留片刻,算作是指使。
姜莱莱曾在拍戏的时候,因为戏份要求学过简单的一点,并不是熟练。
再者她怕在白老爷子面前露怯,便小声说:“我不太会,还是交给专业的吧。”
岂料,那白老爷子声音忽然拔高:“那你会什么?”
姜莱莱将头埋得更低了,开口的声音也更轻了一些:“我会演戏。”
白老爷子不屑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倒是那个茶艺师站在中间很是尴尬,退也不是,座也不是。
最后打量了一下二人,她提出:“白老爷子,不如让我留下来教这位姜小姐吧。”
白老爷子未作声,算是默认了。
姜莱莱轻叹了一口气,赶紧上前。
可在抬起茶杯的那一刻,就被一旁的白老爷子冷声训斥:“洗手了吗?”
姜莱莱愣住,赶紧起身询问一旁的茶艺师:“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那茶艺师指了一个方向,姜莱莱赶紧小跑前去。
匆匆洗完后,又赶紧赶回来,生怕因为自己耽搁了时间。
可在门口之时,她却清晰地听到里面议论道:“你看看,连一点规矩都没有,她父母当真有好好教她了吗?”
姜莱莱听到这句话,瞬间落寞无比,甚至还有几分委屈,她伸手紧紧攥着衣服,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
看来今天白伯伯找自己,应该是挑刺的。
之后的时间里。
姜莱莱被滚烫的开水烫又在奉茶时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白老爷子怒批:“毛手毛脚,一点都不稳重。”
姜莱莱低着头,不知所措。
手背的滚烫还在泛红,可她却不敢说一句话。
茶艺师小姐姐伸手准备收拾碎片,被制止。
“自己打碎都不收拾,反倒是让别人做吗?”
姜莱莱无奈,只得上前收拾着碎片。
她没有什么收拾这些的经验,一个不小心,反倒是让那锋利的边缘划伤了自己。
鲜血瞬间从细细密密的伤口上渗了出来。
她好疼,可是抬眼见白老爷子的漠视,她又不敢哼出声。
就这样默默地捡起碎片,任由着鲜血四溢。
白老爷子将手里的茶杯放在。
玻璃和木质桌子砸出声响。
姜莱莱一怔,担心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可也是此刻,白老爷子好似才正眼看她了一瞬,问:“你就是千顷的女朋友?”
姜莱莱点头,小声回道:“是。”
白老爷子冷笑:“都说你们娱乐圈的人素来扒高踩低。小小年纪,你倒是挺会攀。”
姜莱莱低着头垂着眼,在白老爷子强大的气势面前,她是害怕的。
白老爷子见姜莱莱也不敢说话,态度便更加强硬了一些:“你和千顷的事情,我不同意!这简直是荒唐!”
姜莱莱知道这句话今天是必然来临的,她也想过听到这句话应该要怎么回答才能妥帖一些。
可在听到那声荒唐时,她又抑制不住的冲动,说了一句很老套的话:“我和白千顷是真心相爱的。”
可这句话在白老爷子看来,好似过于轻贱,连带着说好的语气都变得轻蔑了:“真心?你的真心就是花着我女儿的钱,住着我女儿的房,靠着我女儿帮你涨人气?”
姜莱莱低头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与白千顷相似的衣服引起了歧义,赶紧解释:“伯父,这件衣服是我自己买的,我自己可以赚钱,不需要花千顷的。至于人气,我可以保证今后绝不会有关于白千顷和我的绯闻出现。”
白老爷子摆了摆手:“我只是老了,不是昏头了。”
姜莱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吐出。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缓慢侵袭。
“你也不必和我解释那么多,今日来便是提醒你一句,若你再缠着我女儿不放,那我便要采取行动了。”白老爷子边说边起身。
姜莱莱眼看着他走到门口,大约是冷风给她了一点清醒,抑或者只是看着老人的背影给她了一点勇气,她问:“那我要如何才可以让您点头我和白千顷在一起呢?”
老人脚步未停:“绝无可能。”
姜莱莱低头,不知不觉间她的衣服被血染红一片,这样大面积的血红,倒是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只是那一条细缝中渗出的。
可,确实是。
姜莱莱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家的。
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一如往常的白千顷。
扯了扯嘴角:“我回来了。”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本想问她为什么回来那么晚,可看见姜莱莱脸上的疲态又不忍心。
只是,她分明记得姜莱莱今天出门穿的不是这件衣服,为何忽然换了一件?
“怎么忽然换了衣服?”白千顷问。
姜莱莱晃了晃神,提起自己的购物袋子:“哦,今天去逛了下商场。试了这件衣服好看所以就换了。”
白千顷的视线却重新锁定在了姜莱莱纱布包扎的手上,她赶紧上前一步仔细查看,关心地问:“怎么了?怎么手成这个样子了?疼吗?”
姜莱莱凝神看着白千顷,她原先以为藏匿好的情绪,此时在白千顷的柔情面前变得摇摇欲坠。
再听到那一声“疼吗?”时。
她彻底崩溃了。
今日的委屈,都在此刻如流水一般宣泄出来。
白千顷不知所措地抱着姜莱莱,任由她的眼泪将自己的家居服打湿。
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欺负你了吗?”
姜莱莱咬着牙摇头,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白千顷实在着急,听着姜莱莱哭,生生像拳头砸进了她的心里 。
只能猜测道:“是同学欺负你了吗?还是白云?”
姜莱莱还是哭着摇头。
在片刻的哽咽喘息之间,她祈求一般地说:“别问了。”
白千顷无奈,只能先抱着姜莱莱安抚她的情绪,心里却已经盘算着调查这件事情。
姜莱莱哭累了就自己去洗漱睡觉了。
任由白千顷怎么问,她都没说一个字。
而且,整个人都沉默了很多。
次日,白千顷下班,回家就看见白云在帮着姜莱莱收拾行李。
她问:“姜莱莱人呢?”
白云:“她今天中午的飞机出差了,没有和你说吗?”
第七十二章
白千顷微怔, 心下一凉,嘴上却还是说道:“知道。”
白云抬眼看了看白千顷,敏感地察觉出了几分古怪, 可见白千顷低眸落寞的神情,又不敢询问具体原因。
只能默默低头继续整理着姜莱莱的行李。
白千顷忽地问道:“你们去哪里参加活动?什么时候回来?”
白云低头看着整整一箱子的衣服,有些迟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江浙那一代还有一些需要出国的活动。”
白千顷蹲下身子, 看着白云整理的行李箱, 忽地伸出手轻轻地落在一件衣服上。
白云眼见如此,吓坏了, 担心白千顷要阻止自己收衣服, 赶紧说道:“姑姑, 姜莱莱人都到那了, 你把衣服拿走也不能阻止什么啊。”
闻言白千顷的手轻轻捏住那件衣服, 墨色的眼睛落在那件衣服上深不见底。
白云委屈求饶:“姑姑。”
白千顷好似未听见一般, 她直接将那件衣服拿走, 轻声道:“这件衣服旧了一些, 放回去吧。”
白云不明所以, 看着白千顷起身的动作, 敢怒不敢言。
她记得,这件衣服是姜莱莱最喜欢穿的衣服之一, 也是姜莱莱特意吩咐要她带上的。
但是,现在遇到了白千顷,她又哪敢说什么?
白千顷将衣服放进去之后, 又拿了几件出来将其放进行李箱里, 又筛选了一些白云放进去的。
白云站在一边,忍不住问道:“姑姑, 你这算是在帮姜莱莱收拾东西吗?”
白千顷未答,只是默默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白云间白千顷整理得比自己好多了,默默地退向一边,联系着之后的行程的安排。
直到,白千顷将两个箱子推出来,冷着脸说:“好了。”
白云将行李接过。
白千顷冷眼扫过白云似是想说什么似的,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转过身,往书房里走去。
白云拿着行李,看着白千顷的背影,实在觉得这两人奇怪。
一个忽然想要拼命工作,而且一刻都等不了了,一个节目的临时缺飞行嘉宾也赶着去了。
一个看着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说。
她想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大的事情,会让两个人忽然变成这样。
但是她又不敢问。
看了看时间,也快到了她航班的时间了,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姜莱莱什么情况才好。
那边,巨大的落地窗像是这个城市里的镜子,人群纷纷走散,房间唯独靠着夜色点亮。
来往的车流都有它的方向,万家灯火一盏又一盏的燃气。
只有她形影一人。
白云赶到这边的时候,打开门看到的便是穿着精致裙子的姜莱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窗边。
乌丝如瀑将她的后背包裹,她就这么蹲坐在地,安安静静地。
直到白云将整个房间的灯点亮,姜莱莱才有一点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来,精致的脸上竟然是数不清的泪痕,一双眼睛凝着无数的眼泪。
在灯光下,她像是破碎的精致高脚杯。
白云将行李放在一边,走过轻声问道:“姜莱莱,你怎么哭了?”
姜莱莱恍神,赶紧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她竟然哭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居然全然没有反应。
白云在一旁担忧地问道:“不是今天录制出了什么问题吧?”
接着自言自语地说道:“应该不会啊,今天的录制的主持人不是和你关系不错吗?”
姜莱莱低着头眼神黯然,想起来也只有无尽的心累,不如不说:“不是,我累了,想休息了。”
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裙子:“和品牌方说一声,裙子很合身。”
白云点点头,可看着姜莱莱自己转身走进洗手间的背影又略感熟悉。
白千顷好似也是这般。
姜莱莱换下衣服,看着白云帮自己收拾的行李箱,心里莫名地有些担心自己要出来这么多天,会不会东西没有带够。
总不能让她再发信息问白千顷给自己寄。
那得多尴尬。
姜莱莱打开行李箱。
满满登登的衣服,整齐地叠放着,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随意将臭袜子扔在地上的白云。
默默摇了摇头。
这样的整齐,应该不是白云可以忽然做到的。
难道是她找了阿姨?或者什么行李收拾公司?
姜莱莱思绪万千,可偏偏不敢将这一切往白千顷身上靠。
她下意识逃避。
却在行李箱里发现一个纸条,上面的笔迹张弛有度,笔锋锋利又带着节制。
这个字迹她很熟悉——是白千顷。
姜莱莱还未看清上面的内容就忽然将那纸条揉成一团,塞回行李箱。
拿着护肤品逃一般地回到了洗手间。
可整整一个晚上,那张字条上模糊的字眼都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徘徊,逼迫着她无法入睡。
让她不得不将那纸条重新拿出来,打开灯,认真地看一遍。
【我等你回家。】
简简单单五个字。
可姜莱莱却仿佛看到了白千顷那张冷凝的脸上出现的细碎暖阳。
在此刻的夜里,像一根细细的银针一般深深地扎入了自己的心里,让她简单的呼吸都带着疼痛。
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可她没有办法。
姜莱莱将自己受伤的手,轻轻抬起。
白色的纱布好似从未包裹着她的伤口,红色的血液仿佛依旧在渗出,可她抬眼,只看到了一片渺茫。
白千顷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姜莱莱的点滴消息,她重新站在了镁光灯下,绽放着属于她独一份的闪耀。
与此同时,她所有发去给姜莱莱的消息几乎石沉大海。
她不知道忽然间姜莱莱为什么会这样。
她托人去查,却查不出分毫。
她像是被遗弃又或者被人关在一个巨大的隐形罩子里。
直到,她收到了她父亲的电话,让她回家吃一顿饭。
可在家里,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一袭长裙,优雅又知性。
见到她时,白老爷子难得热络地招呼道:“千顷,快来。这是你张伯伯的女儿,你们小时候曾经一起上学过的。”
张茜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笑容优雅:“伯父,千顷应该是不记得我的。当时她成绩名列前茅,长相气质又相当出众。只有我们仰望她的份上,可没有她来记得我们的机会。”
张茜这话很聪明,既捧了白千顷,又让白老爷子听了心里舒服,当即便朗声笑道:“我们家千顷这个孩子确实什么都好。”
张茜便赶紧借着这个机会,对着白千顷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张茜。”
白千顷点头,神色淡淡地说着:“白千顷。”便算作是她的礼貌。
白千顷蹙着眉,寻了一个位置落座。
只是她这个位置寻得巧妙,既避开了张茜又躲过了白老爷子的视线。
只是这一次的聚会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就算是想躲,也没有这个机会。
白老爷子,伸手指了指张茜一旁的空位:“千顷,你坐那去。”
白千顷清冷的眸子扫过,婉言拒绝:“爸爸,你们聊就好,我就不扫你们的兴了。”
张茜也顺势搭台:“伯父,不用。千顷过来了,我还会紧张呢。”
白老爷子在听到张茜的话后,朗声笑着。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张茜的这个孩子比那小心翼翼的姜莱莱好太多了。
便直接在饭桌上,借由张茜说自己年龄到了总被家里催婚这个话题提出:“我们家千顷也是单身,不如你们两个了解一下?”
白千顷当即将碗筷一放,落下之时,瓷器和木质的桌椅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饭桌上众人纷纷看向她。
白千顷却未抬眼,只是冷声说道:“我有女朋友,不劳父亲挂心。”
白千顷说得直接,也是直接没有给一向爱面子的白老爷子留下分毫面子。
他当即便怒了,竖着眉梢,沉声道:“玩玩便罢了,难道你还真的想将一个戏子领进这个家门?”
白千顷起身:“戏子不戏子的和您没有关系,也和这个家没有关系,那不过是她的职业,她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何错之有?我真心爱她,也只愿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老爷子从未见过如此忤逆他的白千顷,当即更加生气了。
他怒砸了碗筷。
巨大的动静,让整个饭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放肆!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白老爷子怒斥。
白千顷深吸一口气,抬眼正视着白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我素来便是这个样子,只是父亲选择了自己想要看见的,喜欢看见的。我也年长了,能分得清爱与不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反倒是父亲,究竟还要沉迷在你自己的幻境中多久?用着您自以为的观点插手我的人生,会不会有些越界了?”
白千顷说得克制,可偏偏字字都是白老爷子心头的一根刺,又在有外人在的场合。
巨大的愤怒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盯着白千顷,想要训斥她,却没想到眼前一黑,晕倒了。
第七十三章
医院的长廊里, 只有白千顷一人坐在长椅上,银丝框的眼镜被她摘下,可露出的英气眉眼却不再锋利, 反倒是多了几分疲惫。
她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手术室,拿出手机,点开和姜莱莱的聊天对话,快速敲好一行字, 又在犹豫片刻后删去。
只是那双眼睛便再也不能从姜莱莱的头像上挪开了。
她紧紧地盯着, 任由想念和此时的无助在她心里荡漾,眼前却是一片空白。
手指滑动屏幕, 曾经的甜蜜一点一点地出现。
却又像是一把小刀, 在一点又一点地割着她的心, 让她痛不可遏, 让她无法喘息, 让她好似被吞噬。
她低头看着在她手心里的姜莱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医院太白了, 让她恍惚间竟然看到了那日姜莱莱回家时手心包裹的白色纱布。
那样的白色好像在蔓延, 最后像一个藤蔓一般攀上她的心脏, 狠狠一紧。
白千顷心里有万分的心酸和疼痛。
可她抬眼, 那扇紧闭的大门上写着“手术中”。
姜莱莱是在参加活动回来,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白云。
她提着裙摆, 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白云的肩膀问道:“怎么忽然收拾东西?”
白云的眼睛红通通的,有哭过的痕迹, 哽咽着哭腔说道:“我爸爸刚刚给我电话, 说我爷爷出事了,在医院手术。”
姜莱莱闻言,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那张肃穆的脸,一闪而过的还有白千顷那张冷凝的脸。
她触及白云的手,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来,就连眼神也慌乱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心,往后退了几步。
可对上白云的眼睛,她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那你现在去吧,有助理在,我没问题的。”姜莱莱说。
白云连连点头,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喃喃念道:“虽然爷爷从小对我严格,但是听到他忽然生病了还是很难过。”
姜莱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脑海里却全然是那日的处处刁难。
回忆到滚烫的开水烫向她的手时,她浑身一惊。
见白云还在收拾行李,她喃喃问道:“你爷爷对你姑姑好吗?”
这个问题忽然出现显得很奇怪。
但是白云此时思绪也很乱,也就没有那么敏感,顺着姜莱莱的问题,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好吧。但是也很严格,大约是我爸爸太叛逆了,他便对我姑姑严格了很多。”
说到这里,白云转过头来,看着姜莱莱撇了撇嘴:“不然我姑姑怎么会小小年纪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姜莱莱翘起嘴角笑了笑,算是回应。
白云将行李箱合上,在临走之时嘱咐道:“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给助理了,接下来的活动还有综艺的时间可能安排得比较紧凑,你还是注意休息,我可不想再在医院里看见你。”
姜莱莱点点头。
白云拉着行李走到门口,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转头对姜莱莱说道:“本来不应该和你说的。”
姜莱莱抬起头:“嗯?”
白云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这一次是我姑姑在家里和我爷爷发生了争执,我爷爷当场气昏了过去。”
姜莱莱听到之类心一紧,她缓缓站起来,眼神担忧:“……那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白云摇摇头:“还不知道呢。”
姜莱莱有些迟疑,白千顷三个字含在嘴里,就是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白云说道:“你有空的话,可以给我姑姑打一个电话。”
大约是怕姜莱莱拒绝,白云紧接着说道:“我姑姑挺闷一个人,真正能走进她心里的人不多。”
姜莱莱心一怔,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
白云走了。
可姜莱莱却一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攥着手机一直到了拉开夜幕之时。
她的思绪杂乱却又无章,她试图一遍又一遍地梳理。
最后却发现,只是写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白千顷。
她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压制胸口的石头撬动分毫。
却无果。
那磐石固然坚硬,可在心头的这个结,也确实难解。
她划开屏幕,时隔数日,点开了白千顷。
如洪水一般的信息,在顷刻之间扑面而来。
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注意身体,好好吃饭。
也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好想你。
姜莱莱的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随之掉落。
她像一个逃兵一般一连出来数日,却忘了她。
姜莱莱整理了一下情绪,斟酌再三,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有时间的话,打一通电话给我,可以吗?】
可信息真的发送过去后,她又觉得这样有点不好,想要撤回之时,打着“小翻译”名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莱莱深吸了一口气。
将电话接通。
那头白千顷的声音,沙哑又疲惫,是她从见过的状态。
“莱莱,你在听吗?”
隔着轻巧的手机,姜莱莱甚至不敢去想象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样子。
白千顷那边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好,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又放柔了许多。
“莱莱,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姜莱莱静静地听着白千顷的声音,刚刚整理好的情绪,又在这一刻的柔情里瞬间崩塌。
她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说,却也因此说不出来一句话。
在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关心她飞得高不高,只有白千顷一人在担心,她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千顷没有等到姜莱莱的回复,也不着急,大约是相处过长的默契。
她没有问姜莱莱为什么不回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地等着姜莱莱调节自己的情绪。
两人无声,却都不放过听筒里传来的细碎声音,以此来猜测对面的状态。
直到姜莱莱将眼泪擦去,鼓起勇气问道:“白云说伯……你爸爸在手术,情况还好吗?”
姜莱莱说这话是有一些犹豫的,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老爷子才算恰当,也不知道该怎么将那日的事情藏起来,才算隐蔽。
白千顷那边沉默了一会,呼啸的风声从听筒中传来。
片刻后,白千顷问:“我爸爸找过你了是吧?”
白千顷这话虽然是问句,却带着肯定。
姜莱莱攥着手机,她不想让白千顷知道这件事情。
她不想让白千顷为难,也不愿白千顷为了她对家庭做什么。
她失去了一个家庭,她不愿白千顷也像她一样。
白千顷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又问道:“你那日手上裹的白色纱布也和我爸爸有关对不对?”
白千顷在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声音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
她真的不愿意面对这个答案,也不得通过推断得出这个结论。
她对自己父亲的行为感到失望。
却也对自己没有挡在姜莱莱面前而感到自责。
这本该是她应该处理好的事情,却在她还没有做之前,让悲剧提前上演。
她缓缓地合上眼。
姜莱莱却不忍心白千顷如此,却也做不到无力的欺骗。
只能故作轻松地说:“我微博的粉丝人数又涨了,媒体评价我最近的活动状态很好呢。”
白千顷那边轻声应道:“嗯。”
姜莱莱得到回应,继续又说起了一颗细微的小事:“我今天录制节目的时候,遇到了一只流浪猫,它可亲人了。”
“今天我吃到了一个巨好吃的蛋糕,但是为了明天上镜,我只敢吃两口。”
“……”
姜莱莱一个人说了许多,白千顷也在那边静静地听着。
直到,那边忽然有一个声音唤了一声白千顷的名字。
两人之间的短暂美好泡影,才被现实戳破。
白千顷回头看着那人,却仍然舍不得挂断这通电话。
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问姜莱莱:“你会和我分手吗?”
这个问题也让姜莱莱沉默了。
她太喜欢白千顷了,她也太依赖白千顷了。
可是她不想要白千亲为难,她也不愿意再次走进白老爷子的视野。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纱布已经摘下,但是丑陋的疤痕却留了下来。
她轻声答:“我不知道。”
便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白千顷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笑容苦涩。
姜莱莱不知道,她又何尝会知道呢?
她转过身,再一次走进医院里。
白老爷子手术成功,但后续仍然需要留院静养一段时间。
白妈妈只是看了白千顷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了解她丈夫的固执,可她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感情,作为母亲她自问没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女儿。可作为妻子,她也没有办法改变丈夫的固执。
倒是白千顷的哥哥白克训斥了一句:“爸爸一把年纪身体不好,你又何必和他犟呢?”
白千顷没有说话,一双冷凝的眼睛在凝视眼前的白墙时,仿佛结了冰一般。
她有万般无奈,却无法说出口。
大约此时的沉默是她唯一拥有的幸运。
她没有资格逃避,却也对未知渺茫,她第一次用了“不知道”这个词去概括她未来的打算。
第七十四章
三天后。
白老爷子脱离了危险, 转到了医院的VIP病房。
天空放晴,碧蓝的天不刺眼的光,一切都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白云趴在病床前, 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在和白老爷子说着最近有趣的事情。
病房频频有笑声传出,看着温暖又和谐。
可白云的工作是姜莱莱的经纪人,生活也几乎都是围着姜莱莱转,难免提到姜莱莱这三个字。
也是在听到这三个字, 刚刚还是慈眉善目的爷爷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白云, 你再重新签几个艺人,自己开一个经纪公司吧, 爷爷给你钱。”白老爷子沉声说道。
“为什么?”白云手里的动作一顿, 对这个忽然而来的决定很不理解。
她自小是被家里拿来和白千顷相比较, 哪怕仅仅一分的差距也会在饭桌上被所有人训斥, 不是这不对, 就是那不好。
后来, 她自认全然没有自己姑姑的天赋也没有她姑姑的高, 也绝对做不到每天如一日地背单词阅读书籍, 不如彻底放过自己, 开始了无止境的摆烂。
这样的摆烂生活, 倒是彻底让整个家里都开始着急了起来,纷纷认为她心理上有什么疾病, 对她的苛责少了许多。
后来,遇到了姜莱莱。她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去找姜莱莱玩,又在她那个破公司找的经纪人不搭理她的时候, 无可奈何地暂代了经纪人的身份。
一来二去, 倒是把她彻底培养成了经纪人。
家里知道后,也是对姜莱莱多有感激, 至少让她这个闲人终于忙了起来。
只是,如今为什么会忽然提出来要让她重新签艺人。
白老爷子冷哼:“年纪轻轻便有着一副狐媚长相,把你姑姑都带跑偏了,这样的人你跟着她有什么前途?”
白云忍不住替姜莱莱辩解:“爷爷,莱莱是我的好朋友。”
白老爷子不屑:“不过是借由你,追求你姑姑而已。”
白云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将手中的苹果一放,颇有气势地说道:“爷爷,我做经纪人缘起于姜莱莱一人。如若不是她姜莱莱的经纪人,那我便不做了。”
白老爷子震怒,巨大的怒气却将哽在喉咙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干咳。
白云见状彻底怂了,默默地站远了一些不敢说话。
恰巧遇到白千顷来,她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着白千顷。
白千顷被白云拽着胳膊,低头扫过又面色冷凝地瞪着白云,冷声道:“松手。”
白云怕得罪白千顷,委屈巴巴地将手收走。
白千顷上前走了一步,言语无奈:“爸爸,您这又是何必呢?”
白老爷子哼了一声:“何必?我骄傲的女儿放弃公职还敢顶撞长辈!你说这是何必?”
白千顷不愿和白老爷子争执这件事情,总归没有一个结果,况且白老爷子已经住院了,医生说需要静养。
她沉默地上前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让鸡肉的香味飘散出来。
白老爷子却还是不满意,他执着地想要白千顷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白千顷依然置若罔闻,低头沉默地将鸡汤打了出来,递给白老爷子,像个AI程序一般,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这是妈妈炖了一晚上的汤,托我带给您,您尝尝吧。”
白老爷子看着那碗汤,大约是找了一个出口,他抬手将碗直接掀翻。
滚烫的汤就这样全部浇在了白千顷的手上,迅速地红了一片。
白云吓坏了,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姑姑,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按响了护士铃声,拜托护士前来帮忙处理伤口。
白千顷感受着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看着赤红一片的皮肤,她却忽然想起了那日姜莱莱手上严严实实裹着的白色纱布。
她想那日的姜莱莱也是今天这般疼吧,甚至是更疼。
不然她为何会哭成那样。
护士给她上着药,缓解着她手臂上的疼痛,可偏偏世上没有一种药物可以缓解她此时的心疼。
那是一种极致的揪心,也是刺骨的寒凉。
白老爷子见白千顷手上的红色,也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毕竟白千亲始终都是他最为骄傲的女儿,又怎么会不爱呢。
他一边斥责白千顷:“你傻了吗?脑袋发昏了吗?怎么不知道躲一躲?平日里的机灵呢?”
一边又向护士撒着脾气:“你不知道轻一些吗?我女儿这双手可是写得一手好字,毁了你可承担不起。”
白云就在一旁站着,不敢说话。
今日她算是看出了一些眉目,都说是自己姑姑和爷爷大吵了一架,才让爷爷生病至此。
那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姑姑的脾气虽然有几分古怪,可该有的文人涵养分毫不缺,再怎么样也鲜少和人当面吵架。
如今看来,自己爷爷的不讲理也是占了几分的。
白千顷不忍看白老爷子对着护士撒气,伸手接过护士手里的药和棉签淡淡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护士像是得到了什么圣旨,迅速消失在病房。
白老爷子便又一次地对着白千顷不满道:“你是不是疯了?万一伤口处理不好,你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白千顷眼皮微翻,手上动作未停,陈述道:“爸爸,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将汤泼在我身上的。”
白老爷子不说话了,却也依旧不满,将头撇朝一边不愿再看白千顷。
白云打量了一圈这个病房,只觉得气压过低,不宜久留。
她讪笑着说:“那个姑姑,爷爷。我妈叫我回家吃饭,我就先走了。”
白老爷子转头,看了一眼白云,要求道:“去叫你爸爸来。”
又看了一眼白千顷,闭着眼摆了摆手:“你也回去,不要来我面前晃,我嫌烦。”
就这样,白云和白千顷便一同离开了病房。
白云见白千顷的手在护士走后也没什么处理,担心地问了一句:“姑姑,你的手要不还是再重新上一次药吧。”
白千顷低眸看了一眼,眸光流转。
她反而想要这样略微痛感,至少这样会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不用。”
白云撇撇嘴,她实在不是很理解她姑姑这样的自虐行为,但是奈何她又很怂,不敢在白千顷心情不好的时候得罪她,当即便决定拍拍屁股赶紧走人。
白千顷却忽然叫住白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从来不是这样纠结的人,只是在此刻她忽然没有了张嘴的勇气。
“姑姑,你不会是想问我姜莱莱吧?”白云一贯粗神经都看出来了。
毕竟,总不能是她这个姑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吧?
这样问出来,她都觉得荒唐。
白千顷低着头,承认:“是。”
白云鲜少看见白千顷这样落寞,一时之间都有些心疼了。
那般长在高山之上的花朵,如今却卑微折腰。
“姜莱莱她很好。娱乐圈那帮人最会扒高踩低了,姜莱莱如今日头正盛,粉丝也越来越多,大家捧着她都来不及。”白云说完看了看白千顷,见自己姑姑眼下的乌青。
忍不住劝道:“倒是姑姑你,黑眼圈都遮不住了,再不好好休息,我都怕你到时候没命见姜莱莱了。”
白千顷垂眸,听到“见姜莱莱”这三个字,心里微微泛酸。
与其说姜莱莱是个逃兵,她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她又要如何见姜莱莱呢?
白千顷不知道,也不敢想。
每次回到家里,闻着姜莱莱残存下来的清甜,看着她布置的那些幼稚的家具用品,想念便像潮水一般涌来直至要将她淹没。
可稍稍清醒一点,她便想起了姜莱莱那日回来的眼泪,白嫩的手上裹着的纱布。
愧疚又很快占领了她的所有思绪。
白云见白千顷呆愣地站在原地,清冷的眸子里连一丝光彩都没有,差点没被吓死。
她什么时候见过白千顷如此这般。
赶紧伸手拍了拍白千顷,唤着:“姑姑,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你别吓我啊。”
白千顷难得没有生气,反倒是叹了一口气,敛眸:“大约是吧。”
白云是被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要不是现在太阳高照,光天化日的,她一定想报警。
白千顷收回思绪,看着一旁的白云:“你什么时候回去?”
白云不明所以:“我现在就要回家吃饭啊。”
白千顷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声音都不似刚才有温度:“我是说,回你该工作的地方。”
白云撇嘴,她就知道,她姑姑绝不会关心自己。没好气地说:“爷爷既然没什么问题了,我明天就回去。”
白千顷点头:“尽快。”说完就直接走了。
白云看着白千顷背影咬牙,从前她从未见过白千顷关心她的工作,现在倒好,开始催促起她了。
夜幕低垂,月亮藏在云层之后,华灯初上,夜色拉开帷幕。
姜莱莱在做了多日的思想工作后,悄悄地来到了医院。
此时她便拿着一堆营养品站在楼下,抬眼看着高处亮起的灯,不断地来回踱步。
第七十五章
姜莱莱其实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也没有想好自己这样贸然出现会不会给白千顷带来困扰。
她想得很简单,她见白云一连去了很多天也没有回来, 白千顷也不再发什么信息过来,她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超出预期的事情。
她就想抽空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
可是她刚刚打听到,白老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目前在VIP病房里面静养。
她便去商场里买了一些营养品, 想要借此机会再去争取一次好的印象。
她真的很爱白千顷,也不想两人之间的感情因此而截止。
从前都是白千顷一直在迁就自己, 她走一步, 白千顷便会为了她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
她也好像总是在坦然地接受着白千顷的爱意, 而让她的爱被脆弱地保护在心底。
总该勇敢一次吧。
姜莱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重重呼出。
她抬头看着顶楼病房亮起的灯, 天真地想着, 如果自己这一次碰巧能让白老爷子改变一下心意, 是不是也挺好的。
至少白千顷夹在中间便不会那么为难了。
这么想着, 姜莱莱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
可站在病房门口, 她又一次迟疑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小心翼翼地想贴着门缝听一听里面的声音。
她想知道白千顷在不在里面,或者是白云, 至少是由自己认识的人,不至于让自己一个人陷入那日的无助的境地。
那门却忽然打开,是一个中年男子, 有着一双同白千顷极为相似的眉眼, 蹙眉之时带着让人畏惧的锋利,大体轮廓又和白云有几分相似。
姜莱莱立马猜出了这个人是谁, 只是不知道以自己现在尴尬的氛围该要如何称呼才对。
最后反倒是那人先开口,声音低沉又冷漠:“你是谁?”
姜莱莱手忙脚乱地赶紧将遮掩自己面部的墨镜和口罩摘掉,讪笑着自我介绍道:“白总好,我是姜莱莱,也是……”
姜莱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你来做什么?”
姜莱莱没有预想到这个问题来得那么快,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咬了咬唇,似是鼓起了勇气,将手里的营养品提得高了一些,声音却是更小了一些:“听说白老先生病了 ,我想来看看。”
白总嗤笑了一声,似是不屑。
姜莱莱意识到了这里是不欢迎她的,难免有些失落,灵动的眼睛也在此刻黯然了下去。
可很快她又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白老先生那么讨厌她,白总此时对她不满也是应该的。
她重新打了一口气,想将自己的礼物送出去:“我就不打扰白老先生休息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辛苦白总帮我将礼物递给白老爷子。”
白总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打量着姜莱莱,却什么话都不说。
姜莱莱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冒犯,却又不敢说这样的话,站在原地无措又无助,却又不忘挂上讨好的笑容。
却没有什么用。
白总说话的声音还是那般不屑,高高在上的姿态恨不得将她踩入泥里。
“你以为你是谁?”
这句话仿佛一瓢水狠狠地浇下来,将她彻底淋了个清醒。
她以为她是谁?
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又怎么敢在这里乞求她人父母的一丝爱怜呢?
病房的门被关上,将姜莱莱彻底隔绝在外。
姜莱莱捏着那些营养品呆愣地站在门外,她低着头,忽地自己也笑了一下。
重新将口罩墨镜戴好,将营养品放在一旁,转身离开。
白千顷不想回家,独自面对两人的回忆,便留在学校里处理工作。
忽然收到自己哥哥的电话,她微微蹙眉,又担心是爸爸忽然出了什么意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接通。
“千顷,你怎么回事?不都说了爸爸需要静养吗?你还叫那个女人来气他?”电话接通,还未等白千顷说一句话,白总劈头盖脸地数落便砸了过来。
白千顷揉捏着头疼的眉心问:“什么?”
白总只得点名:“就是那个姜莱莱!”
白千顷一时清醒了过来,迅速站起身:“姜莱莱来了?”
白千顷又有些不敢相信,姜莱莱为什么会忽然来了?
她不躲着她了吗?她不是有很多行程通告吗?
可白千顷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无比兴奋的。
甚至一度沉浸于姜莱莱来了的喜悦中。
直到听到自己哥哥说:“要我说她们娱乐圈的人就是会演戏,拿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知道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白千顷脸色一变,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几分:“哥哥你为难她了?”
白总意识到自己的妹妹这话带着怒气,理不直气也壮地训斥道:“千顷你别太维护她了!不过是一个戏子。”
白千顷:“那我也不过是一个喜欢她的人。哥哥在贬低她的时候,也在贬低我。”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这个家如果要用偏见待她,我便和她离开这个家。”
白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说:“白千顷,你别忘了,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家给你的。”
白千顷却只是冷笑:“那哥哥如果有本事,尽管拿去。”
这话对白总绝对是一击毙命的,白千顷的存在不过是白老爷子放弃他的选择。
他从小没有天分,学习成绩永远倒数。
白老爷子骄傲一生,绝不允许他这样的污点,所以哪怕那个时候自己妈妈已经40多的年纪,也要冒着大龄产妇的风险生下白千顷。
白千顷虽然是女子,上天却赋予了她非一般的天赋。
少年天才之名,名不虚传。
他挂断这通电话,缓缓回头看着在病床上的父亲。
只是,他又如何不恨呢?
他和白千顷不过只是作品而已,只是自己这一个在他眼里已经废了。
白千顷挂断电话以后,便赶紧往医院去。
她祈祷着姜莱莱还没有离开,却又不敢想姜莱莱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自己的哥哥一定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姜莱莱从病房门口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的魂都像是瞬间抽离了一般。
她来之前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她也预料过自己会被狠狠地拒之门外,也预料过自己这一次可能依旧不能改变他们对自己固有的偏见。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换来的是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这话像是毒药一般在她胸口扩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无法自拔。
她寻了医院外面的椅子坐着,无力地叹息,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和弯弯的月亮。
她不知道她的家应该在哪里。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她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家。
她来之前唯一的希望被就此扼杀,她也不知道自此之后她要怎么面对白千顷,面对她们之间的感情。
姜莱莱伸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却觉得越发无力,她攥不住任何,也握不住一个她。
白千顷绕了医院整整一圈,最后在医院的花园里看到了姜莱莱,她坐在长椅上,也坐在路灯下。
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墨镜将她的脸挡了个严实,一袭长裙包裹着她的纤瘦的身材,大约为了配合近期的活动,她的长发被卷出了一个个精致的弧度。
夜风微凉,可吹不熄白千顷此时见到姜莱莱激烈跳动的心脏,那个她魂牵梦萦的人啊,终于自此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她抱住,将她狠狠地纳入自己的怀里。
姜莱莱忽然陷入雪松香味的怀抱里,那怀抱带着无限的暖意,仿佛要驱散夜里寒凉。
可那怀抱也越收越紧,直至将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她却没有说一个字。
她靠在白千顷的肩膀上,这个肩膀好似一直会给她踏实感,安全感。
一如往常,她总是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出现,告诉自己别怕。
她闻着白千顷身上的特有的雪松香味,可清洌的香味却在夜风中慢慢散开,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白千顷抱着姜莱莱,连日来悬起的心在此刻终于降落。
她柔声唤着姜莱莱的名字,说着:“我好想你。”
可姜莱莱却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回应,像一个呆愣的木偶。
直到白千顷双手握住姜莱莱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问道:“怎么了?怎么呆呆的?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姜莱莱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她看着白千顷。
此时的白千顷没有戴着眼镜,大约是夜色柔和,英气的眉眼也不再显得锋利,一双好眼睛里是她初识时从未有过的温柔,似一泓春水一般。
姜莱莱喃喃问:“我们有以后吗?”
白千顷的表情在瞬间僵住,她问:“怎么这么问?”
可又觉得不对,回答道:“莱莱,有的,我们有以后的。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我的家里。”
姜莱莱却笑了。
处理,怎么处理?
和她一般同家里脱离关系吗?
白千顷不知道姜莱莱笑什么,她蹙着眉眼唤了一声:“姜莱莱。”
姜莱莱忽然间变得很平静,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说:“我们分手吧。”
第七十六章
夜里寒风微凉, 却在此时吹进了二人的心里,寒了心,又冷得刺骨,
姜莱莱自认说得平静,可说完之后,心里还是免不了酸涩。
只是她没有办法,她努力过了, 偏见是夹在她们两个人之间难以翻过的墙。
与其让白千顷为难, 不如她来做出这个决策。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却红了眼,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她无措地想要拉住姜莱莱, 却被姜莱莱躲开。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悬空在两人之间, 却又只能缓缓收紧。
不知是过了多久, 她才听见自己说了一声:“莱莱不要开这个玩笑。”
只是这一声, 没有回应。
像是一片空白, 也像是她们之间的故事, 最后的结局。
白千顷心疼万分, 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让她呼吸不畅。
千言万语的挽留哽在喉咙中无法张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她又能怎么说出口。
她此时如果强行说她们之间是有希望的, 但是她又要怎么证明, 希望的存在呢?
是她爸爸的撒泼还是她哥哥的不分黑白。
她也做不到顶着一个不能再接受刺激的父亲去强行接受这段感情。
她本想拖延时间,做一个两全的决定。
可这两全又谈何容易呢?
风越吹越大, 好似带着呼啸的悲鸣。
姜莱莱不敢去看白千顷,低着头生生被这样的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战,也让她更清醒了一些。
既然决定要了断, 是不是痛快一点对她们两个人都好。
她深吸一口气, 浑身上下的疲惫压着她,让她开口说话的声音格外的低沉:“我的东西暂时放在你那里吧, 过一阵子我会让白云回去拿。”
白千顷僵在原地,巨大的疼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眼睛也越发酸涩。
她抬头看着一侧,强忍着酸涩在她胸口无尽地翻滚,她的语气第一次变得那么漂浮甚至还有一些祈求的颤抖。
“你不回家了吗?”
姜莱莱转过身,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是强忍的眼泪在顷刻间崩塌,她咬牙强行撑着,眼泪却一滴又一滴倾盆而下。
对啊,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又找到的一个家。
那个家里有真心爱她的人,有温暖的回忆,有永远等着她的热水。
姜莱莱的心好似在这一瞬间被抛向了高空又重重地砸下,巨大的悬浮感和落差感,都让她无助。
可她不行。
她们之间有她迈不过去的鸿沟。
姜莱莱嘴巴一张一合,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自己的无助被看穿,怕自己的颤抖被发现,怕自己的眼泪被看见。
也许今天夜色正好,她也该祝她未来一切都好。
姜莱莱直接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白千顷想要伸手拉住,可晚了一步,等着她的只有今夜的风,还有风里残存的樱花香味。
她看着姜莱莱的背影,一个人默默地享受心里的巨大的落差。
她握不住她,也没能留下她。
眼里凝着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可再也没有用了。
姜莱莱连夜回到了工作的城市,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瓶接着一瓶地喝着最烈的酒,肆意地流着之前强忍的泪水。
酒精让她产生了幻觉,好似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她从未到那个医院,也从未见到过白千顷。
可不是。
姜莱莱心里的刺痛就连酒精都不能将其麻痹。
密密麻麻的回忆趁着夜色肆无忌惮地攻击她,让她无所遁形。
屋外家家户户亮起的灯在此时透过落地窗钻了进来,可依旧点不亮这间本就黑暗的屋子。
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也没有办法让她热起来,反而是刚刚那时的凉风好似依然存在,一阵又一阵地好似刮在了她的心头。
极度的寒冷好似化成了利刃在此时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的心脏。
疼到极度时,姜莱莱抱着酒瓶低声唤着白千顷的名字。
可想来也是可笑,她又怎么还会回应她呢?
等着她的不过是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回声而已。
不过,姜莱莱一定想不到,在她已经离开许久时,白千顷依然停留在原地。
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无妄地守候。
她从未有如此的抛弃理性,只是一味地觉得姜莱莱一定会回来的,她不能让姜莱莱回来了看不见她。
可从黑夜等到天亮,从夜里的寂静等到白天的喧闹。
她无助地看了看不远处的住院部,她能站在这里明确地指出自己爸爸所在的那一间,却无可奈何。
她抬头看着天,不知道是不是还早,今日蓝天上连一朵飘过的云都没有。
白千顷忽地自嘲一笑。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心事在此刻幻化成云飘到姜莱莱身边,可想到自己的心事也许会是一个不太好的乌云,便又怕乌云掩盖了她那里的好天气,下成雨时没有人替她打伞。
白千顷又笑了一声。
大约是笑自己的卑微又笑着自己的贪婪。
可她也同情自己的无措,竟然连自己的爱人都无法挽回。
白云一早来告别,姜莱莱这个不省心的大晚上的不知道怎么了,又胃病复发进医院了。
可在走廊上竟然遇到了穿着衬衫长裤失魂落魄的白千顷,她从未见过自己意气风发的姑姑这个模样,当时就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又赶紧走过去趁其不注意的时候拍一张照片,威胁道:“姑姑,我命令你送我去机场,不然我就把你现在的丑样子发给姜莱莱。”
白千顷是在听到姜莱莱这三个字抬头的,却只看见白云,难免有些失落,声音也低沉万分:“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伸手在白千顷的面前晃了一下,白千顷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呆愣愣地看向一处,就好像是有人将她困在一个房间里。
白云看着白千顷这般丢了魂一般的样子,直呼见鬼。
“姑姑?你不会是半夜偷偷跑去太平间里,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鬼附身了吧?”白云惊讶地说道。
白千顷却还是那副样子,眸子呆愣无神却像是结了霜一般的寒冷。
白云没有得到回答,围着白千顷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
可白千顷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从昨日开始,她的世界早就已经崩塌了,外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都反复隔了一个世界。
她听不到,也不想听。
白云说了许久也觉得无趣,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姑姑,爷爷也好多了,我要回去照顾姜莱莱了。”
白千顷在听到“姜莱莱”这三个字时再次重启,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姜莱莱怎么了?”
白云不满地嘟囔着:“她大约又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抱着烈酒喝了一夜,现在胃病犯了送去医院了。”
说着,白云忍不住念叨道:“你说哪有女艺人这么频繁地去医院的?要不是她真的有病史,在媒体那边狠狠地炒作了一番,现在肯定要出来一个新闻是关于姜莱莱怀孕的。”
白千顷确实像想到什么一般,猛然站起来,着急地拉着还在念叨的白云问道:“你说姜莱莱她怎么了?”
白云被白千顷忽然的情绪给弄懵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老实陈述道:“就是姜莱莱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压力大的事情,一个人在酒店里喝了许多的烈酒,引发了胃病。”
说着她又怕自己这个经纪人显得太无能,她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姑姑你也不用担心,有助理在姜莱莱身边照顾她的,刚刚给我传了信息说已经到了医院了。”
白千顷却冷静不下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外套,一贯少言的她也忍不住唠叨道:“之前医生叮嘱她的话她倒是全然不记得了,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拿起手机点开机票订购软件,又忽然想起自己如今和她的距离。
以及,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再照顾她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一双眼睛也在瞬间没了任何光泽。
白云看呆了,一个人短短起伏怎么这么大?而且这个人还是她那个少言寡语的姑姑。
她再呆的一个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姑姑和白千顷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打量着白千顷的脸色,想要问一问。
却被白千顷先一步拒绝了,她捂着脸,似是无奈也是疲惫更像是痛苦,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白千顷本想控制着自己强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同往常一样,却没想到自己现在连装都装不像,就连一向大神经的白云都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出自己的不对。
不过也确实,她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骗白云呢?
她实在是太差劲了。
白千顷深吸了一口气,几番犹豫后她才无奈地说道:“你快去医院看看她吧,她一个人生病身边一定希望有熟悉的人陪着,如果需要帮助你再来找我。”
白云点点头,她看着白千顷,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张嘴才好。
白千顷又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不用和她提及我,今天你也当没见到我。”
白云不解:“为什么?”
第七十七章
为什么?
白千顷反复思考着这三个字。
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答案。
大约是她想逃避, 大约是她没有办法面对,大约是她还爱着她,她怕再次见到, 她不会舍得松手。
白云见白千顷遇到这个问题愁容一片,那样没有答案努力思考的惆怅,她还是第一次在白千顷脸上见到。
她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病房,问:“是因为爷爷吗?”
白千顷摇头, 神情无奈:“是因为我自己。”
白云不信, 可她也做不到指责自己的爷爷。
仅仅是这么想着,她忽然感受到了白千顷的万般无奈和一次又一次的无可奈何。
她想, 如果自己的姑姑可以活得自由一些, 是不是就是另一种美好的结局。
大约是这样心里哽着一口气, 她也不想去告别了。
她一向心直口快, 别又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惹恼了爷爷。
她将自己手里的补品递给白千顷:“那姑姑, 你帮我递给爷爷, 我有事就先走了。”
白千顷点点头, 算是答应了。
只是, 在白云走后她又觉得有些高估自己, 她又何尝有勇气再走进去呢?
白千顷看着,不由得苦笑一声。
大约是见她拎着白云留下的补品, 一个护士提着几大袋营养品走了上来:“你好,你是白老爷子的亲戚吗?这个是昨天当班的护士看见有人放在病房门口的。今天我们在询问白老爷子的意见之后,他让我们自行处理。但是里面的东西实在贵重, 而且还有一些买的也能看出对方是很用心的, 所以想再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白千顷接过那些东西,没来由地她的心脏被狠狠地刺痛了一番。
她问:“送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那护士左右看了一圈, 小声说道:“好像是那个女星姜莱莱,我同事看到了一眼。”
白千顷不知该整个人僵持在原地。
昨日的回旋镖兜兜转转终于插上了自己的心脏。
她始终在逼着自己的面对,可又在此刻被人彻底揭露了伤疤,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伤疤划开以后流出来的血,像是来自她心脏的眼泪。
她只知道姜莱莱来了,大约是自己哥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她受了委屈。
可她没有想到,姜莱莱不仅来了,还带着礼物。
她闭上眼睛甚至能看到姜莱莱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却被狠狠羞辱后那无措的表情。
她在她没有勇气的时候站了出来,又在她为难的时候选择了自己放弃。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拿住姜莱莱这一份沉甸甸的礼物。
她不配。
姜莱莱躺在医院里,凝视着一片白色。
她记得自己那日阑尾炎发作,是如何央求着白千顷不要走,也没有忘记白千顷是如何照顾自己。
她记得枯燥的病房里曾经长满了粉色的樱花。
她也记得那日的雪下得很大,可是她依然吃到了一份热的馄饨。
小助理听完了医生的嘱咐,走了进来询问道:“莱莱,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一些东西了,你想吃一些什么,我去买。”
姜莱莱凝视着窗外。
此时是春季了,不再有飘散的大雪,也不会有令人畏惧的冷风。
点点绿色装点着这个钢筋森林,阳光正好带着暖意的风。
如此美好的场面,倒是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一切都被焕发着新的生机,大雪好像被藏在了地底。
可又为什么要把她困在回忆里。
姜莱莱喃喃念道:“馄饨。”
又迅速地反应过来,那个给自己买混沌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低着头有些失落,巨大的压抑感几乎压着她无法喘息。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明明很大,可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抛弃她。
助理去买回来了混沌,在打开包装袋的那一瞬间香味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房间。
姜莱莱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一滴又一滴地流了下来。
她逼着自己一口又一口地将馄饨吞下。
可每一口过去的回忆都在此刻不断地凌迟她,她已经吃不出馄饨是什么味道的了。
偏偏满腔的酸涩和苦楚都在此刻一一咽下。
大约是太苦了,那样憋在胸口压抑的感觉此时不断地泛滥。
眼泪是唯一的宣泄口,从一滴一滴地逐渐变得不受控制。
白云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副美人垂泪的模样。
她问:“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小助理手足无措,眼神也有些慌乱:“云姐,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莱莱的吩咐去买了馄饨而已。”
姜莱莱虽然情绪崩溃,却也不想白云因此迁怒助理,哽咽地解释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白云看着姜莱莱叹了口气,如果说姜莱莱的笑容是带着感染力的法力,那姜莱莱的眼泪就是她致命的武器。
低头时眼泪一滴又一滴地从她的眼睛里夺眶而出,抬眼看别人时,便是让人心疼的可怜模样,好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欺负她了似的。
如果是她姑姑看见该有多心疼。
姜莱莱颤着声音,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流下来:“白云,今天这个馄饨,我为什么吃到的时候是苦的?”
白云叹了口气,馄饨也许从未变过,只是此时的心境已经和过去不同了。
有些时候,爱情真的是公平的吗?
为什么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终还是要走成这样的结局呢?
白云不明白,也不理解。
但是作为朋友,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姜莱莱痛痛快快地哭一顿。
她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姜莱莱:“想哭就哭吧,不用在我面前假装坚强了。只是哭完了以后,你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哦。”
姜莱莱这是第一次觉得白云的声音有魔力,仅仅一句话的功夫,便让她瞬间崩盘。
手里的馄饨还腾着热气,只是自己再也没有去吃它的勇气了。
姜莱莱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的时候,便问道:“你爷爷好一些了吗?”
白云看着姜莱莱,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姜莱莱此时问这句话是想旁敲侧击地问她自己的姑姑,还是仅仅是自己的爷爷。
姜莱莱低着头,她又怎么会读不懂白云此时的犹豫,她将眼泪擦拭干净,虽然身体因为巨大的抽噎,还在不自觉地颤抖,可她的神色明显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她甚至将手里的馄饨放了下来。
“我关心的只是我朋友的爷爷,你以后也不用和我说你姑姑的事情,既然决定了离开,不拖泥带水对彼此都好。”
白云点了点头。
“我爷爷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只是还在住院调养。”
她打量了一下姜莱莱此时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只是有心脏方面的问题,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受刺激为好。”
白云的声音越说越小。
可姜莱莱却听了个清楚,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云见姜莱莱那个样子又有些懊悔。赶紧问了问后续的安排:“那后续的工作,你怎么想的?你现在可还有学业傍身。”
姜莱莱麻木地眨了眨眼,从前催着她赚钱的人此时已经和她一刀两断,那个陪着她从低谷站起来的人也已经离开。
可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她的人生进度从来没有暂停键。
“像以前那样吧。学业和事业我都要兼顾,辛苦你看着安排吧。”姜莱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白云却变得无奈。
她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下来。
自那以后的姜莱莱便彻底像一个不会累的机器一般。
综艺广告学业来回奔波,有些时候明明已经将她送回了酒店,第二天一早都还能看见她发布的一条短视频。
她好像不会累。
也好像是想要将自己再累一点。
姜莱莱从未提过一次白千顷,可是偶尔她也会在唤起她的名字时犹豫。
她总想装作一切如常,却又掩藏不住心里残存的那一点想念。
也就是那一点想念总是折磨着她,在一次次的夜里和记忆里沉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莱莱忽然拿来了一把钥匙:“你姑姑家里还有一些我的东西,帮我收拾一下吧。”
白云抬眼打量着姜莱莱的神情,却被姜莱莱一一回避。
只是放在她手心的钥匙,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明明放不下,却非要做出一个洒脱的样子。
姜莱莱是这样,她姑姑亦是。
白千顷已经数不清楚是多少次,带着残存的那一点希望打开房间门。
大约是她可笑。
明明结束的关系,她却总是渴望看见一面,再见一面。
她知道姜莱莱一直没有来拿她的衣服,便一直在等着。
她想,那日的告别匆忙,总要再认真地告别一次。
但是她也觉得可笑,她疯了一般地四处打听着姜莱莱的消息。
不知道是几个人和她说过,姜莱莱已经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
她已经有家了,又怎么会再回来。
可今日她开门之时,看见屋内忽然亮起的灯,看见熟悉的行李箱。
在她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体已经诚实地快速寻起了人。
终于,在更衣间。她看见了穿着家居服的倩影。
第七十八章
她有些不敢相信, 嘴巴微微张开,可那三个字就是发不出来。
她怕这一切只是她无数次幻想而成的泡影,那泡影一碰就碎, 悬浮在一个不可能的梦境里。
她想要伸手抓住,却又怕自己的举动过于唐突。
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见一面少一面的陌生人了。
她伫立在原地,满腔的话无处说, 满腔的爱意无法表达。
一句又一句的我爱你, 变成了一个只能藏在心底的秘密。
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来,眼前的画面也在缓缓变了颜色。
“姑姑。”白云唤道。
白千顷敛下神色, 不可抑制地失望, 像是从高空的泡沫里极速落地。
可她只能伪装, 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云拿出钥匙晃了晃:“是姜莱莱让我来收拾东西, 然后让我把这一串钥匙还给你。”
白千顷看着那铁的冷色, 心里好似被人用刀割了一般的难受, 她喃喃重复着那几个字:“还给我?”
觉得有几分可笑, 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可怜。
她姜莱莱轻而易举的一句“还给我”这段感情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结束了吗?
覆水难收, 更别提那是她的感情。
白千顷有些生气, 几乎是下意识说道:“她人呢?”
白云却很冷静, 她提醒道:“姑姑,你们已经结束了。”
白千顷怔在原地, 仿佛被人用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一道,寒得彻骨。
这样的疼痛甚至渗入了她的呼吸,让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
她第一次直白地意识到, 自己和姜莱莱此时的距离。
是她知道她站在那里, 却再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也许她应该清醒一点。
如果她做不到放过自己,也应该做到放过她。
姜莱莱应该是自由的, 而不是活在偏见里。
白千顷缓缓转过身,她试图说服自己,可提起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她一步一步地走去,只留下一句:“钥匙留下,你装完东西就走吧。”
白云站在原地看着白千顷,她以为那么多天,一切如常的姑姑已经放下了,却没想到,她的姑姑一直把自己困在回忆里。
她听爸爸说,家里给姑姑安排了很多场相亲,对方都是各方面条件优秀的女生。
她也曾听说,姑姑很配合,几乎每一场都去了,甚至能在那里坐着喝完一杯咖啡。
所有人大约都以为姑姑放下了。
甚至爷爷都在沾沾自喜,说着姑姑不过是暂时被蒙蔽了双眼,现在终于回了正轨。
可又哪里有什么正轨不正轨呢?
姑姑是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条轨道,不如彻底放弃所有,做回那个让白家骄傲的女儿。
白云收拾完东西心情却很沉重。
她请的搬家工人入流水一般地灌入又抬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偌大的房间瞬间少了许多东西,变得空旷起来。
白千顷就站在客厅的窗前,始终背对着她们。
直到她将钥匙放在桌子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时,她才缓缓回头。
她的眼睛看着那串钥匙,心里却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亲手给出钥匙的画面,此时那个画面便像潮水一般扑来。
白千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依旧难以抑制胸口的剧烈疼痛。
她问白云:“她最近过得还好吗?”
白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哪有那么轻易地分手,刻在骨子里的爱情,又怎么会是说结束就结束的。
姜莱莱每天不要命地工作,却对行程问都不问,不过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不再想起白千顷。
可自己姑姑这边呢,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回忆里。
可见白千顷这般痛苦,她又不忍心和她说实话。
于是她撒了谎:“她很好。”
白千顷沉默着点了点头,片刻后她又喃喃道:“那就好。”
白千顷这话的声音说得极小,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白云看着白千顷这样心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说一句:“姑姑,我先走了。”
可直到回到家时,梗在心头的心事像是石头一样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无人可说便只能找到了自己的爸爸。
“爸爸,莱莱在你和爷爷眼里真的有那么差劲吗?”白云问。
作为白家的长子,这个问题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她不过是一个戏子。”
“可我也不过是围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我又谈何高贵呢?”白云自嘲一笑。
白总愣了一下,对待女儿她一向是慈爱的。
自小便是处在白家望子成龙的高压下,在拥有女儿之后便不愿意将曾经的压力再放在她身上。
无论做什么,只要快乐健康便好。
他总是习惯性代入了父亲的思维,却忘了睁眼看看。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顶着白这个姓就注定了和她不同。”白总下意识说出这一句话。
白云冷静指出:“爸爸,这话不是爷爷常和姑姑说的吗?”
白总回避着白云的视线,丢出一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便愤然起身离开。
只留下了白云连连叹气。
她以前总爱以自己家和姑姑为荣,她总是骄傲自己的姑姑少年天才。
如今想来,她姑姑该有多累啊。
她听一次就嫌烦的话,她日复一日地听了许久。
成年之后便自己独立出去住。
大家那个时候都以为她是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
可她却喜欢上了总是吵吵闹闹的姜莱莱。
也许姑姑从头到尾不喜欢的不过是这个压抑的家。
次日,白云搬着自己的行李出现在姜莱莱家的时候,姜莱莱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她的行李,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说道:“行李就帮我全部放在那里吧,有时间我会收的。”
白云却说道:“你收什么收?这是我的行李!”
正在啃苹果的姜莱莱动作一顿:“你没事把你行李拿来做什么?我最近不是没有出差的行程吗?”
白云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也拿起一个苹果啃着:“是啊。我离家出走了。”
姜莱莱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白云作为一个称职的家宝,只要给她半个小时她都一定会回家吃饭的家宝,居然有一天和她说要离家出走?
她不信,她绝对不信。
“别骗我了。”姜莱莱无语。
白云却正色道:“是真的,我也不和你客气,就你这空的房间,我自己收拾,自己住。”
姜莱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为什么啊?你当初辍学你爸妈都没有说你什么?现在是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白云冷哼一声:“因为我一身正气!”
姜莱莱彻底傻眼。
她觉得白云一定是疯了。
白云确实是做了一件比较疯狂的事情,在白千顷都无奈妥协的白家。
她反倒是留了一张纸条便收拾行李搬到姜莱莱这里。
纸条内容更是气人,简简单单三个字。
我不配。
白老爷子看见了大骂道:“好好好!她若是觉得她不配便彻底不要回来白家了!我们白家也不缺她这个无能的孙女!”
白总是个女儿奴,当即反驳道:“我们自小便不希望白云非要成什么气候,况且她现在可以自己赚钱自己花,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白老爷子拍桌而起:“荒唐!你这就是为了她的无能找借口!”
白总被接二连三的无能狠狠刺痛,那是曾经他背在身上,压着他抬不起来的巨石。
他冷笑一声:“那父亲要我怎么做呢?和你当初一般,一个孩子不成器便放弃他再生一个?”
白老爷子被戳到痛处,胸口剧烈起伏,红着脸将顺手的东西打翻在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滚!你也给我滚!”
白总看了一旁沉默着的白千顷,摔门而去。
白千顷拿起那张被两人都扔在地上的纸条,看着白云写下的“我不配”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直到,白老爷子呵斥道:“你还拿着那张破烂干什么?”
白千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那个纸条收入了自己的口袋里。
白老爷子又继续说:“今天给你安排见面的人呢?去见了吗?”
白千顷起身,一双凝着冰的眸子渗透着无限的冷意。
留下一句“您该吃药了。”迈步离开。
在打开门之时,白老爷子却忽然说道:“你也要像你哥哥那样想将我气死吗?”
白千顷神色未变:“您在医院里,如果有任何问题,医生到您房间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说着便将门关上,不顾里面白老爷子肆意发泄的情绪。
屋内瓶子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屋外是尽显疲态的白妈妈。
“妈妈。”白千顷没有想到,自己妈妈会出现在这里,带着惊讶唤了一声。
白妈妈却是叹了口气。
白千顷解释:“爸爸今天心情有些烦躁,妈妈要不还是改天再来探视吧。”
白妈妈却是又叹了口气,继而说道:“那我方便去你家里坐一坐吗?”
白千顷低下头,犹豫着。
她大概猜到了自己妈妈想和自己谈什么,却没有想清楚,自己有没有面对的勇气。
第七十九章
大约是察觉到了白千顷的犹豫, 白妈妈再次软下声来:“千顷,妈妈觉得有些话需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白千顷不好再拒绝,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回到了白千顷的房子。
白千顷转身去泡茶, 却被白妈妈伸手拒绝了:“不用了,今天不用给我泡茶了。”
说着便拉着白千顷坐了下来。
可拍着白千顷的手,话含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白千顷先开口, 用着极其平静的口吻:“妈妈想和我谈姜莱莱。”
白妈妈点了点头, 大约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白千顷,一双眼睛都没敢和她对视, 可在转头的时候看见了姜莱莱添置的保险柜。
她自认还算了解自己的孩子, 知道白千顷一向不喜欢太过于浮夸的东西, 忽然出现这样一个浮夸的保险柜难免有一些奇怪。
她想问却又怕冒犯了白千顷的隐私, 一时之间左右不是。
白千亲看着自己妈妈的眼神停留在那个保险柜上, 坦然地介绍道:“那是姜莱莱买的。”
继而她苦笑一声, 像是在安慰她自己一般:“大约是太沉了, 她没有叫白云带走, 还留在了这里。”
白妈妈有些尴尬:“哦, 那应该很贵重吧。”
白千顷点点头:“嗯, 里面是妈妈给她的手镯。她一直怕她保管不当,所以小心翼翼地。”
白妈妈怔住, 又看了看那个柜子,一时之间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间,艰难地吞咽了一番口水, 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白千顷却说:“妈妈已经看到了, 姜莱莱已经走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妈妈是替爸爸来检查的, 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白妈妈闻言,赶紧拽住白千顷:“也不是。”
白千顷离开的动作停住。
“妈妈这次不是来帮你爸爸说话的。”白妈妈说。
白千顷却有些不敢相信,从小到大,自己的妈妈在这个家里更多的是爸爸的传话筒。
她总是不忍心对妈妈狠下心,于是爸爸也就借着妈妈对她一次又一次地逼迫着。
“我也劝过你爸爸了,但是你也知道你爸爸这个人,年纪大了多少有些固执,他对莱莱的偏见也不是一时可以缓解的。”
白千顷插了一句,态度冷淡:“可他伤害了莱莱。”
白妈妈哑口无言,叹了一口气。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沉默。
白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白千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想起了白云,白妈妈才又张口说道:“白云那个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离开家就当真不回来了吗?”
白千顷倒是显得很淡定:“她和姜莱莱一向交好,此时应该是躲去姜莱莱家了。”
白妈妈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你知道姜莱莱家在哪吗?”
白千顷苦笑一声:“妈妈,莱莱已经和我分手了。”
白妈妈问道:“那你有想过和莱莱复合吗?”
白千顷只觉得无力,因为她无数次地想过,可又无数次的放弃过。
她不能让姜莱莱一直在偏见下生活。
她无力反抗家庭,可她也能选择放姜莱莱自由。
白千顷无声,却又像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白妈妈心领神会。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这一次定然是动了真的感情。
但她也了解自己的丈夫,固执让他根本听不清外人说的任何话。
白千顷离职的事情已然引起了白老爷子的不满,只是那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白千顷的一次任性,私下里却还是固执地给她找好了关系,走通了人脉,让她们再给白千顷一个机会。
可知道白千顷和一个明星在一起了以后,且对方家境还如此不好,他便彻底坐不住了。
白千顷像是他最优秀的作品,一个不允许有瑕疵的作品。
白妈妈又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了白千顷一个人,她抬眼看着屋外的万家灯火,伸手却是这个家里无尽的寒凉。
姜莱莱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可白千顷却又倔强地把和她的回忆留下。
她每每伸手感受这些东西的存在时,她的心才会有一阵刺痛,而也就是那一阵刺痛才会让她感觉自己在活着。
星星再一次拉开了帷幕,太阳就在暗处等待升起。
四个月后。
姜莱莱的成绩出来了,刘瑶履行了承诺,新剧由姜莱莱饰演女主。
这个消息一出,将目前人气最高的姜莱莱再一次推到了热搜。
有人质问姜莱莱凭什么,下面就一定有姜莱莱的粉丝热心附上成绩单。
从前屡屡被嘲笑英语差的姜莱莱,此次终于翻身了。
白云在姜莱莱这里“离家出走”数日,听说白总这次因为这件事情没少和白老爷子闹,一度将出院的白老爷子气了住院。
最后干脆给白老爷子办了一个长期病房,让他一人住着。
可……
姜莱莱看着白云,她听白云说了许多,却从未听白云提起过一个人。
白千顷。
她最近怎么样?
都还好吗?
姜莱莱忍不住想,可转念她又告诉自己,这不是她应该再想的人。
她们既然结束了,互不干涉,就是最后的体面。
姜莱莱低着头继续看着手上的剧本。
倒是白云有些坐不住了,这些天她无论说她们家的什么事情,姜莱莱都是淡淡的,甚至也从不会多嘴问一句。
她记得姜莱莱之前被爷爷刁难了好几次。
难道分手了以后,就真的什么都过去了吗?
次日,姜莱莱进组。
正式的开拍之前,剧组请了一个顾问来矫正一下她们的口语,以及介绍同传翻译间的设备,以帮助演员可以更好地了解角色。
刘瑶亲自来了现场,这样的重视程度,让白云迅速警觉了起来。
她神秘兮兮地对着姜莱莱说道:“我觉得刘导这次一定是请了一个狠角色。”
姜莱莱呼吸一窒,心脏慌乱了几个节拍,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起白千顷。
又觉得有几分荒唐,她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了这里。
可如果真的是她,她又要怎么和她说话呢?
白云不知道姜莱莱在想些什么,只当姜莱莱历来心大,对一些人际交往不是很在意。
她附在姜莱莱的耳边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去买一点咖啡,一会儿你递给请来的那个顾问,也好刷一个好印象。”
姜莱莱有心事,全然没有听见白云说了些什么。
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了咖啡两个字,便点了点头。
下一秒,姜莱莱被叫走去剧组搭建好的同传翻译间,听说那个顾问已经早早到了,在那里等着。
一路走着姜莱莱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便问一旁的工作人员:“这次我们剧组请的顾问是谁啊?”
那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是刘导亲自去请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听说是一个翻译界的大佬。”
姜莱莱听到这个词心里更乱了,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那人是她。
却又不敢相信,怕自己胡乱想的这一切都是错觉。
她忍不住继续打听道:“是男的女的?”
工作人员思考了一会儿:“我记得我听过她的名字,好像是一个女生。”
姜莱莱又问:“那她是不是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斯文,但是眉眼英气,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凶?”
工作人员为难地摇了摇头。
可抬眼一看,那个身着简单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裤子靴子的不就是那个顾问吗?
她兴奋地抬手指了指:“就是她。”
姜莱莱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像是失去意识一般僵在原地。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镶边的眼镜,举手投足之间斯文又带着冷意,抬眼看向众人之时又神色漠然。
不大的房子里有很多人,可偏偏她只闻到了她身上的雪松香味。
那淡淡的清冷香味缠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好似要将她团团围住。
刘瑶就站在白千顷旁边,双手环胸一副傲慢姿态,见到姜莱莱来了,她挥了挥手:“莱莱,这里。”
这一声也吸引了一旁站着的白千顷的注意,她转过身来,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此时无限柔情。
她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那么长时间了,她好像瘦了。
姜莱莱看了看白千顷又看了看刘瑶。
她逼着自己强装镇静,却又总是忍不住看向白千顷,又沉醉在白千顷柔情里。
许久不见,她应该和她说一些什么?
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是不是装作从未见过会好一些。
姜莱莱思绪很乱,可脚步却又像不受控制一般往前走着。
刘瑶打量着两人强装镇定的神情,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
她介绍道:“莱莱,介绍一下,这是白千顷,也是我们这次请的顾问,这次我们的拍摄从今天开始她会全程都跟着。”
姜莱莱小声客套道:“你好。”
刘瑶又说道:“这是姜莱莱,我们这部剧的女主。”
白千顷紧紧地盯着姜莱莱,目光炙热,仿佛要将姜莱莱逼至墙角。
姜莱莱尴尬地满脸羞红,一双眼睛无辜地眨巴着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终于,听见白千顷淡淡道:“认识。”
第八十章
姜莱莱听到这句话, 心都悬了起来。
虽然她们之间的事情对于刘瑶而言是一件公开的秘密,但是她们毕竟都分手了。
在一个公共的场合装作不认识,才是她们彼此之间最后的体面不是吗?
周围的工作人员好似是听见了这句话, 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那可是现在人气和话题度最高的姜莱莱,如果可以挖到她的料出去卖给媒体,一定可以额外赚到很多钱。
姜莱莱神色尴尬,在娱乐圈闯荡那么多年, 她又怎么会不注意到周围人的眼光。
她小心翼翼地瞟向白千顷, 心里默默想着一会儿要说一些什么才能把这个话题给圆过去。
白千顷浅笑了一下,淡淡道:“我侄女是姜小姐的经纪人, 之前时装周还把我拉过去救场。”
姜莱莱瞬间松了一口气, 赔笑道:“是啊, 那个时候多亏了白小姐, 我还要谢谢她呢。”
周围吃瓜的工作人员默默散开, 只当是个误会。
却没想到, 这个时候, 白云从门口提着咖啡大声嚷嚷着进来:“老师, 这是我们莱莱特意吩咐我去给你买的咖啡。”
白云这话说的声音很大, 至少在这不大的房间里都已经有了回声。
所有工作人员再次看过来。
姜莱莱汗颜, 无意间和白千顷对视了一眼,尴尬极了。
好不容易才撇清的关系, 白云这一嗓子又给它吼回去了。
白云也没有想到导演请的所谓的业界权威就是自己的姑姑。
她本以为自己姑姑对这样的事情都是不感兴趣的。
怎么今日倒是有好心情,忽然来了。
她张着嘴,一脸吃惊的表情。
对上姜莱莱瞪着她的眼神, 她又显得很无辜。
三人就这么站着。
一个尴尬, 一个吃惊,一个面色冷凝, 看不出情绪。
最后反倒是一旁的刘瑶开口解围道:“不认识你姑姑了吗?”
白云这才恍了恍神,走过来讪笑着唤道:“姑……姑姑。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喝咖啡吗?”
可下一秒,白云没有端好的咖啡,就这么全部洒在了白千顷身上。
黑色的咖啡液,瞬间将白色的衬衫全部浸黑。
白云怕极了,赶紧从身上找出纸巾擦拭着。
可那个是咖啡,染上了又怎么可能被几张纸就擦拭干净。
刘瑶对着一旁的工作人员吼道:“愣着干吗?没有看见白老师的衣服脏了吗?还不好赶紧想办法处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地动了起来。
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慌乱,只有当事人白千顷。
她的眼神从白云身上掠过,又看向了姜莱莱,一双浓墨的眸子翻滚着让人说不清的涟漪。
她的声音清冷,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许柔情:“玩够了吗?”
白云赶紧识趣地点点头并且自觉认错:“姑姑,我错了。”
可抬眼才发现,白千顷看似是在和自己说话,可眼睛看着的一直是姜莱莱。
姜莱莱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这样的□□又直接的眼神。
可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玩够了吗?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说分手在她眼里只是玩闹吗?
还是说,她认为是她指使白云用这样的方式去整她。
“导演,咖啡染上的面积太大了,要不重新给白老师找一件衣服吧。”一旁的工作人员提议。
刘瑶点了点头,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姜莱莱:“莱莱住的酒店就在这里好附近,不知道莱莱有没有好多余的衣服?”
姜莱莱看了看白千顷,有些犹豫,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说道:“有。”
刘瑶见姜莱莱如此说,便直接顺水推舟地说道:“那就辛苦你带白老师去换一下衣服吧。”
姜莱莱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不妥,一双眼睛慌乱地求助着一旁的白云。
可闯了祸的白云哪敢说话,不断地回避着姜莱莱的眼睛,甚至只是听到了手机的短信声音响起,便赶紧拿起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啊?什么?哦哦哦,问姜莱莱的档期啊?”
一边说着,白云就一边拿着手机往外面走,那脚步几乎是一刻都不敢停留。
姜莱莱求助无果,只能点头答应。
一路上,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只是帮助一个熟人,只是拿一件衣服而已。
她也在默默祈求,希望白千顷千万别和她说话。
她们之间,有些话应该藏在心底,有些话又没有资格再说出口。
大约是默契吧,一路上,白千顷只是默默地跟着姜莱莱,没有说一句话。
姜莱莱回头看了她一眼,可大约是两人的距离太近了,白千顷没有防备的帖了上来。
熟悉的雪松香味带着温润的触感再一次将她包围 。
这样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仅仅是短短的三秒就让姜莱莱彻底陷入曾经的回忆里,甚至忘了她们现在的动作太过于暧昧。
“抱歉。”白千顷的声音清冷又疏离。
姜莱莱抬眼时正好对上那双银色镜框下的克制。
这她瞬间清醒过来,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莱莱强装镇定却改变不了自己是心跳加速的事实,好在酒店房间已经不远了。
便赶紧加快了脚步。
刷门卡,进入房间。
这次助理随行再加上客房服务整个房间都收拾得比较整齐。
姜莱莱转过身看着白千顷白衬衫上大面积的咖啡渍,想了一下:“我好像有一件这个品牌的衬衫,我拿给你。”
“谢谢。”
房间收拾整齐也有好处,找东西非常方便,没一会儿姜莱莱就拿着衬衫走了出来。
伸手递给白千顷的瞬间,白千顷的手隔着棉质的布料触碰着她的手心。
姜莱莱这次提高了警惕,赶紧将手抽回。
觉得两人距离过近,她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进去房间里换吧,我在这里等你。”姜莱莱低着头小声说道。
“好。”白千顷答应得也很果断。
房间门关上。
姜莱莱坐在客厅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有雪松的香味缠绕。
回想起来可能是刚刚白千顷撞上她的那一下。
姜莱莱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
偷偷抬起两人刚触碰过的手臂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
是熟悉的味道。
姜莱莱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可以进来帮我一下吗?”房间里传来白千顷的声音。
姜莱莱站了起来,走到房间门口,却不敢推开门。
“怎么了?”她问。
“我的头发丝好像卡在纽扣里了。”白千顷说。
姜莱莱下意识觉得奇怪,明明是一件宽松的衬衫,怎么会头发卡在纽扣里面呢?
可身体又比她的大脑诚实一些,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愣住。
不是让她来帮她吗?
人呢?
姜莱莱觉得奇怪,正想开口唤白千顷,却落入了泛着雪松香味的陷阱。
白千顷的双手环住姜莱莱的纤腰,温柔又带着几分不可拒绝的霸道。
像是曾经最为亲昵的时候一般,白千顷贴在姜莱莱的耳鬓厮磨。
姜莱莱下意识想要推开白千顷,却推不开她双手的桎梏。
她承认她贪恋这样的温暖,可她又深知两人的处境。
她没有办法,只能从脑海里搜索着刻薄一些的话,想借此推开白千顷。
“我们已经结束了,白老师请自重。”
可这句话非但没有推开白千顷,反倒像是给了她更进一步的机会。
在姜莱莱腰间的双手紧了紧,将两人仅存的那点距离彻底消除。
“我好想你。”白千顷地附在姜莱莱的耳边低声说道。
这话甚至带了几分哀求的语气。
姜莱莱没有看见白千顷的脸,却是实在很难想象,如此骄傲的少年天才,怎么会有这样卑微的时刻。
“我每天每时每分都在想你。”白千顷没有听见姜莱莱的回答,继续说道。
姜莱莱的心又疼又酸。
她多想也和白千顷说无数声我想你,可她却没有张嘴的立场。
她深深的知道两人之家无法横跨的鸿沟。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狠心地说了分手。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现在才不能将想念说出口。
“白老师,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自重。”姜莱莱不忍再说好重的话,只能加重了语气。
大约是见她态度强硬,白千顷缓缓卸了力气。
姜莱莱脱离了怀抱,瞬间跑到房间的一角和白千顷拉开距离。
可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她还是看见了白千顷低着头红了眼。
姜莱莱心有不忍,却也只能沉默。
她们之间不该再有任何交集,就算有也不该有任何带着温暖的问候。
她们只能是彼此的过路人。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满脸防备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疼。
她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们之间的距离近一些。
她张了张口,哑声道:“我父亲那边……”
姜莱莱打断:“白老师不用和我说您的家事,与我无关。”
白千顷看着姜莱莱的眼睛,语气甚至有些乞怜:“莱莱,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