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不舒服？是不是有毒素没检测出来。”洛柒捏着勺子，将软膏涂在伤口上，用棉签抹匀。
五根纤软的指头就悬在副官的手背上，樱桃的味道已经消散，留下的是极淡的薰衣草香。
这应是染上了卧室内的熏香，被姜罗伊敏锐的鼻子捕捉。而就在这一瞬间，那道蛇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他如芒在背，高大的身躯慌张地向后挪了挪。
“没有，没什么。”
这反常的表现令人摸不着头脑，洛柒看了一眼方西：“你确定他没有中毒？”
“确定，我看了他的血液化验报告，”方西做沉思状，“姜副官，你说那条蛇怎么了？”
“真没什么，”姜罗伊定了定神，“可能是没睡好，昨晚一直在做噩梦。”
“什么梦？”
“是......”姜罗伊似乎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回答，“是关于蛇的。”
洛柒轻笑一声：“我怎么不记得你怕蛇。”
“抱歉。”姜罗伊的脸由青转红。
“不用自责。落地后，你先休息两天，调整一下。”
“......好。”姜罗伊忍住吸鼻子的冲动。他的将军可太温柔了。
洛柒为姜罗伊上好药，邀两人去书房开了个小会，把落地后需处理的事都交代了一遍。
完事后，姜罗伊先离开，手里还提着洛柒送的安神熏香。方西站在门廊处目送他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吗？”洛柒回到客厅，坐回软垫上。
“我觉得姜副官有点奇怪，”方西眼神飘向角落里的蛇箱，“如果只是受到蛇a的信息素压制，他应该不至于做噩梦。”
“所以？”
“我怀疑这条蛇可以影响人脑的精神力，”方西严肃道，“不只是对o，对alpha也一样。”
“方西，还有两个小时就落地了。”洛柒手上翻阅着饲养指南，“你该去准备了。”
“......是。”方西颔首应下。
门关上后，洛柒终于获得了清净，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小蛇的资料。
“让我看看，你是什么品种的。”
他翻到“蛇的种类”那一章，书页上有个金属小扭，按一下，便跳出个彩色全息光屏，可以全方位展示不同的蛇种。
洛柒从柜子里找出另一个通讯器，这个不是腕表型的，而是手机，通话私密性更高，也可以摄像拍照。
他隔着玻璃为小蛇拍了个图，咔嚓一声，小蛇的头从报纸堆里闻声钻出。
照片可以直接上传书本，半空中的光屏开始搜索，几秒钟后，显示结果为[无此科]，下面排列了几种相似品种。
“多罗黑王蛇”是小蛇最像的类型，但细节不同。这条蛇的每块鳞甲要大上许多，且大都呈八角形。瞳孔颜色更是独一无二。
或许是星际变种。这不稀奇，兰登星系内有很多无名的奇怪生物。
不过，既然相似，那么习性应该也有相同之处。洛柒研究了一会儿，决定先按照宠物蛇的标准去养。
落地后，再找兽医看一看。
他简短地研读完基本的饲养事项，便合上书页，拿出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他的电脑是一颗扁圆的金属钮，只有掌心那么大，上面环纹着帝国徽章——一只洲际铁鹰，围绕着八个银蓝相间的星球，下方连接着代表上将身份的三颗星星。
这些图案，以极精妙的手法，有序地缩影在圆钮盖上，洛柒手指一合，金属钮底盘钻出四根机械腿，啪嗒啪嗒爬上桌面。
小蛇被这个声音吸引，它的脑袋缓慢撑起，贴到玻璃上，对着洛柒吐舌头。
洛柒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黑团子上，粉色小点一弹一弹的。
桌上的钮在几秒内伸展变形，搭起一个薄小的笔记本电脑，小蛇的头又往前顶了顶，似乎很好奇。
黑色的一团贴在玻璃上，蛇身子盘叠在边缘，尾巴尖贴着玻璃板蠕动。
它显露出急切地想要朝洛柒贴贴的姿势，小圆鼻尖都快压扁了。
洛柒眼睛盯着屏幕，用余光观察小蛇，这模样又惹得他想笑。
多有趣的生物，也许真有不低的智力。
再加上近乎100%匹配的信息素，洛柒没理由不留下它。
一个完美的玩具。
但若是有人刻意追查，还是有点麻烦。
洛柒点开信息界面，找到一个重要联系人“洛小宇”，把蛇的事情整理成文档发了过去。
一小时后，星舰进入主星信号范围，洛宇的回复弹了出来、
[洛小宇：哥，我好想你，什么时候到呀？]
洛柒打下一串字。
[洛柒：很快就到了。我刚才发的文档，看了吗？]
[洛小宇：看了，我这就安排。]
洛小宇是洛柒的亲弟弟，一个23岁的beta，从学院毕业后开了家媒体公司。
[洛柒：罗伊会来找你。]
[洛小宇：好，晚上见！]
这些搜剿的动物，不是所有都会放入保护区。在入境鉴定后，危险等级低的动物，可能会被拿去拍卖。
有实力有证件的买家，可以预约拍卖会入场券，买来合法饲养。
当然，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钱，以上条件都不重要。
让洛小宇去买条普通小蛇，放进现在的空蛇箱，然后直接由姜罗伊带去办鉴定手续，再当场买下来，不经过拍卖会。
如此，就没人能往回追查到蛇箱。
并且，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这条小蛇他要亲自带上回府的私车。
洛柒又对着屏幕工作了一会儿，窗外的光线开始变化，柔和的亮度蔓延进舱内。
他们进入了大气层。
洛星舰，在执行了两年的星系防御使命后，回归于发射中心。
两排帝国军人守在出口，迎接上将归来。
姜罗伊在大厅处整队，洛柒在一旁监督。
简短地交代好事情后，舰员们解散，从另一边的入口鱼贯而出，去坐统一的班车，由姜罗伊和几个队长带领。
洛柒则带着方西走正门出去，他手里提着罩着黑布的蛇箱。
他没走两部，就闻到非常轻微的红酒味。
箱子的过滤器是用特质塞堵住，需要定时更换。看样子是信息素浓度过高，它提前失效了。
得赶紧上车才行。
他们快步来到大厅。按照惯例，上面会派人在这儿迎接他，往年都是后备部的副部长，一个不爱管事的beta，很好打发。
洛柒会与他礼貌寒暄一下，在拒绝饭局后离开。
但今年却不一样，候舰厅外站着个意料之外的人。东维星的驻扎舰长，帝国三星上将薛英。
薛英是个典型的“传统高质量alpha”，他的精神力s级，外貌身材被人们评为“s级”，不苟言笑，梳着整齐背头，脸型轮廓分明，高鼻梁深眼眶。
由于太高，他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蔑视的神态。
就比如现在，薛英立在大门边，身着黑色的长大衣，两米出头的个子斜视着洛柒，留出个冷峻的侧脸。
他的士兵们朝门口聚拢，形成一条窄小的通道，把其它地方堵住，只在薛英站着的地方留下一个缺口。
洛柒见此场景，只想回头去坐班车。
薛英可是个狗鼻子。s级alpha对信息素的感知力远远高于a级，再走近一点，他可能闻到箱子里的气味。
洛柒放慢脚步，薛英见他迟迟没过来，便主动往这边来。
方西在他耳边小声道：“长官，箱子给我吧，我走另一条路。”
他没动。薛英已经看见箱子了，现在拿走只会更奇怪。
薛英走到他跟前一米处停下，单手插进衣兜，目光上下逡巡。
洛柒踩着长靴，披着军大衣，是件深蓝色的厚长外套，肩膀处立着白绒毛，围在他细长脆弱脖颈上。
再往上，他头发挽在脑后，随意地打了个结，几根长碎发从额前垂下，路过小巧精致的鼻尖，搭在水润的唇上。
大厅暖和，洛柒的鼻尖到颧骨，都染上了温度，浅粉色浮上嫩白的脸颊。
他还是那样，漂亮得不像个战士。让人想养起来，做室内的花。
那双桃花眼正凝视这边，正如薛英凝视他一般，没什么情绪，像在看一张动物皮，而不是人。
两人僵持片刻，洛柒抿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薛将军，你这是来堵路的？”
薛英向前一步，矜持地探出插兜的那只手：“欢迎回来，洛上将。”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仿佛能在空气里产生共振，洛柒感觉左手提的箱子振得一动。
不对，是小蛇在里面动了动。
洛柒伸出右手与他的手指浅浅相握：“你怎么来了？”
薛英平时都驻扎在东维星，一年来不了几次。
“国王让我来接你。他在召集会议，你也收到了通知，”薛英用肯定的语气陈述，“你没注意看。”
“我看了，没想到你也要参会，”洛柒很快就放开他的手，“多谢你来迎接。不过，我这才刚下舰，有一大堆急事要处理。”
他看了眼腕表：“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面对薛英，他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他和薛英从军校起就认识，师从同门，但关系非常一般。这个alpha过于傲慢，跟他说话累得慌。
洛柒总是尽可能地避免与他多聊。他怕自己某天忍不住了，会一拳揍向那张冰山拽脸。
他抬脚离开，方西紧跟，薛英的长腿跨了两步就挡在他前面：“洛上将，别急着走。”
洛柒不想装了，收起脸上的笑意：“还有什么事？”
“其实，我不光是来接你，还正好来排查违禁品。”
“违禁品？你怕是走错地方了。”
“不，我可是专程来见你，”薛英深灰色的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洛柒手中的小箱子上，“洛柒，你的味道变了。”
那股樱桃的香气似是经历了发酵，虽已基本消散，但薛英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它的变化。
只有s级的alpha才能感知到这微小的变化。
洛柒的味道变得更加酸甜多汁，有种说不出的酿人感。薛英光是闻到个尾气，就有了易感的冲动。
但这冲动带有攻击性。薛英意识到，洛柒和某个a的信息素融合了。
不知道有没有标记。
“你终于找到个合适的alpha了？还是说......”薛英又盯住了洛柒的后脖颈，“你的小医生发明了什么新药？”
听闻此话的方西皱着眉扭开脸。
洛柒将箱子换到另一只手上，感觉里面的小蛇又在动。
“薛英，”他神色冷淡，勾起的唇角带上了一丝嘲讽的意味，“你是狗吗？”
薛英一愣。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僵住，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悄悄聚了过去。
他这是，被骂了？
“只有狗鼻子才这么灵，还整天在意我的味道。”洛柒又笑得纯洁无暇。
薛英紧绷着脸，似乎在深吸气，胸口大起伏了一下。
“我的确对你的味道很感兴趣，”他索性承认，“还有你手里这箱子。”
“我闻到了其他alpha的味道。”
他靠近洛柒，垂到膝盖的大衣角上，金属纽扣擦碰着黑布箱子，发出叮哐一声。
这声音振得里面的小蛇更加躁动，它将头贴在过滤气孔上，蛇尾的尖端在上面戳动，堵孔的塞子摇摇欲坠。
“是只有我们两人才能闻到的信息素，”薛英压下头颅，在耳边低语，“洛柒，你箱子里藏了什么？情人的旧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