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难以名状

    江应浔去N大报道的那天,南有岁失了眠,一大早顶着个不太美妙的黑眼圈,脸颊上还被压出了个印子,不知道睡到哪才会被压上去。

    “昨晚去抢。劫了?”江应浔打趣他,闻到清新的薄荷味道,他看着面前的南有岁说道: “你是打算穿睡衣去学校吗。”

    越是关键时刻他就越容易失眠,这糟糕的心态让南有岁觉得困扰。特别那些关于江应浔的事情,他总会特别上心,在心中将每一件事情的份量放大,导致事情越来越膨胀,塞满他心脏内的每个缝隙。

    “我记得我明明已经换过睡衣了啊,梦里换的?”南有岁惊觉,他立马关了房屋的门,风起,连带着发出不小的碰撞声。

    “嘭”一声,江应浔被阻隔在了门外,他看着光滑的房门表面,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侧转过身,像是在开玩笑似地说道: “别换了,穿睡衣也无所谓。”

    屋里传过来含混的声音,像被揉成了一团,根本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似乎还有磕碰的声音,这些丰富的动静让江应浔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度,一秒后又消失了,他下了楼和司机说着什么。

    学校算不上远,是在市内,路程用不了多长时间。车内,刺眼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在南有岁的头发上,被晕上了一层金色,眼睛半闭着,睫毛不自觉地在扑闪,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他怀里抱着江应浔的书包,说什么也不撒手,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他干脆将脸搭在书包上,身体前倾,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兀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第一声响到一半第二声就开始了,像水面不断冒出的气泡。手机放在后座的中间,江应浔并没有想看消息的意思,他腿上有一本书籍,上面的公式看上去很复杂,就连配图都无比枯燥,让人没有丝毫好奇的想法。

    “哥哥不看消息吗?”南有岁迅速看向声音来源,他抬起头,指了指手机,比江应浔还要在意。

    “没什么好看的。”江应浔翻了一页,后面的公式更加繁密,光是那些特殊的符号就让人发昏,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撩起眼皮瞟一眼南有岁,说道: “想看的话自己打开。”

    好奇心被得到了满足,南有岁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输入锁屏密码,寻找消息来源APP,发现全都是新生群里发来的消息,他们讨论地热火朝天,分享着各自拍的校园照片,纷纷诉说自己的激动与期待。

    南有岁点开一张又一张,瞳孔里轮番变换着这些照片,期待感层层上升。一群人刷屏发着猫咪拍掌跳跃的表情包,南有岁一不小心就点到了加一的按钮,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包就先被发了出去。

    一堆色彩丰富的头像之中,混进去了一个纯黑的头像,等级还是一级,这种反差看起来像是被盗号了。南有岁想撤回,手滑按到了旁边的按键,又费了些时间才成功撤回掉,他悄悄地呼了一口气。

    翻着翻着,差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呢。

    江应浔注意到了他这细微的举动,淡淡地说道: “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被抓包一般,南有岁摁灭了手机屏幕, “我忘记这是你的手机了,刚才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几秒钟过去,江应浔不在意地说道: “发就发吧。”

    手机上却弹出了更多的消息,是好几条好友申请,南有岁看到了其中的一条申请理由。

    [同学你好!你是不是今年报考我们专业的第一啊,刚刚看见你在群里发了消息,突然想到之前的好友申请你好像没通过,是没有看见吗?之后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学习方面的问题,组建学习小组也ok的。]

    其他的好友申请也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南有岁有些后悔刚刚他为什么非要点那个加一按键,他把手机放在江应浔的书上,物理阻隔打断他的注意力,说道: “有好多人想加你,要点同意吗?”

    江应浔没看,将书本合上,手机被夹在其中,他提出了反问, “你很想让我加他们吗?”

    “我……没想啊。”南有岁坐直,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能支支吾吾,破碎的语气词连不成一句完整且有逻辑的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矛盾,想又想不明白。

    他把江应浔腿上的那本书拿到自己手里,看他刚刚看过的内容,的确是看不懂。但他在想,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能够像公式计算题一样,只要搞明白原理,就一定可以得到有且仅有一个的正确答案就好了。

    进了校园之后,志愿者顺手递了张学校地图进来,南有岁看着这繁复的地形,一时间又差点分不清正确的方向,他寻找着江应浔的学院楼,最后是在边角发现的,那片空地几乎只有这一个学院楼,其他的学院楼都集中在一起,对比起来有种强烈的游离感。

    “好远,这个学院楼看起来孤零零的,吃饭上课什么的应该也很麻烦。”南有岁说道。

    事实证明,真的很远,到最后都看不见什么新生了,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到了宿舍楼。

    宿舍楼就在学院楼附近,到了宿舍之后,还没看见其他舍友的身影,江应浔说要下楼拿行李箱的时候,拒绝了南有岁的陪同,这导致南有岁有些无所事事,他只好又开始研究起这张地图,看得比什么都认真。

    “嗨!你也住在这个宿舍吗,我叫尹和硕,累死我了,这楼也太远了,还要走巨长的坡,谁能想到它会在山的背面。”新来的人拽着两个行李箱,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手里也攥着地图,看起来疲惫又匆忙,他看着南有岁,歪着头有些好奇,又望望门外,问道: “你真的是新生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像高中生。”

    “因为……我就是啊。”南有岁被他机关枪一样的嘴吓到了,前一个问题没来记得回答,他就能抛出后一个,压根不给人回答的喘息机会。

    “啊?”他挠挠头,看上去脑袋变晕了,以为这是开玩笑。

    门口传来滑轮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尹和硕体内的热情之魂觉醒,人还没转身,就先一步打出了招呼,说话比什么都快,用着偏北方的口音道: “第三位舍友也来了?看来我们作息都差……”

    南有岁没有顾忌到第三个人的在场,他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句“哥哥”。

    尹和硕有点凌乱,他转过头一看,恰好看见江应浔站在门口,袖口之下的肌肉微微绷起,露出的小臂充满力量感,他微微皱着眉,下颌线流畅锋利,身型和长相像是精心雕刻的雕塑,哪怕是最简单不加丝毫设计感的衣服也显得很突出。

    但不管从体型还是脸来看,这两个人都不像啊,而且是完完全全的不像。

    “合着你们一家考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尹和硕疑惑更深。

    “我只是跟着过来玩而已,不是新生,”南有岁知道他是误会了,又强调了一句, “我真的是高中生。”

    “我就说嘛哈哈哈,瞧你这小身板,还得再长两年,说不定到时候长得比你哥还要高,有些人身高就是会晚长一些。”尹和硕给他们让位,把行李箱放在空缺处,没有急着收拾。

    “我身高还好吧,有那么矮吗?”南有岁捏捏自己的手臂,又捏了一下江应浔的,好像手感差异确实挺明显的,他开始问江应浔: “是这样吗?”

    江应浔低下头想摸下他的头发,又觉得不合适,只是抬起了几毫米,又放下了,这种幅度没有人会注意到, “不矮。”

    在南有岁没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他提前补充, “不是为了安慰你。”

    被摸清说话方式的南有岁怔了一下,这种提前回答自己问题的感觉很猝不及防。

    其他两个舍友也都是北方人,热情客气,拽着一个人就是一顿嘘寒问暖,天生自来熟,仿佛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丝毫不给别人社恐症发作的机会。

    南有岁是请了半天的假跟过来的,目前的文化课进度很赶,缺一天也很容易导致跟不上进度,已经到了午饭点,没剩多长时间就要开始下午的课程了。南有岁跟在江应浔的身后离开了宿舍,踏出去之前他还回头看了几眼。

    踩在一楼,不远处就是院楼,南有岁又看了一眼标牌,跟在江应浔的身边,丝毫不敢落后几步,像是怕会走散一样。浓烈的盛夏天,站得稍微近一些就要感受到身边之人的热流,南有岁却贴得很近,边走边好奇地看着周边的环境。

    “哥哥为什么要选择天文专业?”

    这是在江应浔填报志愿的时候南有岁问出的问题,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专业的存在。为此他还去搜集了相关的资料,这个专业并不是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美好,反而可能会让人觉得枯燥无比。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江应浔的回答,他说: “因为喜欢能借助数字和逻辑理解一切的感觉。”

    哪怕是身处的宏大宇宙,都可以被逻辑解释。

    南有岁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他在车上的时候会冒出类似的想法了,这种思想上的共鸣可以跨越时空。流动的思绪终于在尾端汇聚,达到理解彼此的作用,这种突然而至的感觉让人震颤,仿若有电流穿过身体。

    但自己肯定是学不来这些的,南有岁摇摇头,这种想法有一次就够了。

    “我发现你很喜欢发呆。”江应浔的一句话让南有岁彻底从内心世界里走了出来。

    南有岁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有吗?”

    “你不知道你发呆的时候,走路的速度会变得很慢吗?”

    像蜗牛一样。

    “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之后我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路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距离食堂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你难道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吗?”江应浔说出的话显得漫不经心,随口抛出一句不等待回答的疑问一样,却又像包含着其他的考量,他的面容很平静,声音很轻地感慨着: “你太粘着我了。”

    心中隐形的钟楼响起了厚重的一声,南有岁似乎能够感受到身上的每一根肌肉纤维,朦胧的感受流经神经。

    他没说话。

    吃完午饭之后,南有岁就离开了,他回头挥挥手,露出的笑容坦诚又纯真,微笑时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由于强光不得不眯起一些,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像一张纯洁的白纸,令人屏息。

    只是他的脚步并没有来时那样轻快。

    江应浔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坐进车里,车辆驶到另一条道上,变成小小的一块。

    忙碌完之后,江应浔回到宿舍接着整理他的东西,在叠放整齐的衣物中间,他发现了一套看模样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衣服,应该是被错放的,浅色系的睡衣上印着迷你小熊的图案,有淡淡的清香味道,似乎从中可以窥见这身睡衣的主人。

    他拿出手机,对着睡衣拍了张照片,想把照片发给南有岁,提醒他把睡衣遗漏在自己这里了。手指按在发送键却迟迟没有点下去,最后他摁灭了屏幕,没有思虑多久,把这身睡衣收进自己的衣柜,混在深色系的衣服中。

    坐在桌前,木质桌上并没有摆放太多的东西,比极简风还要极简,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和书籍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看起来就没什么烟火气。

    却在左侧很罕见地放置了一个牛油果色的收纳册,厚厚一本,看上去保存地很完好。

    洗完澡之后,他擦着头发,额前低落的水珠顺着侧脸滑下,落入锁骨以及衣物内的地方,视线还没有变得清明,他听见了什么东西被碰到地上发出的撞击声。

    眉心抽紧,没来由地他觉得不太对劲,看清楚的时候,尹和硕连忙把收纳册拿起来,用纸巾将上面沾到的尘埃擦去,声音里包含着歉意,他急促地说道: “真是对不住,刚刚我们几个玩闹,撞你桌子上了,结果把这个收纳册弄摔了,对不起啊。”

    匆匆看过去,表面没有什么损伤,还好收纳册这种东西摔几下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江应浔接下了,说道: “没事。”

    见他表示没什么的时候,尹和硕松了口气,其他两个人也都活络起来,很快消除了这份小小的尴尬。

    “你还会画画啊?”尹和硕和他说着话,本来初见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不爱说话,在宿舍待了几个小时觉得他还是很严肃和高冷,也没敢聊天,借着现在这个机会,他才搭着话。

    “不是我画的。”

    江应浔打开收纳册,前面一半都被塞满了,画的基本都是人物像,姿势各异。学习,看书,吃饭,走在校园路上,娱乐时分,每种样子都被画诠释了出来,而这些主人公当然是指向了自己。

    按照画面的走向,他发现这些记忆都是零碎的,很难形成一条连续的线条,这些碎片很容易就会被忘在脑后,南有岁却将这些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都是南有岁在暑假里画的,本来是想练习用的,却不知道画什么好,最后就都画了江应浔。而这些画原本是被南有岁夹在了书中,直到有一天被风吹过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江应浔将它捡了起来,南有岁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些画的不好,还是扔掉好了,但江应浔没听他的,把这些画都完好地保存下来。

    连南有岁本人都不知道江应浔还秘密地搞了这个收纳册。

    “画得真挺好看,有模有样的,手残党看到都瑟瑟发抖了。”尹和硕用着贫瘠的形容词,他灵光一闪,惊奇地说道: “诶是不是你弟画的,他学美术的吧,这么厉害。”

    “嗯。”江应浔回应了他。

    “你弟人真不错,送你来上学,还给你画画,果然有血缘关系就是不一样,什么事都能想到家人。”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江应浔抬眼看他,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将收纳册翻到最后一面。

    “啊,是吗?”这可能会触及到复杂的家庭关系吧,尹和硕装糊涂,没有继续问下去,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说道: “那我先去洗澡了。”

    最后一面画是双人画,暴雨中,落在地上的水珠溅起来,变了形状,江应浔撑着伞,遮挡住他的半张脸,南有岁走在旁边,面容比较模糊。

    应该是南有岁不习惯画自己,所以把自己的模样模糊处理了。

    看着这幅画,江应浔觉得他今天说出的话有误。不是南有岁太粘着他,分明是他自己过于依赖对方才对。

    不然他完全可以无所顾忌地让南有岁取回睡衣,或者自己跑一趟送给他,绝不会有现在的表现。他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被他强制压在脑内的某一处黑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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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bt的想法升起来了……

    第42章

    微信背景

    樱花季。南有岁走在校园里,地面上浮着花瓣,学校里种植的几颗零零碎碎的樱花树经过一场持续几天的大雨之后,开得却更旺了。

    学校照例放假,出了大门之后,门口停放着很多车辆,将本就不宽敞的路堵了个严实,喇叭声刺向耳膜,南有岁下意识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耶:哥哥没忘今天我要去学校找你吧?]

    [耶:我已经放学了,还在路上。]

    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之前,内容是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日期。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完全没有遵循想象中的规律,比如每周回一趟家,或者去各自的学校,总会因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变得忙碌起来。

    南有岁第无数次体会到江应浔说的那句太粘着他是什么意思了。

    途经通往寺庙道路的时候,他被迫挤在一群游客中间,一不留神就会被举起的手机打到。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道路两边种着樱花树。人们乐此不疲地将它们拍摄下来,而后重新汇入人流之中,匆匆离开。

    打开手机,没有任何回复,时间已经过去了蛮久,这种大学生活也太繁忙了吧。

    直到南有岁站在江应浔的宿舍门口,他也没收到回复的消息。宿舍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他伸出手指扣了扣门。一阵窸窣之后,门被打开了。

    面前的人连拖鞋都来得及穿好,他皱着眉思考了一番,几秒之后终于想起来了,说道: “快进来快进来,你出现的时候吓我一跳,这什么乖乖仔啊,还穿着校服。”

    南有岁记得他的名字,是叫邹旭,打了声招呼之后,他背着书包站在宿舍之中,环视了一圈之后坐在江应浔的位置上,看着面前整齐的桌面,似乎都能想象到江应浔坐在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了。

    “找你哥吗?”尹和硕从床上跳下来,架势像是下一秒会骨折,他说道: “他去参加什么比赛了好像,早上九点开始的?可能还没轮到他,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什么比赛。”南有岁眨眨眼睛问他,也没听说有这事啊。

    “具体的我不知道,是要演讲汇报的。”尹和硕伸了个懒腰,穿着一身潮到风湿的衣服杵在中间道: “是不是还没吃午饭?正好我们几个约好出去吃饭来着,哦对了,还有几个社团里的人,人都挺好说话的,弟弟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你哥比完赛也会去。”

    刚想回绝的南有岁点了头,说了声“好”,跟着他们一起先去了预定的餐厅,时间已经过了正常的午饭点,江应浔还是没有给他回复消息,他有些坐立不安。

    细细数来,人不算多,他们插科打诨,各自吐槽着学科上的难题以及其他事务的繁杂。

    “其他人怎么还没来,是不是都去参加那什么比赛了,这么长时间,评委不用吃饭的吗?”

    “打个电话看看,先打谁的……”

    南有岁觉得有些闷,即便是开着空调,也没感觉到什么凉意,他解开校服衣领最上面的纽扣,觉得这应该是它的锅。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好嘞,是要去洗手间吗?左转尽头,有点难找。”邹旭在和别人聊天的间隙回复他,又转头热情地问他, “找不到的话我带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南有岁摆摆手。

    清水顺着手指滑下,这里的水龙头很难用,南有岁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关闭。水流声消失之后,其他人的聊天声紧接了上去,瞬间涌入了耳中,但闷闷的,像是玻璃罐中的响动,听不清楚。

    一声简短的音节吸引了南有岁的注意,他狐疑地往来源那边看了一眼,站着的人是江应浔和另一个女生。

    眼生,不认识。

    另一边。

    “太不会做时间规划了,好好的比赛拖到现在,饿死我了,是前面那间吗,我没记错吧?”

    “之前汪老师说你很厉害,让我警惕着你点,我还没放心上,今天一看,他眼光真挺毒辣的,明明可以靠脸还非要靠智商,又有一群人要哭晕在厕所里了。”

    “我看通知说之后有个团赛,组队人数大概四到五个吧,我已经凑齐了三个,要不要一起,你来的话他们……”

    “不用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留着中长发的女生点了下头,说道: “也行啊,你要是反悔想回来的话,我们也能收留你。开玩笑哈哈,不过你为什么要一直低头看手机,有什么很重要的消息吗?”

    她瞥见江应浔的手机屏幕是黑色的,对着一块黑屏有什么好研究的?

    “先进去吧。”

    江应浔一步跨到门口,他先推开了房门,屋内的嘈杂声像潮水一般淹没耳畔,随后两个人走了进去。

    “两个大卷王终于舍得回来吃饭了?”留着寸头的男生自动往里面让了个位子,方便他们坐下。

    “什么啊,卷不动一点,被虐得很惨,早知道不参加了,连个参与奖都没有。”女生耸耸肩,大方地拿了桌子上的一杯奶茶说道: “这是给我准备的吧,还算有良心。”

    “真的假的顾拾月,有这么夸张吗,你都得不了奖?”另一个女生睁大了眼睛,又瞟向了身旁的江应浔,恍然大悟道: “对手强劲,可以理解。”

    “友谊第一,其他的往后捎捎,我看你俩下次别当竞争对手了,组队合作多香啊,强强搭配,这很……”

    门被打开时发出了夸张的碰撞声,恰好迎上风流,没用什么力气它就自动撞到了墙面上,屋内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有一半人不认识南有岁,他们向其他人使着眼色,想问问这是谁。

    “咳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江应浔的弟弟。”尹和硕非常主动且自信地说道。

    “明明是江应浔的弟弟,为什么你要抢答啊。”顾拾月做出思索状,手指摩挲了几下下巴,露出狡黠的笑容道: “你该不会是想抢走他弟弟吧?这么可爱的弟弟是大家的,来来来,坐我这里。”

    南有岁没搞清楚情况就坐在了她的旁边,另一边都是陌生面孔,他道了几声谢之后,和远在对面的江应浔交换了个视线。

    几分钟之前,他看见江应浔和顾拾月进去的时候,也跟了上去,刚想打开门,就听见“搭配合作”这样的词语,一瞬间神经就被扯了起来,原本不该相关的画面莫名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内,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点。

    于是他又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顾拾月,见她正露出开心的笑容和其他人聊天,关系似乎真的很好,任谁都会被她的好性格感染到。

    “正好,我们今天都聚在这里,互相熟悉一下,加个联系方式?”有人提出建议,点出扫一扫的界面。

    “好啊,我赞成。我要先加我们可爱的弟弟,让我也体验一把拥有男高微信是什么感觉。”顾拾月轻轻地拍了一下南有岁的胳膊,询问他可不可以。

    南有岁找出自己的名片二维码,收获了一群人的扫一扫功能,短短一会,好友申请就多了好几位,点同意都要耗去一些时间。做着机械般的动作,他余光里看见有人站在江应浔的身边和他说话。

    “我们也加一下?听说岳老师对你很感兴趣,恰巧我之后也想深造跟他的课题组,说不定以后还是同门。”

    “七拐八拐的,你想加就直说嘛。”旁边的男生“啧啧”一声。

    “手机没电关机了。”江应浔冷不丁的回应让空气静默了一瞬。

    “早说没电了,我带充电宝了,我找找,待会给你充一下。”邹旭打破了这份尴尬,措辞一套一套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带充电宝。因为这题他熟。

    有时候几个人必要时刻走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人举着手机出现在脸前,表示想加江应浔的联系方式,或者更委婉一点的方式也有,比如借助同学舍友之类的。

    江应浔给出的回答也很单调:没带手机,手机没电,不玩微信。

    “好吧,那就先不加了。”女生讪讪道,而后去扫了别人的二维码。

    扩列期间,江应浔说要出去一趟,大家点点头,也不好奇他要去做什么。

    “弟弟。”顾拾月见他望着对面发呆,也跟着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她悄声道: “我仔细观察一下了,非要说你和江应浔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就是头发都是黑色的。”

    “你这是说了什么废话啊哈哈哈。”另一旁的女生听见了,她拍了下手掌,尖锐的笑声穿刺这片天地。

    “我补充一点,你们都不爱说话,那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不会都是冷脸,然后彼此无言?”

    “不会。”南有岁诚恳道: “还是有很多话说的。”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想象不出来啊,话说我还没见过江应浔有话多的时候,弟弟你不知道,刚入学的时候,校园圈就一堆问他是谁的帖子,还以为他是装高冷,没想到他是真高冷,太夸张了。”

    “还好吧。”南有岁是这样觉得的, “他有时候还会跟我们开玩笑。”

    “谁开玩笑?我看是你在开玩笑吧弟弟。”

    南有岁被夹在其中,其他人都很能聊,对他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逮住他拼命薅,问题多得让他脑袋都发昏,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你哥有女朋友没?不对,是有过吗?”

    “啊……?”南有岁吃惊,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他摇摇头,说道: “没有。”

    “那……”

    “诶这朋友圈背景是谁啊?”尹和硕像发现了新大陆,他指着屏幕问江应浔: “一开始我还没注意到,刚刚把你们朋友圈都翻了一遍,然后我发现了右下角的这个手指,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指。”

    “你可真闲死了,那还会是什么手指?”

    “那当然是嫂子的手指!”尹和硕戏精上身,摆出侦探模样: “也许是青梅竹马?反正这肯定不是自己的手指,你们也看看。”

    南有岁听见一句“嫂子”的时候立刻抬起了头,他点开江应洵的朋友圈,见一直空白的背景换成了一张新的图片,照片上一只猫咪的毛绒玩具,右下角能看见一截手指,靠近指甲的地方有一道很细微的疤痕,不特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对上了。99.9%的可能,那就是他自己。

    “弟弟你知道吗?”顾拾月一脸八卦地问道。

    “……”南有岁沉默几秒说道: “不知道。”

    他还是别说了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应该挺难解释的。

    “那会是谁啊。”

    是我。

    南有岁在心中回答了一遍她的自言自语,顺手保存了那张背景图片。这种照片连他自己都没拥有。

    “没看出来江应浔还会搞暗恋,好……好纯情。”尹和硕脸上一片红晕,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脑袋转了个一百多度,人差点晃倒在地上。

    “什么暗恋?”江应浔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听见了这个,他微微皱着眉,收着力度将门关好。

    “坐下坐下,你喝多了!”邹旭一巴掌把他拍在了桌子上,让他脸对着桌面,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解释道: “就是看到了你的朋友圈背景,在八卦那个手指是谁的而已。”

    江应浔坐到原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隔着人群望向南有岁的眼睛,不掺杂其他的情绪和示意。

    但南有岁没有注意到视线,他低着头,和旁边的顾拾月交头接耳,时不时笑几声,其实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尹和硕说的那句话。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玩闹了好久,南有岁看看时间,他还要回去完成作业任务,已经超过预计时间一个多小时了。

    顾拾月很不舍地和他道别,还让他以后要多过来一起玩,期待他也考上N大。

    一一告别之后,南有岁和江应浔先走了,脱离了喧嚣的环境之后,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南有岁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 “哥哥我上午发的消息你看见吗,我等了你好久也没回我。”

    “没看见。”江应浔将手机拿出来给他。

    南有岁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所以看不见你的消息。”

    “那不是借口啊?”南有岁长按按键,果然是打不开。

    “算,也不算。”

    “我还以为你是太忙了,或者是不想理我。”

    “我为什么会不理你?”江应浔不明白他奇怪的脑回路,说道: “我不理谁都不会不理你。”

    说完轻轻扣了下他的脑门。

    “那如果你之后有了女朋友呢。”南有岁想起饭局上他们热衷讨论的话题,这个时候很想钻这个牛角尖,说道: “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好吗?”

    “你想太多了。”江应浔避开了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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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晚了,很抱歉!(跪下)

    凌晨脑子不是很清醒,修改之前看的小天使真是抱歉啊啊啊啊,我服了我这个昏昏沉沉的脑子了

    第43章

    再度失眠

    “南有岁同学,你还好吗?你看起来状态也太差了,我帮你和老师说一声请个假吧,再拖下去我怕症状会变得更严重,万一要是……”女生焦急地说着话,紧皱着眉头,差点碰翻面前的作画工具。

    “没……”胃部传来绞痛的感觉,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连睁眼都费劲,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唇色都变得苍白,南有岁没有意识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似乎在苦苦隐忍着什么,这种磨人的疼痛感像时不时翻滚而过的波涛一般,没过几秒就会被淹没在痛感之中。

    他只能看见面前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甚至能看见重影,反应变得迟钝,要思考很久才能意识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你等一下,我先去找老师,看看她在不在办公室里。”

    “怎么了?先给他家里人打电话啊!看起来好严重,这个月已经病倒第几个人了?”

    “南同学你还有力气把手机找出来吗,我们联系一下你的家长。”

    南有岁只能捕捉到“手机”这个关键词,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机械般地想拿起自己的书包,因为他记得手机是放在了书包分层里,却怎么也够不到书包,明明就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而已。

    他的动作很执拗,穿着白色毛衣的手臂晃来晃去,就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帮他把外套穿上,教室里的空调并不是很热,本来就发烧了,会严重。”

    此时的南有岁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他张开自己的胳膊,迟缓地看着外套被穿在身上,但感觉不到什么暖意,反而是更冷了。

    “别找了,我来帮你打电话。”同学见他的动作慌乱且无序,轻轻地拨开他的手,从书包里面掏出要找的东西,飞快地拿起他的一根手指在指纹处按了下,打开了锁屏。

    “通讯录……第一个,打给你哥哥好吗?”他念着备注。

    “哥哥……”南有岁毫无意识地跟着呢喃一声,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起来烧得不轻,手放在胃部的地方按住,他趴在桌子上,脸颊微微被挤出来一块,看起来没精神到了极点。

    “是的,我们正在打给你哥哥,别着急,等他接……”几秒之后,电话被接通了,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对着那头说道: “喂你好,是南有岁的哥哥吗?他生病了,很严重,看起来需要送去医院……”

    “对对,在他身边,哪里?好的我找一下。”

    在书包中一顿翻找,同学感慨似地说道: “找到了,快,帮他把杯盖打开。”

    南有岁接过几粒药在手心中,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怔住几秒之后一口吞下了,混杂的苦味让他眉心抽紧,口腔里都是药的味道。

    “你哥哥让你等他一会,二十分钟就到,还能坚持住吗?南有岁同学,你还能听见吗?”

    南有岁点点头,整个人像是被闷在水中,后背都变得湿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眼前朦胧,头脑发昏,和其他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很厚的玻璃层,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好在他的胃没有那么痛了,眉头松开了一些。

    周边围着一群人观察着他的状况,怕他会疼昏过去,南有岁撑着点力气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别谢了,你现在谢我们我都怕折寿,好好休息吧。”

    “真不巧,老师好像不在办公室,她今天请假了?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看见,要不我们先带你去医院好了,谁来架他一下。”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同学说道。

    “……”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南有岁看着地面,按照现在的理解水平,他根本不懂面前的同学都想表达什么,反倒是地板上这种简单的花纹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的世界中一切都是如此安静,直到门口出现裤脚和鞋子,脚步声重重地踩在他的心脏上,敲打着他的骨骼。

    来者走得很急,两步并一步,但很显然这些动作在南有岁的眼中都自动变成了慢速度,甚至可以逐帧分析。忽然他抬起了眼睛,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因为心急微微皱起的眉,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紧绷向下的唇角。

    这种慢速处理忽然变成了正常速度,周边的喧闹环境又一次闯入他的世界之中。

    “麻烦让一下,我带他去医院。”

    “好的好的,大家退后一下,对了把他的书包拿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们撤后一些,看着面前的人熟练地将南有岁抱在自己的怀里。

    天旋地转间,南有岁觉得自己失去了重力,这让他不得不死死地拽着江应浔的衣服,防止自己掉下来,心脏声很大,也许是因为突然间被抱起,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江应浔的怀里很温暖,像个天然的暖炉,他蹭了蹭,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姿势,一瞬间委屈的感觉涌了上来,就连快变正常的胃都变得不老实,隐隐钝痛着。眼睛看起来蒸腾着水汽,眼周都是红红的,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什么都没有说。

    “围巾戴上。”

    江应浔将温暖的一条东西绕到了他的脖子上,确定他的衣服拉链已经拉好不会漏风进去之后,才走出了教室门。

    一路上遇见了好几个其他班级偷溜出来的同学,病弱时刻,南有岁已经顾不上这种姿势会尴尬的事情,他将自己的脸埋得很深,闻着江应浔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算是迟来的苦味药片缓解剂。

    直到被抱到车上,南有岁靠在座椅上,热气逐渐充斥着车内,他昏昏欲睡,努力着睁开自己的眼睛。

    江应浔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他脱掉了外套,上身只穿着一身黑色高领毛衣,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筋骨突出,眼睛上架着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沉默。

    “哥……”南有岁想喊他,声音却沙哑到了尾音劈叉,清清嗓子之后他很小声, “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你不知道的时候。”一句废话。

    “现在胃不是很疼了,比之前好多了,其实我……”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和他说的话大相径庭,他都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多么费力,脸颊都被烧得发红。

    红绿灯间隙,江应浔腾出一只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像是无声的提醒, “别说话了。”

    南有岁也目视着前方,坐在车内都能感受到车速有多快,超过前方的一辆辆车。

    “高烧,胃痛,亏你还能忍到现在,只占其中一个就不得了了。”医生写着病历,看着屏幕敲打着键盘, “你身体太弱了,平时更要注意休息饮食,小小年纪就落下胃病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没关系,放宽心好好调养就行,千万不要等之后越拖越严重。”

    医生手指一顿,转头问道: “之前吃过药了吗?”

    江应浔有条不紊地念出那几种药的名字,似乎已经熟稔了,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南有岁,没说话。

    “行,开的也就是这些药,主要看病人自己多保养身体的,药物治标不治本。给你们预约一下做胃镜的时间,检查一下。”

    跟在江应浔的身后,南有岁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放空,至于具体做了什么,他没注意到,神游间,江应浔说了一句“跟上”,他才发现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

    江应浔忽然停了下来,在耐心地等着南有岁跟上来,嘴唇轻启道: “要我抱你回去吗?”

    南有岁连忙摇头,也许医院本身就能起到巨大的抚慰作用,他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好上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拜那些药物所赐。

    江应浔将他送回了家中,见南有岁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转身抬脚想要出门。

    南有岁警觉地叫了他一声,却在江应浔转过头询问他的时候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看着他的委屈的眼神,江应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些无奈地叹了气,手握在门把上,直到把冰凉的物体握到温热,说道: “我不走。”

    南有岁趴在被窝里,暖烘烘的,让他的脸变得更红,呼吸都是热的,等他再次听见动静翻身的时候,江应浔端了碗粥进来,这样熟悉的场景让他很难受。

    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是江应浔照顾他,带他去医院,给他煮粥,一声不吭地陪伴他。

    喝完之后,南有岁摸摸自己的胃,好像又好了一点,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南有岁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打开了,发现是齐钰打过来的视频,他更加不知所措了。

    现在的这副样子,不用看就知道是生病了,他慢吞吞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最后把手机递给了江应浔, “哥哥帮我接下电话吧。”

    江应浔瞟了一眼,这次没有按照他的心意, “自己接。”

    “岁岁下课……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病恹恹的,生病了?看你脸都瘦了,本来就瘦,现在都快成骨头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最近都画到几点啊。”

    “凌晨。”江应浔的话落下,人站在手机画面之外。

    “太晚了,不行不行,身体会熬坏的,那饮食呢,在学校里有没有好好吃饭。”

    “三餐不规律。”江应浔再一次回答问题。

    南有岁怔住了,被搞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小声地对不远处的江应浔说话,嘴巴微微撅起, “哥哥你告我状。”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还有十几天就要联考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累,我只是想考得好一点,没想到身体这么脆弱。”

    “乖宝你太辛苦了,要不别学吧,这么拼命干嘛,之后让你哥哥养你。”

    南有岁被噎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江应浔,一时无言,仿佛在无声控诉着齐钰这不着调的话。

    “也不是不行。”江应浔说话淡淡的,让人无法分辨他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

    “说真的,一定要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什么都没有,小浔你也多督促他一下啊,生病让人看了都心疼。”

    再三保证之下,齐钰才挂断了电话,南有岁呼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烫烫的眼皮,眼睛有点痛。

    “哥哥明天早上有课吗?”南有岁问他。

    “有。”

    “现在已经不早了,大学是不是也有门禁啊,明天早上回去会来不及的吧。”南有岁又在心中独自打起了算盘。

    “别想了,睡觉。”江应浔将灯关闭了,漆黑一片,紧紧关闭的房间里连漏进来的月光都没有。

    南有岁睁着眼睛,望着一片黑暗,他歪了歪头,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这种纯黑,看不见江应浔的身影,过了几秒钟,他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问道: “哥哥你走了吗?”

    “没。”

    “那你能和我说说话吗,我害怕。”南有岁眨了眨眼睛,似乎能够摸索到江应浔所站着的地方了。

    “害怕什么。”

    “不知道。”南有岁闭上眼睛,精神上却很亢奋,这种反差让他觉得不舒服。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还有十几天就联考结束了,之后肯定不会这样了,哥哥我向你保证。”

    “你的保证哪一次有用过。”江应浔仿佛走近了一些,寂静空间里只有彼此交错的轻微呼吸声: “上一次你去医院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对不起嘛。”南有岁撑起了上半身,对着那个方向,语气里掺杂着撒娇的成分,又重复了一句: “对不起”。

    “从明天起,你的作息和饮食时间要报备给我。”江应浔站在床边,垂下眼睛看他: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看来这招行,南有岁往江应浔那边挪动了一些,伸出手在空气中晃了几下,摸到他的手臂之后,用了些力气往下,说道: “哥哥你坐下。”

    感受到床边下陷了一部分,南有岁松开了他的手,他应该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于是躺下了身体,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呼吸直到现在都烫得吓人。他触碰了下自己的脸颊,又一次拽起江应浔的手,将自己的脸往他的手心里凑,说道: “我的脸好烫,你摸摸看。”

    江应浔怔住了一下,手也难得变得僵硬了一些,指节蜷缩,他感受着南有岁烫烫的脸颊,很快收回了手,声音掷下: “睡吧。”

    “睡不着。”南有岁眼睛睁得很大。

    “已经请过了明天的假,今晚不回去。”江应浔说道。

    “真的吗?”南有岁的声音里都在透露着开心,心中的石头莫名落了地,嘴角都在牵起,他很满意地点了下头,心中的那点郁结也消散了: “那我睡啦。”

    他的确足够疲惫,没过十分钟呼吸就变得平稳绵长了起来,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江应浔坐在那里,看着被子里隆起的一团,用眼神细细描摹他的面容,发现他不老实地将手伸了出来,好像是在嫌热,还哼唧一声。

    他握住南有岁的手腕,想将手重新塞回去,却犹豫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手心已经习惯了南有岁手指的存在,没有了异物感。他弯下身,很短很轻地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嘴唇刚触碰到一些皮肤,就及时收回了。

    像是在自我欺骗一样。

    手被放回了被子里。江应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着带那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亲吻,都在这个晚上被夜色融化了。

    他再一次失眠。

    ————————

    第44章

    无意撩拨

    生了这场病之后,麻烦的不是南有岁,而是江应浔。他每天晚上都会照常接送南有岁回家,看见他盖上被子闭眼之后才会离开,如果第二天有课的话,就会连夜赶回学校,回去的时候也要差不多近凌晨了,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即便如此,每天依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距离联考还有两天,画室陷入极度焦灼的状态,大家眼下都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晚上结束后,南有岁拖着沉重的身躯坐在副驾的位置,车内无比安静,没有开灯的环境很适合睡眠,每天的过劳导致身体疲惫,眼睛合上似乎立刻就能睡着。

    他悄悄睁开自己的左眼,瞟了一眼身旁的江应浔正在启动车子,于是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却听见了来电铃声。

    江应浔几乎是秒接,他沉默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对着电话那头说话,神情认真,在思索着什么。

    渗进来的寒风让南有岁打了个哆嗦,他抱紧手中的书包和围巾,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江应浔朦胧的侧脸,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的内容,应该是专业上的问题,南有岁认真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懂具体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等他再次进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外面的寒风,这强烈的温差让南有岁动弹了一下。

    “很冷吗?”江应浔注意到了他的行为,将车内暖气又调高一些,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光影混作一团。

    “还好。”南有岁看透进来的灯光流转在江应浔的脸上,问他: “哥哥刚刚接了谁的电话,很忙吗?”

    “同学。学校里的事情,不忙。”江应浔简短地回答他,按照一直走的那条路线开着车,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他回复着消息,亮光照着他的脸庞。

    [后天就要考试了,好紧张,我现在已经心跳过速,心梗,心悸心慌了。]

    [预感这两天就要失眠了,希望考试那天还能保持住良好的精神状态。]

    [……]

    本来就觉得紧张的南有岁看见了他们的聊天内容之后情绪瞬间被拉紧,看着群里他们的发着一片哭泣的表情包,南有岁把屏幕熄灭了,他望着窗户外发呆。

    已经行驶了十几分钟的路程,接下来的道路,直行还是转弯,南有岁闭着眼都能完整地指出来,他扣住自己的手指,试图让自己跳得有些快速的心脏平缓下来,他开口道: “哥哥,我后天就要考试了。”

    江应浔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右手转动了下方向盘,车辆驶入更昏暗的道路, “知道。”

    “你当时考试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能不能给我分享点经验。”

    “我和你考的内容又不一样,有什么经验可以告诉你的。”凝滞的空气中,江应浔又说了一句, “说了之后不会误导你吗?”

    “也是。”南有岁点点头,感觉又陷入了一种无言的状态。

    其实他也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只是想借助和江应浔说话的机会转移点注意力而已。

    “你绷得太紧了。”又一个红绿灯的间隙,江应浔手按在他的肩膀处揉了几下,想让他放松一些,干燥的皮肤触碰到毛衣,被电了几下,黑暗之中都能看见静电的亮光。

    在江应浔抽离自己的手之后,他按在原来的那快地方,感受遗留下来的温度,看着他说道: “哥哥,我可以去你宿舍吗?”

    “宿舍有什么好去的。”

    “不想回家。”南有岁装作没听见他的回复,头微微低下一些,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明天江应浔是有早课的,还是最早的那一节,也就是说把他送回家之后就要离开了。

    “明天早上我可以很早就起床,搭乘最早一班的地铁,可能会迟到一点时间,不过应该没关系。”南有岁透过车玻璃看着前方的路灯,音量越来越小: “哥哥今晚一定要走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怎么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了,南有岁很是后悔,他亡羊补牢似地摆摆手又道: “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我还没聋。”江应浔有一瞬间的心止,踩下刹车的那一下有些用力,这不像他平日的开车风格,他松开安全带,说道: “下车。”

    受到惯性被迫向前的南有岁又被弹回了座椅上,他犹豫着不想下来,扭头一看江应浔的手臂搭在车门上,正认真地看着他,眼神在黑夜之中晦暗不明,只能看见深黑色的瞳眸。

    只好抱着怀里的东西下了车,他的脚步放得很慢,仿佛地上有什么阻力一般。

    “宿舍很挤,我明天没课。”江应浔转身等着他跟上来。

    “可是我记得你明明有早课啊,好像是星系物理……?是这门课吗。”

    “你记错了。”江应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纳闷疑惑自己应该没有记错的样子,笑容更深了一些,但恰好隐在了黑暗之中,南有岁没有观察到这种细微表情变化。

    洗完澡之后,水流顺着碎发滴落下来,打湿了睡衣,洇出深色的斑斑点点,他走到江应浔门口的时候,看着门底透出来的光,站定了几秒钟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到了规定的睡觉时间。

    这段时间的作息硬生生被江应浔调整了过来,超过规定时间一分钟都让他有些不安,他躺在枕头上翻了好几个身,就是睡不着,精神很活跃,甚至还能在脑子里编出几个小人讲故事。

    十分钟之后,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敲了江应浔的房门,等了些许时间之后,江应浔开了门,他身上的睡衣和南有岁的是一个款式。

    这都是齐钰为了图方便买了一样的,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些尴尬。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江应浔看着他,打开门的时候南有岁还在低头看自己的拖鞋,虽然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怀里抱枕头的姿势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就连睡衣领都没有整理好,有一边翻过去,显得他有些呆。

    “一样什么?”南有岁走了进去,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他看见桌子上摆着笔电,上面的数据分析让他看得眼花缭乱,一瞅就头大。

    江应浔坐回了位置上,鼠标点了几下,敲打着键盘,上身坐得很端正,神情严肃地看着电脑。

    “哥哥的床好香。”南有岁摊在床上,没什么顾虑地滚了一圈,侧躺在靠近江应浔的那边,看着暖光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他的轮廓变得柔和了些。

    “你知不知道说这样的话会让别人误会。”江应浔没回头,只是敲打键盘的速度慢了下来。

    “有什么好误会的。”南有岁没反应过来,他半坐了起来,眼神里透露出纯粹的疑问道: “这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吗。”

    “嗯,夸赞。”江应浔重复着他的词汇,他合上了电脑,在南有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到了床边,却只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快要将他笼罩起来。

    猝不及防看见江应浔站得这么近,南有岁抬起头看着他,闻到他身上传过来的沐浴清香味,他也闻了闻自己睡衣上沾染到的味道说道: “我和哥哥身上闻起来是一样的。”

    “别说了。”江应浔的声音低上几分,他虚虚地捂住南有岁的眼睛,手指感受到他的眼球和鼻尖,以及呼出的热气。

    南有岁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往另一边挪着,给江应浔让了位。床很大,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中间还能再加上个人。

    “头有点疼。”南有岁摸着自己的头发,也许是吹到了冷风,能感觉到隐隐约约的疼痛,他随意地按了头部几下,结果却更加难受了。

    江应浔拿开了他的手,在他的背后说道: “不能随便按。”

    “不舒服。”他的手腕被江应浔握在手心里,动弹不了,也没想挣扎,就保持着这样有点变扭的姿势,但他想转个身换个方向,因为现在的他看不见江应浔具体的表情和动作。

    “起身。”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背,看他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

    “噢。”南有岁乖乖地坐了起来,说道: “然后呢?”

    “枕在我的腿上。”江应浔将自己的腿伸直,眼皮垂下一些看他,面容上没有什么波动,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继续道: “不是说头痛?”

    枕上去的时候,南有岁觉得自己的头都僵硬了几分,他双手叠放在胸前,看起来很拘谨,试图在江应浔的腿上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看他这样,江应浔拖住他的肩膀和后颈,将他整个人都往上拉了一些,指骨分明的手微微分开,伸进他柔软的头发里,从他的发际处向着头顶稍微用力地揉着,速度很缓慢,从他的视角可以很好地看见南有岁闭上眼睛时眨眼睛的速度很快,睫毛扑闪着。

    “疼的话和我说。”江应浔的声音掷下,像石块扔进了海水中。

    “不疼。”南有岁微微晃动自己的脑袋,感受到指腹摩挲着自己的头皮,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得不说枕在江应浔的腿上真的很舒服,精神都放松了不少。

    “确定?”江应浔这次按下的时候用力了一些。

    南有岁瞬间睁开眼睛,用着有些责怪的眼神看他, “哥哥你故意的。”

    他听见江应浔很轻地笑了一声,之前眼睛的凌厉弧度变得温和了很多。

    “感觉没有那么紧张了,头也不怎么痛了。”南有岁说道。

    “没有任何一场考试可以决定你的终生,不需要这么紧张,心态不好反而会影响发挥。”江应浔边按摩着边说道。

    “可是我想和哥哥上同一所大学,我怕自己考不上。”

    “这么执着?”江应浔带着些揶揄。

    “嗯。”

    “你很优秀,不会考不上,唯一要做的就是放宽心。”

    “真的吗。”

    “真的。”

    南有岁的嘴角弯起一些,他都有些困了,但他舍不得睡着,很珍惜现在的时光,微微睁着眼睛,这样的角度很容易就会和江应浔的视线相撞,他将眼睛瞟向别的地方,说道: “考完联考之后,还有半年我就要彻底毕业了,再过三个多月,就是我的生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江应浔听他说话,换了种手法,揉按着他的太阳穴直到头顶。

    “代表着我要长大了,成年了!”现在南有岁只能闭着眼睛,不然他肯定要睁开自己的眼睛,还是亮亮的那种。

    “你很期待成年吗。”江应浔问他。

    “不知道,就是人生的重要分水岭吧,总觉得过了这个年龄线就会发生点什么,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也不会发生。”江应浔补充了他的后半句话。

    按摩完之后时间也不早了,南有岁昏昏欲睡,他枕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已经开始怀念江应浔的腿了,他平躺在床上,关了灯之后一片漆黑,手在床上来回摸了几下,什么也没摸到,偷偷一看,他和江应浔之间相隔得很远。

    但他还是保持原位没有动,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他小声地问了一句, “哥哥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南有岁朝着那边移了几下,像是天然的磁铁一样,用手试探着之间的距离,觉得满意之后才闭眼。

    “哪里长大了,还是像个小孩。”江应浔沉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装睡。”南有岁捂住自己跳动的心脏,猝不及防,他被吓了一跳,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空气表层。

    谁也没有再说话,南有岁先睡过去了,这次没睡着的又是江应浔,他的指腹似乎还留存着那种触感,看着南有岁的头发,他反转了个方向,朝向窗户那边,看着透进来清亮的月光。

    想到之前的对话,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话,没打算真的说给身边的南有岁听,算是说给自己的补充——

    “算了,你不用长大。”

    ————————

    江应浔: #¥%&*¥

    南有岁:啊?

    江应浔: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本人:快点实践一下给我看看实力!

    第45章

    无言私心

    联考的成绩很不错,还没有体会到充分的喜悦感,南有岁就要准备校考了,连续不断要处理的事情与考试被压缩起来,塞进本就不多的时间空档里,好在他的心态调整了很多,去N大校考的那几天他心情很不错,情绪波动的时候会看看手腕戴上的手链,是齐阿姨送给他的,说是专程去了寺庙开过光。

    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心理慰藉,结束校考的下午,校园浸泡在落日余晖中,他走路的步伐都很轻快。

    “多亏你了。”南有岁拍拍自己的手链,勾起嘴角很开心地笑着,连忙给齐钰发消息,告诉她发挥得还行,顺便拍了手链的照片过去,声称真的会带来好运。

    [明明是我们家岁岁自己就很棒!考完就好,多休息休息,千万不要太累了。]

    看到齐钰发过来的消息里包含着“我们家”三个字的时候,鼻子有些酸涩,他觉得齐钰很好地给了他关于“家”这个字的定义,虽然她的陪伴时间不长,但蕴含的关心与爱护很难不让人感到动容。

    回复完消息之后他抬头看向前面,很熟悉的背影撞进了他的视线,实话说他有点犯脸盲,但每一个相处时间超过十分钟以上的人,他都能够清楚地记住那个人的长相体型,甚至光靠背影就可以瞬间想出名字是什么。

    恰巧她回了头,正好对上视线,她明显眼睛放大了一些,露出牙齿大方地笑着,又确认了一眼之后挥了挥手,肩上的背包差点被晃下去。

    “顾学姐好。”南有岁也打着招呼,走到她的身前,帮她捡起了掉在地面上的挂坠,说道: “这个掉了。”

    “什么时候掉的!我都没注意到,谢谢你。”顾拾月侧过身看着背包,果然那片光秃秃的,她重新别了上去,看看南有岁的身后厚重的画袋道: “是来校考的吗?我这几天就看见了好多美术生过来考试,还想着能不能碰见你,没想到这么巧还真的碰上了。”

    “我也没想到会看见学姐。”南有岁笑了一下。

    “太生疏了,别叫我学姐,我就比你大了两届而已,都把我叫老了。”她开着玩笑,一起走在旁边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又道: “太辛苦了,要不我请你去吃饭好了,食堂就在前面,有几个窗口蛮好吃的。”

    “不用了吧,我还……”南有岁迟疑了一下,三月初接近傍晚的时候天稍微有些凉,身上穿的外套不是很厚,他感觉到丝丝凉意。

    “你还要去找你哥哥对吧。”顾拾月恍然大悟, “那你可别跟我去吃饭了,不然这回真成我把你抢走了。我记得两个小时前我还看见过你哥来着,他没在学校,看起来挺忙的,刚下课就走了,不过去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现在又回来了?你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万一又白跑了一趟。”

    “噢好,我联系他看看,谢谢学姐。”说完这个称呼之后他忽然想到顾拾月说的话,但他又不知道改为什么称呼好,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声音戛然而止。

    “真可爱哈哈,你要是我弟弟我天天逗你。”顾拾月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不许拒绝我约饭了,拖也把你拖过去。”

    “会的。”南有岁被她的热情感染到,挥挥手和她道别。

    本来想考完直接去找江应浔给他一个惊喜的,经过顾拾月这番提醒之后,他觉得这份惊喜不尴不尬的。去宿舍也许他人不在,联系他的话就不会再是惊喜了。思索之下他脑内突然闪现江应浔曾经在车站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是打算打电话给他,不巧是的,他没有接,发消息也没有回复。

    等待的时常足够他走到宿舍,还没进大门,他就被拍了一下肩膀,是尹和硕,他很惊奇地“啊”一声,手里拎着书包。

    “尹学长。”南有岁在想他这一路上真的太巧了,没过多长时间就遇见了两个熟人。

    有种他还没有考上N大,却已经在这里结出丝网的感觉。

    “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一趟你是白跑了,因为你哥不在。”尹和硕戏精上身,装出悲伤的样子,这倒让南有岁有些手足无措,还没等自己说什么,他又灵光一闪的样子说道: “诶你哥是不是去考场大楼等你了?你没在那等等吗。不对不对,好像不是,我记得他说要出校门,考场不是在校内吗。”

    南有岁被他的混乱逻辑搞得脑袋都变迷糊了,刚好手机进了电话,来电显示是“哥哥”,尹和硕瞟到了,他“哦”一声, “那正好,我上楼了,你们聊。”

    江应浔那边一开始很嘈杂,夹着车辆鸣笛声,过了几秒钟安静了下来,应该是找了个方便听电话的地方,低低的声音通过介质传到耳边, “抱歉,刚刚在忙,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多久吧。”其实南有岁也不清楚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觉得这一路上还挺充实的,时间流逝地很快,一看时间竟然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我在你宿舍的楼下,我现在要过去找你吗还是?”

    “站在那等我。”

    反而是等待江应浔过来找他的这段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时不时就要抬起头看几眼,虽然低着头光从脚步的声音南有岁就能听出来江应浔还没有到。

    落日熔金的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没有来得及珍惜,就步入了蓝调时刻,周边的一切都变成了深沉的蓝色,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画室匆忙准备考试,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细腻仔细地感受过时间引发的环境变化了。

    退出app,他打开了相机,想对着眼前的景象拍张照片,刚竖起来却从取景框里看见了个微小的身影,落下的灯光昏黄幽暗,他眯起眼睛,想确认那是谁,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江应浔站在稍远的距离,中间隔着几个路人。

    手一抖,他好像点了圆圈键,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些,收起手机立刻直起身体,他快速地走了过去,声音里都透露着开心, “哥哥,要上去吗?”

    “不回宿舍。”江应浔朝着反方向转身,过来的这一趟纯粹就是为了接他而已。

    又绕着这条路走了一遍,南有岁想再路痴的人走这么多遍都能变成人形导航,出了校门之后走的路他就不清楚了,准确来说是没有走过。

    “不是回家吗?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南有岁四处张望,像是急于在路上留下标记似的。

    “允许你再猜十分钟。”江应浔看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个可爱好奇的灵魂想出来细细探查一番。

    “猜不出来。”一秒钟,南有岁就放弃了,这压根不是时间的问题,江应浔一点提示都没给,他猜一天都猜不出来。

    精准的十分钟之后,站在陌生房间里,南有岁没有任何实感,这种崭新的环境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他犹豫地问道: “哥哥你之后要住这里吗?”

    “偶尔过来。”江应浔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衬衫,似乎是为了应对什么场合才穿得比较正式,他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静脉血管凸起,洗手的时候对他说道: “有课的时候还是在学校比较方便。这边准备的东西太少,晚饭会随意一点,可以接受吗?”

    “吃什么都行。”南有岁的关注点不在于这个,他转移到之前的话题, “是宿舍太挤了吗。”

    “以后会有需要的时候。”

    “为什么是以后?”南有岁只是纳闷,他不明白这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考完试之后不会累吗,这么多问题。”江应浔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似乎是觉得他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又或者是在刻意隐藏着些什么。

    “那我去等饭好了,哥哥你快点,我饿了。”南有岁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不再追问下去,他从厨房出去走到了客厅,除了必要的家具,他找不到任何一点多余的东西,实话说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但身处在这里,他却能够感受到十足的安全感与归属感,扭头透过磨砂玻璃看了一眼还在厨房的江应浔,江应浔也许就像能够令人定心的船锚,不论所处环境在哪,只要有他在,南有岁就不会觉得不踏实。

    两间卧室都整理得很好,能看出来确实费了很多时间,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因为那里更加生动,桌面上摆放着睡眠香薰,书柜上有他翻看了很多遍依旧很喜欢的美术书籍,可以说是整个房子里最有烟火气的地方。

    虽然没有完全复刻家中的卧室,但也足够温馨和心安,他很想扑到床上,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有几处沾到了颜料,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只是围绕着卧室绕了一圈,左右翻翻。

    空气中散发着舒适的香薰味道,不得不说它的功效确实不错,没几分钟就感到了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和自己的眼皮做着斗争,精神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脚腕处触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好奇怪,总不能是脚下的地毯吧,困意让他变得迟钝,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出了幻觉,直到小动物的叫声出现,他猛地惊醒,往下面一看,竟然是一只还没有长多大的小猫。

    他和小猫都很惊讶地望着对方,小猫还炸毛了一下,往远处跳走一些,白色的身体上有着点点斑纹,他觉得这只猫和耶宝好像,一瞬间还产生了错觉。

    “你从哪里跑来的呀。”他和小猫说话,虽然小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以为很凶地呲了他一下。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建立信任关系是一项很困难的事情,好在小猫很容易就被收买了,他靠着一个罐头轻易地就和它打成了一片,看着它慢条斯理地进食,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哪来的猫罐头?

    “哥哥,家里出现一只小猫。”他怀里抱着猫走到厨房找江应浔。

    江应浔没回头,他低低地“嗯”一声,回答他, “捡的。”

    “在哪里捡的?”

    “学校门口。”本来回复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江应浔端着菜碟,关掉油烟机,机器运作的声音瞬间停掉,他往前面走了几步,说道: “它一直跟在我身边。”

    那天是个阴天,满天都是乌云,天气预报预测半个小时之内会下雨,见它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一个劲儿地蹭着自己的腿,江应浔忽然想起雨天时候的南有岁,似乎也是那样的神情,于是蹲下了身,将它抱在怀里,轻轻地说了一句, “那你跟我回家吧。”

    思绪又被扯了回来,他递给了南有岁一双筷子,看了看他怀中的猫,说道: “先别和它玩了,吃饭。”

    “噢。”南有岁把它放在了地上,任它自由奔跑,看它小小的身影充满好奇心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看了一会儿之后收回了视线,看着几道菜肴,自我感慨似地说道: “这晚饭还叫随意,哥哥你平时吃饭也太奢侈了。”

    江应浔见他说得这么夸张,有些想笑,夹了一块鸡翅在他的碗中说道: “今天你结束了校考,本来应该庆祝一下的。”

    “不用。”南有岁夹起那块鸡翅,一边脸颊鼓起, “我经历过好几场考试呢,照你这么说,我要吃得撑死了。”

    饭桌上,他又开始分享着自己在考试时候的感受,一不注意就说了好多话,放松状态下的他和平日里的样子有些不同,什么话都会分享,像憋了很久似的。

    吃完之后,疲惫感一下子冲了出来,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头脑中的思绪变成了乱七八糟的毛线团,但却怎么也描述具体确切的感觉,他又打了个哈欠,趴在餐桌上,眼神放空地看着桌面,眼睛半闭不闭的。

    “困了就去睡。”江应浔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向那间卧室说道: “回屋睡。”

    “嗯嗯。”南有岁下意识点着头,但其实他并没有完整地理解江应浔在说什么,脑子里漂浮着他自己的想法,整个人悬浮在云朵之上,他在想江应浔出来走读,竟然还能想到给自己留房间。

    就好像一开始江应浔并不是为了他自己才搬出来的一样。

    “哥哥。”南有岁闭上眼睛像是呢喃,实际上他的头脑在运转,声音有些含糊: “如果我考上了N大,我也可以和你一起住在这里吗,我看见……”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睡着了,看起来是非常疲惫,就连趴着的姿势都可以睡过去。

    “睡着了?”正在收拾餐桌的江应浔看着他,一只手端着餐盘,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做出了回答: “我们宿舍隔得太远,我怕你突然什么时候就想找我,如果你想和我一起住的话,当然可以过来。”

    这个地方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不过后面的话江应浔就没有再说了,他将那些话语以及被深埋在泥土之下的想法全都蒙蔽了起来,沉默着。

    南有岁似乎是嫌现在的睡眠姿势不舒服,甚至皱了皱清秀的眉,头来回翻转了几下,江应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横抱了起来,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另一只手拖住他的颈后,看着距离极近的面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只静静看了两秒,就将他送进了卧室。

    像是天然的吸引力,放到床上的一瞬间,南有岁就抱住了被子,眉头松开,表情很是满意。

    “喵”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江应浔。

    “别吵他。”江应浔将它抱了出去,这引起了小猫的极度不满,但挣扎之下它还是妥协了。

    看了眼腕表,还剩下不多时间他就要上晚课了,他处理一下了社交软件的消息,看了眼窗外,突然就变成了阴天,黑漆漆的天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够闻到那股潮湿的味道,整个世界都快要被打湿,估计又是个雨夜。

    他将衬衫换掉,手臂扬起的时候身侧流畅的肌肉线条被牵扯而起,充满着力量感,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侵蚀着这片地方,夜色中的他看着墙面,眼神似乎能够穿透它而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景象,忽然闹钟急促的铃声响起,像是给他打了个警铃,他的心脏停滞了一瞬,接着面无表情地换好衣服,关掉闹钟,走进客厅。

    挂在落地衣架上的外套被他搭在手臂上,手指按在客厅的灯光按键上,还没有关上,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以及细微的脚步声。

    “哥哥,你要去哪。”声音还带着鼻音,像是梦游时才会说出的话,南有岁揉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变得不整齐了,歪歪扭扭的,露出一小截锁骨,像是强扯着神经才醒来的。

    “我去上晚课。”江应浔散开外套,准备穿上。

    “把我也一起带去吧,我也想去。”思绪渐渐回笼,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允许蹭课吗?”

    江应浔沉默了几秒,眼神中包含着深不可测的东西,他说道: “这节课人很多,经常有外院的学生旁听,老师记不住人名。”

    这样的回复让南有岁明白了,他清醒了不少,立刻跑向自己的房间,说道: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这份匆忙夹杂着刚睡醒的凌乱,导致他差点把外套穿反,一顿兵荒马乱,等到终于一切准备完毕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提起的心脏也掉落在了原本该待的地方,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小猫,南有岁朝它挥着手,说道: “你乖乖待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你把猫也带上。”江应浔推开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对他说着。

    “什么?”南有岁惊讶地看着他,问出本不该问出的一句话, “课上可以带猫吗?”

    “你说呢。”江应浔的声音淡淡的,却总让人觉得他在揶揄,这次语气正经了不少: “上的这节课会很无趣。”

    坐在教室里,一小圈人疲惫地揉揉眼睛,另一圈人打开课本努力地在翻页,各有各的忙法,南有岁戴着口罩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嘿,你是外院的吗,过来蹭课?”前排的人转过来和他聊天,似乎也是无聊透顶了,翻开的书页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嗯。”南有岁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只好点点头。

    “真是想不开,你不知道这节课有多难上,挂科率很高的!对了,你没选这节课吧,要是蹭蹭还行,选修的话简直就是酷刑。”

    “是吗。”南有岁给出了标准的敷衍回答,转头看看江应浔,见他正在认真看着书本,只好收回视线,独自完成和社牛同学聊天的任务,还没有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他很是忐忑。

    “不骗你。同学你哪个院的?看你有点眼熟,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之后这节课有什么问题还能联系联系。”他打开自己的微信,点着什么。

    南有岁一时间无法招架,只能同意,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江应浔按了回去。

    “这就不用了。”江应浔扔下简单的几个字,抬眼看了前排人一眼,随后不着痕迹地又看向了书本。

    “啊好吧,原来你们认识啊。”他比了个“ok”的手势,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课上所讲的内容果然如同江应浔所说的那样枯燥无趣,基本都是公式,一个专业名词听不懂就会影响下一个知识点的理解,何况南有岁还是从中间听起的,能听懂才怪,他看看黑板和课件,最终放弃了挣扎,姿势由一开始的端正而坐变得越来越趴。

    他开始研究起了旁边的江应浔,他握着黑笔有条不紊地记着笔记,时不时瞟着课件,神情认真严肃,准确地勾出最核心重点的问题,在旁边记着标注,见他这样的状态,南有岁想起了别的事情,但视线一直没有移开。

    他在想和江应浔以前的事情。

    “认真听课。”江应浔提醒他。

    “听不懂。”南有岁诚实道。

    “不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吗。”江应浔继续写写划划,讲话丝毫不影响他的思路进展。

    这下南有岁坐直了上半身,认真地看着前方,但脑子没一会儿就要神游,压根控制不住。

    真是难熬。

    好在这节课堂只用上两小节,下课的瞬间教室里便传过来了躁动,他们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感慨着外面又下起了暴雨。南有岁靠的这边并不能看见外面,只能竖起耳朵听他们描述这场雨是多么的大,人群都冲出去了之后,果然能听见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很夸张。

    按理说三月份应该是没有这样大雨的,应该是绵绵又漫长的雨季。

    “怎么走啊,伞都要吹翻了,又不是夏天,至于下大暴雨吗?”

    “快冲吧,反正宿舍也不远了,冲冲冲!”

    “好苦的命,非要在今天晚上上课,就不能线上课吗呜呜呜。”

    教学楼门口一群人在互相吐槽着,没抱怨几句就冲进了雨幕中,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南有岁倒是带了伞,但他觉得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伞能起到的作用只有百分之六十,不用想,肯定要被淋成落汤鸡。

    就是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南有岁像其他人一样,也进入到了雨幕之中,这场雨比眼见的还要大,四处飘来的雨滴像针扎一样刺痛着身上的皮肤和布料,伞面被风吹到变形,没走几步鞋子全都湿透了,最糟糕是的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南有岁手里握着的伞听从了风的命令,丝毫不管他抗争的力气,导致雨全都落在他的身上,浑身浸满了水,走起来都费劲。

    “把伞落了。”江应浔在另一把伞下对着他说: “来我这里。”

    南有岁立刻把伞落了,他真的驾驭不了这样难以控制的伞,连自己都要被吹翻,快速地躲进了江应浔的伞下,紧挨着他,身上的潮气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沾染上的,青草泥土的气息充斥着鼻腔,路灯的光渗透着每一处,南有岁看见江应浔的前面有个水洼,连忙拽住他躲了一下。

    差点把自己绊倒。

    回到客厅之后,明灯照耀下,明显是南有岁更狼狈一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他回头看着地面上被带进来的雨水,自己身上还在滴着水,随便拧一下都能积出小水洼,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淋雨之行。

    江应浔进浴室帮他打开了暖气,说道: “进去洗澡,小心着凉。”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处在静谧环境之下的他被冷得打了个颤,他什么也没顾得上地跑进了浴室,吹下来的暖风一点都没有缓解他的不适感,反而是加重了,导致他打了个喷嚏。浴缸正在放水,等待期间他揪起身上的衣服,揉着自己沾到水的眼睛,一手湿润。

    浴缸里噗通一声,他都没反应过来,一团白色的东西掉了进去,他小声惊呼了一下,身体撞在了置物架上, “咚”一声,不小的动静,连他本人都被震惊到了。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南有岁赶紧把掉进水里的猫捞了出来,他转过头对上江应浔的视线说道: “你捡的猫也太不老实了。”

    ————————

    第46章

    照片定格

    江应浔一时之间没管他所说的猫,眼前呈现的全是湿透了的南有岁。头发被打湿,碎发黏在额头上,眼睛也冒着水汽,睫毛上挂着水珠,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清水,白色上衣被水浸透之后变得有些透明,勾勒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他蹲在那里,因为紧张猫呼吸有些急促。

    太过于细致的观察,甚至都可以看见光洒下之后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柔和的灯光使他的面部线条变得更加鲜明,南有岁又低垂下眼睛,嘴角弯起弧度,丝毫没有责怪猫的意思,指着它的小脑袋,力度很轻,说道: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先给它洗澡吧,已经湿成这样了。”南有岁抱着猫朝他示意一下。

    眼睛里亮着光,眼角微微向下,嘴巴张张闭闭,鼻尖也挂上了水珠。

    江应浔先回答了“嗯”,才真正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

    起身的时候,南有岁觉得有些眩晕,喘不上来气,缺氧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长时间蹲下再起身很容易导致头晕,而且这次他淋了雨,身体又很疲惫,起来的时候没稳住身体,往后踉跄了一步,江应浔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只接触了这一会,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浸湿了,本该冰冷的感觉却转成了温热。

    “吓我一跳,差点以为要摔地上。”南有岁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把小猫放进了洗手池那边,那样的空间更适合它洗澡。

    捡到它的时候,江应浔就已经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检查洗澡,这次只能算得上是意外事故,不用太怎么认真清洗,简单过一遍就好。

    “不许动,只用五分钟,洗完就放你自由。”南有岁在和它进行谈判,语气假装很严肃的样子,试了水温之后才把它放进去浸泡。

    江应浔站在一旁看他忙来忙去,撩起眼皮猝不及防看见镜子的时候,他将视线放在了南有岁的脸上,见他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身上被溅到斑斑点点的泡沫,猫本身还好,倒是南有岁看起来更加狼狈了,真不知道是给猫洗澡还是给自己洗澡。

    “你这样洗五分钟能洗完?”江应浔靠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毫无章法。

    “十分钟,我刚刚高估自己了。”

    分分钟打脸,在他话音刚落,小猫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想将身上的水都甩干,结果全甩在南有岁的脸上,连同沐浴露一起,但他现在行动不便,只好用手臂擦擦自己的脸,感受到可谓辛苦。

    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沐浴露又被溅进了眼睛里,南有岁立刻闭上了右眼,一开始还好,过了几秒就变得灼烧刺痛,手上也沾到了这些化学物质,他摊开双手,痛苦地睁着一只眼睛撇撇嘴对江应浔说道: “哥哥我眼睛好疼。”

    “过来。”江应浔怔了一下,带着他走到淋浴那边,太温和的方法并不能冲洗掉眼睛中的沐浴露,他拈着南有岁的衣服让他站好,说道: “仰起头。”

    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将南有岁半抱在怀里,不断吹着暖气的空间内温度上升,空气中氤氲着微妙的气息。

    打开花洒,控制着方向对他的眼睛冲洗,细密的水流冲击着他的眼睛以及脸部,顺流而下,将他的衣服浸得更湿。

    南有岁闭眼眨着眼睛,刚才的刺痛感缓解了不少,但是水进眼睛的感觉依然也不好受,他紧抿着唇,像被罚站了一样。

    花洒被关上,眼周都红了,南有岁摸了摸眼睛,异样感没有之前那样明显了,缓了几秒钟才重新睁开,眼前一片清明,他呼了口气,想笑出来,面部肌肉却本能地表达着痛楚,扯出了一个怪笑容,看向江应浔说道: “好了好了,小猫还在水里游,快去看看它。”

    这会小猫不调皮了,听话地泡在水里,睁着眼睛,安静到像是装的。速战速决,南有岁将它捞起来,手臂抬起拿了条新的毛巾想把它包起来,神情很专注,莫名感觉到颈侧被什么触摸了,极短的一下。

    “你看起来比它更需要洗澡。”江应浔展开的指腹上有刚被擦下来的泡沫,点点气泡团在一起,逐渐消逝, “把它交给我,别管了。”

    被包住的小猫迷茫地张望,江应浔把它抱走之后带上了门,没过多久外面出现朦胧的吹风声,南有岁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分别在手臂和衣服上发现了更多的泡沫。

    他果然比猫更狼狈。

    温暖的水温驱散了他身上的冰冷感,没一会儿浴室内就起了层薄雾,取下浴巾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没带衣服进来啊。

    来这边很仓促,什么衣服也没有带过来,他看着衣篓里面的衣服,敲了敲玻璃门,把门拉开一点距离,热气喷薄而出,他钻出半个脑袋,什么身影也没看见。

    “哥哥我没衣服穿。”

    说完就缩回了脑袋,外面的温度有些低,水蒸发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热度,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将就一下,只有我的睡衣。”江应浔敲敲门,手臂上搭着叠放整齐的衣服,低下头看跟在自己脚边像跟屁虫的猫。

    接过之后,他理开明显比自己尺码大的衣服,二话不说往身上套,本来在江应浔身上很正常的领口被他穿得却有些深,袖子也大,下摆到了大腿的位置,要命的是裤子也很大,裤腰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里,要掉不掉的。

    “你的睡衣好难穿。”南有岁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身潮气,脸颊上沾着点点水珠,睫毛湿成一簇簇的,他对江应浔说道。

    江应浔正在收拾小猫挣扎间弄乱的沙发以及地面上的放置物,顺手拿起用过的毛巾,瞟他一眼说道: “难穿你可以脱下来。”

    “那我还穿什么。”南有岁接住发丝上滴下来的水。

    “别穿了。”江应浔面不改色和他擦肩而过进了浴室。

    南有岁说不出话回答他了,只好蹲下身和小猫自言自语道: “他怎么这样啊。”

    缺失的东西渐渐补全,比如衣柜里填满了两个人各自的衣物,增加的餐具以及烘焙用品,减少地板冰冷感的毛毯,变得越来越像生活的地方。

    这个填补的过程耗费了近三个月。

    时间一晃而过,南有岁的高考顺利结束,等待成绩公布期间他压力并不是很大,还是挺有把握的。高考结束那天,齐钰因为时间原因只带了他们去临近的海边城市玩几天,可惜因为天气原因,一大半时间都是在酒店里,外出的时候也都是阴天,整片海域都是暗暗的,期待感都被磨灭完了。

    南有岁心中所期待的毕业分水岭也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倒是考完之后作息很难调整过来,生物钟比什么都准,惯性让他起床洗漱,出了门才恍然大悟这种生活早已结束了好几天。

    现阶段南有岁很轻松,但是江应浔临近期末的事情很多,最重要的就是结课考试,每天待在图书馆学习,这种不巧合导致他们的见面次数依旧很少……

    清晨天亮了一会儿,江应浔的闹钟准时响起,他像是个按照程序行走的机器人,预计时间范围内做完所有的事情后,却站在自己的床位拎着书包没有出门。

    “七点半整,还有三秒钟就变成三十一分了,奇怪了,你不出门是在玩手机吗?”邹旭脸上还没有清醒,他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打了个哈欠, “最近你看手机的频率明显比之前高了很多,根据你的手部动作判断,是在和别人聊天?”

    “啊,不会是朋友圈背景那个青梅竹马吧,竟然是真的?”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尹和硕还有点沾沾自喜,因为这还是他靠着自己敏锐的神经发现的。

    “有戏啊我看着。”邹旭扬了扬头,一脸怪笑, “什么时候能把你暗恋对象追到手啊。”

    江应浔抬起头,收起了手机,他原本没想回复他们这种不正经的玩笑话,就像舍友本人也只是说着玩而已,没有真的想刨根究底八卦。

    也许是因为心情还不错,江应浔淡淡地“嗯”一声,穿过宿舍靠近门口,毫无波澜地说道: “还差点吧。”

    “?”尹和硕的表情僵硬了起来,他冲着邹旭无声地“啊”了好几声,不可思议地说道: “什么鬼。”

    “闷声干大事,不愧是……”

    锁屏亮起,一连串好几条消息,江应浔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看着对面发过来的消息。

    [耶:还在地铁上,早高峰人好多,本来想拍照给你看人有多少,结果根本举不起手机。]

    [耶:图书馆在哪里来着?我待会导航一下吧。]

    [耶:不说了,手机快掉了。]

    江应浔看着他这些混乱无逻辑的话,都能想象到他的匆忙与无措模样,简单做了回复之后,指尖在屏幕往上滑了一下,是南有岁昨晚发过来的消息,说打算今天过来找他,不巧是他的并没有接受到这些消息,早上起来的时候才看见。

    站在校园大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江应浔一眼就看见了脚步匆匆的南有岁,他灵活地在狭窄道路上的车辆中来回穿梭,头顶上的头发被风吹到翘起,在一群人之间寻找着什么。

    终于找到江应浔的时候,他抿着唇笑笑,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单纯喜悦。

    眼睛化作摄像机,混乱的背景和人像被自动模糊掉,吵闹的人群声以及刺耳的鸣笛声分贝被降为低值,占据了视野唯一中心的南有岁跑到了江应浔的面前,内心停滞的齿轮才开始重新转动,每段神经上都有在跳动的美妙狂想。

    “哥哥,吃早饭吗,我带过来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压扁。”南有岁取下书包,拉开拉链先看了一眼: “还好,是完整的,给你一份。”

    其实已经吃过早饭的江应浔还是接下了,他用一只手拎起南有岁书包上的提手,有些诧异地说道: “这么重,装什么了。”

    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揪起来的南有岁怔了下,吃饭的动作也停住了,含含糊糊地说道: “就是几本书,我也忘了具体是什么了,随便塞的。”

    “你都这么努力了,我也不能落后。”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图书馆里有很多专业相关的书籍,你也可以提前先看看,艺术类的应该在六楼书架。”

    南有岁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坐在图书馆里,南有岁和江应浔相对而坐,一张桌子很大,两个人隔开来坐,距离看上去也挺远的,谁也干涉不到谁。现在靠窗的这排位置来的人并不是很多,稀稀朗朗的,南有岁把那些书都拿出来摆上,没急着看,而是观察着旁边的书架。

    他的注意力忽然就被眼前刚过来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倒也不是他故意想看,而是那两个人的举止实在太过于招眼,很难不令人看过去。南有岁浅浅地瞟了一眼,对别人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翻开眼下的一本绘画书籍,他看着编者关于这幅画的描述。

    前面发出克制的嬉笑声,南有岁下意识看了过去,猝不及防看见两个人在亲吻,吻地忘我,脑子“轰”一声,似乎列车突然间脱轨了,埋下头的动作太迅速,像是怕被他们发现以为自己在偷看似的。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他,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合上书本,将其他书籍叠放起来,扣了扣桌子说道: “你来我这坐。”

    其实也没必要,他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但是南有岁听从了,和他换了个座位。

    [明洋:我这几天去别的地方待了几天,没来得及和你聊天!高考怎么样, N大稳了吧,是不是很开心。]

    [明洋:什么时候有空约顿饭吧,来我家。]

    后面一条消息他撤回了,修改了好长时间,前面的话原封不动,只是后面的主语换掉了。

    [明洋:什么时候有空约顿饭吧,去沈学长家里?我提前问了他,他同意了的。]

    [耶:应该吧,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呢,想去哪里?]

    [耶:好的,我都有空。]

    [明洋:还没想好呢,反正……算了,见面再聊!]

    南有岁答应了之后,明洋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明洋的情绪有点问题。

    但愿只是自己多想了。

    他将手机塞到一边,微微撩起眼皮,看见江应浔的那双骨感的手,手指因为握笔轻微发白,黑色碎发下架着半框眼镜,穿着的上衣领子可以看见一点锁骨。

    莫名地,他把江应浔和图书馆里的路人做了对比,其他人看起来都怪怪的,只有江应浔看起来最顺眼。

    绘画书籍抱起来很重,看得却很快,图片占很大的占比,仔细研究的话说实话也用不上多长时间,将最后一页翻完,他揉了揉眼睛,有些没力气地半趴在桌面上,随便拿过一沓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江应浔起身接水回来的时候,他把草稿本传了过去,写一些没什么必要性的话,纯粹闲聊。

    [明洋说过几天让我和他们一起聚餐。]

    江应浔喝水的时候视线向下看见了,放下杯子拿起笔,草草写了几笔。

    [嗯?]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有岁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差点出声。

    [沈祺和我说了。]

    [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是。]

    本来想传过去的江应浔又把草稿纸拉了回来,他晃动着手腕又写了一句话。

    [不想学了?]

    [没有!我会陪哥哥学完的。]

    还在后面画了个极简笑脸,很标准,像是实体化的缩小版可爱灵魂。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南有岁早一步先比江应浔翻开了书,握住笔圈画着,偶尔在旁边写点标注,似乎精神值又满格了,却没想到一分钟之后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长长的一条,脸颊压在书页边上,看起来就很硌人。

    江应浔笑笑,帮他把旁边的窗帘拉上一点,以免刺眼的阳光过久照射。看了一会儿,他打开相机,对着那张草稿纸上的笑脸拍了一张,定格了下来,却没有讲究什么构图,甚至四周都没对焦,变模糊了。

    看着框下来的笑脸,没来由地想到南有岁在校门口冲他微笑的模样。

    手指动了几下,他发了条朋友圈,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尹和硕:我就说,这露出的手指故意的?绝对是你的青梅。]

    [沈祺:?]

    [邹旭:谈上了?还是在一起了?]

    他回复了邹旭一个省略号,没让这条朋友圈问世多久就把它删掉了。

    ————————

    南有岁:没想到吧,其实我是个颜控

    第47章

    意外撞破

    夏季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白天被拉得很长,街边路人穿得都很清凉,手里拿着雪糕缓解高温带来的生理不适。南有岁按照导航找到沈祺所住的地方,灰蓝色的天空笼罩着他,莫名觉得空气中漂浮着微苦衰颓,这种反差让他有些不安。

    第六感在作祟,他又给明洋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已经快到了。

    依旧是没有答复。

    按了门铃之后,来接应的是家里的阿姨,面上露出疑问的表情,打量了南有岁一番,问道: “是小祺的同学吗,过来找他玩?真是不巧,他半小时前出门了,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出门了?”南有岁嘀咕了一下,又看了眼时间,的确约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微微皱着眉,问道: “沈学长有说出去要做什么吗?”

    “还没问他就匆匆跑出去了,要不给他打个电话?”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震动着,示意了一下连忙接起道: “诶沈先生您说……”

    很是纳闷,明洋和沈祺都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放别人鸽子的人,于是他分别给这两个人打了电话,遗憾的是全部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之前和明洋联系时候会产生的异样感觉在这一刻似乎化为了实体,回程路上,种满的梧桐树落下的阴影压着他的身体,没怎么犹豫他就准备去明洋的家里。

    地址之前貌似是发过的,他翻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庆幸没有被自动删除。明洋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只有一条极其狭窄的过道,两边的房屋突出窗户,密密麻麻一片,嘈杂声充斥着这片拥挤的天地,稍不注意就被身后的行人撞到。

    似乎看见了明洋的背影,他立刻抓捕到了,脚步快了起来,很怕会走丢,手里握着的冰水也变成了常温,化掉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和手腕滴落在地上,他随意往身后的书包里一塞,差点撞到转角处突出的墙面。

    “明……”

    名字还没喊出来,他看见明洋正和另一个人在争执,一开始交谈还很正常,也许是克制隐忍了太久,看上去明显壮很多,头发稀疏的那个人毫不犹豫想扇明洋一巴掌,却被明洋截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树叶作响,像是隐形的旁观者,南有岁吃惊地看着他们,不用多想就能看出来对方应该是明洋的爸爸,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起了这么大的争执,这种直白的暴力一瞬间把他拉回了幼儿时期。那时候所在的福利院也是充斥着大喊大叫与冷嘲热讽。

    久远到,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当那些话全都没有听见,你丢不丢人?我……我都没脸说!是不是这些年我亏待了你,你成心气我来的?”明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睁着眼睛一脸愤怒,带着很多不解,他缓了缓继续说道: “明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之前确实对你不够好,这点我承认,但你知道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吗?”

    “我没错。”明洋面上有些丧气,却没有屈服的意思,他盯着明烽说道: “你凭什么管我?”

    仅仅是强硬了这么一回,他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眼睛变红,不敢再直视谁的视线,垂着头看着灰色的地面,用气音说着: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这是我自己思考了很多很多遍才确定的选择,我一点都不轻松啊。”

    “你……你!你会后悔的!”明烽用鼻子喘着气,他气得直拍胸口,指着明洋什么也说不出来,气愤地又骂了他一句,动作激烈地转过身走进了单元楼里,消失在黑暗之中。

    南有岁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他认知清楚的时候明烽已经走了,他左右看看,立刻跑到了明洋的面前,见他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只露出一颗低落的脑袋,身体时不时在抖动。

    突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才好,按照他对明洋的理解,他觉得此时的明洋应该更需要自己的空间,于是他在稍远一点距离也同他一起坐了下来,观察着他的状态。彼时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脑袋里浮现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那是自主行为之下的涂抹动作。

    他不想回忆起自己糟糕的经历,也不想看见别人也会受到这样的痛苦。

    头一次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知觉,南有岁盯着明洋直到出神。

    “南……”明洋抽噎一下了,他有些暴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你来啦?”

    扯出了一个很尴尬的笑容。

    “嗯。”南有岁点点头,朝他靠近了一些,从书包里拿出抽纸给他递了过去,先行说道: “你还好吗?”

    “多大点事。”明洋笑笑,他抽出纸擦擦眼睛,有些歉意地说道: “真是对不起,本来说好了今天一起玩的,结果……”

    他脑子迟钝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 “你没去沈……沈学长家里吗?”

    “我去了,但是他没有在家里,所以就过来找你了。”南有岁看着他的眼睛红得过分,手里捏着一张纸,伸出手臂帮他擦掉了流到脸颊上的泪水,抿了抿唇说道: “他刚才打到你吗?是不是很痛。”

    明洋想笑,却也有点想哭,他摇了摇头,张开手臂抱了南有岁一下,一时没有说话,静默了很久之后他缓缓说道: “你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吗,万一我要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也会相信支持我吗?”

    “会。”南有岁点点头,蹲久了之后腿有些麻,他换了个姿势,没管兜里手机的震动,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

    “也许我真是呢。”明洋弯起嘴角,一种怪异的表情在他脸上呈现,他又自顾自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没什么,逗你的而已,其实……其实确实发生了一件,对常人来说很难理解的事情。”

    “别想了。”南有岁尝试安慰他,说出口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完全是受到了江应浔的影响,连他平日说话方式都模仿上了,想到这他很刻意地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 “坚持你自己所认为正确的。”

    明洋点了下头,依旧保持着抱住膝盖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份安静一直持续到急促脚步声的出现,还伴随着很快的呼吸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明洋,对不起。”

    南有岁一抬头,竟然看见了沈祺,他遵从着自己的直觉,给他们让了位子站了起来,有些搞不明白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倾听。

    “你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明洋又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握住沈祺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他锤锤自己的双腿,说道: “你也没必要过来。”

    “不是这样的。”沈祺露出很复杂的神情,这是一种南有岁形容不出来的表情,知晓学习的词汇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散了,脑袋变得很空,但他有种错觉。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沈祺手上握住的奶茶掉落在地上,汁液缓慢地浸湿了地面,形成更黑的一片,呈现的形状像是加了黑白滤镜的火焰,似乎很轻易地就能够将在场的人卷入其中。

    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小又快,南有岁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层自己戳不破的玻璃屏障,于是离得更远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江应浔的面容,只不过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三秒钟,就被自己强行打破了。

    “抱歉,鸽了你,实在是没想到,下次再约时间?”沈祺对他充满歉意地一笑。

    “没关系。”南有岁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为了缓解气氛说了一句: “你们怎么说了一样的话。”

    “因为真的麻烦了你。”明洋将手里的一包抽纸还给了南有岁,非常诚恳地说道: “谢谢你。”

    南有岁摇摇头,忽然看见他手臂上一条很长的伤口,什么也没管地握住他的那只手腕, “你受伤了,还在流血。”

    “哦。”明洋看了一眼,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像是习惯了一样,反倒是带着安抚性质地对他说道: “没关系啦,小伤,到医院的功夫都能痊愈了。”

    “这哪里是小伤……”明明看起来就很狰狞,幻想那条伤口在自己手臂上,应该很痛。

    “让我看看。”沈祺皱着眉看着明洋的伤口,沉默了几秒,看了一眼道: “和我去医院。”

    “不去……”明洋态度有些执拗,视线瞥向一旁。

    “去吧,自愈要很长时间,期间要忍受很多疼痛,如果有药物的加持,就不需要这么痛苦了。”南有岁垂下眼睛看他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虽然不知道明洋和他爸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痛苦,但总归是很令人窒息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沈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张张闭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点什么来,他拉着明洋说道: “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很多,我会带他去医院的,不用担心。”

    对于突然的感谢,以及他的话里有话,南有岁一时没有明白,机械地点点头,他说道: “好。”

    背影越来越小,他们一直在说着什么话,距离靠得越来越近,快要贴在一起,南有岁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能听见他们细微的谈论声黏在浓稠的空气之中。

    外面的喇叭叫卖声隐约出现,充当的作用像是蝉鸣,南有岁打开锁屏,看见江应浔给他发送的消息,还没点进去,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就抬起了头,他看见沈祺和明洋拥抱着亲吻在一起。

    杂乱的绿色树叶下,两个人的身影就像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永久停留在了南有岁的眼睛里,他怔楞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慢下坠,心脏停了五分之一秒,却像是经过一场漫长的中世纪那样,有一张隐形的网正将他慢慢地收紧,渗入血肉与骨骼,淤积在心底的位置。

    所有的困惑都在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暂时将周围的世界忘却,他遵循内心的导航,坐上地铁途经N大,走过那条后来才熟悉的道路,回到了熟悉的房屋,他趴在自己的床上,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准确来说,是没有感受。闭上眼睛猛然睁起,他才想到江应浔好像给他发了消息?

    [Saros:上午的考试十一点半结束,需要我去接你吗?]

    [Saros:你在哪?]

    [Saros:回消息。]

    这几条消息的时间间隔很长,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他立刻敲着屏幕想回消息,却听见大门口传来轻微的开锁声音,南有岁惊坐而起,他歪着脑袋想看那边是什么动静,见到是江应浔之后,他扔掉了手机,带着些歉意地说道: “我没看微信。”

    “嗯。”江应浔站在他的面前,什么多余的举动也没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说道: “发生什么了?”

    “啊。”南有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自己的表情太夸张了?他有些心虚地说道: “没什么啊。”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显然不相信,他没表态,转了个方向想去厨房,随口一问: “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说完之后南有岁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然而于事无补。

    谁聚餐完了回来还需要再吃一顿啊。

    但江应浔没有戳穿他的意思,也没有追问,反而真的只是去了厨房,又返回了一趟到客厅对着南有岁的房间里说道: “过来。”

    南有岁从床上爬起来,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很吵人,他站在一旁看着排列在台面上的食材不知所措。

    “帮我把这盘清洗一下。”江应浔出声,伸出手指示意一下。

    “嗯。”南有岁照做了,有些纳闷,毕竟平时日江应浔是从来不会让他进厨房帮忙的,有时候心血来潮都会被推出去让他等一会。

    这种尴尬的沉默让南有岁忍受不了,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江应浔,装作闲谈似地说道: “我看见明洋和他爸爸吵架了。”

    “因为什么。”江应浔的回答一针见血,没有太在意的样子,接过南有岁手中的餐盘,见他没有回答,偏过头看他一下。

    “我不知道。”南有岁说了谎,没什么底气,边说边查看江应浔的神情,说了别的转移话题, “只看见吵得还挺凶的,明洋还受伤了,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去医院。”

    “然后呢。”食材入锅的时候发出激烈的噼啪声,油滴溅起,南有岁站在旁边没注意被溅到了一下,滚烫的感觉侵蚀着他的皮肤,他抬起手侧一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红色的痕迹,好像只是错觉。

    “没看见别的?”江应浔补充说道。

    “我应该看见什么。”南有岁已经学会了将问题抛回去,他从站在江应浔的右边换到站在了右边,呆呆地看他的手。

    谁也没有说话。

    午饭南有岁并没有吃多少,帮着江应浔收拾完之后他要回自己的卧室,他拉上了窗帘,换成睡衣之后他躺在床上,盖了薄薄的被子。

    敲门声响起,江应浔走了进来,帮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说道: “你的钥匙忘在了进门的柜子上。”

    “噢。”南有岁稍微起身意思了一下,暖光作用下他打了个哈欠,屋子里是温和的睡眠香薰味道,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小声说了一句, “我要睡了。”

    江应浔微微点头,手放在灯光按键上按了一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窗帘的遮光效果的确很好,正午时分像是夜晚一样。

    “哥哥。”南有岁看他半转过身的身躯,轮廓分明,整个身体沉浸在昏暗之中,只是看不清眉眼的表情,他垂下视线道: “其实我看见明洋和沈学长亲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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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上正轨了,开窍进度……(我也不知道多少)

    第48章

    光与颜色

    江应浔下午还有场很重要的考试,拖到现在时间已经很危险了,而南有岁那句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非要急迫回答的必要性,或者这样说,它太重要了,像是一个钩子,有心者轻轻一扯,就会钓起来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就像冰川最好只露出一角,藏在深海里的部分就该好好待在原处。

    一阵动作窸窣后,屋内异常寂静,房间里也黑得吓人,伸出五指都看不见的那种,南有岁身体上很疲惫,精神上却迟迟进不了状态,床头亮白的光射向屋顶,他微微眯着眼睛看见是明洋发的讯息。

    [明洋:对不起,不能一起约饭了。]

    南有岁想说没事,反正事情解决了之后下次有空的话还能再改时间,但明洋又发了一串字过来,这让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手指保持着僵硬的状态停滞着,都忘记还要眨眼了。

    [明洋:我不要待在N城了,我早就想好了,所以也不能算是冲动吧,其实我和我爸的关系很差,他以前打过我,因为……没事,都过去了,他现在还行,但我依旧讨厌他,有段时间我光是待在N城就觉得很窒息,想逃,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

    [明洋:再和你说一个事情,我是色弱,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看到的事物不同,我不知道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也没法让你们感受我的世界。从小我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严格来说色弱这件事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实际上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喜欢男生。]

    [明洋:这种事情开开玩笑无所谓,认真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我爸发现了我和沈祺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很生气,说要和我断绝关系,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本来我觉得自己很差劲,为什么偏偏是我出现了这种性取向问题,后来我觉得,压根无所谓,这分明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让它什么样,它就会是什么样。]

    [明洋:你会觉得我很怪吗?]

    像是得到了最佳的解题答案,南有岁看这些话的时候用了很长时间,久到眼睛都干涩了,心上涌起很复杂的情绪,上午面对争执场景的时候他是脑袋空空,但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很多,各种形容词在他的身边绕圈,把他封闭起来绕成一个密闭的球形。

    [耶: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找到了自己,所以我为你感到开心。]

    [明洋:谢谢你。本来以为你会接受不的,没想到好不容易能见面,竟然让你看见了我们这么狼狈的时刻。]

    还没想好措辞,明洋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带着些鼻音,像是闷在水里的质感,只有呼吸声。

    “你哭了吗。”南有岁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才想起来打开屋里的灯。

    “早不哭了,不用替我担心,志愿我填报了B市的大学,想象一下,应该是前途一片光明。”明洋笑了一声,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阳光开朗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压低道: “说真的,你不会觉得排斥吗。”

    南有岁眼皮垂下,他在细细思考这个问题,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会排斥的,但如果想象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男性脸庞,让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这肯定是受不的,说什么也无法做到。

    如果是换成一位女性,他的回答似乎还是一样的,依旧很难接受。

    这种矛盾让他在短短时间内无法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假设把这个人具象化,变成最先想到的江应浔,脑子里朦胧的雾气拼成了他的轮廓,这让南有岁心脏骤停了一瞬,浑身的骨骼血液都被调动了起来,他没有意识地蜷缩一下了手指,那片雾气瞬间消散,呈现出豁然开朗的光明。

    眼神放空了几秒,明洋“喂”了好几声,倏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南有岁没有再多想了,先前的想象场景仿若做了一场很短暂的梦,结局是醒来就忘。

    “是信号很差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都换了个地方来着,这边试试呢?”

    “我在。”南有岁出声的时候尾音有点劈叉。

    “那就好。反正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之后我去N城找你,或者你来B市,实在不行就手机见面,还是不要太想我了,不然我有负担。”明洋又臭屁了一把,风声往听筒里灌。

    “嗯嗯。”

    这场闹剧最终以还算是完美的结局收场,明洋和沈祺去机场准备提前到B市,南有岁也起了个大早准备和他们告别。连续几天的阴雨气候很巧合地在这天转为了晴天,缺点是太过于炎热,刮过的风都是滚烫的。

    南有岁从起床就各种不顺,先是被调皮的小猫无缘无故挠了一下,害得他手中拿着的水杯里的牛奶全洒在了地上,江应浔从自己屋里出来看到这样惨状的时候,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很快就把糟糕的地板收拾好了,顺手抱起小猫问是不是他干的好事。

    “我干的。”南有岁承认,将小猫“解救”出来,放它去吃自己的早饭。

    江应浔看着他,视线向下,注意到他略微被提起的左边裤脚,狐疑地看了一眼他,来回扫了几次之后,他蹲下身拽起裤腿,看到一条细细的伤口,故意问道: “自己抓的?”

    “怎么可能。”南有岁否认,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提,伤口有些辣辣的,他咬了一口吐司道: “什么都分不清,你干脆认小猫当你弟弟好了。”

    “现在不是吗?”江应浔的声音里有一丝打趣,他拍拍南有岁的手背继续道: “好了,先清洗下伤口,待会要去趟医院打疫苗。”

    “你真是给我找了很多事情干。”南有岁用力地rua了小猫头,把它揉到喵喵乱叫。

    赶上早高峰路上很堵,路程硬是被拉长到了一倍,南有岁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汇聚的车流,有点焦急地看看时间,很怕会迟到,绕着进场的时候,刚进门就看见明洋很热情地在招手,差点把手上的行李箱晃走。

    明洋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说起话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话痨体质诚不欺人,硬是被控了十分钟,南有岁有些佩服他找话题的能力,聊到最后差点都忘了他是过来送别的。

    说累了歇息的时候,南有岁往稍远处的位置看了一眼,沈祺也在和江应浔说着什么,值得注意的是江应浔的神情看起来蕴藏着一些猜不透的东西,这种细微的变化只存在了一会,江应浔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状态,似乎只是在随意地聊着天。

    “千万别想我,千万千万,听见没。”明洋强调了好几遍。

    “我看你是太舍不得了。”沈祺正往这边走,他带着安抚性质地拍了一下明洋的后背,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之后再见。”

    “嗯。”江应浔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南有岁也挥着手,一直到他们转过身,突然间就想到了那天他们俩走在一起的背影仿佛也是现在这样,只不过背景换成了候机厅而已。

    本质上都差不多。

    通往医院的路上,南有岁扯开裤腿看那条细长的疤痕,都快看不清楚是否真的被挠到了,他又想起明洋那天悲伤状态下倔强说的那句类似于“再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这样的话。

    烈日不放过地球表面的任何生物,公平地照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这样的赏赐在某些时候也会带来刺痛,南有岁用手挡住些阳光,脸颊都被晒烫了,他犹豫着开口说道: “哥哥,他们是在一起了的那种关系。”

    “过去这么久,现在说这个,你不觉得有点迟钝吗。”

    这层关系心照不宣,他们俩之间对于此事的讨论终结于那个午后,现在重新提起来,着实有些生硬。

    “我知道。”南有岁想表达是的另一件事,他思考着措辞说道: “你不惊讶吗?”

    “为什么要惊讶。”车辆安稳停下,排在长长的车流之后,看样子是要等上两个红绿灯了,手随意地放在方向盘上,对上南有岁被光照下呈现的琥珀眼眸,重新看向前方道: “只有你,才会这么晚才看出来。”

    “晚?”南有岁疑惑,也顾不上挡阳光了,语气偏急促地说道: “难道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江应浔不置可否。

    “具体是什么时候。”南有岁在这个问题上的话多于对其他事情的讨论。

    “记不清了。”江应浔模糊了答案。

    “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南有岁双手交叉在一起,自言自语着。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南有岁没有懂他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也没想弄懂,只当是卖关子的风格,毕竟江应浔有时候就会说出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话,他的手里保管着自己的手机,以及江应浔的手机。

    亮起的时候他没有分清究竟是谁的,下意识就看了过去,结果发现是江应浔的消息,看都看到了,他说道: “沈学长给你发了消息,要……”

    “别打开。”江应浔回复的语速很快,倒是头一次拒绝了南有岁看他手机的请求。

    “噢。”南有岁把他的手机背了过去,他也没有什么窥伺别人隐私的癖好,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仅仅是疑惑江应浔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会是什么画风。

    不知道为什么,去医院的路途感觉起来似乎很远,怎么也到不了尽头,南有岁和他聊那天都和明洋说了些什么,语句是混乱琐碎的,逻辑是没有的,情感是多变的,就连声调都是软弱无力的。

    江应浔扭头一看,南有岁眼睛都快闭上了还在喃喃自语,见他这样也没好意思戳穿,随便他想说什么。

    提到了色弱和家庭的事情,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隐私,因为江应浔从沈祺那里听说过,也亲眼见过。某个只有他们三个人知晓的夜晚,江应浔帮了他们俩的忙,差一点就要被脾气暴躁的明烽发现,庆幸的是那层纸没有被戳穿,彼时的明洋和沈祺还没有很通透地想明白那么多事情,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逃避。

    旁边的鸣笛声把南有岁吓醒了,他睁开眼睛查看四周的情况,见无恙之后松了口气,又开始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色弱是什么感觉,但在被检查出来的时候应该一时难以接受吧,从小到大看到的世界突然被告知不正常,换谁都会失落。”

    亏他还能知道自己迷糊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江应浔微微点头。

    “假如我是色弱的话,我大概也会感到困惑,怀疑很久。”似乎是为了配合上自己所说的话,他张望着外面的景象,研究着各个物品的颜色。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颜色,有的只是光的反射。”静默了几秒之后,江应浔开口: “不必纠结和别人看到的事物是否一样,重要的是发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和光。”

    ————————

    第49章

    乐不思蜀

    暑假末尾,南有岁成功去了N大。

    “麻烦借过一下。”冷金属质感的声音掷下,引得宿舍内的人都看了过去,南有岁也看了过去,纯粹是想和自己的舍友进行友好的眼神交流而已,他拨开额头上黏住的碎发,让视线清楚一些。最后才来的舍友穿着简单大方,但唇钉和唇环很显眼,留着寸头,身后背着个黑色的吉他包,走起路来极具个人风格。

    被叫借过的舍友愣了神,他连忙闪开,声音支吾着,犹犹豫豫比了个大拇指道: “兄……兄弟,酷啊,这唇环真的假的?”

    挑了挑眉,他轻巧地旋开唇环,说道: “如假包换。”

    “刻板印象增加了,看起来就够唬人的,改天我也搞一个去,争做时尚弄潮儿。”

    其他两个人像是观赏动物园一样,研究起了他的穿孔,边看边问打的时候疼不疼,要恢复多久,走起路来是不是超级拉风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给南有岁一种脑内某层厚玻璃被打破的感觉,也算是近距离观察到原来每个人身上的个性气息都这么十足,特别是刚到美院报道的时候,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充当着观察者的身份,注意着来往的同龄人以及学长学姐。

    想着想着就不小心走神了,突然被舍友开玩笑似地拍了下后背, “你可不许搞这个,咱走的是清纯少年风。”

    “邓朔。”他摆了个非常老派的打招呼姿势,竖起自己的手掌,点点头道: “Hi。”

    南有岁回了他一句“Hi”,静悄悄地听着他们对话,偶尔回一两句表示自己的思绪还没有离家出走。

    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南有岁打开看见是江应浔给他发的消息,他眼睛亮了一下,对舍友们说道: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行嘞,去吧去吧。”

    南有岁出门的时候恰巧看见江应浔的一点身影,连忙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前,说道: “哥哥你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

    “你看看时间。”江应浔抬起手臂给他看腕表,见他眯着眼睛看得很仔细,低下头继续道: “念出来。”

    南有岁嗫嚅了一声,他有点诧异, “竟然都这个点了,和舍友聊了这么久啊……感觉还没到学校多久。”

    走廊里的光并没有很亮,显得人有些灰暗,江应浔看着他的表情,和他靠得很近,轻声说了一句话,像没有重量的云雾飘在空气里。

    “我没听清,哥哥你说什么?”

    “乐不思蜀,”江应浔特地强调了一下这句话针对的对象, “你。”

    “我哪有。”南有岁不同意他的形容,忽然听见身后响动一声,他立刻回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看见是舍友,他露出明朗的笑容,用了挥了挥手,还叫了南有岁的名字。

    南有岁回应了他,挥动的手臂的样子像个小机器人一样,他微微笑着,回过头再看江应浔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笑。

    “这么开心?”江应浔挑眉问他,眼睛不着痕迹地看了那个所谓舍友的背影。

    “他们都挺有意思的。”南有岁诚实道。

    “嗯。”江应浔的回应不冷不热的,又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聊的内容也差不多了,彼此缄默了几秒,他又开口道: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忘记带了什么。”

    沉思了好一会,南有岁按照物件的大小细细在脑子里罗列一番,没想出来有什么是被自己遗忘了的,他摇摇头, “忘了什么?”

    江应浔轻轻地扣了下南有岁的额头,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的触感。接着他感觉到江应浔握起自己的手臂,没用什么力气将自己的手心掰开,往里面塞了一个冰凉质感的东西。

    借着光,南有岁看见一把钥匙,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他攥着钥匙将它收回了自己的口袋,又恍然大悟道: “就算没带钥匙,我也能记得门锁密码。”

    “密码是什么,背一遍。”江应浔说道。

    南有岁毫无压力地说了出来,有些小得意, “哥哥的生日,我怎么可能记不清。”

    “回答得不错,但很可惜,我最近把密码改了。”江应浔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逼仄的楼道角落里,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规律,有如潮汐一般。

    “改成什么了?”南有岁的眼睛里多了些不敢相信,声控灯灭了下去,环境比之前更昏暗一点,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布料感受着那把钥匙。

    江应浔最后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身离开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但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笑声。

    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南有岁还在想着为什么江应浔要突然改密码这件事情,他靠着身体记忆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眼前倏地出现一个来回晃动的手掌。

    “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也说给我听听,正好我无聊,邓朔那个搞个性玩摇滚的背着他的时尚单品出门了。”

    “呸呸呸,嘴没个把门的,嚣张死你了。”另一个舍假装嫌弃他的样子,又对南有岁说道: “你刚说话那人谁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女朋友,好奇瞅了几眼,越看越不对劲,谁家女朋友有一米九,给我吓一跳。”

    “真的假的,什么女朋友,全世界只有我单身是吧!”

    “我看你是有病,没听见我后面说了什么?重点是这个吗。”他“去去去”了好几声,锲而不舍地问道: “他和你什么关系。”

    “我哥。”南有岁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说他也在N大上学。

    “这不是巧了,改天什么时候也认识一下?”他很自来熟,社交就像空气,失去社交就无法生存。

    南有岁点点头,默默给他画了个大饼。

    适应了几天校园生活之后,南有岁被舍友拉进一堆人之中,蜿蜒的道路看不见尽头,人山人海,所有的小圈文化在这里都体现得淋漓尽致,音乐声震动着身躯,他们很热情地进行着社团介绍。

    “学弟学弟,别走!”头发随意扎起的女生一时着急都忘记手里还拿着大喇叭,一嗓子嚎得周围人都听见了,他们捂着嘴笑,和她开玩笑让她别太激动,小心摔倒。

    “拜托,来我们音乐社吧,就你这张脸,光是站在这,肯定就有很多人过来询问,这简直就是我们音乐社的门面招牌。”女生放下喇叭,小跑到南有岁的面前,喘着气拽着他的衣角。

    “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学弟还没同意,你就先我们音乐社上了。”

    “边儿去,懒得跟你说。”

    “啊,我吗。”南有岁呆呆的,他光顾着看另一边了,专注之下把别处的声音都屏蔽了。

    “对对对,你先别动,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没错就是这样,然后扫上我的。”她非常速度地打开自己的个人名片, “叮”一声,她随意地摇了下头想把掉下来的头发甩到一边: “非常好,加上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拉你进群,不许逃跑!”

    “哦还有,我叫方湾,随便叫,别客气。”

    南有岁什么话也没被允许说出口,稀里糊涂他就进了群,群消息一瞬间被弹射出来,看得他眼睛都花了。这完不算还,方湾偏偏把他留在了这里,给他一个小马扎,让他就坐在这里,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但是人不能离开。

    烈阳下,南有岁穿着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色上衣,脸被晒得有些红,在一群人之中皮肤白得晃眼,清瘦的身型充满着少年气,由于太阳的原因,他的眼睛半睁着,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单薄的阴影。

    “戴上,拿着。”方湾将自己的太阳帽放在了他的头发上,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冰水。

    在完没有还全戴上帽子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太阳帽上还有个蝴蝶结,他握着不断冒水珠的冰水陷入了沉思。

    见到这边的确是忙碌了很多,南有岁也不坐着了,帮着方湾忙点什么,终于等到结束时间的时候方湾伸了个懒腰,背上自己的书包,手里拿着一沓资料,说道: “带你去我们的活动教室看看,待会看到他们可不要被吓一跳哦,哈哈我开玩笑的,还是很正常的。”

    “看我拐回来了什么样的乖乖仔。”方湾打开活动室的门,喜悦都快成声音里溢出来了,只不过下一秒表情就变僵了,她“咳咳”一声。

    南有岁看见几个人似乎是扭打在了一起,表情些许狰狞,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饶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差点恢复成原始人本身。

    “小打小闹,不用惊讶。”方湾拍拍南有岁的肩膀,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踹了某个人一脚,把他踹到抱着自己的脚不停地说: “疼疼疼,姐你今天又吃菠菜了?”

    “闭嘴。”方湾嫌弃道。

    “诶这是?”他揉着自己的脚腕,忽然和南有岁对上视线。

    方湾和他们介绍了一下,声音里有些嘚瑟,又对南有岁说道: “他们都欠欠儿的,和它们说话不用太客气。”

    “你们好。”南有岁还是非常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必须得好,来了就是一家人,甭拘谨,你叫我月一就行,他们都这么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正色道。

    南有岁点点头,默默记住他的名字和长相。后门打开的时候,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舍友,两人都愣住了。

    “哟,认识啊,还是舍友?世界是个地球村,这话真没错。”林月一左看右看邓朔手里的那把电吉他,眼睛都放光了,声音很激动道: “换了新的一把?”

    “对。”邓朔还给他亮了一圈自己的新宝贝,珍惜地抚摸了它一下,说道: “没想到舍友看起来挺安静,私下里还会玩摇滚。”

    “瞎扯什么,”方湾扶额, “乱七八糟的,我再给你们介绍一遍……”

    插科打诨完毕,南有岁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认真演奏,方湾说他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个校园晚会,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排练。

    这几个人性格很好,在小群里有什么事情都会cue到他,完全不会因为南有岁加入社团的时间短对他态度冷淡,非常热情地邀请他当第一位观众,课余时间就会在活动室见面,甚至午饭晚饭时间都直接买到这里一起吃饭,他们的话很多,完全不会有尴尬的时候。

    包容性很广,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不存在忌讳的东西,就像个可以任性休息的避风港一般。

    “诶你注意着点儿自己表情管理。”留着蓝绿色齐肩发的男生站在南有岁的身边,他歪着头“啧”一声,偏过头说道: “无聊不?反正我是挺无聊的,每天就看着这几个人弹奏,有什么意思。”

    “滚你的。”弦被拨错,发出非常突兀的一声,全部垮掉。

    “不管他,你会不会弹吉他,最基础的,我教你啊?”谈在星将挂在身上的吉他取了下来。

    实话说,南有岁还是挺感兴趣的,每天待在活动教室里看着他们努力地练习,自己也受到了感染,甚至停下来的时候还会哼一小段他们弹奏出来的旋律。

    这就和他热爱美术一样,好的事物都会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姿势不对,你这样,嗯……手放的地方再移一下?”谈在星思索着什么,骨骼轮廓线条锋利,但五官却是柔和的。

    南有岁按照他的指示认真地学习,注意力完全集中,手指累了抬起头的时候,透过后门的玻璃框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一瞬间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手指误碰了琴弦,发出像拉大锯一般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手机一看,没有消息。

    “抱歉我去门外看一下。”南有岁起身拉开门,果然看见了江应浔的身影,看他朝着反方向走的时候,立刻加快了脚步的速度,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说道: “哥哥我看见你了。”

    江应浔瞟了一眼握住的手,自然地松开了,说道: “我路过。”

    “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找我的。”南有岁小声说着,以为是自己的猜想错误了。

    活动室里的声音很大,鼓点震颤着地面,传到胸腔的位置,又传来了大声开玩笑的声音,南有岁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结束。”江应浔问道。

    “快了吧,我也可以提前走的,哥哥有什么安排?”南有岁回答。

    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起,谈在星从里面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说道: “你们继续。”

    江应浔说今天没有晚课,也没别的重要事情,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吃晚饭,南有岁同意了,让江应浔等他一会,说完很快速地回到了教室,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刚背上的时候,谈在星又回来了。

    “你们看起来很熟。”谈在星给出了这句判断,没有疑问的成分。

    “嗯。”南有岁已经介绍了无数次他们的关系,这次也不例外。

    “哦,哥哥啊。”谈在星瞟了一眼门外,又看看南有岁,笑了笑,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

    ————————

    南有岁:花花世界迷人眼

    我:嗯,今天这醋酿得真不错。

    (全都是一群很好的朋友,都是助攻!下一章助攻的作用就会体现了

    第50章

    微妙气息

    “小南,跟我们聚餐去,不去活动室练习了,对了,你待会没课吧?”方湾摘下刚刚忙活动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牌子,特地赶在南有岁才下课的时候站在教室后门处。

    “没课,去哪里……”话根本没问出来,他就被方湾拽走了,像一阵龙卷风似的,他提了一下衣服肩膀处的位置,有些下滑,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酒吧里了,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放的也都是舒缓的音乐。

    “为了庆祝谈在星同学成功逃离是非之地,我们今天费了大功夫来这里庆祝,怎么说,别感动哭了。”方湾笑得很爽朗,她撞了一下身边林月一的肩膀,说道: “装深沉?说话啊。”

    “走几步路就费功夫,懒死你得了。”林月一双臂抱胸, “啧”了两声。

    “这也值得庆祝?别嫌弃我就完了呗。”谈在星漫不经心地笑笑,耳钉闪着光,他突然很莫名其妙地看着南有岁继续笑,状似随意地问道: “学弟被谁拐过来了?看起来这么好骗,家里人不会管着你吗。”

    “比如……你哥?”

    南有岁想起了什么,这倒是提醒他了,一瞬间拿起手机给江应浔发着消息,告诉他今晚不回那边吃晚饭了,要和这些人一起聚餐,发完之后他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十秒钟,见没有回答之后才熄了屏。

    “还真管这么严格啊,诶不对啊,你小子怎么知道咱们小南有哥哥的,是谁?”

    “本职查户口?”方湾堵住了林月一的话,阻止了他继续八卦下去的意图。

    聊天内容又多又密,话题转变很快,忽然就要玩起了酒桌游戏,没有用具有什么花样的游戏,而是选择了最基本的真心话大冒险,这样的形式最容易热场,也比较好理解,不会出现一片起哄结果发现没弄懂规则的情况。

    第一次猜拳是谈在星输了,他挑挑眉将手臂摊开,说道: “来吧。”

    “从家里逃出来什么感觉,是不是超级爽。”邓朔自告奋勇,话语中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和他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还行。”谈在星表情像是在真的思考一样,他说道: “这什么烂问题,不过是和亲生父亲掰了而已,至于又庆祝又疑惑的吗。”他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

    “掰……掰了?”南有岁有些震惊,被他这种把什么大事件都能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来的状态吃惊到。

    “对啊,对于某些人来说,血缘关系就是最基本的欺诈,没必要因为他们绑架了自己,想开了就好。”方湾点头赞同,她很豪爽地喝了一杯,被辣地咳嗽了几声,吐槽道: “喝猛了,好呛人。”

    说完她还往南有岁的嘴边递,说道: “这个苦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

    “方大小姐,你是忘了小南家里还有个哥哥吗?待会人家过来把我们暴打一顿,我们解释不清可怎么办!”

    第二次是邓朔输了,他“OMG”一声,摸了下很短的头发,点点头表示让他们随便问。

    “刚开始,就不问你特别过分的事情了,问点纯情的,第一次牵手是和谁?具体说啊,不许含糊。”

    “你这个问题,我能说是和隔壁家的妹妹吗?大概是四岁的时候,具体我不清楚,因为这还是我妈妈取笑我时候告诉我的,说我那次摔沟里了,还是她把我拉上来的。”

    一群人笑声很大,这片半封闭的区域里,哄堂大笑声都快压过了音乐声,南有岁却像独自被隔绝起来了一样,他也在细细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第一次牵手都是和江应浔,仔细回想当时具体场景的话,很容易混淆,次数多到数不过来,就像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样,不特别注意的话很难发现其中的微妙寓意。

    “好吧好吧,下一个。”方湾捂着嘴憋笑,她没忍住发出了爆笑。

    “从小对大,印象最深刻的人是谁,为什么,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啊这个,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女生来着,我觉得她人很好,为了她我还减肥去了,最后减肥成功了,不过没鼓起勇气表白,很失败的暗恋案例,发生过的事情也就是在下雨天特意和她躲在学校小卖部里,最后把自己的伞送给她了这样?”林月一眼珠向上,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他的青春时期。

    “你小子……”

    几个人又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不停地开玩笑打趣他,嫌弃他老土还怂。

    南有岁跟着他们一起笑,实际上心思被分走一些。他有种奇怪的强迫症,在问题出现的时候他也会结合自身情况回答问题,对于第二个问题,答案不疑有他。江应浔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太多太重要的地位,几乎是每个阶段都有他的存在,甚至可以精确到每天,每时每刻。

    他无法想象如果江应浔离开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其他人都会说的那句“你们太熟了”。

    或者说他和江应浔的相处过于密集,导致他对其余的事物都没有那么大的在乎感。他光是听见“江应浔”三个字,就足以调动起身体的全部组织。

    像是被调好了顺序一样,下一个问题轮到了方湾,她双手对齐放在脸边,闭眼睛道: “嘴下留情各位,方某经不起各位的拷问。”

    “假如你很在乎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是什么心情?”林月一坏笑着,特地加重了“很在乎”这三个字,无形中在强调着什么。

    “是说如果你们搞恋爱了?那当时祝福庆祝一条龙啊,不然给你们哭丧?”方湾拍拍头恍然大悟: “看来我改天得学个唢呐去,这玩意有用啊。”

    “滚。”林月一气到在空气中挥了个拳,他深呼吸一次继续道: “走心点,认真回答。”

    “哦。”方湾思索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露出让人觉得大事不妙的表情,把问题甩给了南有岁,说道: “你先说,我得听听别人的回答才有思路。”

    南有岁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在嘈杂音乐的冲击下,五脏六腑都快被拍出来了,学会了和他们交谈的技巧,难得狡猾地说道: “这个问题是方湾学姐你的。”

    “好,非常好,小南你终于学坏了。”方湾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当然是很难受啊,还能怎么办,实话说肯定不接受,严重一点就偷偷摸摸抹眼泪吧。”

    似乎每一条都对上了,把问题的对象补充完整,针对的是如果江应浔和别人在一起了这个问题,即便在很久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他那次是光明正大地哭,江应浔还安慰他了好久。放在现在来想,他应该,也是会很难受的。

    很难接受。

    “占有欲太强了吧咱湾姐。”林月一吐槽她。

    “你懂个屁。”方湾瞅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猜拳,很魔幻,南有岁每次都没有输,轻巧地躲过每一次提问,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姿态放松,时不时给自己扇扇风,这么热闹的气氛下,屋内的凉气显然是不足,他喝了一口放在身前的水,很冰,顺着他的食管到达胃部,一路都是凉凉的。

    “小南你是不是故意给自己加了什么Buff,为什么一直轮不到你,这不科学啊。”方湾表示不服,她使劲摸着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该死的非酋命,欧皇让我蹭蹭。”

    结果光速打脸,下一把南有岁第一局就输了,只有他一个人出了被布包围的石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学弟的x幻想对象是谁?”谈在星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笑容,嘴角勾起,他歪着头,蓝绿色的发梢散落下来。

    林月一坐在他的身边,一脸“啊你在说些什么啊”的表情,他“咳咳”一声,小声对他说道: “太劲爆了,换一个温和的。”

    恰巧此时的音乐鼓点很重,周边的一群人发出了惊天爆笑,所有的声音都起到了淹没的作用,南有岁眉心抽紧一些,在旋律轻巧的欧美音乐中询问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听清问题是什么。

    “行吧。”谈在星换了一个非常无关的问题,他说道: “你哥回你消息了吗。”

    “啊?”

    “啊??”

    在他们搞不清情况的状态下,南有岁拿起手机,刚按开锁键就看见了消息,忙着点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回答问题,他点点头,说道: “回了。”

    “wtf?

    请问这是怎么扯上去的?”

    他们的好奇心并没有很强,自己“噔噔噔”就进行了下一轮,南有岁抢在空隙的时候回复了江应浔的消息。

    [Saros:嗯。]

    [Saros: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南有岁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估算了一下,怎么说一个半小时之内也该结束了,于是就按照自己所想的这样给他发了时间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没有再看了。

    也许是真的运气很好,他坐在一边就像是个吉祥物一样,见着身旁的几个人轮番回答问题,甚至是和别的桌互动大冒险,听他们回来之后一顿吐槽,时不时跟着笑几声。在这种环境中,他竟然也感觉到有些眩晕了,特别是加上响动的音乐声,神思都快不清醒了。

    意识还算完好的时候,他发觉,这些人提问的所有真心话问题,自己的答案都和江应浔有关。

    无一例外。

    “这个小食挺好吃的,你们要修仙啊都不吃。”方湾照顾性地给南有岁手里递了几个,让他陪自己一起吃。

    灯光下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南有岁放在嘴里,辣辣的感觉填满他的口腔,准备咽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又讨论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笑声喷发而出,一下子给他吓得呛到了,他咳嗽了好几声,脸都被憋红了,封闭的室内让他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喉管都是那种呛人的辣椒味道。

    “怎么回事,快快,喝口水。”林月一看见他的反应也被吓了一跳。

    方湾拍着他的后背,皱着眉头说道: “严重吗?我忘了提醒了这挺辣的,早知道不让你吃了。”

    南有岁摆摆手表示没事,桌子上的杯子都混杂在一起,他刚刚也是随机找的面前一杯,喝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水,酒精味很浓重,非常冲,让他的嗓子更辣,这种夸张的味道令他一时半会还接受不过来。

    “喝错了?”邓朔瞅见他的神情,非常有经验地给他倒了一杯清水顺到他的面前说道: “喝这个。”

    一分钟之后,他恢复了正常,一群人呼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又问南有岁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好了,没关系。”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很多,只是脑袋开始晕了,只以为是环境的原因而已,没有多想。

    “那就好,继续继续,刚刚轮到谁了来着?”

    “隔壁桌那帅哥是不是你的菜,看着很1,联络联络?”林月一捣了下谈在星的手臂。

    谈在星很嫌弃地皱着眉晃了晃头,张着嘴在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都快有了重影,南有岁努力想辨别出他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但怎么也搞不明白,身体就像是自主宕机了一般,脑袋思考的速度很慢,他费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臂,竟然开始疑惑起为什么皮肤上会有闪烁的光斑,想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头顶上投射下来的,于是他又仰起头研究起来了。

    “不会是刚刚那一口给喝多了吧?小南,小南!”林月一叫着他的名字,看他双眼放空地仰起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真多了?”方湾没用什么力气地晃晃南有岁的身体,试图让他醒醒神,然而这下南有岁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像个石雕一样。

    “……”

    恰巧南有岁的手机亮起,显示有电话进来,方湾觉得冒然接听也不太好,于是又戳了戳南有岁,瞟见备注称呼,靠得稍微近一点说道: “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哥?”南有岁瞬间坐了起来,眼神茫然,他左右瞟了两下,歪着脑袋有点呆地问道: “哥哥在哪?我没看见它啊。”

    “电话,在电话里。”方湾有些无奈,她帮忙把手机拿到他的手里,顺便按了接听键。

    “喂……哥哥。”在没有听见对面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南有岁就先行说了话,他的意识很朦胧,听不清楚别人都说了什么,还以为没人说话,将手机拿下狐疑地看看界面,确保还在通话中,又放回了耳边。

    他忽然听见江应浔低沉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且不容分说地往他耳朵传着,瞬刻间清晰到就像是贴在他的脸边说话一样。

    “身边是谁?告诉我具体位置。”

    南有岁说话含糊,逻辑混乱,连方湾都听不下去了,她索性夺过手机,非常简短且明确地交谈了几句之后,对南有岁说道: “你就好好坐着吧,别乱动了,啊。”

    他点点头,又开始仰起头研究起天花板上的灯光起来,没看多久,他就趴回了桌子上,来回转了好几次方向,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

    “喝了多少。”

    江应浔走得很快,一眼锁定了南有岁的声音之后走到他的身边,没用什么力度地拍拍他的后背。

    “就一口,误喝的。”

    “是啊是啊,他原本也没想喝的,被呛到了不小心喝错了。”林月一说话像机关枪一样,他看着江应浔,不自知地在为他辩解着什么,大概是通过之前的谈话,他在心里自动把江应浔归位了非常严厉的家长这一行列。

    江应浔点了下头,见南有岁始终没有自己起身的意向,又像之前那样将他横抱起来,像感受不到重量一样,稳稳地抱住他。

    “我可以自己走。”南有岁挣扎着想下来,此刻保持的意识还能够让他感觉到尴尬,他抿抿唇,用极其清澈的眼睛抬头看着江应浔说道: “哥哥把我放下来。”

    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南有岁差点踉跄,但他尽力稳住了,虽然脚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令人晕眩的实景游戏中闯关,他有些用力地捂住眼睛,又松开,想让眼前的世界清楚一点,走起路来却是东倒西歪。

    “呃……”桌上的一群人对他现在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江应浔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背影,有些无奈,对他们说了声“谢谢”之后,往前走了两步靠在南有岁的身边,防止他走着走着会摔在地上。

    “我不晕,我还行。”南有岁勾起一些嘴角,似乎是在向江应浔表明自己对酒精还没有太过敏,却不知道自己贴着江应浔有多紧,眼睛半睁着,站在电梯里都快完全闭上了。

    “抱歉,让一下让一下。”电梯停下来的时候,走进来一个抱着快有半身高的包装盒,她微微喘着气,视线被遮挡到,转身的时候不注意碰到了南有岁,连忙道了好几声歉。

    潜意识让南有岁摆摆手,说了“没事”,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脚下不稳,差点被撞到边壁,被江应浔揽过去的时候,他被半抱着,呼吸着江应浔身上好闻的味道,有些上瘾地又凑近了几分,似乎是嫌不够,直接拽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对他说: “哥哥我好像更晕了。”

    这没有夸张,酒精的麻痹作用保持着渐进效果,意识像被蒙了一层薄纱,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加快了,他有种身上充斥着酒精味的错觉,心脏也不受控地有力跳动着,处于安静封闭的环境下,他都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出了电梯之后,环境极其安静,没有任何途径的路人,南有岁暂时性地闭上眼睛,在快要撞上柱子的时候,江应浔把他拉了回来,明知道此刻的他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却依旧和他保持谈话, “下次还要喝这么多吗。”

    本来就没以为会得到南有岁的回应,没想到他摇摇头,撇撇嘴说道: “不喝不喝,头好疼,脖子也疼。”

    “你还知道。”江应浔只接触到了南有岁的一点发尾,没有摸到他的头就收回了手。

    走得好好的,南有岁突然就停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地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依旧看得很认真,从江应浔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以及修长好看的脖颈,靠近肩颈的位置有一颗像爱心形状的小痣,只能看见一半,另一半隐匿在衣服内,看不清楚。

    “又怎么了?”江应浔问他。

    “走不动了。”南有岁张开手臂,对他说道: “你能抱我吗。”

    “二十分钟前你还拒绝我了。”江应浔把他的手折了回去,用的依旧是横抱的姿势,手臂穿过他的腿弯,闷热的环境中,没一会儿相接触的皮肤温度就急剧上升。

    南有岁搂着江应浔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侧处,呼出的热气也喷洒在他的颈侧和锁骨处,像轻飘飘的羽毛,有些难以忍耐。

    南有岁讲话的时候要调动起十成十的情绪,他睁着眼睛,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导致他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江应浔,嘴唇都快贴在他的耳边上,说出的话断断续续,非常符合醉酒人的状态。

    比喝醉难缠更无奈是的,南有岁在他脸侧的呼吸声,无法忽视,精神越是集中就越容易注意到。

    “前几天他们在仙湖参加校园比赛的时候,我去给他们当观众了,然后……”南有岁讲话的时候速度很慢,要想很久才能憋出一句话来,他怕自己掉下去,双臂搂得更紧一些。

    动作间,他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了江应浔的脸侧,软软的,触感大概像从来没有真正摸过的云朵。

    呼吸里的荔枝酒精味更重了一些,江应浔有一点迷醉感,体内的血液在叫嚣,心脏剧烈地冲击着肋骨,甚至有种耳后那根血管跳动频率在变换的错觉,江应浔不露声色地躲开了,胸腔起伏的幅度很快变为了正常,但鼻腔却还是能够闻到令人很难不去注意的荔枝和酒精味道。

    对于这个动作失误产生的亲吻,谁也没有追究。

    江应浔看着“始作俑者”,结果他倒是一副安然的样子,还舔了舔他自己有些干的嘴唇。

    把他抱到副驾之后,江应浔绕到另一边,刚启动好车,南有岁闭着眼睛很突然地就握住江应浔的右手,像是在摸家里小猫一样,细细地摩挲着他手指的皮肤表面,接着是手心,认真到似乎是在触摸描摹掌纹。

    “你是想改行算命吗。”江应浔静静地坐着,打趣他。

    “我不会算。”迷糊状态下的南有岁还能说点话回应着,并且没有说胡话,过了一会儿他老实地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起来。

    这一觉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意识还没有回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陷,温暖柔软的东西包裹着他,他动动自己的手来回试探了一下,闻见身旁熟悉的清香味道,睁眼一看,对着白色的墙顶回神了一会,转头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他挣扎着半坐起来,靠在床边,后背接触到冰凉的触感。

    身上竟然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这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怎么说都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从衣柜里抽出睡衣之后,脑袋竟然更疼了,酒精后遗症依然存留,甚至更严重了,连带着胃都变得难受,他双腿晃在床边找到拖鞋之后踩上去,打开屋门看见了刚从浴室出来的江应浔。

    上衣还没有被穿上去,流畅的肌肉线条映入眼中,充满着力量感,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到锁骨的位置,隐藏至更往下的腹肌上,随后消失在挂住的睡裤边缘,水珠的运动轨迹暧昧非凡。

    手臂上放着上衣,江应浔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的南有岁,转过头,颈侧牵扯起背部的肌肉,看见南有岁有些躲闪的眼神时,他很快速地将衣服穿上。

    “回神了?”江应浔先对他说道。

    “没……”实际上也就是猝不及防看见江应浔的时候短暂地回了一下,精神在叫嚣着冲破酒精带来的麻醉感,但很快就举手投降了,他的脑袋又变得晕乎乎的,甚至都感知不到脚下踩的拖鞋,仿佛泡在海里随波逐流一样。

    “不洗澡我睡不着。”南有岁抱着怀里的衣服,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踏进去关上了门。

    浴室里还弥散着雾气,飘着沐浴的香味,镜片上保留着那层模糊的水雾,南有岁没有泡在浴缸里,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导致晕眩,用力保持清醒他成功地洗完了澡。

    洗完之后,他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走到了江应浔的那边,酒精催发之下他很容易遵从自己的本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躺在江应浔的床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来的小猫,将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之中,像无数个吸猫成瘾之人一样,又揉了好几下。

    江应浔微微皱着眉看他趴在床上,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他把猫抱在自己的怀里,也把南有岁提溜起来说道: “想和猫玩回自己屋里去。”

    “我一会就回去。”南有岁立刻堵住了他的话,翻了一圈之后眼前的世界更加天旋地转,他偏过头,举起猫的手臂上多了道红印,说道: “让我再多待一会吧。”

    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江应浔怔住沉默了几秒,没说什么,坐在桌子前对着笔电看着屏幕。

    实际结果是南有岁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呼呼大睡的猫,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江应浔对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帮他把被子盖好,想出去刚抬脚的时候就被南有岁拉住了手腕。

    南有岁翻了个身,对着他的方向,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没睡着。”

    “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像是梦游一样,南有岁的脸贴着他的手臂蹭了好几下,呼吸喷洒在手腕处,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名状又微妙的气息。

    此时的南有岁是最放下戒备的状态,侧边睡着,脸颊挤出一些,蔷薇色的嘴巴呈现放松姿态地张开,睡衣上身的下摆被折起一些,露出白皙的皮肤以及紧致的线条,细瘦的腰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江应浔看着他的举动,屏住了一秒呼吸,随后呼吸变得急促一些,他说道: “没法陪你。”

    接着他抽离了自己的手臂,走出了房间,将门关好。

    南有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睡了过去,他眼睛猛地一睁,正对上面前的时刻表,好像不知不觉睡了大半个小时,他再一次爬了起来,说好要回自己屋里睡觉的。

    这样一想,他突然发现江应浔不在这里。大晚上的,能去哪里啊。

    轻悄悄地开了门,他看见浴室的灯还亮着,没多想狐疑地敲了下门,试探地问道: “哥哥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

    世界像是停止了运转一样。

    但他分明听见了里面清晰的水流声,以及细微到像是错觉的声音,南有岁迟疑着,手僵持在那里,一时没有动。

    这次水流的声音停止了,南有岁想离开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了,江应浔看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哥哥还不睡是在干什么,”他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刚刚不是洗过澡了吗?”

    江应浔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危险,他垂下眼睛,和南有岁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缄默了几秒后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江应浔看起来有点吓人,很有穿透力,南有岁低头看看自己,还是点点头,说道: “想。”

    只有浴室开了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站在光影变换交界处的人被显得压迫感十足,江应浔靠近了一点距离,就在想要发生点什么肢体动作的时候,他错开了身体,但眼睛依旧盯着他。

    “岁岁,”江应浔很少对他说出这个称呼, “别问了,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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