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留下了十几名战士和物资, 厉和常念带着其他的人先离开了。临走时常念不放心的叮嘱:“如果到了天冷时觉得太艰难,可以用苍鹰联系我们,或者是联系过来狩猎的战士, 我们会帮着想办法。你们孩子多, 别强撑。”

    他的这些话是发自真心的, 看着许多尚不足十岁的少年, 他真怕这些孩子会熬不过今年的冬日。现在的朝部落就连帐子还没有一顶, 百十来人都挤在一个狭小的山洞中。

    厉早看透了他的心思, 也说到:“延越还有些之前用过的老旧帐子,虽然不大, 但至少可以遮风避雨,明日我让狩猎队送过来。”

    当时老族长说要向延越求援时, 剩下的战士是不看好的,毕竟谁愿意将自己的领地分享给异族人。但老族长说延越建立之初也十分困难,现在多少能体会朝部落的不易。如今看来,即使是当初的老族长也不会想到延越会如此帮助他们吧!

    离开了朝部落, 厉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便说:“你不是一直想来部落南边看看吗?正好日头才落了一半,这里离部落还不算远,找找有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趴在厉背上的常念撇了撇嘴, “我人都在你背上, 要怎么找。”

    厉哄他:“你要哪个就指一下,我让他们给你摘。”

    常念嘴上嘀嘀咕咕,心里边却开心了不少。

    南边的植被果真更丰富一些, 走了大半个时辰, 几个战士的背篓里就装了不少好东西, 比如甘草、马兰头、艾草、柴胡、何首乌、益母草、决明子,蛇床子等一堆常见常用的中草药。趴在背上的某人计算了一下, 普通的生津止咳、清热解毒、降温退热的药基本配齐了。

    他正带着人美滋滋地寻找,就见一个小河沟附近长着大片大片的荷叶。有荷叶,就有藕,他又找到新食材了!

    常念激动的拍着厉的背,“快,快放我下来,这个我要亲自去挖。”

    厉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竟然这样兴奋,但还是弯腰将人放下。

    从背上跳下来,他只简单对厉做了个手势,就猴急着朝着荷塘的方向奔去。

    啊啊啊~桂花蜜蒸藕我来啦!

    足球场大的荷塘里,挨挨挤挤地长满了荷叶,只是这时的荷叶大半已经枯萎了,有的地方只留下晒枯了的荷杆,样子怎么也谈不上好看。

    常念跑到河边脱下脚上的草鞋,扑腾着跳到了荷塘里。这洼荷塘的水并不深,但淤泥却有一些厚,跳进去的祭司大人皮裙都被打湿了一半。

    岸上的人就见着他在一处停了下来,弯腰下蹲,然后双手就扎到了带着淤泥的池塘里。

    要说平时祭司可比谁都爱干净,别说这样的淤泥了,就是手上沾了些灰尘都要及时洗干净的。今儿可倒好,眼瞅着都要成了泥人。

    常念的脚好像碰到了一个藕尖,他弯下腰用手扒开藕尖附近的淤泥,然后双手沿着藕身的形状探身向下,才慢慢将整个藕向后拖出来。果然,整个藕被他连根拔出,没有一点折断。

    然后岸上的人再次看到,他们浑身刷着泥浆的祭司大人,拿着一根长长的沾着泥的“木棍”呵呵地傻笑。

    “厉,你看,我找到藕了!”常念双手拖着藕挥舞,对着岸上的厉大声喊道。

    厉不知道什么是藕,但看到小狐狸的脸上终于有了笑,便也瞧着这泥塘顺眼许多。他也脱了鞋,纵深扎到了池塘里。

    塘里的淤泥对于厉来说不算什么,三两步就走到了常念身边。“怎么,它是什么了不起的药材吗?”

    “啊?这倒不是。它比较好吃。”常念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

    不过很快,他脚下又探到一个藕尖,兴奋的说:“厉,你快过来,我教你挖藕。”

    厉依言过去。

    “来,手伸过来。”常念抬头看他,“怎么样,摸到了吗?”

    厉的手臂很长,向下一捞就摸到了他说的东西。“嗯,摸到了。”

    常念手在藕身上摸索,碰到了厉的手,他握住厉的手一点点向淤泥中延伸。

    “向下挖藕的时候要小心,它很脆,稍微用力就会断了。如果挖藕时损伤了莲藕,淤泥就会顺着莲藕的孔洞倒灌进去,那样藕就不好吃了。”

    为了挖藕,他靠厉靠的很近,脸颊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对方的耳廓。

    大概摸到了第三节藕节,常念才松开手说:“差不多了,你试着把他拉出来。”

    厉努力忽略刚刚从耳朵上传来的触感,依言照做。他只稍稍用力,手里握着的藕就被他轻松拔出来了。

    常念像个鼓励孩子的老师,赞道:“很完整的一根,做的不错,”

    看着小狐狸脸上的泥,厉学着他将藕扔道岸上,才说:“过来一点。”

    “啊?咋了?”常念不解,还特地看了一眼周围。

    “过来,脸上有泥。”说着,也不等他自己走,厉伸手将人拉了过来。因为自己的双手也都是泥,就用胳膊轻轻将他脸上的泥擦掉。

    “好了,干净了。”他认真端详眼前的这张脸,怎么这样好看。

    常念不在乎的甩了甩脸,“没事,一会儿一起洗。”然后对着岸上的人喊:“你们都下来,我们一起挖。”

    雁跳下荷塘问:“祭司,挖什么?你手里拿着的这个吗?”

    常念用力将新挖出来的藕扔上岸,“对,这个一节一节的东西叫藕,长在泥下面。你们伸手进去摸一摸,摸到一个尖尖后把手向下探,大概到两三个藕节的地方,便可以向上拽了。枯枝多的地方藕长得多,你们多挖一些,它的味道很好,晚上回去做给大家吃。”

    听祭司大人说好吃,他们谁都不怀疑。刚才还嫌弃沾着泥的“木棍”,这会儿恨不得一下手就能揪上来一个。

    人多力量大,很快这片不大的荷塘就被他们挖了个七七八八。差不多装了五大筐的藕,常念才满足地带着人放过了这片荷塘。

    毕竟,他也要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嘛!

    这个位置离部落不算远,留下来再扩大点面积,以后可以当做部落的荷塘,多种一些荷花。

    不仅如此,常念在这片荷塘附近,连掏了六个野鸡野鸭窝。生怕这些蛋会打,他命人用野草将每个蛋都裹好,这以后就是七八十只的野鸡野鸭。母的能下蛋,公的长大了也能吃肉。

    回去的路上厉还要背他,被常念拒绝了。这一路休息的差不多了,而且皮裙也湿透了,所以没让厉再背。

    厉算着回去的路不远,也没有坚持。两人并排走在前面,他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梨递给常念,“心情好点没?”

    低头看一眼黄澄澄的梨,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放心,我不会让延越有这一天。”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给他的一个承诺。

    常念笑了,看着厉说:“放心,我也不会让延越有那一天的。”

    厉低头看他,也跟着笑了。

    一队人回到部落时,见着瑶带着玥等在外面,常念快走几步把母亲搂在怀里抱了一会儿,说:“今天我带了好东西回来,晚上做给阿娅尝尝。”

    “好,好。”瑶笑着答应,“不过你要先去洗洗脸了,看你忙活的,身上都臭了。”

    常念闻了闻自己,可能是出汗出得多,也可能是荷塘的淤泥没洗干净,他身上的味道真的算不上好闻。趁着天气还好,河水应该还比较热,他忙放下东西回去拿洗漱用品。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厉,他本想说一起去洗澡啊,可是想到两个人裸着身子相对而立,不知怎的觉得脸上热热的,便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晚上,常念做了一藕三吃,凉拌藕片、蒸藕夹、桂花蜜蒸藕。因着这次要做的多,常念吩咐玥多带了几个帮手。

    凉拌藕片很简单,去皮后切成薄片,用清水多洗几遍过掉多余的淀粉,保证口感上的爽脆。在陶锅里把水烧开,放入盐,入水焯一遍,再过一次凉水。然后加入蒜末、姜条、葱丝、芹菜叶加盐凉拌,最后再放一点花椒,淋一点热油。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处理,但几人在尝过之后,眼睛都变得亮亮的。

    部落多以肉食为主,但其实部落中的很多女人也喜欢一些清淡口味的东西,今天吃了这个凉拌藕片,真的让她们觉得给近日的油腻都消解了。

    常念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有醋,这道菜会更爽口。”

    玥不解,“醋是何物?”

    “醋,就是尝起来酸酸的调味料,厉带回来了高粱,明日就把醋和酒一齐酿了。”今日还没结束,他又开始规划起明日的事情。

    除了凉拌藕片,另两道菜是一齐出锅的。蒸笼的下面是桂花蜜蒸藕,这个更简单,就将藕洗净切片,撒上新鲜的桂花瓣,上锅蒸,出锅的时候再淋上花蜜。

    相比之下,蒸藕夹要麻烦一点。

    常念还是吃不惯野猪肉的腥膻气,所以做饭上尽量都避免吃猪肉。

    他选了三只野鸡,将鸡肉剁成肉泥,再加入姜末、葱末、放盐搅拌,拌成肉馅。再将肉馅夹在两片薄厚均匀的藕片中,轻轻一捏,保证藕片的孔洞中也充满了肉馅,然后放到蒸笼的盘子里,开火蒸一刻多钟。蒸藕夹的时候,再调一碗汁儿,淀粉和水按照一定比例调配,再放入一点盐和之前做出来的鸡粉调味,用陶锅熬成黏稠状,等藕夹出锅后淋上去,鲜嫩味美的蒸藕夹就成了。

    今天人比较多,常念怕晚饭不够,还炒了葱爆羊肉、芹菜肉丝,炖了菌菇白菜鸡汤,搭配蒸的红薯,一顿丰盛的晚饭就做好了。

    倒也真不能做出百十来人的饭,常念只各家送了一些让他们尝尝鲜。不过,他倒是把自己二十人小队也叫了过来,在帐子外摆了长长的一个桌子。

    厉也洗漱回来了,也弓着腰进了棚子,帮着来来回回的上菜。

    等菜都上齐了,瑶招呼:“都别干站着过来吃饭了,你们祭司可与我夸了这菜半天,都尝尝是不是真像他说的这么好吃。”

    常念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厉,“走吧,首领大人开饭了。”

    饭桌上,大家对这顿饭赞不绝口。

    “祭司,没想到藕这么好吃。”

    “是啊,和鸡肉夹在一起真的又鲜又解腻。”

    “要说解腻,还是这个凉拌藕片,脆脆爽爽的,能让我多吃下一只鸡。”

    “那你还是少吃一点吧。”

    “第一次觉得芹菜也挺好吃的,搭配着肉丝一起炒,清香的很。”

    “是啊,这个葱爆羊肉也没话说。跟着祭司大人,我的舌头可享福了。”

    “没错,淋了蜂蜜的也好吃,甜甜糯糯的,要是家里的崽子吃到,肯定得乐的咯咯叫。”

    常念听大家你一言我一嘴的,心里边也很开心。他放下筷子说:“大家都敞开了吃,今天的菜做了很多,不仅有你们的,每人另外还留出了一份,等吃完饭带回去给家人孩子尝尝。”

    大家听了,心里边那叫一个得劲儿。祭司大人不但想着他们,还想着他们的家人孩子,谁能不熨帖。跟祭司这段时间累是累,但吃用上也比其他族人好很多,这让他们觉得很知足,也更想好好给祭司做事情。

    厉坐在一边吃饭并没有说话,一会夹一个蒸藕夹,一会喝一口汤,一会尝尝凉拌藕片,觉得哪一样都好吃。

    晚饭过后,二十几个人都要留下来帮忙收拾,常念摆手,“别在这儿忙了,我们几个收拾得过来,趁热把菜送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大家感激地提着篮子,朝着自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厉跟在常念身边一起捡着桌上的碗,问:“准备什么时候去西面看看?”

    常念盘算了一下今天带回来的东西,“估计还得几日,今天找到了好多药材,尤其再过些日子天就要冷了,老人孩子少不了风寒感冒,我得和他们把这些药材整理好。”

    说完,他又巴拉这手指头算,“除此之外,我还想做些纸,平时用木板画图太不方便了。还有你带回来了高粱,我也能酿一些酒,至于酒是什么东西,回头做出来了第一个给你尝尝。而且,眼瞧着房子的夯土墙已经垒起来了,玻璃的制作也要提上日程,今晚回去,我要仔细做一份工作排期。”

    厉一边熟练地洗碗,一边说:“别着急,一样样做,正长身体的时候,别累着自己。”

    说道长身体,常念发觉虽然自己穿过来的时间不长,但身体确实结实了一些。他踮着脚尖和厉比身高,完事还挑着眉毛问:“有没有觉得我长高了?”

    厉将手上的水甩干,手掌托着常念的后脑勺,一把将人拉到怀里。常念的额头正好贴在厉的下巴尖上,就听上面传来的声音说:“好像长高了一点。”

    厉的下巴上有一点不可见的胡茬,却格外的扎人,扎的常念的额头酥酥麻麻的。由于这个动作让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可以听见厉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常念的呼吸有些热,不知道是金秋的天气让他燥热,还是其他什么。

    他忙向后退了两步,捏着自己的耳垂说:“我就说嘛,我长个子了。”说完,拎起装着洗好的碗盘,朝家的方向走。

    厉站在原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和被热气拂过的脖颈。

    第二日,族人都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他们的祭司大人带着十多名战士去了不远处的树林里,摘回来一筐筐又酸又涩的柿子。

    分麻组的一个嫂子问身边的同伴:“祭司采那么多涩果子干嘛?那东西估计怎么做也不能好吃吧。”

    她旁边的同伴说:“我瞧着不像是给人吃的,不是祭司捡回来喂猪的吧。”

    一边负责浆洗麻绳的婶子说:“你们看,好像是真的拿去喂猪了。”

    “我就说嘛?那东西哪是人吃的,吃一口嘴巴难受的半日都去不掉。”分麻的嫂子附和道。

    说道吃的,又有人问:“前日的饺子,你们都学的怎么样了?”

    分麻的嫂子说:“我这双手也就是和做活计,那东西做出来,给我家崽子都气哭了,不行不行。”

    负责浆洗麻绳的婶子说:“我做的还成,虽然不能那么好看,但还能吃。”

    “是吗,是吗?”一群人围了上来。

    “家里的红薯粉还有,要不中午都去尝尝?”那婶子说道。

    “过几日吧,先让你家伴侣和崽子吃够了,我们在凑热闹去。”一群人说说笑笑,但始终没有放下自己手里的活。

    常念确实选了一些品相不好的柿子喂猪,这东西味道不好,但对于猪来说还不错,瞧那头老母猪的吃相就知道它对这长在树顶上的东西还挺满意。

    雁好奇:“祭司,晾这么多涩果子做什么啊?”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常念神秘一笑。

    将柿子全部摊晒好,他又问:“前日安排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在确定好要与厉一起去接朝部落的人时,常念就将二十人小队第二日的活分派好了,这段时间的砖烧了不少,已经开始加盖窑室。

    之前负责建造水渠的人被常念派去建窑室,昨日因着要出门,也就将二十人小队叫去帮忙。

    雁汇报道:“按照祭司说的,制玻璃的窑室已经搭好,再放两日就可以烧窑了。”

    和建房子不同,窑室这里砌砖建房很快,二十人小组到的时候,地基和房梁都已经建好,两队加一起三十多人,也就一日的功夫窑室就全部砌好了。

    “好,剩下的就按照计划推进,先建馒头窑,再盖盐场。至于之前说的砖厂,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雁点头,记下了祭祀的吩咐。

    既然腾出了时间,常念准备就酒和醋一起做。再过段日子,母亲的月份大了,酿些醋回头做点醋溜肉片、糖醋里脊给她尝尝。

    他一刻也不耽搁,拉着雁一起去脱谷皮,磨高粱面。

    脱皮的工具有些复杂,因着没有谷子常念也没着急做出来。这次全是靠着雁的一身蛮力抽打,才将带过来的高粱全去了皮。

    常念:嘿嘿,有人帮忙真好。这要是自己上,就他胳膊上的二两肉,还不知道要抽到什么时候呢。

    磨高粱米面时他就生怕风吹走一点,拿着个野草感受风向,然后让一排战士站到了上风口,挡着风,自己和雁则像是被鞭子抽疯了的驴一样,疯狂磨面。

    只不过这里哪来的磨啊,他们用的是之前大祭司用来碾药用的药碾子,得亏是石头做的,这要是铁做的,都能让两人撸出火花来。

    忙活了两个时辰,一簸箕里终于有了二十多颗的酒曲团子。没错,常念并没有做太多,剩下的高粱他还要留下做种子。他可舍不得多用,万一真找不到别的高粱怎么办。

    酒曲做好后,只等时间为它施下魔法,让它长出曲霉的分生孢子,拉出菌丝,从而拥有糖化淀粉的能力。

    存放好酒曲,他开始忙活做醋。其实柿子醋得制作方法十分简单,只需要将采摘来的完好柿子放入大陶罐中闷缸密闭,剩下的便都交给时间。

    伸了伸懒腰,常念便再也不想动弹了,忙活这么久可累死他了。

    只是总有扰人清静的,他像个咸鱼一样躺在皮子上一动不动,外面却来了个大块头。

    不情愿的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这不是追着给自己当奴隶的金刚芭比吗?

    “不都说了,我是你们的祭司,救人是分内事。”无奈的撑腰起身,他穿上草鞋走出了帐子。

    盛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最后从背后拿出一个骨刀,双手托起举到常念面前,“不,不是做奴隶,这是,这是答谢您的。”

    “谢礼?”

    常念说着仔细去瞧,我草!象牙的!

    这年头能搞到象牙要有多不容易他都不敢想象!现在的人叫象巨兽,便能从中知道人们对他的畏惧。太大了,即使是木矛扎上去,那厚实的皮子都扎不透一点。

    也没问他这东西是如何来的,常念只说:“你知道这东西送给我,我会用他做什么吗?”

    盛抬头看他,虽然不舍,但还是重重的点头:“知道。”

    “那你还送我?”

    “送!”

    不远处厉看着双手呈上象牙匕首的盛,眼神好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狼。

    第032章 第 32 章

    盛一直躬身低头, 骨刀被他双手举过头顶,常念叹了口气,伸手向前。

    不远处的历一直没有动作, 只是双唇绷的很紧。

    在手触到象牙骨刀时, 常念将刀向下压了压并没有接。“东西收起来吧, 我不会要。”

    盛不可置信的抬头, 疑惑询问:“为什么?”

    “我说过, 分内事就是分内事, 没有收你东西的道理。芽高热的时候不也很危险吗?你看我收弘的东西了吗?还是你觉得你和庚总是要离开延越的,不想欠我的人情?”常念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 但是把旁边的盛吓了一跳。

    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上前接过骨刀, 抱歉道:“祭司,请原谅盛的鲁莽,他只是很想感谢您,又不知道要怎样表达。东西我们收好, 离开延越的事我保证盛不会再提。”

    常念满意的点点头,“那便好,把东西收好吧。”

    正好这时雁回来了, 常念喊住他:“雁, 你过来。”

    雁听见祭司叫他,快走几步。“祭司。”

    “你去后面叫三个人,让他们去七组帮忙建房。庚的伤还需要修养几日, 身边也不能没人照看, 让这三人先顶上, 等他伤好了再把人叫回来。”常念吩咐道。

    祭司交代的很清楚,雁没多余的话, 领了吩咐去了部落后面的厂房。

    关于工厂的建址,常念思索了很久。既要离生活区远一点,但又不能太远,不然不方便大家出工。除此之外,工厂还要在河渠的下游,以免污水排放会影响族人用水。想来想去,觉得部落旧址比较合适。

    一旁的盛听见他的安排,猛地抬头说:“我,我不会拖累大家的进度,我可以一人做两人的工。”

    常念无语,先不说累不累死他,就是他担心庚那个劲儿,都怕他盖房子的时候分神伤了自己。“不用你一人顶两人用,我这还有工作,这几日就跟着我吧。”

    他看一眼庚的腿,又说:“事情不算累,不影响你伤势恢复。”

    “谢祭司。”庚拉着盛诚心行了一礼。

    等人都走了,厉才过来。“你准备带他俩做什么?”

    常念见是厉回来了,刚才的倦意都淡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昨儿没狩猎,你要带大伙儿晚些回来呢。”

    “今天比较顺利,所以早回来了些。”厉心想,如果不是早些回来,还看不到那个大傻个送你骨刀呢。不过想到他没有收,心情就莫名奇妙的好。

    只是他这才发觉,自打念的神魂回来之后,好像都是他在给自己惊喜,自己却从没送他一个像样的礼物,这确实不对。

    常念兴奋的搓搓手,“那你跑过来找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

    厉嘴角微弯,“好东西算不上吧,只是抓了两头驴子。”

    “啊?真的吗?那是不是以后出去我都有驴子骑了。”常念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厉收起笑,看着他说:“嗯,是。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准备带盛和庚做什么?”

    提到这个,常念解释:“啊,这个啊!我不是要做玻璃吗,准备带着他们打打下手。”

    厉不解:“做玻璃,为什么带着他们?”

    “你不是想将庚收为己用吗?我觉得像庚和盛这样的人,我们想要重用就要先秀肌肉。秀肌肉的意思就是把我们的实力适当的展现一部分。细盐的制作我还不准备对他们开放,但制玻璃虽然也涉及民生,但还不算至关重要,即使让人学会了也没什么,毕竟这东西后面我还会再做改良。”常念翘起狐狸尾巴,说出自己的如意算盘。

    厉看着他,眼里带笑说:“好,我也要学。”

    “啊?为啥啊?”这次换他不解了。

    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淡淡的说:“不为什么,别人会的东西我也要会。”

    怕是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常念劝道:“这个真不需要会。”

    “需要。”厉固执的坚持。

    常念: ???

    因着玻璃窑那边还需要两日,他把重心放到了刚带回来的草药和教授学生上面。他的学生们虽然还不会诊病,但是面对一些日常病症已经可以动手操作了。比如处理伤口、比如退烧降热,这要是放到其他部落中,也都是很顶用的。

    连着忙了两日,他几乎没怎么注意过玥,今日看见吓了他一跳。这姑娘是怎么了,脸色看上去很疲惫,但精神看上去又十分亢奋。不得已,他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兰。

    兰无奈笑笑,说道:“自打玥学会了织布就这样了。白日里织也就算了,晚上等夫人睡下也出来借着月光织,非要等眼睛花了看不到才肯回去睡。”

    常念皱眉看着玥,“真是兰说的这样?”

    玥眼神躲闪,低下头揉搓皮裙的下摆。

    “不能这么胡闹,先不说别的,就说这双眼睛要不要了?现在瞧着水灵灵顶漂亮的,到时候成了红眼兔子看别人见着你怕不怕,估计让小孩子碰到都得哭着喊着找阿娅。”他吓唬道。

    “知,知道了,我只是想早点织好布,好给夫人做身衣裳。这几天夫人总说穿皮子太热,我摸着这布薄薄软软的,她穿了肯定舒服。”玥的声音不大,却打在常念的心里。

    哪里还能再说她,祭司大人也只能放缓语气,“就算这样也不成,年纪轻轻的要学会爱惜身体。阿娅的衣服也不差你这几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晚上织布,就将腰机收回来。”

    玥赶忙摆手说:“不会了,不会了。”说完,又小声补充道:“这两日我织了有九尺多的布,虽然我不会做祭司说的衣裳,但估摸着应该是够用了。”

    听她说用腰机织了九尺多的布,常念就知道这两日她熬了多久,叹了口气说:“一会儿课上完了,你便回去补一补觉。至于做衣服,等你睡好了再来找我。”

    玥笑笑应下。

    今天的医学课上除了教了大家认识新采回来的药材,还讲了一些号脉的入门知识,比如要怎样感受脉搏的力度,比如记住什么是滑脉、濡脉、弦脉。

    课上完了,常念叫住了一名学生。他之所以会和祭司学医,是因为在几年前的狩猎中失去了一只手。虽然后来偶尔也会与狩猎队出去,但显然已经不像其他战士那般利落。

    当时听到祭司要招族人学医,他是第一个报名的。纵使他每日分到的猎物不比旁人少,但也决不愿做被族人供养的废人。

    “刚才交代的那些你记住了吗?”

    “祭司放心,您说的学生都记住了。”之前交代过,既然已经决心和他学医,那就都是他的学生,以后在他面前也都可自称学生。

    “可是,真要告诉他们处理伤口的方法吗?”少一只手的学生再次确认。

    常念点了点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子,告诉他们也是为了你能少跑一些路。”

    “好,学生知道了。”得到确认后他也不耽搁,转身回去准备。

    他刚要走,常念又叫住了人,“昨日你去的时候,可发现有人发热?”

    那学生又转身回来,“并没有,他们的伤口都被祭司处理过,昨天学生看时并没有见到有伤口发炎的。想来一是伤口处理的好,二来也是这些能活下来的,都是身体素质好的。您放心,明日去了学生也会多注意,要是有自己处理不来的,就给您带回来。”

    常念这才放心,最后还叮嘱了一句:“记住医者仁心,他们虽不是我族之人,但在救治上也要竭尽全力。”

    “是。”他见祭司没有再交代的,才又转身离开。

    玥听完课真的如常念说的,回去补了个觉,等神清气爽了之后又出来坐在外头织布。其实这几日大家都看到了,祭司家的玥丫头天天坐在外面捣鼓一个东西,除了吃饭哪儿都不去。

    有人顶不住好奇凑过来问:“玥,你这是在做什么,都见你忙活两日了。”

    玥也没隐瞒,笑着说:“这是鹤做的织机,这几日我正用他织布呢。”

    如今延越的人可都知道,苎麻组的人忙活的东西就是为了以后织布用的,至于布是什么,大多也都一传十,十传百的听说了。但听说归听说,还没人见过,如今玥说这几日做的活计就是织布,呼啦啦的一下子围上了好多大姑娘小婶子。

    “布,哪个是布?”一个中庭有些长的婶子问。

    玥指了指团在小腹旁边的一卷布说:“婶子,这个便是布。”

    那妇人瞧见了就要伸手去摸,但刚伸过去想着自己刚做完活计,手并不干净就又收了回去。

    周围人也都听见瞧见了,有那好奇心强的都已经跑回去洗手了,等别人没反应过来,她早洗干净手回来。

    “玥,我刚才回去洗过手,还是用肥皂洗的勒,你瞧瞧干不干净。”说着她就把手伸到玥面前,前前后后的展示一遍。

    玥捂嘴笑笑:“婶子洗的干净,比我这手干净多啦。”

    “那能不能让我摸一摸你织的布,我轻轻摸,保证不给你弄坏。”妇人脸上堆笑,弯着眼睛说。

    “嗯,您摸吧。大家不用着急,等祭司腾出时间,还有更好的织机,到时候让咱们都能纺上布。”玥提高了些声音说,然后又将织好的一卷布打开,展示给大家看。

    洗过手的妇人小心的去摸,因着要给瑶做衣服,这麻线都选的质量最好的一批,虽然不能比后世的丝绸和棉布,但也绝对够柔软透气。

    那妇人何时见过这个,手在上面摸了又摸,果真是软和的不行。

    “诶呦呦,这就是布,比起皮子可要可要”她在这可要半天,愣是没说出来可要什么。

    围观的哪有不着急的,又有许多回去洗了手回来,在一个个都摸过了布之后,就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诶呦呦”,竟是谁也说不出这布摸着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常念从外面回来,正好见着这一幕,他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厉:“她们这是做什么呢?”

    厉瞅了瞅前面,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无奈,他只得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伙这是瞧什么新鲜呢?”

    玥听见是祭司的声音,卷起布站起来说:“婶婶们对布好奇,我给她们瞧瞧。”

    听到是来围观布的,常念笑道:“婶婶们觉得这布怎么样?”

    底下先是参差不齐的喊着“好好好”,而后又有人说:“早听说布是城里的大人用的玩意儿,今天见到真的,可真是好。我们不如祭司词多,除了好也说不出别的。”

    “既然大家觉得好,我看苎麻组的姐姐婶婶们都忙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让玥教大家如何纺布可好?”

    腰机的零件不麻烦,他早上就将图纸拿去给云叔他们,相信过了今天,那几位老手艺人一定能做出不少。至于最麻烦的排经面,也都已经交给玥了,他倒能做个甩手掌柜。

    在场的除了苎麻组的,还有负责采摘和收集枯草的,听说苎麻组明日就能学织布,另外两个组可急坏了。

    有个性子急的婶子憋红脸说:“祭司,我们,我们也想学。”

    “想学可以,但是采摘的活儿还是要有人做。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先让苎麻组学习织布,剩下的两组负责采摘,等再过五日,就由原来的采摘组学习织布,另外两组负责采摘,如此这般轮换着做,各位觉得可好?”常念尽量顾及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虽然不能第一批学习织布,但如此轮换却也是好法子,至少再过不久他们也能织出布来。

    “祭司的法子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有个大嗓门的婶子代表大家发言。

    “好,那就这样定了。”

    他看了一下在场的人,问道:“还有谁家婶婶姐姐没在吗?正好大家都聚在这儿,我想将织布的事儿与你们说说。”

    延越的女人本就不多,加起来统共才百十来个,大家左瞅瞅右看看,发现有没来的,相熟的赶忙去叫,不到一刻钟所有人就都凑齐了。

    “看来每家的都在呢,正好大家伙儿对织布好奇,我便一起说了。你们也看到了,之前苎麻组采来不少的麻,如今大部分的都做成这样的麻线团。”

    说着,他从玥身边拿起一个团好的麻线团给大家看。

    “以后大家就是用这种麻线织布,不过因为是刚开始学习,所以有苎麻组采回来处理好。等再过些日子,就需要大家自己去采摘处理。至于织出来的布也不用交给部落,都留下来自己用。”

    听说这织出来的布可以自己留着,不用拿去给部落平分,各家的妇人都讨论开了。不过都是惊喜于这个决定的,毕竟自己做的东西全归自己的感觉那可真是不赖。

    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常念心中便有了谱,继续说道:“关于织布的机器,我已经让人做了,后面只要想织布的,都能领到一个。只不过”

    他的画风一转:“只不过这些织布的机器是由族里的老匠人做的。大家也知道,他们有一部分人没有子女,平时分到的猎物也不及大家多,所以日子自然过得艰难些。这次给大家做织机,也不能叫人白做,谁家要了织机,就要拿出一部分腊肉作为交换,你们可有异议?”

    祭司说的在理,她们做的东西都归了自己,那别人做的织机自然也没有白拿的道理。想到那些艰难度日的老人,一个个都大声的说:“祭司想的好,就按祭司说的办。”

    看见族人脸上真诚的表情,常念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第一个摸到布的婶子开口:“既然织机我们要与族里的老人换,那玥明日叫我们织布,我们是不是也不能让玥白白教了我们,也要给一点一点”

    她即不知道学费这个词也不知道束脩这个词,一点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啥。

    但其他的人也都明白她的意思,都附和说:“对,我们也每家出一点腊肉给玥,不能让玥丫头白教了。”

    见大伙是真的不把玥当奴隶看,常念心里也替玥开心。他是让自家的奴隶与别的奴隶不同些,但是这三人能得到族人的尊重,没有一人全是因为他是祭司的原因。

    正式因为他们的努力和能力被族人看到且信重,才会让大家一点点忘记了他们奴隶的身份。

    “你们的意思是想给玥教一些学费对嘛?”

    “学费”一词出口,大家都觉得贴切,然后一起应道:“对,是教学费。”

    “学费就不必了。”常念拒绝了这个的提议,而后解释说:“玥是我选出来教大家如何织布的,这是我身为祭司的责任,所以不必教什么学费,你们瞧见那些跟着我学医识药的学生给我交学费了吗?”

    婶子们想想,这倒是真没有。

    “不仅是织布,后面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比如识字、比如怎样将饭做的更好吃,比如学会了织布以后要如何把布做成衣裳。到时候也不需要拿东西交换,只要你们好好学,然后把日子过好了,纵使是以后见到了城里的人,也能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比他们还好就成。”

    常念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各位眼睛里都闪着光。

    “祭司大人,我们真的能比城里人过的还好吗?”一个额头有些宽的婶子小声的问。

    常念侧头看厉,“厉,你对城了解的多,不知道城住的地方怎么样?”

    厉不像常念脸上时长带着笑,即使是面对一群妇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因着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线条的衬托,看上去就显得有些冷漠和不近人情。

    他淡淡开口:“去年来的游商提过,城中的人大多数居住在木屋之中。比起我们盖的房子,木屋冬日会漏风,即使外面裹上皮子里面依然还会觉得冷。他们不能再屋内做饭,最多燃个火盆。而且不比我们吃的细盐,城中的人吃的依旧是粗盐。”

    厉说的并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将一部分的事实摆出来。

    听到城里的人还没见过房子,没吃过细盐,一群女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得亏祖神庇佑,派来了祭祀大人福泽延越,让他们过上了比城里人还要好的日子。

    晚上,妇人们的伴侣建房回来,她们便把今日发生的事儿说了。听完后,建房的汉子们也都一个个在心中默念祖神庇佑。

    等人都散了,厉才把手伸到常念面前,“再给我看看。”

    常念发现了,厉对这些新鲜事物十分好奇,只是他平时伪装的太好。想来也是,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还在小心地用自己的触角探索世界。

    某只小狐狸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看什么?”

    厉抿了抿嘴唇说:“会将东西变大的那个。”

    常念从小竹篓厉拿出新磨好的凸透镜镜片,举高了问:“你说这个吗?”

    见他拿了出来,厉一只手把人拦腰抱住,另一只手去把镜片夺了下来。

    常念: 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自己是小鸡仔的错觉。

    今日下午,厉陪他一头扎到了旧窑里琢磨做玻璃。他之前尝试过做玻璃弹珠,可惜出品的东西太劣质。今天他总结了一下,想尝试提高玻璃的纯度和强度。

    想提高纯度,那选的沙子中就尽量不要有杂质。而想提高强度,现在能用的办法只有淬火法,就是将刚烧好的玻璃快速降温冷却,从而使其内部产生压缩的应力,来提高玻璃的强度和韧性。

    以现在的条件想快速冷却成型不大可能,只能尽量降低玻璃温度,而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冷水降温。至于能降成什么样,只能爱什么样什么样了。

    好在现在制出的玻璃多用于建房,强度也不需要太高,如果不耐造坏了,再换新的便是。

    后面他们要去找铁矿,自然也要碰碰运气看一看这附近有没有硝石矿。毕竟他记得以前小说里面写着,穿越的人多少都有点幸运buff,没准就让他遇到硝石矿了。有了快速冷却玻璃的方法,到时候建大棚也就多一些成算。

    常念之前吩咐申这次回来带一些盐湖周围的沙子,正巧那会儿庚和盛在,便让他们去带一些回来。

    或许是两人没再旧窑见到人,便找到部落这里。他们过来时,正好见着首领揽着祭司的腰,然后抢他手里的东西。

    盛不如庚心思灵活,还要去找祭司说事,庚见状翻着白眼把人拉回来了。

    “诶,你拉我干啥?”盛还一脸不服气的问。

    庚无奈的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先跟我过来。”

    虽然现在盛无比感激祭司,也很听祭司的话,但只要是庚说的事儿,他依旧不会拒绝,遂乖乖的跟着庚离开了。

    至于为啥首领会抱着祭司,盛觉着可能是关系好吧!

    第033章 第 33 章

    玻璃窑明日就能开始投产, 一大早常念便带人过来瞧。在几处关键的地方拍了拍,觉得应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有几个衔接的地方,如果能换成铁就更好了。

    “雁, 你带上十人去溪边再找找, 还有没有那种橙色的泥。”他还是想派人出去碰碰运气, 万一还有呢。总不过是十几个人出去一次, 权当是秋游了。

    二十人小队中有个圆脸战士上前两步说:“祭司, 我知道北面还有一条不宽的小溪。”

    他提起来, 另外也有几名战士有些印象。

    “那就麻烦你们都去瞧瞧,这次要是能再背回来些, 今晚就再做一点新鲜玩意给大伙儿尝尝。”常念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众人领命出去, 窑厂里就剩下了常念、厉、还有一直跟着的庚和盛。

    玻璃窑的面积不小,差不多有二百个平方,且高度要比他们住的房子高出大半截。窑内和房子不同,窗子开在接近房顶的地方, 都是如同狮子脑袋大小的方形通风口,透光并不算好。但不知为何,外面天气闷热, 窑内却有些清凉。

    由于里面的光线不好, 所以几个角落都筑有高高的陶盆,陶盆中燃着火,将窑室内也能照的十分明亮。

    借着陶盆中的火光可以看见室内有一大一小两个窑炉, 大窑炉下方是蓄水池, 水池上面漂浮着陶土烧成的平整托盘。

    这个托盘和平时部落用的陶不同, 常念在烧制的时候加入了动物的骨灰,算是比较原始的一种骨瓷。骨瓷能承受的最高温度大概在一千一百度左右, 而如今烧制玻璃所能达到的温度至多八百度,所以用骨瓷做模具正好。

    托盘的大小是照着窗子做的,如果后面做玻璃大棚,模具还要再大一些。

    至于蓄水池,分别都有进水口和出水口。为了方便用水,工业区也建造了引水渠和排水渠,虽然不能如自来水那样方便,但基本用水却也不用人肩挑手提。

    常念从末世穿越过来,最了解环境污染的危害,联想到庇护所外遮天蔽日的漫漫黄沙,他真是一点都不敢忽视。

    虽然现在所做的事情离工业生产还有老远的路要走,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制盐和烧制玻璃的工作,但产生的废水一样也要经过处理才能排放。为此在建房之处,他就让人造了一个污水处理池,所有废水需要经过水池中草木灰和木炭的过滤才能排放到河流下游。

    至于污水池中的草木灰和木炭的过滤层,也要定期更换,更换下来的东西必须到指定地点掩埋。

    围着窑室走了一圈,庚和盛看着红砖砌成的或方形或圆形的建筑,内心震惊的说不出话。他们也都瞧见了祭司手里拿的东西,听说就是从这里做出来的。

    出了玻璃窑,厉将手伸到常念跟前,想要再瞧瞧望远镜。

    望远镜是用了三根粗细不同的竹节制作的,样子和开普勒式望远镜差不多,除了打磨镜片的时候费一些功夫,其他都算简单。常念来时就试过了,倍数大概在七八倍之间,差不多能将七八十米开外的景物移到眼前。

    如果是寻找猎物或观察敌情,那一百三四十米外的东西也能看个大概。

    把望远镜递给了厉,他放到眼前看向东南方。“这几日你多做几个。”

    “是想分给狩猎队吗?”常念觉着狩猎队有了望远镜,肯定能提高狩猎效率。

    “不止。”

    厉注意到庚似乎十分好奇他手里的东西,瞧过之后随手将望远镜递给了他。

    “你的玻璃窑已经建好了,后面还会有其他窑厂建成。而新址那边的房子也有了初步的模样,这些都不能让外人看到。我怕后面还会有游商过来,有了望远镜,就可以派战士在几个方位巡查,如果见到有外来人我们也能迅速反应,将人拦在外面。”

    常念点头,觉得厉思虑的周全。现在的延越确实不适合对外展示,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偷偷苟发育。

    庚拿着望远镜四处看了看,没想到连天上飞鸟的尾羽都能看清楚。如果不是之前就知道祭司能做出许多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就要以为这是什么神仙术法了。

    盛在一旁等了半天,这下可轮到他了,便迫不及待的放到眼前。

    他个子高,这会儿还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的自然更远。他看到部落外面的一棵老槐树上呲溜溜跑着一只小花鼠,小花鼠的腮帮子鼓鼓的,也不知道都吞了些什么进去。

    要是平时遇见这小东西,它定是会跑的老快,一溜烟就不见踪影。这次没有人在它跟前,小花鼠便也不跑了,找到一处合眼缘的树枝,开始给自己顺毛。

    盛第一次看清楚,小花鼠背上的四条纹路竟然不是纯黑色的,棕色的花纹到了屁股上好像染色了一般,晕出一片红棕色的毛,一蹦一跳十分可爱。

    许是看的入神,他自言自语的问:“怎么只放了两个圆片一样的东西,就能看到百十步开外的景色?”

    常念早就料到庚和盛的反应,解释:“你说的圆片是玻璃,光线通过玻璃的折射可以让远处的景物汇聚成像,然后投射到你的眼前。”

    知道三人都听不懂,他便举例问:“都用木矛叉过鱼吧。”

    在场的除了他都是极优秀的战士,鱼虽然速度快且灵活,但与一些狡猾的野兽相比也不算什么,所以三人一齐点头。

    “盛,那你说,叉鱼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常念像一个物理老师一样,揪着那个不算聪明的学生问。

    厉用余光扫了一眼盛,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说:“为什么问他?”

    常念:

    庚在后面拍了一下盛的背,盛向前走了半步说:“瞄准鱼的下方,迅速扎下去,要快不能犹豫。”

    “说的不错。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瞄准鱼的下方,而不是瞄准鱼?”常念追问。

    “啊?”盛挠了挠头,“因为对准下方才能叉到鱼啊!”

    并不意外盛的回答,常念从竹篓厉拿出一片之前做出的玻璃,因为是前期的试验品,所以并不算特别通透。

    “之所以要对准鱼的下方叉下去,那是因为你的眼睛骗了你。”

    啥玩意,眼睛怎么会骗人,盛竟然露出了神似弘的疑惑脸,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们祭司。

    没有先解答他的疑惑,常念反而又问:“你觉得阳光从天上到达你眼前,中间穿过了什么?”

    “穿过什么?什么也没穿过啊!就算中间隔了一片树叶,阳光也照不过来。”盛回道。

    之后常念用事实证明,太阳照过来的时候是穿过空气的。同时,他也和三人证明了空气的存在,进而引申到光的折射。讲了之所以要对着鱼的下方叉,是因为光穿过空气,再经过水面,由于水和空气是不同的两种东西,所以光会发生折射。

    至于望远镜,也有相似的原理,只不过要更复杂一些。

    三人听得半懂不懂的,但对于物理这一门学问,算是有个启蒙的认知。

    常念看着盛打趣:“如果你弄明白我今天说的这些,没准哪日也能做出了不得的东西来。”

    一边的厉听见,又是从鼻子了哼了一声,眼神扫到盛时竟比往常还要锋利。

    盛:为啥啊?这咋了?我啥也没做啊!

    庚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苦笑着将盛拉到自己身边。

    最摸不到头脑的还要数常念,不懂明明盛最近的态度变好了,为什么厉的态度反倒是不如从前呢?这是什么新的御下手段吗?果然,关于权力和人心他最搞不明白!

    也就走出玻璃窑这一会儿的功夫,天上的乌云已经越积越多,刚刚还在树枝上理毛的小松鼠,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厉看一眼积起来的云说:“要下雨了。”

    常念也抬头看,“果然还是赶上雨了吗?走,去云叔那吧。”

    雨说来就来,很快就淅淅沥沥的飘了下来。

    部落新址的建房速度很快,夯土墙已经垒起来大半,估摸再有个一日就可以建顶铺瓦,可要比常念预计的速度快不少。只是雨却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了,弄的正在建房的人不知所措。

    “鹤呢?鹤工不是说夯土墙怕水吗?这雨下起来可怎么办?”

    瞧着连日的努力或许就要毁在一场雨里,过来送东西的女人都急的直跳脚。

    现下雨还不大,倒是没关系。可眼见着云越积越多,势必是要下一场大的,他们辛辛苦苦垒砌的墙岂不是要冲倒了?

    正巧这时鹤回部落里拿东西,人不在现场,弄的大家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打转。

    有人提议道:“今日祭司也在,我们赶紧派几个人去找,他肯定有办法。”

    其他人一齐附和:“对对对,祭司一定有办法!”

    提到祭司,大家好像又有了主心骨一样,样子就不如先前那般慌乱。只是找人的还没走出去,就见道远处来了二十多人,手里好像还抬着什么。

    有那眼神好的看见了,大声喊:“祭司,是首领和祭司,他们带着族里的老人和战士抬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盖房的大伙这下都放下手中的工具,冲上前帮忙。

    枯草垫是常年一早就让云叔他们准备的,那些捡来的干草一部分掺杂到夯土中增加墙的韧性,另一部分则是送到了老人们的手里,被他们编成一个个可以挡雨的枯草垫。

    常念明白刮风下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天气,他确实不懂得观天象,算不到何时有雨,只能将准备都做足了。

    族里的老人平时十分不起眼,尤其是有十几位岁数大的,体弱眼花,平日里也做不了什么。有孩子的孩子赡养着,没孩子的族里负责养活。

    可即使年纪再大,对好日子都是有期盼的。他们不单单只是期盼,当初常念找到他们时,问要不要为建房出一份力,十几个老人那叫一个开心。

    祭司大人说夯土墙怕水,如果遇见了下雨天,房子就要遭殃,所以必须在雨水来之前做好枯草垫子。这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计,老哥几个天天聚在一块,一边聊天一边干,觉着人都年轻了几岁。

    也就是他们手脚真的使不上什么劲儿,要不然也是要拿起工具夯上两堵墙的。

    将老人手里的枯草垫接了过来,汉子们脸上都带着笑喊叔叔伯伯。有嘴甜的,还不忘说一句辛苦了。

    老人心里熨帖,大家心里也高兴。

    原来延越的每个人都在努力,为了新家,为了未来,为了新的生活。即使年迈体弱、即使力量微薄,也没有一个人是坐享其成的。

    在将枯草垫罩在房顶不久后,雨就忽的下大了。草垫子的大小是常念提前计算过的,延伸出去的长度刚好可以护住夯土墙,让它可以不被雨水淋湿。

    二三百人顶着大雨往回走,多数人并不在意天上掉下来的雨点子,倒是有忙热的汉子扬着脸接雨,完事还不忘说一句“得劲儿”。

    怕老人们淋雨生病,出门时常念都提醒大伙拿了草帽。他自己也戴了,只是雨点被风吹得倾斜,有的斜打在了背上。刚要打个哆嗦,就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背后斜淋过来的雨。转头一看,原来是厉把草帽摘下来挡在他的背后。

    他想说不用,可厉却不看他,只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带着他往回走。

    第034章 第 34 章

    外面的雨由大转小, 但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常念想到上辈子听过的一句俗语“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天看过日晷,应该是快到寒露了。

    瞧着祭司发了半天的呆, 玥想了想还是拿着织好的布过去, 问衣服到底要怎样做。

    他们现在穿的上衣连马甲都算不上, 不过是用块皮子围上一圈, 再用麻绳系好。下边就更简单了, 一个桶状的皮裙就是全部的遮挡。男人的短一些, 女人的长一些。所以别说做衣服,玥连衣服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常念倒是知道衣服的样子, 但是真能画出裁剪样式的却不多。他首先淘汰了现代的T恤短裤,要是跳过传统服饰这一环, 还觉得怪可惜的。

    关于古代服饰,他能想出剪裁做法的除了马面裙,可能只有魏晋时期的直领襦衫。主要是这种服饰剪裁简单,而且有一种特别的对称美, 所以当时就记下了。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魏晋南北朝那会儿很兴襦裙的穿搭,是典型的"上衣下裳"的衣制, 如今直领襦衫搭配马面裙, 倒也合适。

    想好便下手,他用麻绳量过母亲身高和肩腰的尺寸,便也不犹豫, 开始下手画样裁剪。

    常念想着, 衣服肯定不能做一身素白色, 不然看上去没气色。尤其是母亲的肤色不算白,更不适合。想起来好像是紫色比较衬肤色, 他便问玥:“前些日子我讲的紫草还记着吧?”

    玥当然记着,张口就说出了它的特点。“紫草,大多一尺到三尺高,长着细长尖叶,叶上有伏毛。”

    常念很满意玥的学习态度,“不错,明天你去采一点新鲜的紫草回来,我有用。”

    “好。”玥应下差事,然后好奇的问:“我记着咱们晒药的时候留了不少紫草,祭司还让我去采些新鲜的做什么?”

    将裁好的裙摆展开,常念问:“你觉得这个白色怎么样?”

    玥想了想说:“很干净。”

    “不觉得素了些吗?”常念侧头问她。

    素?玥大概能理解祭司的意思,反问:“可是这布不就是白色的吗?”

    “所以我才让你采一些紫草回来。”他耐心地解释:“紫草不仅是药材,也可以给布染色,回头把紫草的根部碾成粉,在和这布一同放入水里浸泡,过一日这布便也会成紫色的了。”

    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能变个颜色。”

    常念笑道:“我骗你做什么,明日你采回来我染给你看。而且你们祭司还会一种法子,可以让这布上面开出朵花儿来。”

    他说的是扎染,不过身处原始社会的玥自然不知道。

    衣服的样式裁好,常念把针交给玥,教她大概要怎样缝制衣服。毕竟这样精细的活儿,他也只是在视频里见过。让玥拿一块小布去练针脚,等熟悉了再开始缝制衣裳。

    玥在织布做衣方面,就好像兰在学习医术上面一样,都表现出了异与旁人的热情。常念也不打搅她,悄悄的退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被派出去找橙色淤泥的人回来了,常念不用问也知道没找到。早上下了那么大的雨,水早就混了,就算有橙色淤泥也见不着。

    常念逗雁,“怎么着,你这是屎壳郎遇见拉稀的了?”

    雁:祭司他在说啥?

    祭司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白来一趟。”

    这样的冷笑话,雁肯定是听不懂的。可常念偶尔还会说,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怀念。

    还不等雁转身,常念问:“你们回来可路过部落的新址?”

    “路过了。”雁回道,然后又接着说:“您是想问新房那边水排的如何吧?”

    常念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祭司放心,我特地瞧过了。虽然路上有些泥泞,但并没有积水,想来是之前做的排水渠管用了。”雁推测。

    可不嘛,今天的雨下了那么大,要不是排水渠起作用,估计夯土墙的下面都得给雨水泡软了。

    “行,回去歇着吧,多喝点热水别着凉。”说完,他转身去了棚子。

    今天是制作酒曲的第三天,常念小心地掀开盖在上面的干草,瞧见大部分的酒曲团子上都长出长长的白色绒毛,这表示他的这一批酒曲做的十分成功。

    估摸再有两日,所有的团子上就都能拉出菌丝,到时候便可以酿柿子酒。上辈子他只问过消毒酒精的味道,至于酒是一滴未尝过。倒不是他反感,只是酒这种东西太稀罕,纵使是他父母那样的核心工程师,也弄不到半瓶。

    最近他发现,想到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是不是不久的以后,他或许会忘了上辈子的那段时光。

    不会的,虽然现在他有了阿娅,但他依旧记得上辈子母亲的温柔和父亲的笑。既然他可以穿越,那也希望他们也可以去另一个世界过另一种生活,只是偶尔还会记得他便好。

    厉忙完来到棚子,见常念在那发呆,似乎眼睛里还有些湿。他倒是没觉得小狐狸在哭,只是隐隐瞧着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便询问:“怎么,是什么事进展的不顺利吗?”

    见是厉过来了,常念收起心思,摇摇头说:“除了觉着我不会影分身外,其他都挺好。”

    “影分身?是何物?”厉蹙眉。

    常念狡黠一笑,“就是可以分化出另一个我的办法。”谁让他最近太忙了,才开始不着调地说一些有的没的。

    厉想了想,眉毛皱的更深了,说道:“一个你就足够了,再多出来一个,岂不变成妖怪。”

    常念见他一本正经思索的样子,咯咯笑出了声。

    “怎么样?负责巡逻的人选出来没?”

    “嗯,选好了。”厉回道。

    “那你下午还有事吗?”

    常念这样问,显然他这里是有事的,所以厉暂且忽略掉一点不算重要的安排说:“没事。”

    “成,那你陪我再做几个望远镜吧,我很需要你”

    常念瞅了瞅厉的肱二头肌,补充道:“替我磨镜片。”

    “好。”

    虽然雨过天晴,但是新房子那里的路太泥泞,祭司吩咐过要晾晒一晚,所以部落里的人一下子都闲下来了。平时忙得没时间亲近的伴侣,现下倒是有时间,只是时候尚早还不合适,所以一个个都出来围一起聊闲话。

    大概的内容不用听也知道,不是憧憬未来就是拍祭司大人的马屁。

    帐子里,盛将没送出去的骨刀小心的收好,这可是阿父临终前塞给他的东西,要不是因为祭司救了庚,他也不会拿出来。

    庚看着盛的样子,本来想提点的话,也放柔了声音。“以后没事别往祭司身边凑。”

    “啊?我凑啥了?”盛的丹凤眼迷茫的眨巴了下。

    庚猜他这个脑子也想不明白,只说道:“有事你多找雁交流,祭司事多,别总去打扰他。”

    这样盛就懂了,点点头应下。

    庚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是释然还是追忆,淡淡的说:“以后与我好好待在延越吧。”

    就算因着祭司的人情,盛也不好再提离开的事儿,何况现在见识的越多,他也觉得延越的未来不简单,所以重重的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提离开的事儿了。”

    马棚里的两匹枣红马先后打了个鼻响,无论是性子活泼的那匹,还是挨了鞭子仍旧高傲的那匹,如今嚼着新鲜的碱蒿子,觉得日子也没有想的那么糟糕。虽然加了缰绳拘束了些,但总归比忌惮豺狼虎豹的日子要好。至于什么时候去看外面的世界,相信那个白白的两脚兽和一脸锋芒的大高个也不会总困着它们,只需要等着便是。

    第035章 第 35 章

    被雨洗过的天就是比往日干净, 太阳刚冒出个头,便将天照的十分亮堂。

    有那早起的雀儿咕咕叫了几声落在枝头上,瞧着远处零星的炊烟好奇。一阵微风拂过, 枝头的叶子偏了一下脸, 让凝了一早上的露珠顺势滑落下去, 滴进土里。

    邻居家的婶子提着昨日分来的鱼, 那鱼瞧着大概有四五斤。回来就被她养在陶缸里, 今早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路过祭司家帐子时, 她见着祭司似乎特别开心,白生生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也不知道咱们祭司一大早上高兴什么?是不是又捣鼓出什么好东西了?”

    他家伴侣接过收拾好的鱼, 手起斧落,一条鱼被他利落的分成了几节。“听说祭司建的玻璃窑今天开工, 想来他是因着这事儿高兴吧。”

    婶子来了精神,“玻璃?就是之前提过放在窗子上的东西吗?”

    汉子点头,“对,说是和透亮的宝石似的, 不过具体长什么样,咱们还都没瞧见呢。”

    “诶你说,那东西会比火折子还邪乎吗?”婶子一边好奇, 一边将鱼块放在石板上煎。这是她从玥那儿学来的, 煎过的鱼下锅煮味道更鲜。

    汉子白了她一眼,“什么叫邪乎?那叫叫厉害。”

    “对对对。”婶子附和道:“是比火折子还厉害吗?”

    “这还真不知道,估计过不了两天, 就都能瞧见了。”

    吃完早饭, 常念带着一大队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玻璃窑。制作玻璃的原材料他早早的准备好了, 河沙、石灰石、纯碱和炭都分门别类的堆成一座座小山。

    过来时,他让乔和山抬了一个新做好的松木桌子, 上面还能闻得见淡淡的松香。

    桌子被放在玻璃窑的门口,一行人谁都没进去,全站在外面。

    因着时间还早,建房的族人还没有出发,便呼啦啦地过来不少。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赶上做成的玻璃出窑,但现下看,好像还有别的热闹。

    “摆香案。”

    微风拂面,常念站在松木桌前朗声开口。他的声音比往日听着要大,吐字干净利落。

    一个带着双耳的红色陶炉被放到了桌案上,里面装着的事黄橙橙圆滚滚的豆粒。随着双耳炉被放下,后面又有人上前摆上熏好的烧鸡和猪头。

    瞧热闹的族人这会儿才发觉,祭司是在准备祭祀仪式。刚才脸上嬉笑的褪去,神情都变得严肃。

    松木桌上的香炉摆好,常念拿出准备好的三根香。

    火折子把香点燃,他将右手四指交叠覆在左手上,双手拇指抵住香尾,然后举高与眉齐平,近乎虔诚的看着玻璃窑高声吟诵:“兴业长新,启步昌隆。万民便利,百货流通。”

    今早瑶也跟过来了,就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与厉并排,再后面就是今日一起过来的战士。他们虽然手里没有香,但都学着祭司的手势跟着吟诵:“兴业长新,启步昌隆。万民便利,百货流通。”

    几十人的声音凝在一起,显得浑厚苍劲,惊的远处的小花鼠都一溜烟跑没影了。

    前来看热闹的族人有的打了个哆嗦,也都学着前面战士的样子抬手鞠躬。虽然刚才的话他们记得不全,但好在有人记着前面,有人记着后面,合在一起也诵出了完整的“兴业长新,启步昌隆。万民便利,百货流通。”

    等所有人的声音都落下,常念才郑重的将三根香插到了香炉里。

    玻璃窑虽然算不上有多重要,却是他开始一步步落实心中计划的象征。今日他或许是在祭天,但又何尝不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来了!他不只是要自己精彩,也要带着这个世界一起精彩!

    常念回身,褪去刚才的庄重,搂着母亲的肩膀说:“您过来一点,一会儿声音有些响,别害怕。”

    瑶笑着随他后退,“好,我捂着点耳朵。”

    常念把手放到母亲的肚子上,“我也帮他捂着点,别吓到肚子里这个。”

    “净胡说,他哪懂得害怕?”瑶拍走了他的手。

    这段时间,她的小腹已经开始微微隆起,估摸着该有三个月大了。三月大的胎儿神经系统还没有发育完善,确实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他收回手,看向乔:“将炭盆端上来,燃竹筒吧。”

    一节节竹子被扔到炭盆里,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有个诶呦呦拍胸脯的嫂子问:“祭司,您这是在做什么?”

    常念笑笑,对着大伙儿说:“这叫燃爆竹。都听见噼啪的声响了吧,这声音能驱邪祟,迎祥瑞!”

    “呦,这样吗?那乔你多烧一点,多烧一点。”嫂子笑着说道。

    等爆竹燃完,跟常念过来的战士已经开始陆续往玻璃窑里走,村民们见状以为是热闹瞧完了,也准备离开。却不成想,祭司大人叫住了他们。

    “大伙儿先别走,今天玻璃窑开工,都讨个吉利,鹤、雁把东西拿过来。”

    听说有东西分,每个人都表现的十分期待。祭司手里的东西,就是片叶子也是能雕出花的,谁不想要。

    与鹤相熟的一个人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能抻着脖子问:“鹤,祭司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啊?”

    鹤提了提篮子,笑着说:“是些零食,给咱们沾沾喜气。”

    听说是吃的,大家眼睛更亮了。两篮子用蜂蜜、花椒和盐腌过的肉粒,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都分出去了。

    有那嘴馋的,分到后直接扔到嘴里尝了尝,然后就见他狼吞虎咽得吃了第二粒,第三粒。

    别人见着好奇,也都扔了一粒到嘴里。这下子,有孩子的不舍得吃,没孩子的可享了口服,心里都觉着这趟没有白来。

    至于没来的族人,建房的时候听别人说起一个个都拍着大腿喊后悔。

    常念在玻璃窑里正对着站得笔直的两排人,神情严肃的说:“刚才讲的安全事项都记住了吗?”

    两队中除了原来的二十人小队,还有之前负责开沟渠见窑厂的那十个人,三十几个人齐声回答:“记住了。”

    常念强调:“安全生产比什么都重要,这和你们狩猎一样,都要小心仔细。热玻璃浆有多烫之前都让你们见识过了,绝不准有人粗心大意。”

    “知道了,祭司。”三十人又齐声的说。

    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干活。

    今天第一天开工,他不求能有多少产量,只要能做到安全生产就行。以后他不可能天天盯在这里,所以还需要大家自己注意。

    厉见这里事安排的差不多了,他那还有事情要做,便附在常念耳边说:“你忙,我有事先走了。”

    常念抬头看他,脸颊似乎蹭到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唇角。

    “咕咚”

    “咕咚”

    两人的喉结先后滚动,好在大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声音嘈杂,彼此都没有听到。

    “好。你忙去吧。”

    常念尽量自然的转身去找雁,只是他没发现,自己走路的时候竟然是同手同脚。

    厉也没比他好多少,转头的时候,脖子僵硬的好像个机器人似的。

    盛刚将沙子、石灰石和碱按比例混合好,正准备问祭司搅拌成这样行不行,就被庚一把按住。

    “之前和你说了,有事先叫雁。”

    “哦,对。”然后他对着雁招手:“雁,你帮我看看,这样可以入炉了吗?”

    从细砂变成玻璃浆的时间是漫长的,虽然有石灰石降低玻璃的熔点,但一日至多能出三炉。等橙红色的玻璃浆倾斜而出的时候,窑内的人都饼住了呼吸。

    如夕阳融化出的粘稠浆液一般,落在下方的模具盘里,要是谁瞧着漂亮靠近些看,定能烤出个大红脸。在场的人都见识过这东西的温度,心想着此时要是有个鸟从熔浆中穿过,估计连骨头渣都留不下来。

    按照祭司说的,等玻璃浆大概积到半个指腹那么厚时,就需要从水池中划过来第二个模具替换上。大家配合的很默契,很快水池中的模具都装满了,正好把第一炉出来的熔浆全部用掉。

    把控了整个流程,常念和负责烧制玻璃的人说:“你们继续忙,等过个时辰我再来看。”

    赶在午饭前,第一炉的玻璃冷却成型。常念过去看的时候,一群壮汉正围着刚烧好的玻璃瞧新鲜。

    “你们瞧,就和水一样透亮。我手放在后面,能看的清清楚楚。”一个人好奇的将手放在玻璃后面比划。

    “你小心着点,别碎了。这可是咱们做出的第一批玻璃,祭司都还没看到呢。”另一个人提醒道。

    常念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什么我还没看到呢?”

    “祭司回来了,您快过来看看,玻璃做好了。”有个人兴奋地朝他挥手。

    之前做的玻璃都很小,甚至可以说迷你。第一次做一整块的玻璃,还真好奇会是什么样子。

    走进了瞧,整片玻璃还算光滑,基本也做到了通透,就是可能浇在模具上的时候进了空气,玻璃上相隔一段距离上就有些小米粒大小的气泡。除此之外,因着做窗子的玻璃大了,也能发现他烧制的玻璃有点发绿,虽然不是啤酒瓶那种夸张的绿色,但还是瞧的出来。

    望远镜上的之所以看不出来,估计还是太小,所以不明显。

    用指关节在上面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听上去质感好像还不错。他倒也没有拿一块玻璃出来实验强度,之前在做望远镜的时候,他就试验过了,做玻璃窗子绝对没问题。

    不错,既然烧玻璃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那就能做接下来的事儿了。

    第036章 第 36 章

    厉从玻璃窑出来身边没跟着人, 他拐了个弯儿,去了云叔那里。

    云叔的余光看到来人,也没有抬头, 只对着旁边的木墩子扬了扬下巴, 示意厉坐那儿。

    “怎么想着来我这了?”他一边雕着手里的木头, 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厉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散漫, 摩挲着手里的东西说:“我想和您学学手艺。”

    “你这说法倒新鲜。”云叔淡淡一笑, 但很快画风一转问:“听说今天祭司的玻璃窑开工了。”

    虽然没有接着他的话说, 但厉也不着急,回道:“是, 今天玻璃窑开工。”

    终于停下他手中的活儿,云叔看向远处似有深意的说:“他的想法还真多, 才回来多久,这一件件的东西,哪一样我们见过?”

    一句话看似是在表扬,但厉的嘴角并没有带笑。“怎么?”

    云叔转头看他, 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和蔼,反倒是像往日厉那样锋锐。“你能掌控住他吗?”

    掌控这个词让厉十分不喜欢,他蹙着眉:“我为什么要掌控他?他有他的想法和规划, 我只要知道他是我的祭司就够了。”

    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云叔接着问:“你真的觉得他是祖神派来的使者吗?或者,你真的觉得有神吗?”

    这个问题,厉也问过自己,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答案似乎并不重要了。

    见厉沉默, 云叔冷笑:“这世界哪儿来的神?要是有神”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悲伤,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好半天, 他似乎又变回那个面容慈祥的中年老头,其实他看着年纪并不算大,只是一头的白发让人摸不准他今年贵庚几何。

    “罢了罢了,这延越本就是那老头子交给你的,既然你愿意相信他儿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完,他又如刚才厉来时那般,娴熟地雕着手里的木板。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云叔自嘲一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与他挺像的,也如他那般自私无情,你别学我。”

    厉抿紧了嘴唇,仍旧不语。

    抬头撇一眼他此刻的表情,云叔摇摇头:“说吧,你能和我学什么手艺。”

    似乎这个话题让厉放松了些,刚才罩着他的冰冷气场也消散不少。他将手掌摊开,露出一个洁白没有一丝杂质的弯月。

    “这不是那狼王的狼牙吗?拿他做什么?送人吗?”云叔的语气带着点揶揄。

    厉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只点点头。

    不说正事儿,云叔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刚才还是诡谲的阴鸷老头,现在倒换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狼牙不就打个孔带上吗?怎么?你还想雕朵花儿?”

    厉抬头看他,一本正经的疑惑:“不行吗?”

    云叔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他还真想雕花啊!

    “当然不行!狼王的狼牙佩戴越久会越莹润。别说你那拿不出手的雕工,就算是我,也会破坏它的品相。想要送人,打个孔戴上就行。”

    厉看着手中赢白如玉的“月牙”,为难的皱眉道:“只打个孔吗?会不会太简单了?还有这齿尖,容易扎到人吧?”

    “齿尖你可以打磨的圆润些,至于普通?”云叔进了自己帐子翻腾了一会儿,出来时手里多了两颗红色的珠子。“如果觉着普通,我这里倒是有两个珠子给你,自己打个孔,系在狼牙上面。”

    他似是追忆地说:“有人说过,雪天的红梅最美了。”

    厉还在纠结礼物,没注意云叔的神情。他想了一下雪地上落着红花的样子是挺美的,而且特别适合那只小狐狸。

    他不客气的接过那两颗玛瑙珠子。

    “仔细着点打孔,我就这两颗,坏了可没出找去。”云叔叮嘱。

    收好狼牙和珠子,厉“嗯”了一声。

    礼物的事情定下了,他又说起别的:“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带着念出部落,具体要离开多久不太清楚,到时候延越这里您就多盯着些。”

    云叔似是累着搬摆摆手,“想去就去吧,这里有我,有事让弘他们过来找我。”

    “好。”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厉起身离开。

    走了两步后,他又停了下来。“二叔,延越会越来越好,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忙去吧。”云叔倚着树干,随口应他。

    出了玻璃窑,常念又去瞧他的酒曲团子,现在他最惦记的就是这个,只等着它们裹满菌丝好开始酿酒。

    小白团子也不负他的期待,拉出的菌丝像是个茧房似的将自己裹得严实,好像在说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工。

    满意的点点头,常念又将酒曲团子小心的用枯草盖好。

    “祭司。”终于叫鹤找到了人。先前他去玻璃窑,听那边的人说祭司刚走,只好又追到部落。

    常念回头,“跑这么快,找我有什么事吗?”

    鹤喘了口气说:“您不交代,等建房那边的夯土墙垒好了,要找您去上梁吗?刚刚六组的房子最先垒完了墙,就过来找您了。”

    “这么快?鹤工可以啊,进度比我预想的快。”常念夸赞道。

    鹤赶忙摆手:“可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大伙儿干活麻利,他们一天天到的都比我早,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常念噗嗤一下笑了,打量一下鹤工的身板。比他强点,有限!是该好好锻炼。

    “走吧,梁柱准备好了吗?”

    “都按着您的交代准备好了。”鹤跟在他身后回,然后又说道:“祭司,我这还有一件事儿。”

    转头见他神色犹豫,常念询问:“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我发现有几位老石匠做的木工活很好,我想把他们收拢起来,以后做事好有个帮手。”

    “是吗?不错!”他满意地拍了拍鹤的肩,赞同道:“能有人给你打下手很好。你以后要做的东西很多,肯定不能什么都自己动手,事情能分下去最好,你只要负责关键的技术部分就行。”

    见祭司大人十分支持自己的决定,鹤很开心。“那明天我把他们带过去给您瞧瞧,建房这边等上好房梁之后应该也不需要我再盯着,您之前交代的事儿能开始做了。”

    常念摆手,“之前的事儿先放一放,我有个更着急的。今天我把图纸画好,明天你就开始着手。记得把人带上,让他们和你一起做。”

    鹤躬身应是。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部落新址,离开的这一会儿,又有两栋房子的夯土墙垒好了。

    常念绕着走一圈,挑着个建的最周正的房子说:“就它了,准备一下,开始上梁。”

    他侧身吩咐山:“你先去找首领,看他有没有时间过来,要是忙着也不用非叫上他。完事再去玻璃窑,叫雁带着瓦片和玻璃过来给大家瞧瞧,争取今天把样板间做出来。”

    山的话很少,站在常念身边就真的和铁塔小山一般。有时候他专心做事儿,甚至可以忘记旁边还站着个人,因为山真的太安静了。

    山领命离开,不一会儿厉先到了,随后不久鹤带着十几个人搬着瓦片和玻璃也过来了。

    常念今日的事儿多,忙完了这个忙那个,像个一直转着的小陀螺,所以窑厂那会儿发生的事儿,已经被他忘了。可他忘了,总有人没忘。

    “来啦,叫你过来看上梁,人多肯定比开窑祭天热闹。”

    小狐狸自然的语气让厉知道,他应该忘了窑厂的事儿了。他心里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失落,但好在他也没表现出来。

    “嗯。”

    嗯就完了?行吧,有人性子淡不爱瞧热闹,常念心想。

    大家伙儿虽然好奇玻璃长啥样,但听祭司说有上梁仪式,想着应该和早上差不多,所以都收起好奇心严肃以待的等着。

    祭司大人无奈道:“干嘛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是热闹一下,同大伙一起沾沾喜气儿。”

    众人听见他这样说,才又都松懈下来,嘀嘀咕咕的说开了。

    见两个汉子抬着房梁来了,常念站在“样板间”门口,高声喊:“上梁。”

    不同于早上的庄重,这次他拖长了上扬的尾音,听着就觉得喜庆。

    坐在房顶的汉子用绳子向上缓缓的拉起中梁,两人齐心协力,腿粗的中梁就被提了上来。他们将中梁放到提前画好的位置上,嘴上如鹤交代的那般高喊:“今日上梁,大吉大利。”

    虽然没有系红绸、摆香案,然后再来个宴请全村的流水席,但不急,所谓习俗,可以慢慢培养。

    常念如同上辈子在视频中见到的那样,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拉过来,高声说:“卜云其吉;奠厥攸居。竖千年柱;架万代梁。吉星高照;福地呈祥。旭日悬顶;紫微绕梁。”

    其实这个祝词后面还有老长,他都记着但不准备说了。习俗这东西,适当简化一下也挺好,不然那么老长的祝词,他怕说完嘴巴都干了。

    一套祝词说完,他瞧见围着的族人还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早上没去玻璃窑的人都听说了,那会儿观礼的人可都分到了肉粒。刚才祭司也说要大家沾沾喜气,是不是也有肉粒发。

    鹤比他先反应过来,忙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和上午一样,也是腌渍过的肉粒。

    鹤想,祭司可真败家啊,他那点蜂蜜被折腾的不剩下啥。

    分到东西,族人这才心满意足。得了两次的暗自窃喜,才分到的也觉得心里舒坦。

    礼毕,大家又开始忙活起来。样板间没有着急安窗户,只是封了房顶铺了瓦。因着房子里的炕和灶台都还没有动工,怕玻璃磕了碰了,所以展示过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着。

    虽然没有门窗,但“样板间”已经是个房子的模样。大伙瞧着,真是比当初他们羡慕的猪圈羊圈气派多了。

    旧窑中烧的瓦片都是青瓦,整齐的夯土墙面搭配青瓦,下面是用鹅卵石和水泥围着的及膝高的墙围,有一种结实的厚重感。

    族人围着算是落成的房子好半天没人说话,直到有个妇人抽泣地出声:“怎么,怎么我阿父就没赶上,要是赶上了,他或许就不会”

    抽泣变成了压抑的哭声,赶忙有人上前安慰。

    常念看着刚建好的房子轮廓,心中酸涩,是啊,阿父怎么没见到呢!

    一只大手放到他的肩上,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常念抬头去看,见厉也正看着自己。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愿真的有另外的时空能收下他虔诚的信徒,不要叫他如一缕烟似的随风消散。

    妇人伤心了一会儿,也收了哭声,毕竟今天是喜庆的日子,不能叫自己破坏了大伙儿的心情。陆续有人进到里边参观,虽然没上门窗,但里边敞亮的呦,瞧着人心里那叫一个舒服。

    摸摸自己亲手垒起来的墙,再看看四四方方的窗,哪儿哪儿都好。迈过门槛去另一个屋子,基本是对称的格局,在约莫是炕的位置前站了一会儿,想着以后能和伴侣崽子都睡在上面,真想今晚上顶着月亮把炕盘上。

    “发啥呆呢?走,回去了。”旁边人拍一下他。

    “咋整,我今晚就想住这儿,不想回去。”汉子嘿嘿一笑,挠挠脑袋。

    “你还别说,我也不想回去,就算这房子没盖完,也比咱那帐子强多了。”旁边人附和道。

    左右现在不冷,真的就有好些族人晚上就住在了这儿,常念是到第二天才听说的。

    “什么,昨晚有一半的人都住在了新房?”正在用柳树条刷牙的常念含糊的说,嘴里边的竹盐沫子都喷出来,好在乔人离得远,没溅到。

    他甩了甩手上的如拖把头的柳树条,这玩意可太难用了,即使用前几日抽空做出来的竹盐,也总觉得刷不干净。可惜养的两头猪崽子太小了,身上的毛还没长齐,而外面的野猪毛又太硬不合适,只得再等等。

    “可不是吗?听说还有比他们更着急的。就昨儿您说叫样板间的那房子外面,多出来一个鸟窝。他们说瞧着都建完了大半,估计再有两日也能拖家带口的住进去了。”乔绘声绘色的说。

    常念知道,鸟分候鸟和留鸟,候鸟随季节迁徙,而像喜鹊和麻雀这种留鸟,平时在哪儿冬日也就在哪儿。

    要说那鸟也挺会选地方,冬冷之后各家需要经常燃炉取暖,连带着墙面也能被熏的比别处暖和些,将家安在那儿倒也是一个好选择。

    至于族人们都跑去新房子住,住就住吧,反正现在也能遮风挡雨,确实不比帐子差。

    吃完饭后,常念带着乔和山去了小农场看他的牙刷,哦不对,是看他的猪崽子长的怎么样了。还有那只缺角的山羊,看它被隔离后有没有自闭。

    他老大爷似的逛到了这儿,就见着两只小猪崽儿哼哼唧唧地抢刚扔过来的柿子。还别说,才半月的功夫,膘倒是涨了不少,只是那颤巍巍的鬃毛,离能做牙刷还远着呢。

    至于一边揣着崽子的母猪,肚子又大了一些,估计走路的时候肚子都要拖地了。常念开始犯愁,他怎么就没有看过《母猪的产后护理》这本书呢?不过好在《齐民要术》也有养猪篇,虽然不如前一本详尽,但也不至于抓瞎。

    他和身后的乔说:“叫人多盯着点这头母猪,如果它要下崽子了,马上叫我。”

    乔应声记下了。

    至于被隔离的那只山羊,怎么瞧着它有点自得其乐呢?这家伙不会觉得是单独给它搞了个别墅吧!几日不见,它脸上的伤口长好了,瞅着常念的时候,眼神中还带着近乎人类的不屑。

    啥也不说,过年先杀它。

    在这边巡视完,又转道回去瞧瞧那两匹枣红马和新得的两头驴子。常念这才发现,刚回来的两头驴都是母驴,这和马关在了一起不会搞出骡子吧?

    母驴和公马的崽子好像叫驴骡?

    对,就是叫驴骡。应该是在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会儿,北方的生产队里就会特意杂交出这种驴骡,比起它的驴爹、马母,驴骡的耕种能力基本是断层领先。而且胃好,吃得少,一岁就能干活!

    这么想着,他看棚子里这驴驴马马的都多出了些异样的期待。

    没想到自己穿过来之后先发展的竟然是畜牧业,至于他心心念念的种地,怎么看都还要再等等。

    又接连忙着四五日,新房那边眼看着就要落成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收尾的工作。族人们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祭司说的摇号,希望自己会是第一批收到新房子的人。

    常念这四五日也没一刻是闲着的,酒和醋都酿上了,黄豆酱也做成了酱块,现下就晒在外面。除此之外,他与鹤还有鹤挑选的几位老人一起做出了单轮的手推车,要不然砖块和瓦片要都指着大家伙肩挑手扛的话,不要说会拖慢进度,就是盖房子的人也要多受好些累。

    做出独轮车后,驴拉的板车也不难做,这便都交给鹤他们,常念便不再管了。

    终于到了摇号收房的日子,好些人不但没吃早饭,就连昨晚的觉都没睡好,只等着首领和祭司过来给他们开奖。

    房子基本在昨天上午就完工了,只各家的门还都没装上,但眼下的温度装不装门的都没太大影响。

    等不了的,前几日就过来席地而睡。虽然不知道自己睡的是谁家的房子,但每人都当着是自家的一样爱惜。以至于到今日摇号的时候,屋里边都看不出住过人的痕迹。毕竟大伙儿早起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睡过的地方收拾一遍,绝不给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添堵。

    “瞧,那是不是祭司过来了。他旁边人抬着的那个是不是摇号要用的箱子。”一个个高的汉子扯着嗓子说。

    他旁边的人不如他个子高看得远,站在一块石头上面点着脚看。

    “是是是,祭司大人过来了。”他的声音又亮又长,好似一个唱礼单的司仪。

    常念老远就听见了,对那人说:“一会儿抽号牌的时候就由你宣布,不浪费你这嗓子。”

    那人听了十分高兴,连忙答应:“好。”

    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人炫耀:“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喊号牌。”

    有个婶子打趣道:“我说旭,你认得数字吗?别给我们喊错了。”

    被叫旭的汉子也不恼,笑着说:“瞧婶子的话,鹤工天天教咱们认数字,我还能喊错了。”

    太复杂的常念还没有教他们,反正冬日漫长,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学习。他早都想好了,延越的大人小孩儿都用三字经做启蒙,即能识字又能知礼,多好!

    不过因为建房做木工的原因,常念将数字的大小写都交给了鹤,鹤闲下来也会教大家一些,所以现在延越能看懂数字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婶子呵呵一笑,便站一边等着了。

    把玻璃窑开工那日用的松木桌子抬了过来,摇号的箱子摆在桌子上面。里面的号码牌是用竹片做的,正好对应着每家每户手里的数字。

    常念用胳膊肘碰了碰厉,小声说:“首领,你先讲两句。”

    厉低头看他,将人向前推了半步。“房子是你提议建的,图纸是你画的,就连大家盖房子的手艺都是你教的,当然该让你来讲。”

    “可”

    常念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厉说:“你是我的祭司,你说的便代表我了。”

    这话听着,还怪好听的。

    其实关于开场说什么,常念心里边也没想好,难道像视频中抽奖仪式一样喊“举起你们的号码牌”?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看了一眼厉,他走到了松木桌子跟前。“真没想到房子会建的这么快,感谢大家愿意支持我的决定。

    他这边刚感慨完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在底下大声的喊:“神佑延越,祭司大人英明!”

    然后大家伙也反映过来,连胜呼喊:“神佑延越,祭司大人英明!”

    常念多白的一张脸啊,被大家这么一喊脸唰的就红了,连刚想好的话也记不住。厉见状,站在常念身边抬手示意。

    下面多是厉带出来的战士,首领一个手势他们自然明白意思,拉着自家伴侣停下喊声。

    正好一阵风拂过,吹散常念脸上的红晕,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们祭司英不英明还有待时间的考证,但大家伙的努力我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这话说的发自真心,他是瞧见大伙儿为了建房有多努力,不管多苦多累,没有一个人认怂的。

    “咱们身后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大伙的汗水。在开奖之前,延越的族人们,请为自己的努力鼓鼓掌!”

    诶,不对,怎么这么像年会上准备画大饼的老板。

    但更尴尬的是底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是鼓掌,此时现场寂静一片。常念都感觉自己的脑门上有个特效,是一只乌鸦嘎嘎的叫,飞过时带着一长串的省略号。

    厉自然感觉到了,微微弯身凑到他跟前用极低的声音问:“什么是鼓掌。”

    这题弘会,他赶忙躲在后面给首领示范了一遍,然后大家伙就见着首领带着弘等几名战士两只手合在一起再分开合在一起再分开。

    懂!这就是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虽迟但到,没有让祭司大人在那干晾着。

    常念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等掌声停了之后,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大家都知道,这是第一批房子,后面我们还有第二批,第三批。虽然现在分给每家的是一个屋子,但等明年房子全部建好后,一家拥有的是一整座房子。只是这会涉及到一个问题,先抽到房子的族人要将房子的另一半共享给其他人。”

    他看一眼都认真听他讲话的族人们,接着说:“你们手里的号码牌分大写和小写,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所有选了大写数字的人,如果稍后抽到谁,这个房子的所有权将归属于谁。至于手持小写数字的,你们也要当做是自己的房子一样爱惜,如果居住期间有所损坏,那到时候就要由首领、我还有房主三方决定赔偿问题。所谓赔偿,是需要你拿出足够多的东西,这其中包括物品以及食物,来补偿房主的损失。你们可有异议?”

    大家伙儿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祭司说的他们先前也有所考虑,听到是这个解决办法,多觉得很好。

    要是放到现在,可能都不希望别人来住自己的房子,宁愿多等段日子,也不想现在就抽到。但延越的大伙儿看自己手里的号码牌,选了大写数字的一个个乐开了花儿,反倒是选了小写数字的都是一脸的苦笑。

    “成,既然大伙儿都同意,这个规定今日起就作数了。之后要是有纠纷,就照着规定办。”

    该交代的交代好了,常念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第一届全体延越人民新房摇号大会,现在开始!”

    嗯要是提前能做个扩音喇叭就好了,这么喊,确实有点费嗓子。

    第037章 第 37 章

    "七号"

    大家早就记下自己号码牌上的数字, 祭司刚说了一个七号,底下就有个汉子一蹦老高。不过常念还是把牌子递给了那个嗓音洪亮的人,也叫他再唱一遍号。

    这蹦起来的自然是拿着大写七号牌的人, 另一个手持小写七号牌的人也很开心, 虽然这个房子的归属权不是他, 但是他和伴侣也能暂时分到一个屋子, 住得上宽敞的火炕。

    像抽奖一样, 每次唱号时都给大家留一点时间。所以当第一批房子全部抽到了他的主人后, 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行了,大家可以回去准备准备, 收拾好就开始搬家。”

    常念听说他们都商量好了,抽到房子的住炕上, 抽不到房子的和相熟的挤一挤住地上。不过当时也是玩笑话,人家没有伴侣的还好,这要是有伴侣的都挤在一处也不方便。

    以前冬日为了取暖,也有大家伙儿都住在一个山洞的时候, 但现下日子不同了,偶尔去稀罕一下还行,倒是不好一直住在人家屋里。

    最后一合计, 反正他们帐子移动起来也方便, 索性整个延越都搬到了部落新址,部落旧址拆除后就真的成了工业区。

    搬家的两日常念也好顿忙活,第一批建房中自然是留着祭司家的名额。因着他把自家规划的与别家不同, 所以需要的人手也多, 好在他们首领准备和祭司住一个院子, 所以负责给首领建造房子的那一队人自然也分到了祭司这里。

    现下他们家里也能住人了,只是房子落成后与他最开始的规划有些出入, 在布局上做了调整。

    坐北朝南的还是一间正房,只是两边原本计划给常念和厉的房子去掉了,留下相连的两间耳房,一间用作如厕盥洗、一间用作厨房。而他们两人的房子还是挪到了东西厢房,每个厢房都有一个面积更小些的厢耳房,想着所有人都用一间盥洗间不方便,所以最后调整成了这样。

    厢房的面积不大,两间合起来也和族人的两间屋差不多,主房也一样,不过由于需要事先铺好地龙,所以这边的工作还是会比别处的辛苦,祭司大人自然没有让他们白忙的道理,大家伙儿收到祭司给的“工钱”时一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怪不得大伙儿都愿意给祭司干活。

    主屋自然是母亲和玥住的,一进门是个正堂,面积不大十来个平方,只放了一个松木圆桌和几个裹着皮子的木墩儿。

    正堂东面房间是母亲的,用竹子和松木做了简易的月亮门。月亮门两边挂着缝在一起的羊皮,正好可以从上面垂在地上,等天冷的时候放来下,刚好能遮住外面的风。而如果是现在这样的温度或者冬日白天,将皮子收拢好系在一边,又能保证屋子的光线和通风。

    东屋的炕是用青砖垒成的,因着常念觉着青砖更结实,而且比起红砖,青砖也更耐看一些。

    为了母亲能住的舒服,他可没少花心思,但凡是族里出行不便没法参与建房分工的老人,都充分的被祭司大人调动起来,不但给东屋的炕上做了一面席子,还用羊毛做了一床厚厚的褥子。

    老人们手工做的羊毛毡垫子细细软软的,坐上去人都轻轻的向里面陷了一块。学会了毛毡垫子的做法,他们心疼的直拍大腿,要知道族人鞣制皮子的时候羊毛可都当成碍事的东西扔掉了。这才短短十几日的功夫,就合力做出了4张垫子,这些年他们不知道扔掉了多少。

    因为羊毛毡不适合直接贴着皮肤,所以之前母亲铺的皮子被铺到了上面,等回头玥空出时间织好了布,再把皮子替换下来。

    常念拉着瑶进了东屋,“阿娅您坐上来试试,软和不软和。”炫耀自己礼物的小狐狸翘着尾巴只等母亲表扬。

    瑶依言坐上去,软绵绵的感觉让她伸手摸了又摸,笑着说:“软和,软和,阿娅很喜欢。”

    小狐狸得到了期待的表扬,笑得弯了眼睛。他转头看身后的厉,好像用眼神说,“看我厉害吧”!

    青砖火炕旁边放着一张一米宽的竹榻,那是等瑶需要人照看的时候玥过来住的。当时瑶说炕上很宽敞,用不着再弄个地方,但玥执意安一个小榻,大伙儿都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没再勉强。

    今天搬家,母亲正好也穿上了玥新做好的衣裳,一身豆蔻紫的襦裙很衬气色。上身是常念用扎染做出的类似梅花的小花,下身的马面裙则是根据控制扎染的时间长短做出了由豆蔻紫像白色过度的渐变色。虽然玥的针脚还不算成熟,但这一身衣裳也确实称得上好看。

    来的路上,即使大家伙儿还沉浸在搬家的喜悦中,但见着瑶这身衣裳,尤其是年轻的姑娘们,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原来这便是祭司大人说的衣裳吗?可真好看。想着自己织出来的布回头也能做成这样,心里就跟着美。

    几人从东屋出来,又去了玥的西屋。西屋也是用简单的月亮门格挡,只不过少了拖地的皮子。时间着急,等回头再给她补上。

    反倒是常念和厉的屋子,除了多了一个小巧的厢耳房做如厕盥洗,别处与其他族人住的屋子无异。

    参观完了房子,大家也安置好了自己的东西,可眼瞧着最忙的两个人雁和鹤的房子还没建起来,常念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于是他灵机一动问身边的厉:“能先和你挤一个屋吗?你知道的,我睡觉不打呼噜不磨牙,睡姿良好不爱翻身,而且这炕够大,咱俩一人一边绝对”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厉说:“好。”

    “啊?”常念惊讶了,“你不问我为啥吗?”

    厉尽量维持脸上的神色不变问,“为啥?”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只得解释:“咱们都住房子,总不能让鹤和雁在外面打地铺,我想着先把我那间给他们住,等他俩的屋子建好后,我再搬回去。”

    还要搬回去吗?

    厉拉着人就朝着西厢房走,常念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干嘛啊?”

    厉疑惑:“你刚不说把房子让给他俩吗?去帮你把东西搬到我那里。”

    哈?是他最近的言传身教起了作用?首领大人的思想觉悟提高不少!某人竟然在那为自己的教学成果窃喜。

    等鹤和雁二人知道这个安排时,他们家祭司的东西已经全都搬到了首领那里,嘴里拒绝的话就没再说出来。

    安置完住的地方,晚上的乔迁宴也吃的十分丰盛。为了烘托气氛,还每人分了一杯桂花蜂蜜水,常念感慨:“要是有酒助兴就更好了,可惜我那柿子酒还要再等两日才能喝。”

    今天所有人都在一个桌子上,鹤他们三人也在,第一次与祭司首领一起吃饭,三人都有些拘谨。

    常念站起来举杯,“来,敬明天会更好!”

    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敬明天会更好!”

    一杯蜂蜜水喝完,玥扶着瑶坐下,几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这顿晚饭。

    要说搬新家让常念最激动的可不是有火炕睡了,而是厢耳房中新做出来的大浴桶。多久没洗过热水澡了,他摆着手数穿越过来的日子,可惜最近太忙,而且刚过来的时候也没做日晷,竟也忘了到底穿过来多久。

    不过不打紧,他将自己脱/光钻进了热乎乎的浴桶里,没骨头似的趴在桶沿上。

    啊!可真舒服啊!感觉连日的疲惫都得到了纾解。

    外面月光莹莹,不过因着常念在洗澡,小窗上的草帘子被他放下来了,这会儿室内就点了只蜂蜡。蜂蜜用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蜂蜡除了留一些备用后,又都做成了蜡烛。为了方便,母亲住的主屋他也做了烛台,夜晚起来好有个光亮。

    昏黄的烛光照的人倦意上涌,不知怎的,常念竟真的趴在浴桶上睡着了。

    厉晚饭之后又出去忙了会儿别的,等回来的时候见屋里没人,看向另外两个屋子也都黑着,想来那只喜欢干净的小狐狸是去洗漱了。他闻了闻身上的汗味,没有上炕,就坐到了门口瞧着月光等人。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旁边的盥洗室还没有动静。厉蹙眉又等了会儿,依然寂静无声,他忙起身抬手敲门。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有点急,可里边像是没人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伸手推门,门没锁,顺势开了。

    许是厉着急,力气用得比较大,有些粗糙的木门撞到了墙面上发出“咣当”的一声。

    这声音可比敲门大多了,常念趴在浴桶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门口站着厉也忘了自己睡在哪儿了,起身招呼:“你回来了。”

    哗啦啦的,水被他带起来又流到了浴桶中,肩膀上斜斜放着的一块帕子也因他的动作啪嗒一下掉到了浴桶里。

    俗话说的好,好桶不打三道箍,他叫人做的浴桶不是那种大圆桶,而是近似现代浴缸的椭圆形浴桶,高度之比膝盖稍微高上一些。

    今天还是个满月,皎洁的月光熠熠生辉,自然也能将这间小屋照的亮堂,加上屋里本来就点着蜡烛,他这一站起来还真是一览无余,坦坦荡荡啊!

    许是水声让常念醒了神儿,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浴桶里面一丝不

    人瞬间砸回水里,溅起四周的水花。

    这可真的太尴尬了,不用别人告诉他,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眼下他趴在了浴桶里手扒着桶沿,只将一双眼睛高过浴桶看外面的情形。

    厉也愣在了门口,他刚才看到了啥,看到一道白光站起来,然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之前就说过,厉的眼睛十分敏锐,不同于其他族人一到黑天看不清东西,他就如同一头狼一样,晚上也能将事物看的十分清楚,所以刚才的“风景”自然也尽收眼底。

    人怎么会那么白呢,就连都比旁的人

    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他可耻的感觉到自己那里似乎不大对劲儿,他这是怎么了?

    好在外面忽的挂了一阵凉风,让他的脑子清明不少,他压着声音解释:“等了半天不见你出来,我怕有什么事。”

    看一眼小一节的蜂蜡,常念便也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小小声的说:“不好意思,太困了,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厉没有多留,“嗯”了一声退出去,顺便将门给关上。

    重重的松了口气,刚才真是睡糊涂了。常念心想,他应该不会在意吧,原始社会几个汉子一起下河洗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对对对,只要自己不尴尬,厉肯定也不尴尬。

    安抚好了自己,他脸上虽然还有些热,但心里好受许多。擦干了身子,套上了小裤衩,觉得安心多了。

    来到这里这么久,他终于如愿拥有了苦茶子。

    出门的时候,见厉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去,他试探的问:“怎么没回去。”

    好在皮裙够宽敞,外面看不出什么不对,厉简短的说:“等洗澡。”

    “哦哦哦,那你去,我回去等你。”常念说完,嗖地转回屋子里。

    厉转身刚要进去,常念又将头从门口探出来,“那个,我在里面洗的太久,陶锅里的水可能凉了,你要不要烧热了再洗?”

    “不用,凉水正好。”厉没回头看他,关上了厢耳房的门。

    果然,原始硬汉最爱凉水澡,不过天眼看就要冷了,要他习惯洗热水澡才行,常念这样想着。

    踏入冰凉的水里,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一想到那只小狐狸刚才就光/着/身/子在这里洗澡,这一桶的凉水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还愈演愈烈。

    现在的人还不会说脏话,不然他肯定有个草字脱口而出。

    认命似的闭上眼睛,可能是憋的太久了吧,一定是这样。他放纵般的随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会儿的人还不懂什么事克制己欲。

    浴桶里的水一荡一荡的,好像是海风卷起的浪打在岸边的礁石上。许是海风太大,浪花愈来愈急,直到最后疾风骤雨惊涛拍岸,才停歇下这场风浪。

    厉呆滞的靠在浴桶上,刚才,刚才那一瞬间,怎么会出现小狐狸的脸,他就那样笑着看着自己,好像还说了句“我需要你”。

    他是疯了吗?

    由于味道有些明显,厉起身把水倒了,将浴桶冲洗干净后又换了新的凉水。

    新房子的隔音还算不错,但是由于倒水换水的声音有些大,常念还是听到了。他还想厉什么时候这么爱干净了,连洗澡竟然都要洗两遍,但想到以后要“同居”很长一段时间,室友爱干净是好事,某只毫不知情的小狐狸还觉得挺好。

    厉折腾的有些久,一开始常念还因为刚才的尴尬有些睡不着,但太疲乏了,等着等着就闭上眼睛去见他的周公伯伯。

    进来时发现人已经睡下,厉站在床边看了好久。比起今天看到的,给他最大冲击的还是那一瞬间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脸。

    许是仰着睡有些不舒服,常念侧身嗫嚅一声,厉没听清,想着应是梦话。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发现旁边铺的整整齐齐,就好像没睡过人一样。没想到厉竟然是这样省心的“室友”,对于第一天和他“同居”的表现,常念给了九十九分,至于少了的一分,要是昨晚上没有那么尴尬就完美啦!

    主屋的饭都已经摆好了,他看了一圈问:“阿娅,厉呢?”

    瑶坐在铺着毛毡垫的木墩上,将早饭向儿子跟前推了推说:“听鹤说他早早就起了,说是有事,带着十几个人出去了。”

    “只带了十几个人吗?那应该不是去狩猎,没听他说要去干嘛啊?”常念疑惑。

    玥端着一碗鸡蛋羹进来说:“狩猎队还没出发呢,听说今儿是弘带队。”

    “哦,可能是有别的事儿吧。”常念端起红薯粥吸溜了一口,没将室友“离家出走”的事儿放在心上。

    今天和厉出来的战士可遭罪了,出发的早不说,首领还和被狼追了似的走路都带风。有那腿短跟着费劲儿的,现下已经龇牙咧嘴了。

    丘也跟在队里,他一早就发现首领有些不对。眼下没人敢说话,但也不能叫他这样走下去,只开口问:“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现在部落里会叫他名字的,只有弘、丘还有申了。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即使现在厉做了首领,却也没有觉着生分。

    “找祭司要的橙色淤泥。”厉回他,却没有回头。

    可算知道这次出来干嘛来了,丘试探着问:“要不我们走慢点,我瞧着有几个战士要跟不上了。”

    厉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们问:“谁跟不上了?”

    刚才累得两股战战的三个汉子赶忙夹紧腿,僵硬的站好,和其他战士一同大声回道:“没有跟不上。”

    厉扫了一眼,没说话,只转身继续前进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丘在后面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厉生闷气,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可放眼延越谁敢惹他啊?

    祭司吗?不会,祭司都不嫌弃厉愿意和他住一块,应该不会惹他生气。想来想去肯定是云老头了。只有那老头子性格古怪,而且也不怕他。

    正在部落里雕花的云叔,很响亮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想可能是天气转凉了吧,转身进了帐子给自己上身也裹了块皮子。

    哎!年纪大了,不中用!

    今天常念召集给自家建房的工人,吩咐道:“咱们先不着急建房,你们看到外面的青砖了吗?在建房之前,先将我画出来的内院院墙砌好。砌院墙和盘炕差不多,一会儿让乔给大家做个示范。”

    现在都有地方住倒不急建房,先紧着把院墙垒起来更安全些。不是别的,就怕哪个不长眼的野兽跑过来,虽然进不来屋子,但在外面晃悠也挺吓人。

    众人领了安排,开始忙活自己的活计。

    鹤工抽出了时间,现下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将斜织机做出来。其实常念这里还有飞梭织布机的图,但他想让鹤工更好了解织布机的原理,所以先用斜织机练练手。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等家里的院子建好,等他的酒酿好,等晒着的酱块能下缸,他就该和厉出去寻找铁矿了吧。

    正这样想着,外面有个战士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望远镜,看样子是负责瞭望的。

    常念有些紧张,今天厉不在,弘也带队出去狩猎,他一个人在部落好像有些棘手,毕竟他没有反击外敌入侵的经验。

    “怎么了?”两道声音一南一北同时发出。

    常念惊讶,转头看向那个和他一起出声询问的人。诶,怎么是他?

    第038章 第 38 章

    来的人竟然是申, 他不该去盐湖收盐吗?

    “祭司。”申走过来和常念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没有去?”常念将疑惑问了出来。

    “厉走之前吩咐的,说今天他和弘都不在部落,要我留下来。”

    他这话刚说完, 拿着望远镜的战士也走近了, 对着常念行礼说:“祭司, 朝部落的人过来了, 现在就等在几百米外的地方。”

    “朝部落?你怎么知道的?”常念可不觉得是他看出来的。

    “早上我们在外巡逻正好瞧见了, 叫人去问, 他说自己是朝部落的战士。我们都没见过朝部落的人,也不大确定, 就跑回来问问您。不过我见着他还背着个孩子,情况不是特别好。”战士回道。

    那没错了, 朝部落现在没有祭司,再加上受伤的人伤势已经好了,他的那位学生也有几日没过去,想来是孩子生病不得已才找到他。

    “走, 看看去。”常念招呼那个战士。

    他出门,乔和山肯定是要跟着。申也不放心,毕竟厉出门前特地交代过。要是祭司出现一点问题, 估计自己只能提着头谢罪, 所以也跟在后面。

    重获一次,没有人比常念更珍惜,所以他并没有鲁莽, 在离说的地方还有百十来米的一处, 他便用望远镜看过, 确实是朝部落的人,而且他背上的孩子好像昏睡了似的。

    不再犹豫, 他带着人加快了速度,来到那战士跟前。

    “怎么了?”

    见是延越的祭司,那战士松了口气,但仍是一脸的愁容:“早上起来人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再过一会儿看到他就这样了。一开始只是脸色不好,但很快就嘴唇发紫,浑身打颤。”

    说到这,朝部落的战士愁容更深。

    “而且不止是他,今早过来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只是症状不如他严重。”

    常念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不热,却有沁出来的冷汗。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他吩咐道:“将孩子放下吧。”

    “啊?”朝部落的战士没想到,延越的祭司竟然就要在这个地方给人医治吗?不过惊讶过后,他还是照做了。

    申在一边对负责瞭望的战士招了下手,四个战士就选了四棵高大的树爬上去,开始用望远镜观望。朝部落的战士只扫了一眼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不过并没在意。

    孩子现在的样子倒是很像那日被竹叶青咬了的庚,但他看过了,孩子的身上没有伤口。

    “能听见我说的话吗?”常念蹲下来,在孩子的耳边问。

    虽然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微弱的嗯了一声。

    “很好,一会儿我问你问题,如果有你就嗯一声,如果没有你就不用说话。”

    听到后,小男孩又“嗯”了一声。

    “今早你有没有自己采什么东西吃?”常念把症状往食物中毒方向猜测。

    “嗯。”

    确认是吃了东西,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试探的问:“是什么?”

    男孩蜷缩的颤抖了一下,艰难开口:“豆,豆”

    “是豆子对嘛?”

    试探着帮他把话说完,听见那孩子微弱的“嗯”了一声。

    “白色的豆子,绿色的外皮对嘛?”他再问。

    又是虚弱的一声“嗯”。

    常念在心中判断,看来是吃了豆角或是扁豆之类的东西中毒了。约摸着时间,应该半个时辰左右,如果催吐还有些作用。他从随身的小竹篓里拿出香皂,对了点肥皂水后,按着孩子灌了下去。

    朝部落的战士不知道,但延越的战士可知道祭司手里的水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想到那个味道,有人已经觉着胃里边开始翻腾了。

    喝下肥皂水不久后,孩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向外吐,看到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豆渣,大概是误食了扁豆。

    东西全都吐出来后,孩子的脸色有所缓和。说来也巧,今日他心情好给自己榨了点梨子汁,正好适合用来解扁豆的毒。

    见他不再吐了,常念把梨汁送到他的嘴边。

    那孩子还以为是肥皂水呢,说什么都不喝。朝部落的战士看着着急,掐这他的下巴灌了半口,看的常念嘴角都抽动了下,这也太不温柔了吧。

    梨汁甜甜的,孩子喝了一口便知道了。他赶忙又张开嘴,看样子是还想喝。

    常念扶着孩子坐下,把陶罐给了他。

    “觉得好一点吗?”

    他来的及时,中毒并不严重,如今将东西都吐出来了,再喝点梨子汁排毒,想来应是没什么问题。

    “嗯。”这一声,听着比先前有劲儿。

    见他没什么大碍,常念回头和申说:“一会儿找几个人带他去梨子林摘些梨子,估计朝部落还有别的孩子吃了,应该入口的不多,回去让他们多吃些梨子解解毒。”

    他又回头吩咐朝部落来的人说:“回去让孩子们多喝点水,也能代谢掉身体里的毒。他们发现的那种扁豆能吃,只不过不煮熟的话吃下去会中毒。”

    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有毒的东西煮熟了吃就没毒了,那后山那些颜色好看的香蕈是不是也能煮熟了吃。

    还好常念发现了大家危险的想法,赶忙补充道:“不是所有有毒的东西煮熟了都能吃,这种带绿色外皮的豆子是个例外,如果你们敢吃后山红色的香蕈,我也救不回来你们。”

    啊?这样吗?还好祭司发现了他们的想法,不然就要死给祭司看了!

    把竹篓里的红薯干拿出来,“一会儿吃点这个,休息休息回去吧。”说完,他自己也没准备留,转身就要回部落。

    没想到延越的祭司这就要走,朝部落的人赶忙上前问:“祭司大人,我能和您去延越看看吗?”

    其实他这次来也是带着任务的,之前从给他们治伤的小哥嘴里知道,他最开始也不是延越族的人,是一个叫吴娅的小部落,后来因为部落存活困难加入的延越。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朝部落的人也开始动了加入延越的心思。

    虽说他们是留存了很多孩子,但是等他们长大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别说储存冬日吃的食物了,现在他们十几个战士想要狩猎到足够当日吃的食物都很困难,不然孩子们也不会跑到外面随便摘东西吃。

    可眼看着天气要冷了,就连住的帐子都是延越给他们的,能让多少个孩子活过这个冬天,他们自己心里也没有数。所以在有人提出想加入延越后,他们就开始想要怎么提出来。今天机会正好,可谁成想延越的祭司竟然都没让他进部落。

    常念已经转身了,听他这么说,回过身望着他好半天才开口:“如果随我回延越,你便不能离开了。”

    啥?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他自己还好,亲人都不在了,可孩子的阿娅还在,如果他不回去,那他的阿娅该怎么办。

    看他犹豫,常念只说:“回去想想吧,想好了也可随狩猎队来找我。”

    眼见延越祭司转身又要走,他犹豫着开口:“我,我可以随你去,只是这孩子的阿娅还在等他。”

    常念看一眼申,“那麻烦你找几个战士送孩子回去。”

    完事他对山说:“带上他,回家。”

    第039章 第 39 章

    “想加入延越?”回去的路上常念直言不讳的问。

    “啊?”他的单刀直入让跟在后面的战士脑子都空白了一下, 然后又“啊”了一声,算是认下。

    面对朝部落的那些老弱妇孺,常念并不准备搞什么弯弯绕绕, 转身说道:“想加入延越可以, 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今的延越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一样?能有多不一样?

    直到他跟着进了延越, 才有了最直观的感受。要咋说他看到的呢?大概是颠覆了他以往对人类居住环境的认知吧。

    朝部落每年都会去大一些的部落参加交换集会, 上一次就是他随首领去的。那是东边的一个中型部落, 能主持交换集会的中型部落实力必然不弱,可中型部落的人大多也都住在帐子里, 只有首领和祭司才能拥有木屋。

    他记得自己老远见到一个木屋,当时只觉得可真气派啊, 腿粗的树干排成的屋墙,看上去要有他们首领帐子三四个大。让他吃惊的是木屋的上面还有一层,不过上面略矮,棚顶用皮子围起来, 但也足够壮观了。

    可如今延越住着的地方,比中型部落的木屋还要高大,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最普通的延越族人。他想着或许是泥巴垒起来的吧, 只是看着唬人而已, 但他偷偷用手摸过,很坚固不是泥。

    常念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正琢磨要带人去哪说事儿呢, 就听申开口:“祭司, 要不带人去我家吧, 家里就我一个人,宽敞。”

    “嗯, 好。”

    不愧是厉身边的脑力担当,一下子就看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对于厉身边的三个人,常念总结为弘强壮可靠但“胸大无脑”,丘阴鸷古怪但行动力强,申则是洞察力强最懂人心的弯弯绕绕。

    抽签的时候很巧,申抽到了现在房屋的所有权,而暂居他家的事弘一家三口。几人到的时候兰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芽则是跟在阿娅身后说所晒药材的名字,并将这种药材的特征和作用全数如数家珍的背出来。

    常念感叹,果然还是新脑子好用啊!

    朝部落的战士看到十分惊奇。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芽身上穿的衣裳。

    兰不如玥的手脚利索,但也是织出了一些布的,这些布除了给自己和弘做了贴身的衣服外,还给芽做了个短裤和无袖的对襟短襦。

    进了屋里,他又是好一番惊叹,申给几人端来了水,与那朝部落的战士说:“既然祭司说你不能离开延越,最近就与我住这儿吧。”

    因为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常念没准备多留,便简短的说:“如今的延越你也见到了,如果朝部落想加入延越可以,但我不可能让其他人一来就坐享其成。你眼见的这些是每个延越人努力建造的,所以如果你们想加入,就要拿出诚意。至于诚意就要看你们能给延越带来什么了。”

    走了半天的路,常念也觉得渴了,咕咚将碗里的水喝完,他才又说:“你不必着急给我答复,这几日在延越好好想一想。我知道你们部落的首领不在了,不过朝部落其余的战士似乎也更愿意听从你的,等你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那战士点点头,似乎在心里衡量。

    “你叫什么?”

    “回祭司大人,我叫野。”朝部落的战士与常念说话时语气一直特别尊敬,不只是因为他救过朝部落许多受伤的人,也因为自打进到延越后,他见着延越的每个人看这位年轻祭司的眼神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不难猜测,延越的变化,一定与这位祭司有很大的关系。

    “野,你可以随申到处转转。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傍晚十分厉从外面回来时,就见着他的祭司身边多出了个陌生的尾巴。不过细细一看,他便认出那是朝部落的人。

    “祭司大人,您说这个可以吃。”野不相信的看着刚晒好的酱块,黄褐色的东西上布满了龟裂,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还散发着一种并不好闻的味道。

    “等做好后分你一点尝尝,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了。”今天常念把酱块下到了缸里,只等着一个月后再多一样调料。

    伸手去捡放在地上的竹盖子,正好野也蹲下帮忙,两人的手一前一后的叠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常念觉着自己腰上多了一道力气,随后两脚离地被人提留了起来。他只扫了一眼腰上的手,便知道是厉回来了。

    把人捞起来放到自己身边,厉放的手并没有松开。他的眼神仿佛能将对面的野一分为二,森寒地说:“你在干什么?”

    因为常念人被拉走,野自然捡到了地上的竹盖。作为一名机敏的战士,他瞬间看懂了延越首领的眼神,紧张地站起来,挥了挥手里的竹盖说:“我,我在帮祭司大人捡东西。”

    厉的眼神并没有因此收敛,仍是如刀锋般锋利。他揽着常念的手稍稍收紧了些,想着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经历。

    先是发现身体某处不寻常的反应,后来又是在那个时候想到了小狐狸的脸,最后更是一晚上没睡早早跑出去冷静。

    那个瞬间后,厉就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他想对怀里白白的小狐狸做那样的事。可粗浅的认知告诉他,这不对!男人和男人不能繁育后代,他不该亵渎念。或许或许一个人冷静冷静之后就会好的。

    但就在刚才看到朝部落的战士握住小狐狸的手时,他内心压抑的情绪以及一切恶劣的想法就像要破体而出一样,想撕碎那个人,想抢回他的祭司。

    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那个男人一样,一样的不堪。

    他想把念叼回窝里,只能是自己的。至于拥有伴侣?繁育后代?那不可能了,谁让是念先抱住自己的。抱住,就不能撒手。因为他就是别人口中阴鸷狠厉的狼,自私而卑劣!

    但他还是一点点松开抱着细腰的手,小狐狸还小,自己需要等,等他长大,等他慢慢习惯自己,等他也离不开他的那一天。

    他就像一个算计好一切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靠近。

    虽然刚才厉的动作有些鲁莽,但常念也并未放到心上,毕竟野是外族人,他防备心重些很正常。

    “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说一声。”常念见他脸颊上蹭上了一块泥,还伸手帮着擦掉了。

    厉的情绪因为这个动作得到了安抚,看,他的小狐狸又在一点点靠过来,就如他设想的一样,所以怎么能放他走呢?怎么舍得放他走?

    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后面的战士抬上来了几筐橙色淤泥。

    “出去找它了。”

    常念看清楚他们带了什么回来时,高兴坏了,他可真的太需要这些泥,兴奋的拉着厉的手腕问:“你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帮我找这些?”

    “嗯。”

    他这不算是骗人吧,毕竟出去确实是去寻找橙色的淤泥去了,所以自己这也不算骗他。

    祭司大人一蹦老高的挂在了首领的身上,其他族人忙得忙,闲聊的闲聊,似乎已经稀松平常,只是刚才与那种眼神对视过的野,在这种亲昵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但毕竟他心中放着的事儿太多,也没多余精力细细琢磨。

    “太好了,我这几日正愁呢。有了它,我们再准备几日”想到一旁的野,他还是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估计是为了寻找东西走了不少的路,厉背后都挂上了汗渍沁出的盐霜。

    “这一路很累吧,听玥说今晚做了好吃的,你先回去洗洗,我将东西放好了就回家。”常念丝毫没觉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像一个与相公交代的小媳妇。

    厉“嗯”了声,如一只被顺好毛的大型犬科动物,转身回了家。

    常念看着几筐的泥,笑着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心想他的首领大人可太好了,一下子就拿出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需要铁可不单单是要给玻璃窑换零件,他很想给母亲做点防身的武器,想来想去觉着袖箭最适合。袖箭工艺复杂,但所需的铁却不算多,有了袖箭,母亲绝对可以自保,他才能放心出去寻找铁矿。

    袖箭和之前的弹弓弩不一样,弹弓弩能伤人,但袖箭却可以瞬间将敌人击杀。不只是敌人,就是如豺狼虎豹的大型野兽,重要部位挨上一箭也绝无生还可能。

    他和厉出外寻找铁矿,走多远走多久都不知道,勾陈要是失心疯在这个时候攻过来,他希望母亲不仅有人护着,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让身边的战士抬着竹筐,常念一溜烟跑去找鹤。

    “鹤工,鹤工,近几日我们有的忙了。”

    厉回到家里,再次坐到浴桶中心情却全然不同,想到今日小狐狸给自己擦脸的样子,他一个人在浴室咧嘴笑出了声。

    “是厉回来了吗?忙完了过来主屋,给你准备了去暑的荆叶水,记着喝。”外面是瑶姨的声音。

    刚才那些阴暗的开心,在听见瑶的声音后又一点点被压了回去。

    第040章 第 40 章

    距离厉“离家出走”那日已经过去了七天, 在这七天里家中内院的青砖高墙已经全部垒好。不仅如此,就连部落中的第二批建房也已经打好了地基,建起了排扇, 明日就要开始建夯土墙。

    七日的观察, 野终于知道房子是如何建起来的。试想一下, 如果将朝和延越位置互换, 他们也不会愿意让素未谋面的外族人过来坐享其成。想到祭司说的代价, 他心中的天平也发生了倾斜。

    经过这几日的忙碌, 常念的袖箭已经做出来了两只。鹤的疯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不同与上次的弹弓弩, 袖箭的精巧让他近乎与痴迷。大到一个个机括,小到比虫子还细小的零件, 都是他第一次接触的,要不是祭司同他一起做,就这几日的功夫,他定是琢磨不出的。

    等了几日的酒甑前日就做好了, 他的柿子酒也终于能入坛装好。提到第一次喝酒,常念有点一言难尽。强烈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什么味儿他没尝出来, 只觉得喝着有些遭罪。

    不知道是酒精的度数过高, 还是自己就是一口倒的量,那日喝了一口之后没多久就迷糊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眼瞧着所有的事儿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这两日已经开始准备出行的事宜。他不放心母亲的身体, 诊脉基本每天一次, 瑶也是无奈。

    许是自己肚里有了孩子,她觉着厉都变得比以往殷勤。之前他虽然心里惦记, 但很少表露,最近却是主动多了。就前几日念说等冬日要给她做个兔毛领子的衣裳,舒服又暖和。这话才说了不久,延越附近的兔子窝可糟殃了,只要是皮毛柔软雪白的,厉绝对要逮着,然后将皮子剥下来处理好送给她。如果不是念说够了,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见不到白色的兔子。

    日落黄昏,家家忙碌的人都回来了,或是吃着晚饭,或是饭后消食。常念正吸溜着蘑菇汤,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祭司,母猪要生了。”

    一口汤没咽好呛着了,厉忙伸手帮他瞬背。等人进了屋子,见着首领的眼神,脖子不自绝地瑟缩了一下。

    咋?他说错啥了吗?

    “以后有事进来再说,别慌慌张张的。”厉斥道。

    “是,首领。”那人赶忙躬身应下。

    正好吃完了饭,常念起身就要出去,想到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回头叮嘱母亲别等自己早些休息。这时他才发现,厉竟也要跟着自己。最近咋回事儿,怎么觉得他好像有些粘人?

    不过他没有多想,将精力放到了给母猪接生这事儿上。早看出母猪的状态不对,怕小猪崽子冲撞了它,前几天就将两只猪崽子隔离了。

    母猪这里得到的基本是保姆级的照顾,为了保持干净,每日都有人打扫猪圈,别说多余的猪粪了,就连干草都是一日一换的,要知道当时住在帐子那会儿,家里边都没有这猪住的得劲儿。

    常念到的时候,母猪嗷嗷的叫,他望了一眼太阳,觉着似乎还不到生产的时间,因为母猪生产大多都在晚上。估计这位是第一胎没啥经验,只顾着蜷缩在猪圈里瞎用力。没办法,他只得自己上手驱赶,将母猪赶出去绕圈。

    它这么费劲儿,估计崽子位置也不正,出去走两圈正正胎位,稍后也能好生产一些。

    早早的就叫人去叫兰了,这些学生中兰是最爱钻研的,当然学习效果也是最显著的。等母亲生产时,大概率会是兰在旁守着。眼下虽然是给猪接生,但是触类旁通,还是有相似的地方。

    天很快黑了下去,附近也燃起了火把。听着母猪的声音,这次应该是真要生产了。许是最近吃的太好又疏于运动,它窝在那里一直抖,看出来在用力了,可是小猪崽子还是不见出来。

    没办法,只能用按摩辅助生产。

    他双手手指并拢、伸直,放在母猪胸前,有节奏、有力度地向下按压。

    猪圈周围早围上了人,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母猪下崽子,也都跟着屏住了呼吸。许是很多女人想到了自己生产的艰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动作来回做了几十遍,母猪也不见有动静,肚子的最高点还戳在原来的位置没变。常念放弃按摩助产,改按压助产,他手扶着围栏,用脚轻踩母猪腹部,看的许多婶婶婆子们都直咧嘴。

    大概踩了有半炷香,常念因为要控制力道全身都沁出薄薄的一层汗,厉用大手将他额头上的汗擦干,“你出来吧,我替你一会儿。”

    常念摇头,怕他掌控不好力道。好在又踩了两下后,母猪嗷的一声小腹用力,一只猪崽子就被它挤了出来。

    小猪胖嘟嘟的,但浑身发紫,常念觉出不好,用温水将口鼻处的粘液清洗好,就赶忙按压它的胸口。只可惜小家伙微弱的喘了几口气后,没再有反应。

    可能是产程太久,缺氧导致的。有过来凑热闹的孩子见着,哇的一声哭了。

    虽然大伙儿都清楚这猪养着就是为了吃的,但是任谁见到刚降世的生命夭折都觉着悲伤。这里不乏有孩子生下来就夭折的人,也是捂着嘴抽泣。

    常念拖着猪崽儿,觉着似乎还有微弱的心跳,紧忙又开始按压它的胸口,再见小家伙抽出了一下后,他更是嘴对着嘴做起了人工呼吸。好在老天没让他白忙活一场,小猪崽也发出微弱的叫声,又没过多久他开始尝试着蹬了蹬腿。

    可这在族人眼里瞧着,就是祭司大人给猪崽子度了一口仙气儿,然后猪崽子就活了。

    要是搁在常念刚穿过来的时候,他们估计都要跪下高呼“祖神庇佑”。

    第一个出生的最为费力,后面的就顺利的多。没有辜负母猪拖着地的大肚子,竟然一口气生了十三个崽子。

    常念忙活完,一屁股坐在了猪圈里。然后对着一边的兰说:“你刚才看到他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用一次力了吗?那和我们人分娩时一样,叫宫缩。以后你要帮助别人生产时,也要特意注意宫缩节奏,引导她们在宫缩发动时用力。”

    他学临床医学的,多少懂一些生产方面的事,然后又补充道:“宫缩的表现不一定是疼,如果后期产妇觉得肚皮绷紧,过一会就松掉,这也是宫缩的表现。要是月份不足的时候有宫缩的现象,就要注意了,如何注意我之前交过你。”

    兰听得很认真,将祭司说的全数记下。

    忙碌了一个晚上,回去好好的洗了个澡睡下了,第二日常念便和厉领着一队人出部落寻找铁矿。走之前两人商议过了,还是将野带着。常念觉得带着野放心一些,毕竟他不敢赌别人的心。至于厉同意带着,那是因为他发现小狐狸很少搭理这个外族人,只偶尔会和他说上两句,别说同他比了,就是与弘丘他们比,那也是不如的。所以,便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

    临出门的时候,瑶自然是不放心。当时常念将两个袖箭都留给了她,可惜瑶哪肯干,执意要常念拿着一个。

    厉帮着常念将袖箭绑好,回身和瑶说:“瑶姨放心,我会用我的命护着念的。”

    瑶哪听得了这话,伸手拍在了厉身上:“胡说什么,都得好好的回来。我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但总归你们的性命最重要。”

    常念上前将母亲拥住,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阿娅放心,我们去去就回。你在家要照看好自己,也要帮我照看好弟弟。”

    瑶无奈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弟弟?”

    常念记得,阿父走的前一天说过,要他照看好母亲和弟弟,这话他没有告诉瑶,只安慰她道:“您看,袖箭我都带好了,再说西边没什么野兽,也没什么人。放心,遇见什么我会护好自己的。”

    他还不放心的看向玥,“玥,这些天要多麻烦你照顾阿娅,出门的时候不准她走的太远。”

    “祭司放心,夫人这里一切有我。”玥回道。

    雁在一旁,将板车套在了驴子身上。这次出门,常念没有带着雁和鹤,而且也把山和乔一并留给母亲。接过驴子的缰绳,一行四十多人踏上了西行之路。

    半路上,常念畅想道:“如果真的找到了铁矿石,那我们回来能做的事儿可多了,别说之前答应你的,还有好些你想不到的好东西,我们都能做的出来。”

    厉拉着驴车,听这小狐狸说他的畅想。

    秋日的晨风很轻,带着草木和花的清香。一朵黄色桂花被风从树上吹落下来,正好落到常念的手心,他摘下一片花瓣放到嘴里,称赞:“延越的秋天好美。”

    厉没有回话,就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眼神最后落在粘着花瓣的嘴唇上。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唇一定比那花瓣更软。

    常念吹走手中剩下的小花,轻轻拍了一下驴子的屁股,冲着厉招手,“走吧,去寻宝喽!”

    “祭司,你说西面真的有铁矿吗?”一个战士发问。

    常念当然希望能寻到,但这个大底要看运气,所以回道:“我不知道。”

    那人继续问:“我们要是白跑了怎么办?”

    身边的人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去去去,收起你的乌鸦嘴,有祭司在,我们怎么能白跑呢?”

    常念笑笑,说道:“确实不容易白跑,就算找不到铁矿,那边大概率还会有其他的矿石,只要是矿石,就都有用处。”

    刚才出手的人追问:“矿石?除了铁矿还有什么?”

    “什么?那多了,煤矿、铜矿、金银矿、硝石矿,总之还有很多?”常念掰着手指细数。

    “祭司,你说那么多,都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要具体矿石具体分析,等到我们遇到了,再给你们解释。”

    清晨的西郊很安静,大部分的动物还在睡梦中,只有偶尔的蛙声和鸟鸣陪着队伍朝着西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