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宋峥是个大骗子!(二更合……
虞寿今日很苦恼, 苦恼地连书都看不下去了。他不明白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仅嫡嫡亲的阿姊像是犯了傻,瞧中了穷山沟里面打猎的猎户, 就连大表兄,看着也像是对村里面的韩娘子上了心, 在韩娘子没有察觉的时候眯眼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 怎么连大表兄也开始想要私相授受了。他们终究是要离开胡家村的啊, 虞寿唉声叹气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回来温书了。
孰料书刚拿在书中,他就看到早晨跑出去的阿姊眉开眼笑地回来了, 脚步轻快,比被人夸赞容貌的时候心情还要舒畅几分。
“阿姊?”他开口想要问一问阿姊是否用了早膳,然而阿姊俏生生地从他的身边路过走了几步才赏了一个眼神给他。
“阿寿,快些读书,我去收拾收拾东西,马上我们就要回邺京了。”虞妤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随口嘱咐了一句立马溜进了内室。
邺京路途长漫漫,需要多做一些准备呀。
“红萝,快让后厨多做几匣子点心, 路上要吃的。”虞妤掰着手指头数数,一路上, 吃的要准备好,喝的也不能少, 尤其是她要偷偷摸摸喂养她的未婚夫。
想想就令人激动兴奋!
“绿艾, 我们来的时候那辆马车你派人再打扫一遍,对了,里面要再铺上一层兔毛, 软软的肯定很舒服。”虞妤打算的很好,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还有,这件水囊看着不太好看了,上面的色泽都不亮了,就送给……宋郎君吧。”
“这只发冠我瞅着好看原本要送给阿寿才买了,可是阿寿长得太慢了,到束冠之年还要许久。算了算了,也拿去一并送给宋郎君。”
“啊呀,这件斗篷怎么都变成灰扑扑的了,太丑了太丑了,扔了太可惜,红萝,也拿去给宋郎君吧。”虞妤挑挑拣拣,左逛一圈右瞅一番,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收拾出一大通东西。
没有例外,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她送给隔壁的宋郎君了。
“是,娘子。”几个婢子按照她的吩咐脚不沾地地忙起来,一时间小小的院子显得极为热闹。
虞寿在外间听得清清楚楚,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他个头矮小,身上却已经带有了世家子的风范,决定要亲身上阵规劝阿姊。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阿姊她和宋郎君是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呀!
虞寿一脸郑重地走到虞妤的跟前,虞妤已经累得瘫在了椅子上,看到幼弟过来,还绷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她噗嗤一下笑出声,阿寿读书已经快成一个古板的小夫子了。
“阿姊,寿觉得你和宋郎君私交过密实在不妥。”虞寿先是阿姊的笑容晃了一下眼,而后拱拱手表达自己的意见。
“阿寿,你过来。”虞妤招手将矮小的少年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将他抱在怀里。
虞寿的脸瞬间就红了个遍,他都已经六岁虚岁也有七岁了,阿姊怎么还能像幼时那样抱他。不过,这一个拥抱很好地抚慰了虞寿这段时日被忽视的失落,当然他也不会承认就是了。
“阿姊,你要对寿说话直接说,以后勿要再这样了,被祖父祖母看到了不好。”他面上作势挣扎了一下,实则很喜欢阿姊香软的怀抱,扭捏了一下索性不动了。
“阿寿,宋郎君的真实身份是威远侯,就是阿姊死去的未婚夫,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虞妤凑到虞寿的耳边神神秘秘地将此事告诉他,虞寿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她在母亲难产而亡后一心护着他,姊弟二人的关系十分要好。
大表兄不喜欢宋峥,阿寿可以在当中周旋一下。
虞寿生的和虞妤十分相似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阿姊的未婚夫威远侯不是已经死了吗?宋郎君怎么会是威远侯……不,虞寿聪慧,很快就想到了关键的地方,人人都说威远侯死在了祁水河中,宋郎君也是被人从祁水河中救出来,难道?
“阿寿,这下你知道了吧,阿姊是英国公府之后,是阿父的女儿,平日里又端庄又知礼,邺京里面哪个不夸。阿姊怎么可能会做出不合礼数这样的事情呢。”虞妤一脸认真地和虞寿说道,顺便又自吹自擂一番。
原来如此,虞寿恍然大悟,一张包子脸更加严肃,阿姊既然肯将这个重大的秘密告诉他,他一定会做好阿姊的嘱咐,不让大表兄发觉威远侯的存在。
威远侯就是宋郎君,虞寿想想又十分欣喜,宋郎君打猎那般英勇,传说中的威远侯也是战无不胜,他有了一个厉害的姊夫!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越望秋从韩娘子那处归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两张跃跃欲试的脸。
虞妤和虞寿一起看着他,“大表兄,东西我们都已经收拾好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回邺京。”
越望秋晃了一下神,缓缓地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离去。”
话罢,他又看了虞妤一眼,欲言又止,很明显和隔壁那个死而复生的穷酸猎户有关。
他们回邺京,宋峥他不可能会留在胡家村,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养好自己身上的伤了。
虞妤乖巧地眨眨眼睛,她假装不知道大表兄的意思,咧开嘴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大表兄,这次回邺京,我想一个人坐一辆马车。你和虞寿都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坐在同一辆马车。”
男女授受不亲是这么用的吗?越望秋和虞寿面面相觑,越望秋先是挑了一下眉,慢悠悠地出声,“韩娘子也要同去邺京,让她和你坐同一辆马车。”
“大表兄,我在马车里面铺好了兔毛毯子,要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不会折损我的美貌,难道你要我恹恹地回邺京,看起来不如邺京的小娘子容光焕发吗?”虞妤嘟囔着抱怨,鼻头一皱说着便真情实感了起来。
毕竟,她从邺京出来,的确受了一番罪,脸上的气色都不太好了呢。
虞寿默默地点头,表示确有其事,阿姊的确受不了路途中的劳累。
闻言,越望秋笑笑,这才是他所认知的阿鱼,这个理由倒是还可以接受,“既然如此,我与阿寿同一辆马车,你和韩娘子各占一辆车。”
虞妤立刻笑吟吟地应下了,转瞬又亲亲密密地凑到越望秋的面前,“大表兄,你可让韩娘子看了你的腿?她说的海外医术有用吗?”她一脸关怀,事实上眼睛却未放在越望秋的腿上,而是盯着大表兄的修长如玉的手指。
大表兄无疑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美男子,唯一的遗憾便是腿上有伤,若是腿上的伤好了那可就是完美无瑕了。
“阿鱼似乎很相信那位韩娘子。”越望秋含笑望着她,一双黑眸十分温和。
虞妤闻言也不心虚,直接点头,梦里面韩娘子可是被称作福运女,似乎给她身边的人都带来了好运。可不是嘛,她窝在一个穷苦的山村里面都能救下威远侯,一国重臣。宋峥将她带回邺京,自然对她十分礼遇。于此也说不清韩娘子是宋峥的贵人,亦或宋峥是韩娘子的贵人。
“大表兄,韩娘子她年少就遭难被人拐卖到这处破山村,又受尽了胡家人的打骂,可她从来不自怨自艾,反而还能救人,还能采草药谋生。自立自强而又胸襟阔达,虽然她身上目前只有一双桃花眼是美的,但我虞五娘能看出她的心也是美的,这样的人是值得相信的。”虞妤拍拍自己的胸脯,十分自信自己的看人眼光。
人美心美是这世上最为难得的,因为美丽总是有缺陷的,比如大表兄的腿伤,比如宋峥亲缘淡薄,又比如她虞五娘年幼丧母。
越望秋听了她的一番话轻笑出声,伸手在她的发髻上摸了摸,“阿鱼说的对,真是长大了,能说出这么一个大道理来。”
“大表兄,这可是我今日梳了好久的发髻,快放手。”虞妤惊叫,连忙用手摸摸自己小巧而又别致的发髻,她尽心设计的发髻,毁了可就不美了!
越望秋笑着摇头,收回手,状似无意地朝外看了一眼,“表兄的腿伤并不急于一时,倒是阿鱼,切莫被人三言两语就坑骗了。”
他意有所指,虞妤却装傻充楞,“嗯嗯知晓了,有大表兄和阿寿在,谁人能骗的了我。”
这话听在越望秋的耳中,他点点头。有他在,必不会让宋峥再有接近阿鱼的机会。
次日一大早,晨光熹微,接连三四辆马车在数十人的护卫之下向东而去,胡家村的村民便都知道高门小娘子一行人终于要离开胡家村了,俱都松了一口气。
胡二的人还未找到,但因胡二的失踪引起的风波依旧让村民们心里不安,他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再受不起惊吓了。
不过有一点让村人微微不解,似乎随着高门小娘子的离开,村中另外两人也消失不见了。一人是寄住在殷大娘家里的韩娘子,一人是总在清晨打猎打鱼的宋郎君。
“韩娘子的医术听说可以治好那位越郎君的腿,便跟着越郎君一同回邺京了,走之前还托我向大家致谢数年来对她的照顾。”殷大娘是知情人,开口解释,又说韩娘子还留下了一些草药分给大家。
“韩娘子也是要飞出这里了。”一人感慨,邺京比胡家村强多了。
“那宋郎君呢?怎么也不见他的身影?”又有一人着急地问,看模样正是之前和宋峥搭讪的胡三娘。
“宋郎君本来也不是我们河曲县地界的人,许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吧。”另一人猜测。
众人便跑到宋峥所住的那处独屋去看,透过篱笆门,院子里空落落的,屋门也只是虚虚掩着。果然,宋郎君是悄悄离开了。
胡三娘失望至极,但这失望宋峥便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此时,他身上背着包裹,腰间挂着水囊,正如履平地在山间行走,同样是离开胡家村,但他并未和虞妤走同一条路。
他要抓紧时间尽快去与青州接壤的甘州府一趟,那日去河曲县他从梁成章的口中套出了不少东西,若说青州是越家和梁家的地盘,那濒临边界的甘州府就是他宋峥一人独大的地方。
所以,忠武将军即便要杀他也只敢在他离开了甘州府的地界动手。
宋峥并未恢复记忆,不过威远侯的事迹天下人皆知,随便打听了一下他就打定主意要去甘州。
不为别的,如今他还未脱罪,又不知前尘往事,只有迅速地接手原本的势力他才有把握洗脱罪名与人对抗,单枪匹马地去邺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但回邺京的路上有他的未婚妻小娘子,邺京的宫城里面有他怀有身孕的长姐,所以宋峥必须要快!
而他没有身份文籍,走不了寻常的官路,山路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这样的安排未告诉虞妤,说不准是为了不让小娘子担忧还是戒备她那个瘫痪在轮椅上面的表兄。
***
虞妤生气了,气的一张粉□□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无论看向谁的目光都像是带了冰块!
她一生气就不爱搭理人,十分的高冷,躺在柔软的马车里面一句话都不说,红萝和绿艾两个婢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让小娘子动了气。
但是娘子除了不爱说话,比平常安静了一些也没有其他异样,她们便以为是路途的劳累让小娘子身体不适。
“五娘子应该是晕车了,吃些酸甜开胃的野果子躺在马车里面休息就好了。”韩雁离经验丰富,一看就很肯定,人晕车的时候难受又恶心,能摆出一副好脸色才怪了。
“多谢韩娘子。”侍从们寻了紫红色的野果子过来,虞妤一眼就看出了和宋峥以前拿出的一模一样,向韩雁离道了谢,大口吃着野果子泄愤。
见此,几人便都明了,果然是晕车。于此,便也不再过问了。
然而,放下了马车的帘子,他们都不知道虞妤嘟着嘴直挺挺地躺着正在生闷气。可不是要生气嘛,本来都和宋峥说好了,想着一打开马车的帘子就有俊美的郎君躺在里面。
结果呢,躺在马车里面的是她虞五娘,而宋峥他骗自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根本就是走了另外的路。
亏她虞五娘人美心善,还为了他准备了斗篷水囊等等路上需要的东西,还为了他让阿寿多与大表兄周旋。宋峥这个大骗子!
虞妤气的不行,伸腿便是一踹,谁料一不小心脚踹到了马车壁,疼的她立刻眼中含了一泡泪水,哼哼唧唧好一会儿。
已经是夜里了,荒郊野外没有人家可以留宿,护卫和奴仆们便将数辆马车围在了中央,警惕地守夜。
马车里面供小娘子和郎君们休息。
虞妤平日里最是娇生惯养,手指头破了一点皮都会引起几个婢子的恐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婢子们也累了要休息,她也不是刁蛮任性的小娘子,脚疼也不吭声,只能忍着了。
可是黑暗中,虞妤瘪瘪嘴,吸了吸鼻子,鼻头红红的,真的好疼啊,都是宋峥那个瞎子傻子的错!
无奈,她摸索着从马车的小匣子里面掏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淡淡的光辉勉强可以让她看清一双脚。
虞妤坐起身,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剥开了雪白的绸袜,低下头,白嫩的小脚丫就露了出来,在夜明珠的柔光下看上去粉嘟嘟的,像是一个糯米团子。
宋峥趁着夜色溜进这辆宽大的马车里面,迎面便看到了这双小脚丫,呼吸顿时急促,在寂静的马车里面十分明显。
虞妤猛地一下抬起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大团黑影就在自己的面前,张口便要喊人,一只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结实的带着青草的气息。
“乖阿鱼,是我。”宋峥在她耳边低语,另一只手拿过了她手中的夜明珠,飞快地往上一晃。
虞妤透过夜明珠的光看清了一大团的黑影果然是凤眸薄唇的郎君,她虞五娘的未婚夫宋峥!
登徒子!深更半夜溜进她一个端庄小娘子的马车里面,宋峥好不要脸。
虞妤还生着气,看宋峥自然是哪哪都不顺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起来凶的要死。
昏暗的马车里面,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散发的光芒也不过是让人看清一小块地方。宋峥自然看不到小娘子怒瞪的双眼,但他能猜到,慢慢地松开了捂着虞妤的手。
“白日里怕被发现不好露面,只能晚上趁你们休息的时候过来。”宋峥低声解释了一遍,当然事实不是如此,是他走到半途又想起了小娘子的气性,惹恼了绝对不好哄回来。
虽然生的娇气,脾气又大,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还念着为自己祭祀。宋峥果断地折返算着他们的车马线路,在即将离开青州之前偷偷跑来了。
还好赶上了,否则之后有的磨。
“那前晚呢,昨晚呢?”虞妤瞪着大眼睛紧紧盯着黑影的眼睛,她虞五娘可不是好骗的。
“我没有身份文籍,怎么敢走官路。山路不好走,总是和你们错过。”宋峥日夜赶路,脸上带着风霜,语气也含着淡淡的疲倦。
虞妤的心霎那间就软下来了,她怎么忘记了宋峥没有身份文籍呢?原来是她错怪他了。
“咳,山路不好走呀,你要不要吃点心,我还准备了好多肉干,加了蜂蜜都给你吃。”虞妤一不好意思就不自觉地说很多话,伏着身子就要就够马车里面的点心肉干,结果不小心又碰到了脚,低低呼了一声痛。
宋峥眼神一厉,急声问她,“怎么了?伤到哪里了?”莫非是路途中,那个生的一脸刻薄的表兄没有将她照顾好?
“刚才,不小心踹到脚了,都怪你!”虞妤瘪嘴,方才夜明珠在她脚上照出了一道红痕。
脚?宋峥的脑海里面立刻浮现出了自己刚进来的那一幕,白皙粉嫩的小脚丫,小巧玲珑,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美。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炽热的温度覆上去颇有章法地揉捏起来,深沉的夜里一双凤眸黑的惊人。
宋峥用手在给自己揉脚丫子,虞妤抿抿唇心中有些害羞又有些欢喜,野外条件差,她只是用了一点水擦了擦脚,并未用香露清洗……
然而,这几日她根本就没迈出过几步,脚上又怎么脏,反而触手温软,又香又腻,宋峥的眼睛越来越黑,浓郁的像是泼不开的墨水。
“好了,我不疼了!”随着时间流逝,那只手的温度灼热,一直都没离开自己的脚,虞妤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危险,急急忙忙缩回了脚趾头,低头寻了绸袜又穿了回去。
宋峥沉默不语,只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她套上了绸袜的脚。
“咳,宋峥~你没有身份文籍要怎么进邺京城啊?”虞妤歪着头,拉长了声音,听起来颇有江南小娘子的娇软意味,“要不然就在进京之前你还来我的马车里面,他们不会检查我的马车。”
“我暂时不会去邺京,离开青州府我会先去甘州。”宋峥的声音低沉温柔,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虞妤好奇地看他的动作,又疑惑他要去甘州那个偏僻寒冷的地方,难道当务之急不是回邺京自辩洗脱罪名吗?
“不要担心,等到你吃完这些果干之后我就从甘州回来了,到时候我就是宋峥。”宋峥将那个小包裹给她,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飞快消失在了马车的外面。
虞妤还未反应过来,马车里面居然就只剩下一个……装着紫红色果干的包裹?
“阿鱼,方才侍从说看到了你马车里面有亮光。可是出了何事?”宋峥消失仅仅几息的时间,虞妤就听到了马车外面大表兄的声音。
她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拿着果干慢吞吞地从马车的帘子里面探出一颗小脑袋,映着月光看到了坐在轮椅上面的大表兄,明媚一笑,“大表兄,阿鱼饿了,吃了果干和点心。”
越望秋果然看到了她手中的果干,还有她嘴角甜甜的笑,眼神柔和,“勿要吃太多积食。”
说完话就让侍从推着他回去了,多看了一眼,剩下的马车都没有任何动静。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过了今夜他们就会离开青州府的地界。
越望秋摩挲手上的玉扳指思索,他已经送信给王爷告知他威远侯还活着,侍从为他带来河曲县的消息,宋峥并未留在胡家村,此外忠武将军的儿子梁成章死在了暗娼馆,多半是宋峥所为。
但,宋峥他现在人在何处呢?
夜深露重,韩雁离随手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下来想要喝口水,一个照面就对上了半夜默然望月的越郎君,嘴角微抽,睡意没了大半。
她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越郎君,你腿上有伤,到了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否则有损身体。”
深更半夜,一个病人伤患不回去睡觉瞎溜达什么,韩雁离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越望秋思绪被打断,面无表情地看了衣鬓散乱的农家女一眼,一言不发地扶着把手离开。
未来的平王妃,将会是这样子吗?说不出王爷是幸还是不幸。
马车里面,听着大表兄走远了,虞妤悄咪咪地掀开车帘往外面瞅了几眼,黑黝黝的夜里,宋峥早已经没了身影。
虞妤望了望不甚明亮的月亮,心中暗暗道,道君在上,保佑她虞五娘的未婚夫一切顺利吧!
毕竟她也在道观点了一个多月的长明灯不是?
马车一路又行了四五日,果然,虞妤无论在夜里还是在白日都再无看到过宋峥的身影。她吃完一半野果干的那日,终于,邺京到了。
虞妤幽幽地看了一眼邺京熟悉的城墙,为邺京里面所有的小娘子叹了一口气。
你们的美丽又将失去光辉了,因为她邺京第一美人虞五娘回来了
24. 第二十四章 请太子赐下一碗堕胎药(三……
府中的五娘子和小郎君探亲归来了!
虞妤一行人刚进城, 英国公府的人就得了消息,当即就派出人来迎接归来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当然,这都是因为今日虞家四郎虞岸正值休沐未去官署上值, 府中的下人们才会如此积极。
谁都知道五娘子和小郎君这一对儿女是府中四郎的心头宝,若是有一点怠慢被他知道了便要重重处罚。
是以, 英国公府的大门早早地打开了, 虞妤的阿父虞岸着了一身家常的圆领青袍, 亲自站在府门口等候长女幼子。
很快,接连三辆马车停在英国公府虞家的府门口,虞妤首先下了车, 不同于离去的时候衣裙素淡,她穿了一身绯红色的烟罗广袖裙,裙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金莲花,小巧的发髻上面簪着流珠和步摇,容貌娇美气质脱俗。
“阿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儒雅男子,虞妤兴奋地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发髻上面的流珠不停晃动,扑到了虞岸的身上。
“阿父,多日未见您, 我好想您啊。”虞妤抱着父亲的胳膊不停地摇晃,时不时地嘴里还冒出两句发自内心的称赞, “阿父风姿更胜往日啊,”“阿父今日的青袍真文雅, ”“阿父, 您头上的发冠也极配您。”
“阿鱼气色也很好,看来你大表兄对你颇为照顾。”虞岸慈爱地摸了摸长女的头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 放心地点了点头。
“阿父。”虞寿跳下马车,恭敬地朝虞岸请安。
“姑父。”越望秋依旧坐在轮椅上面,不卑不亢地朝虞岸拱了拱手,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韩雁离跟在他们的身后也随着拱手行了一礼,她身上穿着的是虞妤为自己大表兄付的一部分诊费,一套淡蓝色的百褶绣蝶裙,头发简单地用一根孔雀蓝的发带束在脑后。虽依旧消瘦,但一副淡然的作派加上她的穿着装扮已经十分像是一位家世不凡的小娘子。
“阿父,这是我在外结识的友人韩娘子,精通海外医术,大表兄特请了她为自己治疗腿伤。”虞妤笑意盈盈地介绍韩娘子,点出了她一同回邺京的用意。
虞岸含笑看着这三人,自己的幼子,外侄还有阿鱼的友人,心情不错,“都快些进府吧,你们舟车劳顿了多日都需要休息。”
“嗯嗯,阿父,我们回来的真是好巧,赶上了您今日休沐。”虞妤走进门,看见府中挂上了红绸,院中还多了许多花草,不明所以地多瞧了两眼。
“府中的四娘要定亲了?”自己只是回个府不可能如此隆重,虞妤左右想了想低声开口,也只有四娘定亲这个选择了。
她与四娘年岁离得很近,四娘只比她大了一个月,原本该在自己的前面定亲,但她十分挑剔,挑拣了许久也没寻到合适的郎君,这是终于定亲了呀。
身后的虞寿听到虞妤的话立即咳嗽了一声,小脸微微带着些懊恼,“寿与阿姊在外多日,如今回来不久便是祖母寿辰,定要在祖母面前好好尽孝。”
他忘记和阿姊说祖母寿辰的事情了,算算日子也就剩下三五日了。
祖母喜欢设宴,今年又是她的五十五岁大寿,肯定要大办,应该是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是啊,祖母寿辰,到时候我和阿寿一定送上贺礼。”虞妤闻言,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句,她与祖母的关系不怎么好,在阿父面前也懒得掩饰。
“无妨,寻常贺礼就行。”虞岸不以为意,走了两步路又对身旁的越望秋和韩雁离道,“你们都是府上的贵客,不必多礼为老夫人贺寿。”
越望秋知道姑父与其生母之间的心结,闻言也而不觉得奇怪,颔首应是。为了在老公爷和外人的面前博一个慈爱宽和的名声,英国公府老夫人不惜委屈自己的亲儿极力对继子英国公世子好,早就将与姑父之间的母子情分作践的一分都不剩。
韩雁离跟着点头,一边静静观赏大齐世家的园林风光,一边在心中想世家的关系果然复杂,母不慈子不孝的苗头已经露出来了。
“阿父,我们要先梳洗梳洗,您先去忙吧。”一同说了会儿话,虞妤害怕自己跑到胡家村还有宋峥的事情露出马脚,便装出一副不胜劳累的模样,对着虞父道。
邺京时势变幻,魏王和太子争得火热,虞岸身为从三品的高官,纵然休沐也难逃一些烦心事。
吩咐虞寿将外侄和阿鱼的友人送往客院,虞岸又派了几个身边的下仆过去使唤才转身离去。
“大表兄,韩娘子,我和阿寿送你们过去吧。府中若有人敢怠慢你们,告诉我,我一定狠狠收拾他们。”虞妤等阿父离开立刻松一口气,威远侯还活着的消息不宜现在透露。
“嗯嗯,大表兄,韩娘子,我们往这个方向。今日实在劳累,明日一早你们拜见长辈们也不迟。”虞寿知礼,小小年纪便颇有一番气度。
然,事情却总不那么顺利。
虞妤和虞寿走在前面才出了院子不久迎面就撞上了,与她不和很久的四娘以及四娘的小跟班六娘。
“五姐姐,你探亲可算是回来了,再迟些日子可是见不到四姐姐风光出嫁了,我们还以为你是没脸回来呢。”虞六娘首先开口,张嘴便是阴阳怪气,恶意满满。
“四姐姐终于要嫁出去了?不知道是谁眼光如此奇特。”虞妤一脸好奇,她是真没想到方才居然猜中了,四娘真的定亲了。
“终于”二字很轻易地就激起了虞四娘的怒火,虞妤这么说不就是表明了她很难嫁出去吗?
“五妹,你四姐我就是婚事迟了些也比未婚就死了夫君的强!”
一句话直戳虞妤的痛脚,虞四娘和虞六娘等着看虞妤的笑话。
“哦,那可说不定,”然而,虞妤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羞愤跑走,她语气依旧好奇,“四姐姐,还未说是何人与你定亲。”
她虞五娘的未婚夫好端端的活着呢,虞寿和大表兄都知道。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方寸大乱了。
“你!”虞四娘气人不成反被虞妤满不在乎的神色气到了。
虞六娘是英国公庶子三房的嫡女,虞四娘是英国公世子的嫡女,她向来以虞四娘马首是瞻,见四娘被虞妤气到,脸上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转头却对虞妤恶言相向,“五姐姐有所不知,再过些日子,四姐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婚事显赫即便是五姐姐先前……的婚事也比不上。”
太子妃!
闻言虞妤和越望秋二人皆变了脸色。
越望秋早就知道皇后已经为太子选中了英国公世子的女儿为继任太子妃,可他并未收到太子妃“病逝”的消息。
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敢在府中大放厥词,只能说明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而此事能摆在明面上的前提便是东宫太子妃已逝。
虞妤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开口,“东宫早就有了太子妃,正是宋峥的姐姐,四娘又如何做得太子妃!”
“现今的太子妃重病多日,听说都是腹中的胎儿拖累,怕是不大好了。”虞四娘一脸得意,生老病死都是天意不可违,太子妃的位置和太子的深情注定都会是她的。
太子妃快要死了?虞妤愣在原地,体内像是冒出了无尽的寒气,冷的她人都僵了。
不过才短短的一个月啊,宋峥的罪名还没洗脱,太子妃她怎么就快要死了……
“大表兄,让阿寿先带你们去客院,我要现在就进宫!”虞妤眼眶立刻就红了,急着要进宫,她说了要将宋峥平安的消息告诉太子妃。
也许太子妃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身体一下子就好了呢。
“虞妤,太子妃早就闭门谢客了,你就是到了宫门口也不会让你进去的,还是去好好陪你的表兄吧!”虞四娘神色有些慌张,她就算是下任的太子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此事宣扬给如今的太子妃知晓。
太子妃虽然重病但到底还没死呢!
“六娘,我们走。”她也不敢再炫耀,急急拉着虞六娘离开。
“大表兄,我一定要进宫!”虞妤看着越望秋,他们都知道宋峥还活着。
越望秋皱了皱眉头,语气微冷,“阿鱼,你可记得大表兄同你说过什么,太子妃是否能活还要看她舍不舍得。”
虞妤闻言,神色一怔,大表兄是说过太子凉薄,因为宋峥的死,恐怕会狠心对待自己的妻儿,可是太子妃舍不舍得?
“舍得肚子里面的孩子吗?”她声音颤抖,不敢置信。
“此其一,其二便是太子妃之位,只有全都舍去,她才能活下去。”越望秋残忍地揭开了这个事实,太子和皇后要争皇位,自然希望太子妃家族给予助力,而宋峥死了,明侯的幼女与魏王定下了婚事,太子妃就是一个无用的弃子。
“我明白了。”虞妤挺翘的眼睫毛上面沾了泪水,鼻头通红,匆忙提着裙摆跑回了自己院子。
身后三人,俱都一脸复杂。
利欲熏心的人,又岂会在乎亲情,爱情。再者,那点深情可能也是装出来的。
“果然封建社会,吃人。”韩雁离低低呢喃了一句,心底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大表兄,韩娘子,我们走吧。”小小的虞寿已经承担了太多,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还不如在胡家村的时候呢,他可以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
***
宫城深深,东宫尤甚。
黄昏日暮,几个宫人恭恭敬敬地进入东宫的西偏殿,其中一位宫人手中拿着一方锦盒。
“请良娣安,英国公府虞五娘求见太子妃,送上一方锦盒,言其为太子妃胞弟祭祀归来。”
如今掌控太子殿下内宫的是刚从才人位置爬上来的太子良娣秦氏,出身潞州府秦家,家中父兄还算得力。
秦良娣端坐在偏殿正中央,闻言有些不耐,太子妃早就不能见人了,如何还过来一趟禀报,拒了就是。
“良娣,虞五娘是太子妃胞弟,也即先前威远侯的未婚妻,前些日子与太子妃言要为威远侯祭祀。”宫人们迟疑着开口,太子妃以往对他们宽仁,他们也不好将事情做绝。
“倒是重情重义。”秦良娣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如此,让人离开,将东西送进去吧。”
太子妃宋氏在她刚进东宫的时候也十分宽和,如今人被关在殿中时日怕是不长了。太子和皇后暗中所为让她这个良娣也心中发凉,亲生骨血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送进去一个锦盒也当是对太子妃的回报吧。
“此事是小事,不必让殿下和娘娘知晓了。”
“奴等明白。”
昏暗的大殿被关紧了门窗,光线不好,宫人拿着锦盒走进去隐约只看到静静端坐的一抹身影,心中一叹。
“太子妃殿下,有一件东西要给您。”
“是毒药还是堕胎药?”昔日温和大气的宋湘如今脸上全是冰冷,说出的话满是嘲讽。
“都不是,是宫外英国公府的虞五娘送来的。”宫人将锦盒放在桌面,悄然退下,像是没有发现地上被打落的药碗。
虞五娘,她弟弟的未婚妻。宋湘低低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却像是在哭,她的胞弟死了,枕边人太子就迫不及待地觉得她没用了要扔掉了。
原来,她从头到尾得到的深情都是假的。
殿中她的亲信都被调走了,不愿走的也都没命了,宋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拿起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青色的玉佩还有,□□经。
这块玉佩?宋湘用手摸了摸落下泪来,这是母亲去世前峥儿亲手刻的。上面有山还有水,它代表了宋峥自己。
道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本南华真经,宋湘翻开第一页却直接变了脸色,里面夹着小小的纸条。
“山水皆安,不日归来。母死父离,望姊犹在。”
宋湘哭了,哭着哭着又大笑出声,山水指的便是她的幼弟,他还活着!
眷恋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终于做下了决定,“对不起,阿母留不住你了。”
你的父亲要杀了你,杀了你的阿母,阿母护不住你。
“来人,”宋湘面无表情地走向大殿门口,“请太子殿下赐下一碗堕胎药。”
字字泣血!
25. 第二十五章 嫁给丑八怪我虞五娘就去死……
灰溜溜从宫城门口回来的虞妤自然没有见到太子妃, 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像是一块蒙了尘的玉石,美丽都被掩藏起来了。
虽然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将宋峥还在世的消息放在锦盒里面,可是她不知道锦盒最后能否到达太子妃的手中啊!
青色的玉佩是她和宋峥的定亲信物, 南华道经的里面夹了她写的小字条,只要太子妃打开锦盒看到玉佩和纸条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宋峥还好好地活着, 跟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比起来, 他们都希望太子妃最后能活下去。
再者, 虞妤心中暗骂了太子一句,按照大表兄说的,太子会对太子妃下手, 到时候孩子根本也保不住。
刚回邺京就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她夜里直接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面,皇后看中了英国公府的势力,有意让虞四娘做继任太子妃,太子妃果然被皇后派来的宫人强行灌下了堕胎药,最后一尸两命。昏暗的大殿里面流了好久好久的血,染的整座大殿血腥通红,温和高贵的太子妃死前还睁着一双冷冽的眼睛,却是死不瞑目。
而太子妃死的那日英国公府张灯结彩正为英国公夫人贺寿, 皇后降下赐婚的懿旨,英国公府喜气洋洋。梦里面的虞妤因为提前得知继母和祖母有意在寿宴上为她安排婚事, 装病未去,自然也错过了英国公府的“大好事。”
依旧是同一日, 她的未婚夫宋峥还不知道长姐一尸两命, 继续窝在胡家村里面打猎,衣不蔽体朝不保夕只为了尽快攒够一百两银子……虞妤在睡梦中小声抽泣,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被。
梦里的太子妃好可怜, 宋峥好惨啊!虞妤抽了抽鼻子。
紧接着画面一转,却是在虞四娘已经嫁入了东宫成为新任的太子妃回门省亲那日,她仗着自己成了太子妃,一脸得意地要说服祖父把自己嫁给她的舅家表兄,一个长的丑陋无比好色荒淫的纨绔!
正是继母和祖母之前想为虞妤挑选的夫婿!
虞妤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小小的一团坐在碧荷色的床帐里面,满头大汗,满眼怒火,满面泪痕,嘴里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居然想把自己嫁给那样一个痴肥的丑八怪!虞妤心中的恶心难以抑制,趴到床沿就干呕不停,直接吓坏了守夜的婢子。
“娘子,您怎么了?快,快拿茶水过来。”红萝快要急死了,又是自责又是担忧,猜想娘子可能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受到了刺激,她竟然没有察觉。
都怪府中的四娘子和六娘子,在娘子的面前胡说八道!
虞妤在婢子的服侍下漱了口,又用浸了温水的帕子擦了脸,整个人才算是从那个噩梦中脱离出来,娇小的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她还在想梦里面太子妃的死状,血流了满地死不瞑目,还有她虞五娘身为邺京第一美人居然要被逼嫁给那样一个丑八怪!
又丑又废物的一个人,虞妤平日里无意看到一眼都要一日吃不下饭食的那种丑陋!
“实在欺人太甚!我死也不会嫁的!”虞妤气的胸口不停起伏,一张小脸白惨惨的。
“娘子,嫁给谁?”红萝一头雾水,自家小娘子刚丧了未婚夫,怎么会有婚事。
“红萝,你明日多拿些银钱,打听继母还有祖母的动向,我隐约听到风声她们有意插手我的婚事。”虞妤听到红萝的疑问回过神来,如今祖母还未过寿,事情还未露出端倪,她可以提前下手。
她这次不会怀疑梦的真假了,虞妤觉得如果她没有去胡家村没有找到宋峥,这个梦一定会成真。
“老夫人也就罢了,那头的夫人是个什么东西,大人从未正眼看过她,也从未去过她的院子,她竟然敢插手娘子的婚事。”红萝闻言,惯来稳重的性格也难得动了气,娘子既然能听到风声说明八九不离十确有其事。
“娘子莫要太担心,有大人在,她们做不了主。”
“她们我自然是不怕的,怕就怕她们会说动祖父,还有大伯父大伯母那里也要防着。”虞妤心里呕的不行,她万万没想到虞四娘做了太子妃会故意针对她。
“娘子放心,奴一定打听明白!”红萝神色凝重地点头,她家娘子的婚事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出现差错,否则就是毁了一辈子。
“红萝,你把马车里面的那个包裹拿给我,我恶心难受,要吃酸果子。”愤怒过后就是委屈,虞妤双手抱着膝盖,脑袋搁在膝盖上面,露出粉肉团的胳膊和修长白嫩的颈子,抿着唇蔫巴巴的。
“娘子稍等。”红萝看她的模样心疼极了,不仅拿来了紫红色的野果干,还端了一盘点心,又拿了帕子和茶水。
“红萝,你去休息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虞妤接过小包裹,脚上也没穿鞋子,倚着床沿,低声道。
“娘子有事千万要唤奴过来。”红萝慢慢地退出去,又熄了一盏灯。
红萝一走,虞妤就不掩饰自己了,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打开小包裹,数了数还有一大把的果干,捏了两颗放进嘴中,末了,她忍不住又拿了两颗。
宋峥,你千万要快些回来,再迟一些不止太子妃有危险,你倾国倾城的未婚妻我虞五娘也要麻烦缠身了!
边吃果干,虞妤边想着梦里的场景,手指一顿,后知后觉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虞四娘若成了太子妃,那虞家岂不是成了逼死太子妃的帮凶了?虽然说她和阿父都未参与其中又和大房不和,可是在外人乃至宋峥的眼中他们都是虞家人,差别不大。
到头来,她和宋峥成了仇人,而且最要命的还是她虞五娘对不起宋峥了!
虞妤愁的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转念一想她帮了宋峥那么多次还救了他的命,恩过相抵,宋峥那个傻子应该不会记恨她和阿父。
只是,她饮了一口茶水,而后叹气,太子妃若真的一尸两命,就算有救命的恩情在,她和宋峥的婚事也到头了。
美人果然婚事都不会那般顺利,她虞五娘也只好认命了。
只希望还能有相貌更俊美,气度更吸引人的郎君等着她,反正梦里面那个恶心的丑八怪想都不用想,凡接近之她虞五娘必去死!
虞妤泄愤似的又连连吃了两块点心,最后伏在床头迷糊地睡过去了,婢子听着没有声响了进来收拾了东西,替她盖好了被子。
同一片夜空,虞妤被噩梦困扰,太子妃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等待身下恶露排尽。而她们心中都记挂的郎君也并未安眠。
甘州府,宋峥趁着夜色悄然潜入了甘州驻军大将的府中,他早前查过这位鲁将军是他失忆前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白日里他乔装打扮成不起眼的猎户,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发现甘州府的布防外松内紧,而鲁将军手下的士兵不停出城,隐约在寻找一人。
如果他没猜错,甘州府寻找的人就是他,就凭着这一点,鲁将军可信。
隐在一间亮着灯火的房外,宋峥藏了身形凝耳细听。
“不行,我鲁连达是侯爷提拔上来的,永远忠于侯爷,朝廷污蔑侯爷通敌叛国,要我向朝廷派来的府尹低头,除非杀了我!”
屋内,高大的中年汉子一脸愤慨,冲着下首一面白长须的男子拍桌子。
“鲁将军,先头那个府尹我们已经赶跑了,若第二个我们再不愿意,朝廷会以为我们要造反!你勿要鲁莽用事了,朝中正有意让青州府的驻将一同接管甘州,你这就是在向他们递刀子。”面白的男子是鲁连达手下的文书,脸色十分难看。
“造反又如何?分明就是梁振那个老匹夫派人围杀侯爷,他还想接管甘州,想的美!除非老子死了。”鲁连达桌子拍的嘭嘭响,怒火也到了最顶峰。
“妈-的,要不是我们那日打了戎人回来犒军,也不会让侯爷被围杀。”
“我已经派出了五拨人去祁水河边寻找,侯爷吉人必有福相,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鲁将军,找到侯爷之前我们一定得小心行事,切莫被抓住把柄一锅端掉。”文书苦口婆心,就怕劝不住鲁莽的军汉。
“老子知道,侯爷不在我们这些老部下的力也使不到一起去。”鲁连达面色烦躁,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细响,他双目怒睁大吼一声,“谁?!”
有人在外面偷听他们讲话,真他-妈活腻了!
“鲁连达,怎么?连本侯都不认识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
宋峥冷着脸立在屋内两人的面前,开口就训斥那个勇猛的汉子,即便他方才才知道他的名字。
屋中静了片刻。
“侯爷,侯爷真的没死。”好一会儿,操心的文书首先反应过来,总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侯爷,妈呀侯爷您可算露面了!”鲁连达激动地不行,一掌拍碎了桌子,“侯爷,那些小人趁您失踪污蔑您通敌叛国,还想接管我们。”
“侯爷,这一次您一声令下,我老鲁打头阵,我们弄死他们这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小人!”
“莫要大呼小叫,先将我失踪后发生的事情以及如今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与我听。”宋峥皱着眉,一身气势逼人,径直走到上首坐下。
“是,侯爷!”
***
夜色悄悄的褪去,很显然这个夜里有不少人难以安眠。
虞妤早上去请安的时候精神不大好,一看便是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刚好今日按照礼数,大表兄和韩娘子也要向祖父祖母问好,她便先到了客院,准备领着大表兄和韩娘子一起过去。
“大表兄,韩娘子呢?”虞妤特意来的早了些,却只看到大表兄一个人,开口询问。
“韩娘子还是在你祖母寿宴的时候露面,效果最好。”越望秋轻描淡写地开口,当然不止这一个缘故,他看出那农家女不愿和虞家的人牵扯太多。
“哦哦,让她好好休息吧。”虞妤对家中除了阿父阿寿以外的人感情一般,闻言根本不在意。
越望秋看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知道阿鱼怕是早就忘了之前怀疑韩娘子和靖恩公夫人关系匪浅一事,微笑着摇头。
“大表兄,昨日我没见到太子妃。”虞妤小声将昨日跑去宫城的事情告诉他,眉眼间难掩担忧。
“阿鱼,人各有命,你已经尽力了。”越望秋身着蓝色滚云边的宽袍,发上束了精致的白玉冠,看过来的眉眼温和。
他在温声安慰虞妤,因为他早就猜到了太子妃的结局。
“嗯,我进不去宫城。”虞妤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低下了头,显得有些沮丧。
请安流程都是做惯的,许是因为虞四娘因为昨日的事情心虚没有挑事,平平淡淡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不过,虞妤还是注意到了有些不同的地方。比如大伯母的话明显多了语气也多了强硬,又比如她那位继母看向大表兄的目光不那么和善,还有大伯母频频在她和大表兄之间打量,像是在思索什么。
“听说五娘回来还带了一位友人,怎么不让她也过来?”英国公世子夫人即虞妤的大伯母开口询问。
“那位娘子本是请来为我医治腿疾的大夫,出身隐世之家,不便打扰。还请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恕罪。”越望秋接过了话,语气谦和。
“这么说来,贤侄的腿疾有望治好了?”虞妤的阿父上朝去了,问话的人是英国公世子。
“只是试一试,尚不知结果。”越望秋回答,一身的风度翩翩,看着比邺京世家的郎君们更胜几分。
“那可真是可惜了,每日要坐着轮椅。”阴阳怪气的是虞妤的继母刘氏,常年被四房忽视的她对上原先夫人的侄子,敌意不少。
“我大表兄芝兰玉树,温润君子,掌权青州越家,可惜二字却是从来都用不上的。”虞妤对上继母刘氏一脸倨傲,明摆着不将她放在眼中。
“大表兄,这次只去了青州府,下次我和阿寿定要去一趟西南的南安侯府,外祖母念叨我们好久了。”虞妤转头就提起了自己的外家,同样显赫的南安侯府。一来为了羞一羞继母和大伯母,二来嘛也告诉她们她还有一个势大的外家在,婚事怎么都轮不到继母做主。
“是啊,祖母的确想你,盼你长留西南。”越望秋含笑看她,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起码,堂中的英国公世子夫人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她娘家侄子垂涎小五娘的容貌,家中母亲和二嫂又想小五娘家世高贵嫁妆丰厚,意图为侄子聘小五娘为妻。
她也觉得这桩婚事若是成了,一来娘家可以得利,二来也能用小五娘拿捏住府中前途最好的四郎。本来,五娘的未婚夫死了婚事不顺,她的女儿四娘又将成为太子妃,她到婆母和刘氏那里分说用五娘的婚事拉近两房关系,婆母和刘氏定会答应。
但如今五娘的表兄过来,倒让她记起五娘的外家。他们若打着亲上加亲,南安侯府的郎君要比自己的娘家侄子强多了。
“南安侯夫人自是疼你的。”国公夫人是虞妤的嫡亲祖母,她向来看重未来会继承国公府的继子,又得意于自己在国公和府外的贤惠名声,一看虞妤又和大房那边呛声立刻出来圆场。
话罢,她心中对虞妤的不满更甚。东宫太子妃命不久矣,四娘便是下一任太子妃,大房得势,日后又要继承国公府,五娘若想有一桩好亲事还不是要靠着太子妃和国公府,真是太不懂事。
老夫人文氏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总是不被亲生儿子还有他的儿女们理解。她为什么会对继子好?还不是因为继子才是日后的国公府主人,丈夫老英国公也更疼爱继子。
虞妤他们若和大房生分了,老国公去后分家,一个身上无爵的小官在京中什么都不是。当然如今老夫人自己也承认错算了一点,就是虞岸做到了三品官,即便没有爵位也不容人轻视。
“老夫人,世子,出大事了!”
堂中莫名安静了没一会儿,就有奴仆跑进来禀报,口呼出了大事。
英国公和虞岸身上要么有爵位要么有官职,俱都上朝还未归来,众人自然而然地便以为事情和他们有关。
“可是朝中出了事情波及到了父亲?”英国公世子发问,有意无意忽略掉了虞妤的父亲虞岸。
虞妤心中暗骂了一句大伯父,怎么就不关心阿父呢。
“这事和公爷无关,是东宫出了事情。”
“京中都传遍了,东宫的太子妃昨夜突然小产,今日在宫中自请为女冠要去道观清修!”
堂中一静,众人表情不一。
太子妃自请为女冠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再做太子妃了,太子妃的位置也就空出来了。
时下道门兴盛,就连陛下的第二子平王都入了道门,要到而立之年了还是孑然一身,但也无人说教。因此,太子妃跑去做女冠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虞妤一脸的茫然,怔怔不语,太子妃看到了锦盒舍弃了那个孩子是意料之中,可她在锦盒里面放了一本南华道经不是让太子妃去做女冠的意思啊。
她只是,只是因为时间紧急随手拿了一本书夹了纸条进去。
自请为女冠清修?越望秋莞尔一笑,这倒是一个连他都未想到的好主意,不用逼死人还能空出太子妃的位置,想必皇后和太子不会拒绝。
“这事宫里的皇后娘娘已经应下了并准太子妃明日便离宫,说是太子妃失了孩子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了。”
“有说太子妃殿下去哪个道观吗?”虞妤的声音清脆悦耳,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并未提及。”奴仆摇头。
“太子妃能看透也是一件好事啊!”虞妤的三伯母笑吟吟出声,意味深长地看向虞四娘,“婶娘早就说过我们小四娘命好,日后贵不可言。”
“六娘提前恭喜四姐姐了。”虞六娘肖似她母亲,立刻向虞四娘福了一礼。
太子妃自病重之后,皇后频频召虞四娘进宫,再加上英国公世子时常出现在太子外家,虞四娘继任太子妃之位已经成为英国公府心照不宣的事情。
如今,太子妃自请为女冠要离开宫中,怎么不叫英国公府的人高兴。
当然这些高兴的人中不包括虞妤,她像是和府中的喜悦格格不入,反而脸色苍白。
女子小产定然是很痛的吧,可是太子妃却这么快就要离开宫中。
“大表兄,我们回去吧。”虞妤留在这里看着那些人欢呼雀跃,十分不适。
“嗯,刚好,阿寿养的一只小马腿折了,正要韩娘子帮忙医治,我们去看看。”越望秋点头,那农家女若是能治好小马的腿,他也可以试一试。
本来他想打断一人的腿给她治,只不过如今住在英国公府不太方便。他有意过了英国公夫人的寿宴再住回自家的老宅子,当然他住哪里大夫也要跟着在哪里。
“怪不得今日请安不见阿寿。”虞妤恍然,嘟囔了一句,可是精神还是提不起来。
“阿鱼,你做的很好,起码太子妃的命保住了。”越望秋知道她的心事,点了一句。
虞妤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好了那么一点点,毕竟不会出现梦里面太子妃一尸两命的惨状了。
然而走了两步,突然一张丑陋不堪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虞妤捂住了胸口,想吐。
“大表兄,我还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忙,你先去看韩娘子治腿疾吧!我,我…呕!”她匆匆留下一句话捂着胸口跑开了。
道君在上,她虞五娘绝对不要嫁给好色的丑八怪!
哼,比宋峥难看一点都不行!
“小娘子这是身体不适啊。”越望秋身后的侍从清楚自家郎君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道。
越望秋脸色微冷,“不,阿鱼肯定是看到了倒胃口的人,心中恶心。你找人打听一下姑父的继夫人。”
他了解虞妤,知道她对美丑的在意已经到了骨头里面。也是因此,看到宋峥那张脸后,他才冷眼旁观梁振的所作所为。
可惜了,宋峥还活着。不过太子妃已经彻底和太子决裂,宋峥如今和太子,和魏王都有仇怨,王爷要他莫要对宋峥出手,左右因为虞家阿鱼和宋峥的婚事成不了了,他不出手也可以。
只是,他眼中闪过兴味,皇家的道观就那么两座,太子妃若是去了王爷那里的道观,那才叫有意思呢。
26. 第二十六章 吐了心头血!
“怎么样?红萝, 可曾探听出消息?”虞妤捂着胸口跑回自己的院子,痛饮了一大杯清茶才压住体内那股恶心。今日跟着她身边的人是绿艾,看小娘子着急又神秘的模样, 立刻到门口守着,留小娘子和红萝说大事。
红萝几乎是和她同一时间回来的, 闻言摇摇头而后又点了一下头, 将虞妤弄得有些迷糊。这到底是探听到了还是没有?
“娘子, 老夫人那里还有夫人那里并无异动,奴使了银子给她们身边的人,伺候的人都言未听到关于娘子您婚事的消息。”红萝慢慢解释, 而后目光一冷,继续道,“但奴婢探听到前几日世子夫人回了一趟娘家,返回府中的时候说了一句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通常用在男女婚事之上,特指原本就有亲缘关系的两家结为亲家。不用说是世子夫人在自己的娘家提到了婚事,可是府中的世子夫人膝下一子二女,二娘和大郎俱以成家,膝下的幼女四娘又即将嫁入东宫。
说来说去,和世子夫人娘家亲上加亲的不就剩下府中其他未出阁的小娘子吗?府中并无适婚的小郎君, 适婚的小娘子便只剩下五娘和六娘。
六娘是庶房的女儿,其父只掌管府中庶务身上无官无爵, 世子夫人娘家也是名门,未必瞧得上她。所以世子夫人口中的亲上加亲极有可能指的是虞妤!
虞妤呼吸急促, 好个大伯母, 平日她虽然不喜欢大伯父的所做作为,但对大伯母还算尊重,如今她竟然想把自己这朵鲜花插到她侄子那块牛粪上面。
“娘子莫气, 我们既然提前知晓就定不会让世子夫人的算计得逞。”红萝出言安慰,她一开始想通其中的关窍后也是极其愤怒,她家娘子何等的家世相貌,大人挑剔了那么多人才选了威远侯为婿,如今就是威远侯死了世子夫人那个不成材的侄子也休想!
“不,我偏要生气,最好能气的起不了身。”虞妤双手依旧捂着胸口,可是脸色却好看了许多,清澈的美眸中隐隐显出几分神采。
“娘子此言何意?”红萝惊讶,气坏了身子又不是好事,为了世子夫人的算计实在不值得。
“红萝,你听我的吩咐,这样去做。”虞妤嘴角微微翘着,凑到红萝的耳旁低声细语,末了心情一好心底的恶心也去了八分。
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大伯母亲手为她提供了一个由头。
本来在胡家村知道她倒霉的未婚夫威远侯还活着的时候,虞妤就苦恼过梦里面虞家的下场,她金尊玉贵的虞五娘都被迫回原籍老家了,可见大伯父牵连虞家有多么严重,阿父的官职也保不住了。
宋峥和韩娘子能被写进话本子里面,还是所谓的男主角女主角,就证明他们二人的结局极为美满,前途一片光明。
反过来想一想,与之对应,狠狠得罪了宋峥的太子和英国公府绝对没有好下场,太子罪有应得,大伯父也是活该,但是她和阿父还有阿寿却都是无辜的。
阿父年少被打压拼尽全力才走到今天的位置,虞妤不忍心看到他被大伯父牵连。虽说她对宋峥有恩,但即便宋峥不对阿父报复,英国公府已经和太子绑在了一条船上,太子落败后,下一任新帝也定然不会放过英国公府的。
所以眼前就只剩下一条路,让阿父带着她和虞寿脱离英国公府!
阿父为何要脱离养大自己的英国公府呢?自己玉雪可爱当做掌心宝养大的女儿被父母兄长逼着嫁给一个好色荒淫的纨绔,结果一病不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这个理由差不多足够了。
想到了这些,虞妤的手也不捂着胸口了捧着自己的脸,唇角翘的高高的,脸上的得意挡都挡不住。
大伯母不会想到吧?自己会反将她一军,只要将她筹谋的这桩婚事捅到继母和四娘的耳中,继母厌恶自己,四娘嫉妒自己的美貌,她们一定会将事情闹大。
到了府中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她虞五娘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生病了!
她虞五娘可真是聪明伶俐的大美人,这一招将计就计用的极好。
“红萝,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发现。而且,最好不要让阿父身边的人知晓。”包括一开始的流言,只有当她病的最严重的时候让阿父知道婚事他的愤怒才会达到最高峰。
“娘子放心,奴一定将事情办妥。”
***
“你是说母亲有意将五娘嫁给表兄?”虞四娘从今日得知太子妃自请为女冠后就心情极好,不想到了傍晚还能听到又一个好消息。
“是的,娘子,这是奴从夫人身边的婆子口中听到的,绝不会有错。”虞四娘身边的婢女信誓旦旦,眉梢还带着几分得意。
自家娘子可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五娘子生的再美又如何,娘子舅家那位郎君可差的远了。
“这桩婚事真是不错,虞妤那样的就该嫁给我表兄。”虞四娘往常嫉妒虞妤心都要滴出血来,嫉妒她的美貌嫉妒四叔那么疼爱她。
可是没想到人的运道变化多端,她虞四娘成了太子妃,未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宫皇后,虞妤还不是任她拿捏。
“只是四叔那里可能不会同意,不,只要我说服祖父和祖母同意,四叔不答应也得答应。”虞四娘一口气吐出了这么年的郁闷,笑的志得意满。
“明日,我便去见祖母。”祖母不是盼着父亲和四叔兄弟相和吗?她没理由不同意这桩可以拉近大房和四房关系的婚事。
同时另一处院子里面,四夫人刘氏得到了和虞四娘同样的消息,眼中的怨恨像是有了发泄的地方。
她怀着满满的憧憬嫁给虞岸,却被他弃之如敝履放在一旁不闻不问整整五年,五年前她不过是用了一些非常人的手段而已,何至于今日虞岸连碰她一下都不肯。
她是英国公世子的表妹,和英国公世子夫人也十分熟悉,当然知道她那个娘家侄子是个什么货色。虞妤是虞岸爱如珍宝的女儿,又经常与自己作对,能看到她所嫁非人刘氏乐意之至。
而且,也是和虞四娘一样,她也将主意打到了婆母英国公夫人的身上。
英国公夫人极为看重自己在外的名声,唯恐被人说苛待了继子,当初她能成功嫁给虞岸便有自己婆母的功劳。
只要说能修复虞岸和英国公世子的关系,英国公夫人没有不应的。
于是第二日,虞四娘和虞妤的继母刘氏先后去了英国公夫人所在的正院。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她们又同时回了自己的院子,脚下带风,眼梢带笑。
虞妤便知道她们说服了自己的祖母,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计划顺利还是该为阿父痛心。是,日后继承英国公府的人是大伯父,可是难道阿父就不能给祖母安享晚年的尊荣吗?阿父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她却一次次地向着继子,向着继子所生的子女。
这一日虞妤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哪里都未去。太子妃虽然于今日离宫去道观,但她既不知道道观是哪个道观,也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时辰出宫,去了也无用。
大表兄和韩娘子所居的客院那里,她刚走进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冲鼻的血腥气,踮起脚尖往里一看,韩娘子穿着一身素衣无比认真地拿小刀割开了马腿,手上拿着一个夹子在一团血肉模糊中动来动去。
而一旁,大表兄和阿寿正远远地看着,神情专注,尤其是大表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韩娘子看着极为骇人。
虞妤眼睛瞪得圆圆的,缩了缩脖子,安静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麻溜儿地离开了。
韩娘子果然不愧是异世女,割开马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桃花眼中还带了些舒畅的笑意……那么血腥的场面,虞妤娇小的身子打了个哆嗦,心想便是自己当初不让护卫暗中跟着,胡二一家人也伤不了她!
话本子里面的女主还是挺厉害的,怪不得她虞五娘身为邺京第一美人还只能屈居做一个女配。
“阿鱼继母那边可查清楚了?”隐约像是看到了阿鱼的身影,越望秋收回投注在农家女身上的视线,转头问向侍从。
侍从早就在半个时辰前得到了消息,但看郎君正在观摩对马腿所做的手术,对,韩大夫说是手术,他便一直等着不出声。
闻言,侍从立刻上前附到郎君耳边低语,“继夫人去了国公夫人那里,她们似在谈论五娘子的婚事,虞家的四娘子也在。”
“阿鱼的婚事岂是她们能做主的。”越望秋语气阴寒,沉下了脸。不管是和谁的婚事都成不了,威远侯未死太子必倒英国公府的大难就在眼前。
以姑父的能力能保住阿鱼阿寿他们,虞四娘一家就自求多福了。
“好了,马腿里面的碎骨头已经全部挑出来了,再给它喂些止血的草药,现在立刻进行缝合。”韩雁离眨了眨眼睛,任由额头上的汗珠落下来,冷静地对着一边的侍女吩咐。
闻声,越望秋立刻停止思索,将目光重新放在农家女身上,待看到她八风不动地拿了针线缝合方才割开的伤口,内心产生了一股异样。
这个韩娘子,面不改色下手利落,当真不是寻常小娘子。
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从她的鼻尖落下来,越望秋看在眼中神色一凝,无意间动了动手指……
***
英国公府老夫人的五十五岁寿诞办的极为盛大,尤其是在宫中传出消息皇后有意聘虞家四娘子为东宫太子妃之后,几乎大半个邺京的达官贵人都上了英国公府的门贺寿。
其中,自然有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娘家延平伯府,以及更为显赫的靖恩公府。
延平伯夫人带着一大家子,前前后后七八辆马车停在英国公府的门口。靖恩公府相对于延平伯府,来的人就少了些,只有靖恩公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媳靖恩公世子夫人以及还未出阁的幼女韩臻臻。
这一日,英国公府的奴仆自然也比旁日更用心一些,特别是接待世子夫人娘家延平伯府时,不少人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个身材中等油头粉面的男子身上。
府中私下都快传遍了,说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还有四夫人都有意将五娘子嫁给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子延平伯之孙……这人在京中名声不怎么好,原本五娘子定是瞧不上的,可怪就怪在五娘子前头的未婚夫是威远侯,威远侯通敌叛国是罪人之身。
可怜五娘子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晓呢,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哭闹不休的。
虞妤怎么会不知道,她今日袖子里面早就连姜汁都藏好了,甚至帕子上还浸湿了红色的花汁,只待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呢。
“韩娘子,你看我今日的装扮如何?”因为要在众多的贵妇贵女面前露面,虞妤亲身上阵为韩雁离挑选了极为繁复艳丽的紫色衣裙,又亲手为她设计了发髻,配好了步摇首饰,满意地点点头后不忘伸手转了个圈。
韩雁离受了她的这份好心,看到镜子里面自己那张妩媚艳丽的脸还有些不适应,闻言头都不抬直接开口,“五娘子姝色无双,全邺京无人能敌。”
到英国公府区区几日的功夫,她已经跟着红萝虞寿他们将虞妤的小癖好摸得一清二楚。
五娘子就是大齐的水仙花再世,自恋到了极点。
然而话出口韩雁离又觉得稍显敷衍,起身仔细看去,只见眼前的小娘子一身浅绿色的荷叶边褶裙,柳眉弯弯红唇微翘,本是一张明丽到了极点的巴掌小脸却因为一双清澈潋滟的眼眸,平添了几分脱于凡俗的仙气。
“五娘子似天上仙姝,只是身形单薄了些。”韩雁离眼睛很毒,看出虞妤的衣裙稍大了一些,显得她整个人更为娇小单薄。
虞妤听到韩娘子的夸奖高兴地不行,两只眼睛弯成新月,又听她说自己单薄难掩得意地挑了挑眉,她是故意的,病美人可不是要身形单薄嘛。
“红萝和绿艾今日怎么不在?”韩雁离看她身边无人,有些奇怪。
“我让她们去陪阿寿了。”虞妤漫不经心回答,可不能吓到阿寿。“韩娘子,等下你帮我一个忙,我会提醒你的。”
韩雁离自然应下,虞妤拉着她一起去为祖母贺寿。
很显然,美人无论去到何处都会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虞妤和韩雁离一到贺寿的正堂,原本都积聚在虞四娘身上的目光立刻转到了她们二人的身上。
能坐到正堂里面的客人都是贵客也都是女客,韩雁离她们不识,便都夸赞起虞妤来。
毕竟当年虞四郎的夫人越三娘便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虞妤却比她的母亲出落的更加貌美,威远侯死了也不知她最后会落到谁家去。
虞妤一一向长辈们请安,又向她们介绍了韩娘子是自己外家那边的好友,暂住虞家精通医术,韩雁离便也跟着行礼,又向英国公夫人祝寿,送上一只安神的药枕。
虞妤私下注意着,果然在她自己行礼的时候坐在大伯母身边的一蓝衣夫人眼睛盯着她不放,而在韩娘子祝寿的时候,眼睛生的极美的靖恩公夫人微微失神。
“五娘子真是孝心可嘉。”虞妤的寿礼中规中矩,细论起来可能还比不上韩雁离的药枕用心,然而依然不少贵夫人夸赞她。
不只是因为英国公府的权势还因为虞妤的父亲年纪轻轻就身居高官,而虞妤的母亲也出身尊贵的南安侯府。
虞妤乖巧地回谢,优美的姿态瞬间便让她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这便是她虞五娘邺京第一美人艳压群芳了,看看其他的小娘子还有人注意吗?
只是出乎虞妤的意料,第一个出言嫉妒她美貌的居然不是虞四娘,而是一个鹅蛋脸杏眼的小娘子。
“搔首弄姿!”坐在母亲靖恩公夫人身边的韩臻臻冷哼了一声,眉眼间的跋扈破坏了她面相的柔和。
原来是她呀,虞妤抿抿唇却在心里骂了一句傻子宋峥,韩臻臻心悦宋峥被拒绝,看她这个宋峥的未婚妻也不顺眼,即便宋峥明面上已经死了。
靖恩公夫人因为女儿的失礼回过了神,夸赞起国公夫人的寿宴来转移视线,又歉意地对虞妤温和一笑。
虞妤笑应,大大方方的态度又让众人在心里赞了几分,盘算着家里还有没有适婚的小郎君。
而这种想法在接下来国公府接到了宫里皇后娘娘的赐婚懿旨之后更加强烈了,英国公府可是要出一位太子妃了!
整个寿宴热烈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和梦里不同,这次虞妤是亲眼看着虞家人的兴高采烈以及虞四娘几乎要溢出来的倨傲自得。
好在这次,太子妃已经离开东宫去了道观,虽然失了孩子失了太子妃之位但她的命还在。
众人纷纷恭贺虞四娘,虞妤也象征性地道了一句贺,“贺四姐得偿所愿。”她还记得虞四娘曾经便向往太子的深情和太子妃尊崇的地位,如今便是求仁得仁。
只是冷暖却要虞四娘自己亲身感受了。
虞四娘居高临下地接受了往日一直嫉妒的五娘的道贺,在看到舅母对五娘热切的目光后,眼中闪过一抹恶意,转身冲着英国公夫人。
“祖母,今日可不止您过寿还有我被赐婚两件好事,孙女的舅母今日也到了,您哪也莫要瞒着五娘她的婚事了。”虞四娘说话的声音脆生生的,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禁吃惊。
众人纷纷看向延平伯府的二夫人,她们知道延平伯府的二夫人有意为独子聘妻,难道她已经和英国公府商议好了虞五娘?可是邺京谁人不知延平伯府那位郎君眠花宿柳,荒淫无度,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延平伯府的二夫人反应过来后却是惊喜,她确实和大姑子说了这桩婚事,没想到真的成了,英国公夫人也应下了。
“祖母,您看我舅母都欢喜的不行了,四婶娘也极为高兴。”虞四娘又加了一把火,将虞妤的继母牵扯进来,反正她也是知情人。
“亲上加亲,当然是不错的。”刘氏捂嘴轻笑心中快意,脸上做出一副对亲事极为满意的模样。
这么多世家夫人在,今日即便婚事不成,虞妤也坏了名声休想再嫁出去。
她们左一言右一句,就连原本已经要放弃的英国公世子夫人都忍不住重拾了念头,“原来母亲也同意?”
却是询问英国公夫人。
虞妤白着脸咬着唇迟迟不语,也是看向了英国公夫人,这是她和祖母的最后一点情分,若她点头今日过后虞妤便不再认她了。
“你的娘家侄子,自然是好的,和五娘也配。”在虞四娘得意忘形的笑容中,英国公夫人再三斟酌,终究还是点了头。
五娘的未婚夫死了,名声已经坏了,嫁进延平伯府又能拉近虞岸和大房的关系,她觉得婚事不错。
英国公夫人是虞妤的亲祖母,她的话自然有可信度,堂中众人咽下了一肚子话,心中多了几分对虞妤的怜悯。
难不成英国公府的人不在乎虞妤这个孙女,执意送她入火坑?
“祖母,您真是我的亲祖母,大伯母,母亲,四姐姐,你们是要逼死我。”虞妤咬紧了牙根,一张脸白的像纸,站在堂中摇摇欲坠,“延平伯府那个丑陋无比荒淫好色的玩意也配得上我?”
虞妤会反对在情理之中,可是她们没有料到虞妤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爆发还直言她们要逼死她,当即英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等人脸色就变了,正要出言呵斥。
虞妤却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们怨我阿父太出色怨我阿父不对大伯父卑躬屈膝,可是你们万万不能用我的婚事折磨他!”眼泪在虞妤的眼中打转,她咳了好几声,最后厉声喊了一句整个人一晃晕倒在地。
满堂皆静。
“是血,是血啊!”离虞妤近的夫人眼尖看到了她嘴角的红色,以及帕子上面蔓延的红色,顿时尖叫出声。
韩雁离首先冲了上去,抓着虞妤的手开始掐她的人中,突然感受到手中指尖划过的痕迹,她一顿变了脸色。
“五娘子气急攻心晕了过去,这一口吐的是怒极的心头血,怕是有大碍。快!抬着五娘子回去,我马上去煎药!”韩雁离冷冷看了一眼国公夫人等人,不让她们近虞妤一步,只等着虞父和越望秋到来。
堂中人闻言皆大惊,心头血都吐出来了,可见虞五娘多么的委屈多么的愤怒!
很快,在国公夫人等人还为那一口心头血发怔的时候,虞岸到了,一张脸黑沉的失去了所有文人的清雅风度,待看到自己如珍如宝的女儿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嘴角还带血。
他身上迸发出无穷的戾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一边用赤红的双眼看向英国公夫人,英国公世子夫人,刘氏,虞四娘等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阿鱼的婚事与你们这些贱人何干!阿鱼若有任何闪失,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看也不看亲生母亲英国公夫人,转身大步离去。
“他居然敢骂自己的母亲为贱人,不孝不孝啊!”英国公夫人失声捶胸,气的险些晕过去。
然而,堂中从头看到尾的夫人们却都一言不发,女儿都要被逼死了还要虞岸怎么孝顺,再说虞五娘口中那句要亲子对继子卑躬屈膝……她们可都是听见了。
“老夫人寿辰见了血我们也不敢久留,先告辞了。”靖恩公夫人怔怔望着紫色的身影走远,之后扯了扯嘴角率先提出了离开。
其他人也不敢再留下,纷纷告辞。
一时间宾客如云的正堂只剩下虞四娘还有她的舅母等人。延平伯府的人也没想逼死人,又惊又怕,偏偏不敢对虞四娘等人发脾气,黑着脸一言不发也走了。
“母亲,您这次做错了,五娘的婚事怎么能拿出来大庭广众之下说!”英国公世子夫人当机立断,将所有事推到了英国公夫人的头上,毕竟只有英国公夫人是虞岸的亲生母亲。
“我,不孝,真是不孝啊!”英国公夫人现在还在为虞岸的那声贱人生气,捂着胸口不停喘气。
直到老英国公匆匆进来一巴掌甩上她的脸,又用阴沉的目光扫了一眼英国公世子夫人和刘氏一眼,“老夫还没死,虞家轮不到你们兴风作浪。”
一群蠢妇,以为四娘做了太子妃就能任意拿捏四房。
方才刚传到京中的消息,威远侯宋峥还活着,已经向陛下递了自辩书,不日就要回京了!五娘是威远侯的未婚妻,她们居然想逼五娘嫁给他人还令五娘吐了心头血!
长子和四子势必要离心了,老英国公想着已经和太子绑在一条船上的长房,以及五娘和宋峥的那纸婚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无论如何,英国公府都要有一支血脉留存。
他要将四子虞岸分出府去,一刻都不能耽误。
威远侯宋峥他竟然没死!他居然没死!震撼的消息在英国公夫人寿辰当日传遍了整个邺京,当然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部分人都看的出来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有多么不可信,能成功按在威远侯的身上也是因为他人死了。可威远侯既然活着,势必会洗脱罪名。
太子妃,威远侯的长姐,前几日小产离宫;太子又迫不及待要娶英国公府的虞四娘为太子妃……还有指认威远侯罪名的明侯,极力往威远侯身上泼脏水的魏王长公主一派……
不少人心中一寒,邺京的天,又要变了!
27. 第二十七章 宋峥:本侯回来了。……
虞妤说是晕倒了, 实则闭着眼睛侧着耳朵在偷偷观察动静,感受到父亲急促的脚步不免还有些内疚,阿父肯定是担心极了。不过她现在还不能睁开眼睛, 让阿父知道她大半是在演戏。
她方才的举动可谓是和祖母大伯母等人撕破了脸皮,不出明日定会传遍邺京, 英国公府也会被流言推上风口浪尖。按照她对祖父的了解, 祖父英国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解决掉, 毕竟家中刚出了一个太子妃。所以她只要在几日内保持重病的状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康复好了。
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临到关头的时候担心红色的花汁被人识破, 狠狠心咬破了嘴唇,嘴角流出来的全部是真的血。真的快要疼死她虞五娘了,虞妤的眉毛皱在一起,眼睫毛忍不住变得湿润,挂上了泪珠。
结果,虞岸看到女儿在昏迷中流下的泪水,整个人的愤怒更盛。她们怎么敢,敢将自己的女儿随手许给那样不堪入眼的纨绔,真当他虞岸这些年的经营全都是无用功吗?
将女儿仔细放到床上后, 虞岸的脸色极为冷冽,他眼中含着对女儿的担忧却一言不发, 即便是虞寿哭着跑来都不曾看他一眼,直到越望秋带来了大夫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起身。
匆匆赶来的大夫看到这一幕, 心中直接咯噔一下, 眼皮直跳,看来府中小娘子的情况很严重啊。
“方才,五娘子吐了血。”韩雁离默默和大夫说了一句。
大夫的心中更慌了, 年少吐血可是于寿命有损。顶着几人着急的视线,他颤颤巍巍伸手替虞妤把脉,手下一顿又仔仔细细看了小娘子的面色,惨白没有血色,嘴角处确实有几丝刺眼的鲜红,先叹了一口气,决定将情况往重里说。
“小娘子这是气血两亏之象,郁气积于胸中,又多思重虑,日后若是不好好将养,恐怕有损身体的本元。”气血两亏是重了,但多思多虑却是真的,大夫虽不知出了何事,但想世家龌龊阴私多,这点大的小娘子思虑过重也不足为奇。
床帐之中,虞妤听见大夫的诊断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她嘴角的是真的血,大夫不能掰开她的嘴看只能以为她是真的吐血了。
至于多思多虑,可不是么?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虞妤觉得自己每天想的事情比往前十几年的都要多,夜里入寝的时候头发都要多掉两根。
“方才,五娘子被逼嫁人,十分愤怒伤心。”韩雁离幽幽地,又添了一句。
略为沉闷的气氛立刻因为这一句话变得紧张诡异,虞岸并越望秋几位郎君的脸色堪称可怖。
“这就是了,小娘子急怒攻心,气血上涌才会吐血,要多多静养,万不可再动气了。我先为小娘子开一方药,等她醒了再让她服用。”大夫捋捋胡须,眼中闪过了然,大齐还有因被逼着嫁人投缳自尽的小娘子呢,吐血晕倒实数平常。
虞岸身边的侍从亲自领了大夫去写药方,为小娘子开药。大夫一走,室中就静了下来,虞妤闭着眼睛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祖母和大伯母实在欺人太甚!”虞寿握着小拳头,红着眼眶,喊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平静。
他生来就丧母,阿父对他又十分严格,最为亲近的就是阿姊,如今阿姊竟然被逼的吐了心头血!吐了心头血可就活不长了,虞寿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浓重的怨恨。阿姊的未婚夫宋郎君还活着呢,她们此举分明就是在欺辱阿姊!
阿寿难得表露出对长辈的不敬,如此一看是气的狠了,虞妤的眼睫毛微微一颤,心下懊恼。还是吓着阿寿了。
“这两日府中私下都传遍了,世子夫人想将娘子嫁给她的娘家侄儿。娘子也听到过风声,只是她觉得有大人在,世子夫人的打算不会成,可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也插了一手,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此事。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儿不是良人,大人您一定不能让娘子嫁给他啊!”虞妤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子红萝和绿艾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又将府中近日的流言说了出来。
“大人,您还不清楚娘子吗?她不仅为了自己而气,还为了府中这么多年对您的作贱而怒啊!”但凡对虞岸有一分顾忌和尊重,虞四娘也不可能当众提出五娘子的婚事,老夫人也不会不顾五娘子和大人的意愿就点头应下。
老夫人还是五娘子的亲祖母,她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也比得上父母之言了。若是今日五娘子不作激烈的反应,婚事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望秋,劳烦你先在这里看顾阿鱼和阿寿。”两个婢子的解释成功让虞岸的怒火再上一层楼,他额头迸出青筋,强忍着暴怒开口对着越望秋道。
越望秋知道姑父是要去“处理”这件事了,颔首应是,脸色也泛着冷厉,单凭着阿鱼吐血,英国公世子夫人等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即便姑父不出手,他和西南那边的南安侯府也会出手为阿鱼讨还一个公道。
虞妤听到了阿父离开的脚步声,默默地在心中说了一句对不起,她不想让阿父伤心愤怒,但是比起日后大伯父等人给阿父带来的祸端,她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
英国公府的正院,里面坐满了人,气氛古怪。
英国公坐在上首,右手边是长子英国公世子并两个庶子,左手边是虞氏一族的族老。
虞岸冷着脸进来,一眼看到了神色严肃的父亲以及眉眼间掩不住得意的长兄,讽刺一笑。
族老们都被父亲请了过来,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八成是将他虞岸分出英国公府了。
“父亲请族老们过来,是要让族老们都见识一番大哥是如何逼死我的女儿的吗?”虞岸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也不打算留情面了。
闻言,在场的人脸上都有些尴尬,他们方才也听闻了虞岸的女儿五娘子被逼的当场吐了心头血的事情,虞岸愤怒在情理之中。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四娘已经被皇后娘娘赐婚,不日便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母亲关心五娘婚事也说不出错来,四弟又何必咄咄逼人。”英国公世子仗着虞四娘的婚事说话底气十足。
“我的女儿不会嫁入延平伯府那等龌龊人家,而我虞岸就是死了,阿鱼的婚事也轮不到大哥一家人做主。大哥一家人刚得了势就将阿鱼逼的吐了心头血,可见对弟弟我也是恨之入骨吧。”虞岸目光阴寒,刺的英国公世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虞岸你!”英国公世子反应过来后转头看向英国公,语气激动,“父亲,您看四弟这是什么态度,四娘可是刚被册封了太子妃!”
“住口!”英国公对长子的反应有些看不上眼,怒吼了一句。
“父亲,既然请了族老们过来,那就把话说个明白吧。”虞岸已经不再理会英国公世子,今日的事情他不会罢休,但也不会再费口舌。
看虞岸的态度,英国公明白他是心中存有芥蒂了,长叹一口气,“今日为父请族老们过来是让他们做一个见证,我要给你们分家。岸儿,你大哥是世子,日后要继承英国公府,你便迁出府中吧。”
说完他隐约有些愧疚,五娘吐血的确是长子他们过分,往日也多有对不起虞岸的地方。
所以,他打算多给虞岸一些家业,还有他的私产也会给出十分之七,当做是给四子的补偿。如此,英国公府若因太子而败,虞岸就是虞家的一个退路。若太子最后登基,英国公府繁盛,虞岸他们也能保有富贵。
然而这些显然没有安抚到虞岸,他笑了,笑容正如当日被逼着娶刘氏那日,凉薄冷漠,“父亲不必如此麻烦,分家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不如一绝后患,父亲将我过继出去吧。我记得父亲上头曾有一个夭折的兄长。”
“过继出去,岸便不是英国公府的人了,自会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至于生母英国公夫人和他的继妻刘氏,他提都不提。
闻言,英国公的手有些发颤,可他默然许久终究是在长子的欢喜中点下了头。
事已至此,虞岸已经同他们离心,多说无益。
……
虞妤听到父亲要过继给祖父的长兄为子的消息后,既喜又忧,欢喜阿父不必被大伯父牵连,担忧阿父被祖父他们的无情伤透了心。
在傍晚父亲过来看她的时候,适时地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阿父,对不起,我早就知道大伯母和四姐她们的算计,将计就计在寿宴上闹了一场。”
虞岸看着烛光下,女儿苍白着小脸,眉眼间还多了几分哀愁,出乎意料地并未生气,反而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她们既然敢动那样的心思就代表了未将阿父放在眼中,我们脱离英国公府也好。”
“阿父已经选好了宅子,我们明日就搬走。只是,到时候要麻烦阿鱼管家了。”他也早就起了分府的念头,所以早早置办好了宅子。
今日的事情只不过让他更加决绝而已,分府算什么,过继才是真正的断绝关系。
见阿父脸上露出了笑容,虞妤也破涕为笑,眼睛弯弯,“阿父,您就放心吧,有阿鱼管家,我们太府卿的府邸一定是整个邺京最漂亮的府邸!”
到时候府中只有她和阿父阿寿,并大表兄韩娘子等人,她虞五娘岂不是过的更加舒心,心情一好,她肯定比往日更加美丽!
“好,阿父就拭目以待了。”虞岸因为女儿的笑容好了几分,含笑端了药汤让她喝药。
虞妤痛快地一饮而尽,末了看了看阿寿不在,理直气壮提出了要求,“那阿父,我要住宅子里面最漂亮的院子!”
不仅如此,她还要睡养颜觉睡到自然醒,她还要穿各种各样精美的衣裙,她还要戴最珍贵最漂亮的首饰!再也不用被祖母等人管教训斥了,想一想,虞妤心里美滋滋的。
虞岸点头应下。
第二日他们果然就搬离了英国公府,虞妤直到临走前都没露面,直接躺在舒服的马车里面去了新宅。
在英国公压抑的脸色下,英国公府的人对此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至此,虞岸一家人就同英国公府没有关系了。按理说,这样一个重磅的消息应该会在邺京掀起讨论的热潮,然而陛下一道旨意下旨让威远侯归京如同在烈油中滴了一滴水,英国公府过继一事就无人顾得上了。
***
三日后,约莫上百骑兵到了邺京城下,装备精悍气势逼人,为首的冷面男子高高地坐在马上,看着邺京的城门目光深沉,正是大难不死的威远侯宋峥。
他在进京的前日得到了两个消息,长姐太子妃流产离宫做了女冠;未婚妻虞五娘被逼嫁他人吐血昏倒。
不分日夜策马到了邺京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有意请他下马,被他阴冷的脸色骇地迟迟不敢上前。
“邺京城门前,除非迎战,无论,无论何人都该,都该下马。”
宋峥一言不发,翻身利落地下了马,领着人一步一步走进城门,背影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28. 第二十八章 宋峥:你阿姊如何?
宋峥前脚踏入城门, 后脚他进京的消息就插上了翅膀飞进了邺京各大世家,有人喜有人忧。
明侯府里,明侯失手打破了杯盏, 一阵阵恐慌涌上他的心头,他怎么活着进京了?殿下不是说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了他第二次吗?
底下他和白氏所生的儿子见他这般恐慌眼底隐约可见鄙夷, 今非昔比, 如今宋峥还是待罪之身, 而他们却是魏王妃的兄长,父亲何须怕一个罪人?
不得不说宋峥“死”后,来自身边人的吹捧以及魏王长公主等人的另眼相待已经让明侯的两个儿子膨胀起来了, 几乎忘记了从前被宋峥压制的憋屈和暗淡。
“父亲,宫里有殿下在,还怕收拾不了一个罪人?”白氏的长子宋珏只比宋峥小上两个月,这段时日俨然以明侯府的世子自居。
要知道宋峥还在的时候即便他身上有威远侯的爵位也不准明侯为宋珏请封世子,呈上的理由极具侮辱性,妾生子何以继承世家正统!
是的,妾生子,纵然他的母亲白氏已经被扶作正室,可在宋峥乃至邺京世家的眼中, 白氏一日为妾终身都是贱妾!
“父亲,再不然, 宋峥他到底是您的儿子,就算知道了我们做的一切他也绝不可能冒着被天下人唾骂的风险弑父。”宋璟是明侯和白氏的第二子, 不如宋珏会看眼色, 一句话就令明侯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宋峥弑父会受天下人唾骂,那他这个父亲污蔑自己的亲子少的了骂名?
“算了,珏儿, 去长公主府请你们的大姐夫过来。”明侯不忍责骂宋璟,转头对着宋珏开口。
宋珏和宋璟二人的名字都有玉的含义,而宋峥却是石头,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明侯对白氏所出的两个儿子的疼爱。
“是啊,那罪行都是长公主府犯下的,大姐夫应该比我们还急。”宋璟脸上有些得意,魏王和长公主冲在他们的前头,宋峥过不了他们那两关。
此话一出,明侯的脸色意外好看了些,宋珏离去的脚步也不见沉重。
然而,他们都忘了,两个月前之所以能将宋峥击落祁水河,全因为长公主驸马施计从太子那里得到了宋峥归来的具体日期,之后魏王通过一层姻亲关系压着忠武将军冒险派兵,宋峥又刚好轻装进了青州地界。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宋峥“死”过一次早有防备,身边的亲卫个个都是杀气腾腾,途中驸马和魏王不是没有动手,可是每一次都是全军覆没,再是恼恨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峥进京。
他们仅剩的希望反而在宫里的齐宣帝和明侯身上了。
立政殿中,大病初愈的宣帝令威远侯宋峥觐见,偌大的殿中只有宣帝一人,着急不已的太子和魏王都被挡在了殿外。
宋峥已经解了兵甲武器,一袭全黑的衣袍,全身上下一件佩饰都没有,唯一显眼的只有他手臂处系着的一条小小的白布条。
远远就瞥见的太子脸色骤变,这些时日失去性命的人当中,唯一和威远侯有血亲关系的只有太子妃宋湘腹中那个无缘出世的孩儿,宋峥的亲外甥,太子他自己的亲儿。
魏王也发现了,心下因为太子的愚蠢而畅快,他之所以对付宋峥一大半原因都要归于宋峥是太子党。宋峥就算是翻了身,太子逼的他姐姐流产离宫,也讨不了好。
他们依旧势均力敌!和以往不同的也就是都多了宋峥一个敌人罢了。
然而,他们眼中的敌人经过他们的身边眼皮都未抬,浑然将他们无视。太子和魏王都使劲皱了皱眉,心下不妙。
“罪臣宋峥叩见陛下。”宋峥目不斜视地进入立政殿,跪在殿中手臂用劲儿,白色的布条刹那间就被鲜血染红了,极为显眼。
宣帝还未开口,目光就被那汩汩而流的鲜血惊住了。
“还望陛下恕罪,罪臣两个月前被围杀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伤势略有好转才敢向您上书。进京途中,罪臣又遭遇多次截杀,伤口来不及处理污了陛下的眼睛。”宋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话中隐隐含了几分悲凉。
宣帝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龙椅,威远侯宋峥年少就立下奇功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以往他对他也有些许的忌惮。可他都能差点没了性命,在奉旨入京后狼狈地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
背后人的势力该有多大,该有多不把他这个陛下放在眼中!
“卿,上书可有证据?”宣帝大病一场后清减了许多,径直走到了宋峥的身边,龙袍渐宽。
顶着居高临下的注视,宋峥不紧不慢地说出长公主驸马伙同魏王私开矿山,经由改道后的祁水河将铁矿运出青州府又转到边关的互市之中。
“铁矿被人严密把守,青州府驻军极多,罪臣也无法完全剿灭,只能先将那座山围了起来。”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臣费尽心力从河曲县县令的府上找到的,上面有柔然人的徽印。”
铁证如山,即便没有这个账册,那座铁矿山也是跑不了的。
宣帝接过账册翻了几页,让人扶宋峥起身赐座,脸色晦暗,“宣太医为威远侯处理伤口。”
太医本来就在后殿候着,听了陛下宣招急忙进来,待听见陛下口唤威远侯,心里面有了数。
宋峥坦然地褪下上半身的衣服,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展露在人前,尤其是左胸那一道,看着便极为凶险。
“侯爷,可真是九死一生啊。”太医不禁感慨,真是从上天那里捡了一条命。
就连冷情的宣帝看到了,心里也多了几分动容。
“不瞒陛下,臣后脑也受了重伤,有些事情有些人像是模糊了。”宋峥眼眸微冷,直到现在他还没恢复记忆。
闻言,宣帝眉心一动,想起了宋峥离宫的姐姐,叹了口气,“朕封你长姐为清宁真人,皇后他们也是糊涂。”
“长姐安好即可,臣今日见陛下也比往日更为精神,二十年后若臣和长姐尤在,陛下再封真人不迟。”宋峥推脱,却使宣帝龙颜大悦。
宋峥说的不错,也许他还能再活二十年,就算只有十年,他手中的皇权也决不能让他的儿子们惦记。
“你的威远侯府邸还在,朕依旧封你为威远侯,保留西北总督职,兼领京畿指挥使一职,贩卖铁器一案由你总管,皇亲国戚若有参与者也格杀勿论。”宣帝轻描淡写,已经有了杀心。
宋峥被委以重任,不仅因为他原本就得宣帝信任,也因为他和魏王太子之间已是血海深仇。
“多谢陛下,让臣也可以体验一次大义灭亲了!”宋峥面无表情地谢恩,口中所言让人胆寒。
明侯啊?宣帝冷哼一声,而后幽幽一叹,“你倒是比朕还像一个孤家寡人了。”寻遍邺京,宋峥竟无一亲眷了,唯一的外家也早就断绝往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宋峥孑然一身才能更好地为他效力,做一个孤臣。
“陛下忘了?臣还有一门亲事在。”宋峥硬邦邦地出口反驳,不出意外地看到宣帝脸色怪异。
“林太医,你同威远侯一起到虞卿府上去,虞家小娘子要妥善医治。”虞五娘被逼迫另嫁他人当场吐了心头血一事也传到了宫中,宣帝也知晓此事,不免心中更为复杂,邺京这些人真真是将宋峥逼到了绝路,逼着人家未婚妻再嫁说出来半点理都不占!
不过,宣帝多看了脸色冷峻的宋峥一眼,虞五娘是新任太子妃娘家英国公府的小娘子,虽说其父虞岸刚被过继出去,但难保宋峥心中有芥蒂,这桩婚事可能也成不了。
“臣多谢陛下恩典。”宋峥在林太医同情的目光中冷了脸,咬着牙语气淬了血。
小娘子的表兄果然不中用,居然能让她被逼着吐了心头血!
“去吧。”宣帝挥手让他们退下,预感着后日的早朝估计腥风血雨。
***
“娘子,这是刚熬好的药汤,您快喝了吧。”新出炉的太府卿府中,红萝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汤走到虞妤的床前。
虞妤嘟着嘴巴十分的不乐意,别人就算了红萝还不知道她的病情实际如何嘛,她八成都是装的,红萝居然每日兢兢业业地端药让她用。
“娘子,大人他每日都要看您的药碗,小郎君眼睛也尖,奴哪里敢倒掉?”再说,她私下又寻了一位大夫过来给娘子看诊,娘子那口心头血是假的,但是夜里多梦思虑过重是真的,这些药十分对症。红萝坚持要让娘子服药。
虞妤的小脸皱巴巴地,喝药还是其次,阿父居然要她安安心心地卧床半个月静养,这分明和那日说的不一样,不是还要她管家嘛?
“韩娘子呢?她医术精湛,让她给我再看看,肯定不用再喝药静养了。”虞妤怀着期盼开口,韩娘子清楚内情,她和阿父阿寿还有大表兄说说让她可以出门。
“娘子,韩娘子如今在照顾小郎君的马,说那匹马要术后看顾几日。若是马的腿好了,想必就要为大郎君看诊了。”红萝说了韩雁离那边的情况,“听说靖恩公府的夫人对韩娘子的医术也颇感兴趣,韩娘子可也走不开。”
又是牵扯到大表兄的伤腿又是和靖恩公夫人有关,虞妤肉眼可见地偃旗息鼓,无精打采伏在床榻上,“放在那里吧,本娘子待会儿再喝。每日都躺在床上,本娘子的美貌都蒙尘了。”
红萝噗嗤一笑,身边的绿艾识情识趣,冲着红萝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娘子的美貌更甚以往,躺在床上也有躺在床上的好处,奴这里新制了两瓶香膏。”
可以滋润肌肤的香膏?虞妤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赶紧让红萝将门关紧,“不错,躺在床上可以按摩肌肤,本娘子一定要趁着养病的机会好好保养,等到出门之时再次艳压群芳一鸣惊人!”
两个婢子连忙照办,拿出了脂膏,又给小娘子褪去了衣衫……露出一大片莹白细腻的肌肤……
然而就在此时,太府卿的府邸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正是衣袍都没来得及换的威远侯宋峥和宫里宣帝赐下的林太医。
不巧,虞岸在官署当值还未归来。大齐的官员们都是上半日当值,下半日休息,如今还是上午。
虞妤的继母刘氏被虞岸遗忘,又同英国公世子夫人一同被英国公罚禁足一月,人还在英国公府。越望秋腿脚不便又是客人,小娘子还卧病在床,管家想了想只得领人到了正院,又去请了小郎君过来。
虞寿匆匆而来,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宋郎君,又是激动又是羞愧,他曾经还怀疑过阿姊和宋郎君私相授受,没想到宋郎君是他的真姊夫!
只是,宋郎君也就是威远侯竟然进京了?那他身上的罪名?虞岸不在家,虞寿年纪小并不知道宋峥奉旨进京的消息。
“这便是太府卿的小郎君了?陛下有旨让老夫为侯爷的未婚妻医治身体,小郎君快带着我们去小娘子的院子吧。”林太医看出了虞寿的惊讶,含笑为他解释了几句。
“威远侯已经洗脱了罪名?”虞寿有些惊喜,见宋郎君点头,他立刻行了一礼,“寿恭贺侯爷了。”
“你阿姊如何?”宋峥用手摸摸小小少年的头,语气温和,语速却极快。
他只听闻小娘子吐血,还不知道小娘子是否康复。
“阿姊还在静养。”虞寿忧心忡忡地带着他们去府中最漂亮的一处院子,到了院门口忍不住开口,“都是大伯母她们逼迫阿姊!阿姊已然有婚约在身如何会再同意婚事。”
这是他的小心思,表明这桩婚事阿姊不知情而且反对,阿姊不是那等背弃婚约的小娘子。
“你阿姊的心意我明白,勿要担心,延平伯府敢抢我妻,我势不会放过他们。”宋峥冷笑,他早在进城的前一刻就派人去查延平侯府了。
虞寿闻言一喜,兴冲冲地跑进阿姊的院子,忽视了为何青天白日要闭紧房门,大喊,“阿姊,宋郎君归来了,还带来了陛下赐下的太医!”
虞妤躺在床上被按的昏昏欲睡,两个婢子迎着扑面而来的香气也微微晃神。忽而的喊声让她们一惊,虞妤更是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飞快拿被子盖住了身。
方才她听到了什么?宋峥那个傻子回来了?还带了太医?
“快,红萝,将香膏收起来。”虞妤急匆匆地穿上衣服,拥着被子缩成小小一团,放下了床帐。
想了想又自己在被子下掐了一把,脸色因疼痛一白,虞妤才安心闭上了眼睛。
29. 第二十九章 我要退婚!
大齐的男女之防并未很严格, 女子改嫁的都比比皆是,再加上宋峥是虞妤的未婚夫,所以虞寿敢领着他到阿姊的闺房里面。至于林太医, 他是医者,病人在他眼中不分男女。
红萝等小娘子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才慢吞吞地打开门, 等她知晓胡家村的宋猎户就是娘子死去的未婚夫威远侯的时候又惊又喜, 娘子的未婚夫既然还活着, 那世子夫人图谋的婚事自然就不算数了。而且,自家小娘子帮过宋郎君,不, 侯爷好几次,侯爷以后定然会对小娘子好。
“娘子身体不舒服,正躺在床上,不太方便见人。”红萝将人请进去后,奉上茶水,却不太想他们进入内室。
宋侯爷带来的是位太医,万一让他看出了端倪……再者小娘子的衣衫确实不整齐。
“无妨,老夫只看上一眼……”林太医清楚婢子的顾忌,笑呵呵地开口。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人是宋侯爷。
“将床帐遮起来,只让小娘子露出手腕, 林太医诊脉即可。”宋峥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暖香气,思及小娘子软软的正躺在床上, 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林太医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他今年都已经六十又八了,平日给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们看诊都无需遮床帐。
“劳烦林太医了。”内室里的小娘子闻言立刻开了口,语气弱弱的, 但是从床帐里面伸出胳膊的速度却飞快。
没办法,林太医只好应下了,他们一同走进内室,林太医瞥了一眼步履稳健甚至还走在他前头的宋侯爷,胡须动了动又作罢。
“阿姊,今日红萝端来的药你怎么还没喝?”虞寿也跟着进去,一眼看到放在床头的那碗黑色药汤,立马兴师问罪。
药汤每日要喝三次,这是早晨的份儿,可是现在马上都要中午了,阿姊她实在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虞寿有些生气。
虞妤伸在床帐外面的半截胳膊顿时缩了缩,咳了两声后回答,“这不是冷着药,等它凉了之后好入口吗?待会儿阿姊就喝了。”
“娘子,药要热的时候喝药性才好。”林太医的手伸在那半截胳膊上,忍不住开口,这是医者的本能,看到不听话的病人总要嘱咐两句。
“将药端出去,再拿一碗热的端进来。”宋峥皱眉,沉声对婢子吩咐,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虞妤在床帐里面,隐隐约约透过淡粉色的纱帐看到了宋峥高大的背影,不由多看了两眼,然而一听他口中的话眼睛就瞪起来了。只要是药,入口就是三分毒,宋峥这个傻子究竟知不知道。
“将养了几日了,喝了不少药,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虞妤小声嘀咕,与其等太医自己诊出来还不如她提前开口说自己静养之后身体快要好了。
林太医把完了小娘子的脉,又在婢子端药出去的时候拿过去闻了闻,脸色和缓,闻言点了点头,“小娘子静养的确养回来了身体的精气,这药也极为对症,再喝上几日就能完全痊愈了。”
虽然脉象显示没有传言那么严重,但小娘子先天有些不足,近些日子多思多虑的确损耗了些本元,他沉吟了一会儿,又写了一个药方,对着宋峥道,“等那药喝完,侯爷可再照着这个药方每日三次让小娘子服用,小娘子的身体有些弱,应该是从娘胎里落地早了些,要多调养调养,日后……方可和寻常小娘子一般。”
诞下子嗣也比现在更容易些,这是林太医的未尽之言。
“多谢林太医,本侯一定让她喝药。”宋峥往帐子里面看了一眼,粉肉团似的胳膊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林太医满意地点点头,正欲离去的时候床帐里面的小娘子却像是回过神似的,匆匆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
“林太医,我家府上住着一位小娘子,她精通海外医术,能刮骨疗伤还能用针线缝合伤口,不如你们交流一番?不瞒您,我的大表兄伤了腿多年,也想请您看一看。”虞妤听林太医将她早产都诊出来了,立刻想到了大表兄,多一位大夫也多一层保障。
太医是专为陛下治病的人,医术定然高明。
“竟有如此奇人?好,老夫定然要去见识一番。”林太医闻言眼睛骤亮,海外医术,缝合伤口,那可是闻所未闻。
“寿带林太医过去。”虞寿脸上露出了笑容,阿姊可真是聪明,他怎么没想到请林太医给大表兄看腿,加上韩娘子,大表兄的腿肯定能治好。
红萝端着药下去了,绿艾守在门口,虞寿带着林太医一走,内室顿时只剩下虞妤和宋峥二人,
宋峥的目光在小娘子露出的脸上打转,见其眼睛清澈有神采,肌肤白腻,嘴唇红润有光泽,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小娘子真的无大碍了。
“宋峥,你回来真晚,那些果干本娘子老早就吃完了。”虞妤掀开一点点床帐,终于正眼看向宋峥,见他一身黑色衣袍面容俊美气质冷峻,眼睫毛微颤,嘴中却有些不满地嘟囔,宋峥拿她聪慧的虞五娘当一个孩童哄呢。
“是我回来晚了,才让你们如此受人欺辱。”宋峥的脸上浮现一抹痛色,哑声开口。当他得知长姐流产的时候一颗心就不停地在火上受煎熬,接到小娘子吐血的消息,他勃然大怒连夜奔波,对路上所有的障碍都下了死手。
勾起了宋峥的伤痛,虞妤有些心虚地咬着嘴唇,绞着手指头,“宋峥,我将你还在世上的消息告诉了太子妃,第二日东宫就传出消息太子妃流产了,还自请出宫做了女冠。”
虞妤总觉得太子妃做女冠有她送南华道经的缘故,心中十分不好意思。
“阿姊腹中没有那人的子嗣,日后没有拖累正好。否则日后太子身死,阿姊还要受牵连。”宋峥撩了撩眼皮,说出的话无情又冷漠。
虞妤睁大了眼看他,仿佛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郎君不再是胡家村那个独来独往却对村民还算和善的宋猎户了,他洗脱了罪名如今是手中握着重权心中怀着仇恨的威远侯。
宋峥此次回京是定要报复的!报复所有伤害他的人!
心里一点点的侥幸消失,虞妤抿抿唇,有些不舍地多看了宋峥冷傲的面容一眼,垂下了小脑袋,瓮声瓮气,“宋峥,大伯父私下投靠了太子,新任太子妃虞四娘是我的堂姐,你长姐受的苦,还有你身上的罪名,虞家都是帮凶。”
“我知道。”宋峥冷了脸,虞家女做了太子妃,虞家和太子搅合在一起,甚至英国公世子还利用祖上人脉为太子在军中安插人手提供了便利。
而太子安插的人手私下早被长公主的驸马用重金买通,泄露了他的行踪,致使他被围在祁水河边,险些丧命。
宋峥的声音冷淡,虞妤听在耳中委屈巴巴地,脑袋垂的更低了,“但这一切和我阿父没关系,我还帮你那么多次,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许报复我们,我们退了婚约也就是了。”
“就说我虞五娘重病难愈要三两年才能嫁人,而你威远侯年纪大了急着娶新妇绵延子嗣。”虞妤掰着手指头早就算好了,自己今年十六岁,宋峥比自己大了六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二十二岁娶妻都已经很晚了,三两年拖不起。
“退婚?不可能,我不答应!”宋峥脸色黑沉,一双寒眸凌厉,直将端药进来的红萝吓了一大跳。
“娘子该喝药了。”红萝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宋峥的目光警惕十足。
“你出去,我喂你们娘子喝药。”宋峥血气翻涌,忍住心中那股怒火,伸手接住了药。
红萝见娘子默默地点了下头,又见宋郎君接过药的动作很稳很轻柔,没再多说出去和绿艾一起守在了门口,一双耳朵紧紧听着里面的动静,等着小娘子一喊就立刻冲进去。
“那位精通海外医术的小娘子可是指的韩娘子?”宋峥嗅着鼻尖萦绕的暖香气以及浓浓的药味,突兀开口问虞妤。
“没错,就是韩娘子,她医术真厉害,也许真的能治好大表兄的腿。”虞妤被他刚才的惊怒骇到了,往里缩了缩身子,点头。
“你表兄的腿快要好了,所以你要和我退婚,然后再嫁给他?”宋峥冷笑,他在胡家村的时候就看出越望秋对他的未婚妻绝对不只是兄妹之情。
这是□□裸的污蔑!她虞五娘可不是这等见异思迁的人,虞妤鼓起勇气瞪了他一眼,气愤道,“明明是你要和本娘子退婚,为何要污蔑本娘子和大表兄,休想将脏水泼到我虞五娘的头上。”
闻言,宋峥气笑了,眼前阵阵发黑,他连夜赶回来又请了太医看她,她一见面就要和自己退婚不说还指责都是他想退婚。
“你和虞家有仇,你恨虞家,肯定是要和我退婚的。”虞妤想起来梦里面宋峥就是这么做的,她只是先提出来了而已。
凶她做什么?!虞妤瘪嘴,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自己好歹对他有恩。
“你父亲不是已经被过继出去了?我就算报复虞家和你们也没关系。”宋峥看她强撑着心中一软,放轻了声音哄她。
“你的意思是如果阿父不过继,你还是要退婚。”虞妤咬牙,伸手就拉住了床帐,往床里一躺不想再搭理人了。
宋峥被抢白一顿端着药不知说什么好,突然看到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眉头一皱,探究地看向床帐里面,“你不会是故意激怒我,不想喝这碗药吧?”
虞妤的身子一僵,用被子蒙住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五娘子容色天下独绝,心地纯善,我是绝对不愿意退婚的。甚至等五娘子的身体好了,还想带着五娘子去见阿姊一趟。”
出门去道观见太子妃?虞妤立刻动作优雅地掀开被子,伸手去接药碗,咕噜咕噜两口喝完了。
“你说话算数,不准牵连阿父,还要带我去见太子妃。”
“好,我何时骗过你。”
30. 第三十章 虞妤:幸灾乐祸!
虞妤得了宋峥的承诺, 又因为他先前绝不退婚的吹捧心情畅快,翘起来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忍不住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然而让她的笑容凝着脸上的是, 高大的郎君看到自己对他笑竟然微微一晃冲着她栽了下来。
宋峥的身体一大半都压在她的身上,虞妤又羞又气,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宋峥即便不退婚也只是她虞五娘的未婚夫, 他们还未成婚, 他怎么可以扑进她的床帐里面占她的便宜!
虞妤闭上眼睛不敢睁眼了用白嫩的手使劲推了沉重的男子一下,结果居然纹丝不动,她恼羞之下就要喊门外的红萝和绿艾进来, 往后几日也再不要宋峥上门了,宋峥他就是个流氓!
“乖阿鱼,我日夜赶路实在是累了,先不要喊人,我闭眼小憩片刻就好。”宋峥呼吸有些粗重,眉眼间难掩疲惫,一路上没有休息还遭遇了那么多次刺杀,奔波回京城进宫又谨慎应对宣帝,之后他一刻都未停歇提着一颗心带着太医为他的小娘子诊治, 直到方才小娘子总算转怒为笑他心神一松已然是支撑不住了。
眼前发黑,宋峥直接倒在了小娘子的床帐之中, 恰好揽了一怀的温香软玉,靠着强大的自制力, 他才没让自己当场昏睡过去, 只低声要求小憩片刻。
宋峥这是多久没休息了?虞妤听了他的话睁开眼睛眼睫毛不停地眨,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蹙着眉头不再喊人了。
鼻尖努力嗅嗅, 香膏气味中果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还有药味以及……山间晨时树林的气息,虞妤没有闻到臭臭的汗味,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宋峥原来是真的累了,而且他还受伤了,虞妤因为刚才的怀疑有些不好意思,盯着宋峥紧闭的双眼迟疑地将小手放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
宋峥的呼吸平稳,显然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虞妤咧嘴笑了笑,却像是得到了乐趣一样,不停地在宋峥的后背拍来拍去,口中不自觉地还哼起了西南那边的小调,这是虞妤的母亲越三娘在世的时候哄她常用的家乡小调。
语调轻轻柔柔地,仿佛从宋峥的耳朵进入他的梦中,梦中病弱的母亲温柔地望着他,年幼的宋峥坐在母亲的床前在刻着一块青色的玉佩,他的身边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在低头刺绣……
无疑这是一个美梦,一个宋峥不想醒过来的梦。他睡的很沉,就连小娘子使坏故意拍了重些也未动一下。
虞妤看着不自觉地也打了个哈欠,手下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虞妤这一觉睡的很满足,黑甜黑甜一个梦都没有做,她自在地伸了一个懒腰,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结果两个婢子就围在她的床前,一脸古怪又像是憋笑地看着她。
虞妤瞬间清醒,她都是因为宋峥才睡过去的,那时候宋峥可是在她的床上!完了完了,红萝和绿艾一定是看到了她和宋峥同眠一塌,这下她就是遇见了比宋峥更有姿容有气势的小郎君想悔婚也不成了!
“宋峥呢?”虞妤强装着镇定,询问两个婢子。
“娘子,宋郎君将您哄睡了以后就离开了,说是回威远侯府了。”红萝捂着嘴笑道,“宋郎君走的时候奴进来看过,娘子您睡的可真香甜,还拉着宋郎君的手臂不让他走呢。”
绿艾也笑,“现在已经是黄昏了,方才大人过来看娘子,娘子也没有醒来可见睡的多么安稳。”
虞妤的脸颊红的像是冒了烟,哑口无言,好你个宋峥,颠倒黑白扭曲事情真相,明明是她虞五娘费心费力将人哄睡的,结果倒成了他的功劳了!
“阿父也知道宋峥来看我了?”她吭哧吭哧许久冒出这么一句话。
“自然了,您睡着了不知道,林太医留在了我们府上,亲口对大人说是侯爷带着他过来的,大人过来看您见药碗是空的又离开了。”红萝将虞妤睡着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她听。
“林太医看了大表兄的腿,情况如何?”虞妤用手捧着红透的脸颊企图转移话题,关心起了大表兄的伤腿。
“林太医和韩娘子在说什么针灸止血止痛,还有要从羊皮上面取线,奴听的不是很明白。不过看林太医今日留下来的举动,大郎君的腿一定能治好。”红萝不敢再打趣小娘子,老老实实说道。
“明日,我们去看望大表兄,偷偷去,不让阿父知道!”虞妤不顾两个婢子欲言又止的表情一锤定音,她是要静养,但静养又不是不准出门。
“小娘子坚持,那也好吧。”
***
“侯爷,您总算回来了,伤药和换洗的衣物已经都帮您准备好了。”不过是空了两个月就略显萧瑟空落的威远侯府内,宋峥的亲随耿言看到了宋峥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他从得到侯爷堕入祁水河中的消息后就带着人马在青州府内搜寻,前些日子得到了侯爷的消息立刻就赶了回来。在侯爷进宫之后,回了空空的威远侯府收拾。
好在,威远侯府里面的亲卫他带走了大半,还有几个在东宫看顾太子妃。只是出乎意料,侯爷无事,寻找侯爷的亲卫也无事,东宫的那些亲卫和太子妃都出了事。
耿言心里颇为内疚,当然也极为仇恨,威远侯府那些忠心老实的奴仆死的死卖的卖,被迫散了个干净,他费力找回也不过找到十几人。
“我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如何了?可查到了?”宋峥没让威远侯府里面的奴仆服侍,先用了一顿膳食,然后宽衣解带准备沐浴。
因为沉睡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又用了膳食,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好了许多。此刻沉声发问。
“禀告侯爷,都已经查清了,延平伯府都是些庸碌之辈,大的过错没有,只是府中往外放贷收取利钱还替人包揽讼状,属下估摸着他们府中是缺银钱了。”所以那个二夫人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他家侯爷的未婚妻,想必是贪图虞家的家世和嫁妆。
当然这话耿言不敢说,侯爷从宫中出来不是先回侯府反而是带着伤先跑去了虞府,证明未来的主母在侯爷心中的地位不低。
如此一来,侯爷怎么会放过痴心妄想的延平伯府,看着侯爷冷淡的脸色,耿言小心加了一句,“延平伯的子孙中阴盛阳衰,大房和二房都仅有一子,其中二房那郎君贪图女色,曾做下不少强抢民女、为女妓和人大打出手的荒唐事。”
闻言,宋峥的眼神顿时带了凛凛杀气,冷声道,“找到那民女的家人,陛下让本侯兼任京畿卫指挥使,第一把火就先从延平伯府开始。”
但京畿卫指挥使的职责是拱卫邺京安全,为民申冤除害是京兆尹和大理寺该做的事。耿言窥了窥侯爷冷冰冰的脸,这话只能放进了肚子里面。
从延平伯府开始下刀也不是全无道理,被人夺妻这样的奇耻大辱侯爷绝对不会忍受。
“还有,再往崇清宫长姐身边加些人,我的罪名已经推翻,皇后和太子会派人过去,不要让他们打扰到长姐。”宋峥想到被迫流产离宫的长姐,以及梦中那个欢笑刺绣的小娘子,眉眼间含痛。
他虽然还没彻底想起来过往发生的事情,但梦里面那种温馨的画面和氛围不是假的,太子妃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他却因为疏忽让她受如此深重的苦难。
“属下明白!”耿言心中暗骂太子虚伪,从前侯爷深得陛下信任的时候太子对太子妃多么深情款款,如今再一看竟然全都是假的,亏的是一国太子,所作所为令人作呕。
夜色渐渐深沉,邺京暗潮涌动,有数不尽的人在今夜难以入眠。
***
东宫,正如宋峥所料,太子慌忙地在书房里面同幕僚商讨如何应对大难不死的威远侯,他曾经的小舅子。
可是商讨来商讨去一个能用的对策都没有,太子不禁后悔当初听信了母后的话对他的枕边人如此薄情,哪怕是对太子妃不闻不问没有流掉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也好啊。
那可是他的亲骨肉,盼了几年的嫡子!
“母后当真是妇道人家,可是误了孤了!”太子喟叹,习惯性地将过错推到他人的头上。
若是他坚持,皇后还真的会不顾母子亲情害了太子的孩儿不行?
“殿下,臣斗胆问一句往日您与太子妃殿下的情谊如何?”这个时候,东宫里面的一个属臣开口了,他心里模模糊糊有个想法。
“自是夫妻情深,人人称赞。”太子说起这话来一点都不脸红。
“那,臣倒是有一个办法。人都说妇人心软,太子妃既然与殿下情谊深厚,想必心里面还是念着殿下的。殿下不妨从太子妃那里入手,试着挽回太子妃。太子妃是威远侯的嫡亲胞姐。太子妃说的话他肯定会听。”
“然,皇后娘娘已经赐下英国公的孙女为新任太子妃了。”有人反驳,这样行事就是得罪了英国公府。
太子闻言有些迟疑,但是很快宋峥往日那些残酷的手段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后,他咬牙也顾不上英国公府了。
和手中有兵权的威远侯比起来,英国公手中的权力早就不剩多少了,再说他那个唯一有脸面的儿子虞岸还被过继出去了。
“孤和太子妃是原配夫妻,孤对遁入道门的太子妃念念不忘想必英国公府也能理解。”
“传孤的命令,东宫里面凡是伺候过太子妃的宫人全都原封不动地送过去,还有太子妃喜爱的器具首饰都不得轻忽。秦良娣看顾太子妃腹中的胎儿不力,罚她禁足半年,为太子妃抄写经书百遍。”
东宫连夜行动起来,莫名其妙被禁足的秦良娣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她从来不过是深宫中任人摆布的女子罢了,太子凉薄她早就看清了。也许禁足不问世事还能有一分活路,还好当日她不曾对太子妃做绝,算是留了一丝情面。
东宫行事向来瞒不住邺京的世家们,尤其是在威远侯翻身这个紧要的时间点,不少人的目光盯着东宫。
得知太子竟然又回头意欲挽回前任太子妃宋湘后,虞妤目瞪口呆,心中更坚信太子是个蠢人。
太子妃可是把孩子都给流掉了,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是多么大的伤害,太子居然以为一些不痛不痒的挽回可以让太子妃原谅他?
“那四姐姐岂不是要气死了?她不是羡慕太子对太子妃的深情吗?真想问问她这样的深情这样的太子,四姐姐还想不想要啊?”虞妤抿着嘴,笑的有些幸灾乐祸,她最是记仇,虞四娘敢那么对她,她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等到需要了就给自己报仇。
可是小心眼了!
“不,依奴看,此时最生气的不是四娘子,而是四娘子的母亲世子夫人。”红萝语气古怪,“娘子不知,今早有人在延平伯府的大门口申冤说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子陆二郎强抢了民女为妾,还将那小娘子给活活逼死了。京畿卫刚好路过得知此事直接就将陆二郎给抓走了,延平伯府的女眷急的昏倒了一地。”
“京畿卫?”虞妤高兴地多在头上插了一只步摇,“这是为民除害,将那个好色荒淫无耻的丑人抓进去是大好事啊!”
大伯母现在肯定是羞得掩面不能见人吧,敢强抢民女的那等货色也敢让自己邺京第一美人嫁给他。
“听说新任京畿卫指挥使是宋郎君,也就是威远侯。”红萝又放下一个重磅消息,庆幸今日是她出门采买,才能第一时间得知那么多消息。
“宋峥!”虞妤猛地从铜镜面前坐起身,头上的步摇不停晃动,“我虞五娘以后不说他是傻子了!”
威远侯宋峥长的俊美,心思也聪敏,邺京无人能及!虞妤乐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面美滋滋的。
威远侯借着京畿卫指挥使的名头抓了延平伯府的郎君进去,这个消息极为迅速地传遍了邺京,众人反应不一。
有人奇怪,延平伯府徒剩一个爵位,朝堂上的事情已经沾不上边了,换句话说就是想对当初的威远侯和太子妃落井下石也轮不上他们,威远侯回京为何第一个拿延平伯府开刀?
“你忘记了?延平伯府不只是新任太子妃的外家,还出手想逼威远侯的未婚妻虞五娘嫁给陆二郎,威远侯第一个拿他们开刀合情合理。”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也都有数了。
延平伯府的女眷心里也明白了威远侯是在伺机报复,一顿哭天抢地后通通跑到了英国公府的门口,要见英国公世子夫人。
若不是虞四娘要做太子妃,若不是世子夫人和虞四娘在寿宴上不知规矩提出他家二郎的婚事,他们延平伯府怎么会惹上威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