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救你而来,本该提醒岩神,切莫于此时触碰你——“本我”因陷入逻辑冲突而止战极为难得。
见不得他受伤,又违背不了“真我”的指令。
你便只能于宕机的混乱与茫然中使些毫无必要且毫无作用的自欺欺人的手段。
其威力等同于跺两下脚,只能两下。
艾利欧格冷笑一声。
三下都怕溅起来的灰尘吓死你那岩枪轰出一片孤屿,天星收割魔神无数的羸弱男人。
艾利欧格强压着火气,深觉当去隔海相望的稻妻那什么终末番里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过在这里憋出内伤,好似那一刀没砍在钟离身上,而是捅进她的心脏,刀身缓缓划过血肉,叫人生出黏腻的恶感。
至少于钟离而言,除了要担些小性子,靠近你和归离集众人当并无问题,“本我”显然很犹豫,并在犹豫中多留出三分情面——前提是他不碰你。
靠近和触碰是两个概念。
靠近只是会同“真我”的暗示冲突,或可以以钟离的“特别”来抵消,而触碰则意味着对“本我”生命的威胁,这是触碰底层指令的大忌。
“本我”从来以保障自身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绝不会做出意气用事,为他人献出生命的蠢事……就算“真我”愿意也不行!
她的目的是使岩神得以靠近你,以便在迫在眉睫的天罚中替你扛上几道,至于岩神本身,她并不关心。
岩神想要唤醒你的意识也好,挽救重伤待治,奄奄一息的归离集众人也罢,皆与她无关,她只在意你的安危。
她虽没什么良心,却深知那段记忆与你而言是何等创伤,虽不明缘故,你的“真我”能以沉睡避开这骤临泼天的痛苦,以在平缓的安宁中将苦痛接纳,嚼碎,消化,是最合适的。
她真心为你高兴,至于你醒来后如何待她,她无所谓。
可你好像不稀罕。
艾利欧格抱着手臂,黑沉沉的眸中透出一点腥甜的红光,冷眼看着那玄金色的手指落在白玉细腻的面颊上,心湖中似有狰狞巨兽,破开冰冷漆黑的湖水,长口裂开,森然尖牙上残留着糜烂的血肉,腥臭熏天。
她想,她只是想。
篡改记忆也好,屈求岩神也罢,左右她不过想你留下陪她,哪怕你并非为她留下也无妨。
可她果然天生不合适这般无私的心境,原以为自己做得到,岂料便是装也是不像的。
她冷漠,残忍,自私自利,是天生的恶鬼。
只是要留住你罢了,何必拘泥于手段。
她念头豁达,几乎笑出声来。
若将你就此留在此处,分明也是极好的。
……
钟离不曾了解过魔神的“本我”。
不同于凡人婴童,尚需一载春秋,对魔神而言,“本我”存在的时间往往极短,当他们第一次看见自己,也许是通过一方鉴人明镜,也许是月光倾落在水洼上的浮光,也许只是某人看过来的目光——当他们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本我”便不再被需要,悄然退去,这是天理对魔神的优待。
他生来便拥有无匹的力量,不曾遭遇磨难,灵魂较常人又坚韧许多,几乎不曾感知到“本我”的存在,亦不曾见旁人展示。
哪怕是最羸弱的魔神,都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任凭“本我”掌控的险境——理性不再,屈从于欲望和本能的魔神只能称之为怪物,人人得而诛之,亦为天理所弃,不为世间诸般元素所容,终会踏上自取灭亡的道路。
换言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故而敢于释放“本我”的,不是愚不可及的天弃者,便是权柄殊异的天眷者——这意味着他们的权柄往往与灵魂密切相关,亦不失凌厉手段。
命运曾如此慷慨,对你寄予厚望。
于是钟离直观的感受到了那份可怖的慷慨。
指尖触碰到你面颊的刹那,清浅的瞳孔倏然冷淡,那点犹豫和茫然如潮水般顷刻褪去,只留下嶙峋的河床,一钩银月勾勒出山石棱角的寒意锋芒。
柳色清浅,百草权舆。
一切似是倒退回原点,那片刻温情不比枝叶间一缕春风留的更久。
你的身子猛地向下一缩,甩脱了钟离的手掌,身形极敏,悄无声息地瞬移至钟离身后,一把按在钟离肩头。
钟离方才虽心生触动,却也半点不曾放松警惕,此刻骤然被你按住,一时竟没能挣开——这一按俨然是将技巧与可怖的力道相融,精确地当能刻板作不传之秘,叫醉心武学的世家门派代代相传。
他素来知你力敌千钧,可那双手臂纤细柔白,纠缠时常扯着他的袖摆软绵绵示弱,力道那样轻,如今突然使出真实的力道,竟连他都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不是可以容他处处留情的对手,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他都应当认真起来。
你手中银光一闪,将柔软月色化作三尺寒锋,直劈钟离脖颈!
钟离自然不会被劈中,他没有分毫犹豫,发力甩开你的钳制,侧身让过寒光,抬手闪电般捉住你的手腕,于讶异之下,腾起一点极深的无奈。
阿离总是难对付些,他该得个教训了。
他不敢再松懈,使上了真正的力道,紧紧握着你的手腕,两人的骨骼都发出噼咔的脆响。
你挣不开他的禁锢,也不犹豫,另一只胳膊直冲他面门而去。
钟离反手抓去,不曾想那截白玉似的手臂陡然划过一道弧线,恰恰躲过他的攻击,手肘向着他胸肋间劈落。
钟离:……
这是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