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浓烈的红
终于到了地方, 边关月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走到没知觉,不累,就是热, 喝了一瓶清凉水也没有管用多长时间。
因为清凉水主要是用来清心静气的,对消暑作用不大, 心里再静, 身上也是火热热的。
从中域来到荒漠, 边关月都没有那么遭罪,那时候可以搭顺风剑, 不用自己徒步走。
温泉刚开始看不见,得走进去才能看见,旁边还有个绿洲,里面还有建造好的房子,到处都是生活过的痕迹。
那么宝贝的地方用阵法藏起来不过分。
边关月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很是稀奇, 还想往绿洲里面看看,被烛黎挡住。
和一身汗的边关月不一样, 赶了那么远的路, 烛黎仍是干净清爽,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不是着急吗,我带你来了,你又要去哪溜达?”
被自己说过的话堵住, 边关月耸耸肩,“哪都不去, 不过你带衣服了吗?我总不能还穿身上这一身吧?”
就算用灵力蒸发汗渍,边关月也不想穿了, 主要是一路走来汗津津的感觉太难受了。
烛黎眉梢上带上几分无可奈何,“可是回去的时候不是也要顶着太阳走吗?”
“晚些走就是了。”边关月无所谓地说道,目光灼灼地看着烛黎,“所以女王大人你带干净衣服了吗?”
不知怎么回事,烛黎就想掌控谈话的节奏,风情无限地笑了一声,嗓音里似乎带着什么不可明说的东西,“干净衣服是有,不过……都是我穿过的,你还要吗?”
边关月盯着烛黎看,直把烛黎看得很不自在,然后就看见边关月恍然大悟——
“哦,我不嫌弃你。”
烛黎终于明白云黛兮面对边关月时为何总是一副“干脆就和这倒霉玩意同归于尽算了”的表情,因为边关月时真的很会气人。
她怀疑边关月脑子就是一柄剑的形状,要不然无法解释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边关月这种木头存在。
烛黎忽然无力,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身新的衣服扔到边关月怀里,沉声说道:“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想了想,又说道:“大约一刻钟的时候,你受伤的经脉、丹田乃至全身都很很疼,忍着些。”
边关月反倒松了口气,“我不怕疼。”
身体上的疼痛总好过心上的锥心之痛。
边关月朝着烛黎潇洒地摆了摆手,“走了啊,到点来接我就行。”
说是温泉,其实更像热汤,咕噜噜地往外冒着泡泡,看得边关月觉得自己像是要下锅的食材,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干脆心一横,脱掉衣服,直接一头扎进温泉里。
——极致的烫!
紧接着就是全身都被细针扎的刺痛。
从地底传来的热量反馈到温泉里,又飞快地布满全身,往身体里钻进去。
边关月竭力忍住就要破口而出的嘶吼声,颈侧、额头青筋暴起,刚泡进去就一阵恍惚,感觉自己真的要烧熟了。
疼得边关月牙齿打颤,还有工夫去想烛黎是不是故意误导她,其实刚泡进去就非常疼。
一刻钟后,她才直到烛黎没说假话,她的经脉丹田以及其他受伤过的地方都如万千小虫钻进来一样痒得要命,同时又把经脉丹田打碎一遍再合上,再打碎,再合上……
边关月闷出几口淤血,疼地在温泉里打滚。
她还是说了大话,她怕疼,怕得要命。
为了分散注意力,边关月就自虐般地一遍遍回想问仙台上傅清梧看向她那个不近人情的眼神,想着想着,似乎也没有疼了,就是觉得傅清梧这个人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哪怕是记忆里也恨不得给她一拳。
要是傅清梧在她面前,她非一剑戳过去不可。
许是一股倔强的执念支撑着她,让她咬牙撑过最疼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边关月脱力地靠在温泉边上闭目养神,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边关月内视身体,她的丹田经脉终于不是残缺的状态,她又可以修道握剑了。
她不会再沦落到只能看着敌人扑上来,却无法拔剑迎敌的境地。
她不会再任人宰割。
从今往后,只有再无羁绊的散修边关月。
抬头望向阵法下虚假的天空,边关月沉沉地舒了口气,明明也没有多久,她却已经有了恍如隔日之感,天地好像也跟着她倒转了似的。
边关月看向自己的心,问自己甘心吗?
甘心做个平庸散修吗?甘心无极道宗仍旧高高在上吗?甘心让幕后之人活得好好的吗?
甘心个屁!她不就是以德报怨之人。
不管是罪魁祸首还是落井下石之人都该被她的浮光剑一剑挑翻!
边关月眼眸里的光越来越亮,胸腔中游荡着一腔孤勇,蕴养起来的浮光剑出现在她手中,被她紧紧握着。
最后抵不住心中激荡,一剑横扫出去,剑气纵横,连隐匿防御的阵法也没有挡住她这一剑。
一剑入道。
天地祝贺。
铛——
周边天地之间最纯粹的能量都往边关月身边汇集。
这一刻边关月脑子十分清明,知道这是天地馈赠,不敢耽误,温泉里的能量被边关月大力吸收。
闭眼打坐,明悟着什么,体内周天自行运转,引气入体。
她迎接了自己的新生。
没了无极道宗的《引气决》,边关月用上了天道赠予的周天运转法,最贴合天地,仿佛和天道共通,她有了更好的未来。
坐在绿洲里的烛黎高雅地烧了壶茶,细细地品着,实际上注意力都在远处的温泉处,也不知道边关月能不能坚持下去,这买卖到底会不会亏本。
横行无忌的一剑出来以后,烛黎悚然起身,她猜到边关月不会令她失望,但没有猜到会有那么惊才艳艳的一剑。
光是这一剑,烛黎就有了赚大了的感觉。
再然后,边关月入道、天地馈赠,烛黎已经反应不过来。
好在本能支撑着烛黎迅速遮掩这片天地的痕迹,不让动静传出去,太隅沙漠是绝地,但万一真的有不长眼之人怎么办?
然后又迅速把灵石破碎扔过去,让灵气溢出,直到把储物手镯里的灵石都破碎完才停手。
烛黎遥遥望着温泉的方向,现在看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了,边关月周身气息已经被天地遮盖,在边关月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出来之前,任何人都探查不到她的情况。
这何止是赚大了,简直就是把天道亲闺女请到了家里!
如此天才,不,妖孽,中域那边都不屑的吗?
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烛黎不知望着茶杯多久之时,边关月才穿着烛黎的红衣,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缓步走来。
锋利的神剑终于出鞘,剑身上落下的灰尘被吹散,绽放了湛然神光。
摄人心魄,让人折服。
第一眼时,烛黎就知道边关月是个极其漂亮清艳的姑娘,但碍于这人太混、说话太不中听,每每被气到的时候那顾得上长什么样子。
现在烛黎霍然觉得边关月比她更适合这身红衣,没有人能比她穿得更好看了。
浓烈的红,配上最利的剑和最浓烈的剑修,刚刚好。
烛黎眼睛潋滟弯起,真诚祝贺道:“恭喜。”
刚入道就是筑基期,边关月的一个时辰走完了别人几年的路。
边关月露出一个不带半点阴霾的干净笑容,“不,是同喜,这是我们共同的喜事。”
没有烛黎,她哪知温泉的位置,更不好安然无恙地到来,还有练虚期大能在外护法、提供灵气。
“不过在享受喜悦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女王大人好人做到底,来点还元丹,我赶紧自己快被吸死了。”一开口,风华无双的剑修立马跌落红尘,变成了烛黎熟悉的那个气人精。
天地馈赠的周天运转法完美契合边关月,不过一柱香,边关月就把这套周天运转法当成自己的本能,时刻不停歇地运转。
但太隅沙漠哪有什么灵气,除了光秃秃的沙子之外啥也没有,就算旁边有个绿洲,也不够边关月吸的。
边关月觉得要是没有灵气,她或许会成为栖灵大陆第一个入道之后因为没有灵气而□□巴死的修士。
都到这里了,烛黎还能不做这个好人?
烛黎翻了个优雅漂亮的白眼,把所有补充灵气的丹药都给了边关月,并评价道:“吞金兽。”
人家的天才引气入体最多消耗几枚品阶不高的还元丹,而边关月呢,把她的灵石和丹药消耗一空,还得给她护法。
不过。
普通修士引气入体都是练气一阶,天才引气入体最多一次越三阶,这已经是绝顶的天才了,而像边关月这种入道就是筑基期,还压制着修为不让突破的修士又算什么?
算是妖孽。
边关月大惊失色:“女王你养不起我了?”
“……要不你算算这段时间你和你带来的人吃了用了我多少东西?”烛黎嗔怪地瞪了瞪边关月,“怎么,不吃垮王府不罢休。”
边关月往嘴里倒丹药,还是别人的丹药嚼着香。
“所以半个月后的比武招亲,你就瞧好吧,女王不喜欢那个,哪个就会被我挑下台,你绝对亏不了。”边关月想了想,怕烛黎找来个她打不过的,“嗯,元婴中期以下的就成,我最多突破到金丹期初期,境界太高的,不好越阶,打个平手不是我的风格。”
边关月笑得明眸皓齿,“我得低调,突破得太快,会给人很大压力,我不太喜欢引人注目。”
第22章 穷鬼剑修
来时不觉得, 走时边关月有了修为,才能清晰地体会到灵力一点点流失的感觉,惊奇道:“难不成太隅沙漠的沙子有不一样的效用?往里面走灵力会流失, 往外走灵力依旧会流失。”
烛黎解答她的疑惑:“并无什么特殊的效果,就是寻常的沙子, 特殊的是地方。”
要是太隅沙漠的沙子有什么妙用, 不用九域十八州的那些修士, 荒漠五城的人就能把太隅沙漠给搬空。
“原来如此,我还想着抓把沙子带走, 以后再遇见不长眼之人就撒过去呢。”边关月觉得可惜,不是贪图宝物,而是为不能展示这样独特战斗方式而感到惋惜。
要是以后打架,先往敌人脸上撒把沙子,敌人灵力不说散去几分,光着心理效果就不错, 能从气势上压倒敌人。
“促狭。”烛黎好笑,竟有些庆幸太隅沙漠的沙子单单就是沙子而已, 要不然她想象不到以后修真界的战斗得有多古怪。
那场面根本不能细想。
边关月真心实意地感到可惜, “等我日后有时间,往太隅深处探一探,到时候看能不能发现能让修士流失灵力的秘密。”
烛黎觉得想一出是一出,“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有能力深入太隅沙漠,那时候你还需要这种办法打败别人吗?”
世人皆知太隅沙漠深处有大秘密, 可谁去探查了?修士也惜命,也就边关月好奇心一上来会不管不顾。
边关月心情好, 看什么都觉可爱,面对烛黎的话也不生气, 只笑嘻嘻跟个赖皮似的。
来时只觉得遭罪,反倒什么都没想,回去的时候边关月快活得像个刚出笼的鸟儿,拿着浮光剑到处戳,一会砍一下荆棘,一会耍一套不成样的剑法,刚习剑的孩童也没有她幼稚。
走出太隅沙漠,因为一直在吃丹药,边关月的灵力堪堪用完,她让烛黎先走,她要自己逛一逛五城。
烛黎看没良心的家伙赶人的样子,又气又好笑,“逛什么逛?你身上有灵石吗?难不成吃霸王餐,等着我去赎你。”
边关月脸一垮,她自己的储物戒指早在从苍山秘境出来以后就被傅清梧拿走了,就带着一把浮光剑往荒漠跑,来了以后吃住都在烛黎的府邸,她上哪弄灵石去。
而能在荒漠五城这种艰苦地方坚持生活下来的大多数人都是修士,五城只有三成才是凡人,凡间的金银铜钱流通不起来,没有灵石寸步难行。
她眼巴巴地望着烛黎,眼神有些飘忽,“所以你愿意为我付灵石吗?”
“你是高兴得丢了脑子?我带出来所有的灵石都用在了你身上。”烛黎再次拎起边关月的衣领,“先回去,这段时间各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保不准有人是冲着你来的,你且安生些。”
也省得给她找事。
边关月被她拎在手里仍是气鼓鼓的,但没想着从天上跳下去了,她极力说服这是友人之间的大闹,忍忍就过去了。
到了主院,烛黎戳戳边关月的脸颊,“看来你对我府上的吃食很满意,脸上都长肉了。”
说完,就不再管边关月,笑着离开。
边关月气得把手指着她离去的身影,“我青春年少,脸上长点肉怎么了,脸上有肉才好吓唬别人。”
她气愤地回到了偏院,一开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霎时间,边关月被热烈的欢呼声所包围。
边关月看过去,人都在,连竹萧也在其中,心知这是为她高兴,但还是佯装不知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竹萧笑着说:“我来唤你吃早饭,才知道你被主人带出门,我就知道你们是去了那地方,那肯定是你的伤势要痊愈了,所以都等着你回来。”
奴真那丫头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边关月蹦哒转圈圈。
贾小宝更是嚎啕大哭,连话都说不清,呜咽着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
云黛兮和刘海粟也笑着看向她,边关月展颜一笑,展示出自己筑基期修为的气息。
重修一次,边关月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远胜过当年,她已经想不起少时筑基的情景,只牢牢记住现在的心情。
“你们等着,我去让膳房再带过来离火鹿,今天刚到一批大补的妖兽肉,一会咱们好好庆祝。”竹萧见状,把院子留给边关月几人,自己则是去主院找烛黎。
边关月没在意,抽出浮光剑,得意洋洋地说道:“从此天高海阔凭鱼跃,九域十八州任我行!我带着你们吃香喝辣!”
她总不会辜负她这群朋友的。
“好哦!”奴真大呼小叫,虽然她和刘爹奔赴千里救边关月不想烛黎目的那么明确,只是想救边关月这个朋友,但谁不希望自己过得好一些呢。
云黛兮见不得她得瑟样子,“吃住都在人家地盘,你还好意思许诺。”
这人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下品灵石,还好意思许诺以后。
边关月的尾巴翘得更高了,“那还不是我这个人招人喜欢,要不然女王怎么不对别人那么好?有我这样的人给你们当朋友,你们就偷着乐去吧。”
云黛兮落败,她不得不承认边关月在脸皮这一块确实无敌于修真界,谁能比得过她啊?
当天晚上,边关月连烛黎都请来了,斟酒烤肉,对待烛黎非常殷切,就怕烛黎开口让她还灵石。
要灵石没有,兜比脸还干净,但是可以烤烤肉倒倒酒。
竹箫知道偏院这里没有酒了,特地带过来烛黎的好酒,差点把膳房给搬空。
烛黎已经懒得说她了,竹箫就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以前底下城主送过来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给她选用。
现在好了,自从边关月来了以后,竹箫知道她挑剔,就把东西一分为二,给偏院送过来。
不过边关月姿态放得低,烛黎也就懒得和她计较。
亥时,烛黎和竹箫离去,其他人也都回了自己的房间歇息。
边关月吃饱喝足,精神头很足,盯着脚下的土地发呆。
云黛兮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清茶,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琢磨什么呢?”
边关月牛饮般地一口喝掉,又把空杯子还给云黛兮,随口答道:“在想能不能挖地三尺,拿几块灵石。”
荒漠五城边上就是太隅沙漠,天地之间的灵气能有多少?烛黎府邸下面一定有固化的灵脉以供修炼。
云黛兮看边关月的表情已经不是能用愕然来形容的了,“……我觉得女王罪不至此。”
她活那么大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做客方式,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宝物疗伤,还要挖人家的灵石,边关月她属实有些缺德了。
边关月讪讪:“这不就是想想呢嘛,我又不会真那么干。”
云黛兮递给边关月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见边关月梗着脖子不知悔改,于是摆事实讲道理:
“就说我们认识那一次吧,和我同行的还有其他世家宗门子弟,单说友好切磋没什么问题,可你干了什么?激将我们下场和你比斗,还有彩头,仗着那时你还没有闻名修真界,我们不知你底细,大气得让我们车轮战,还假装每场赢得很吃力,最后干脆利落挑了我的剑,还赢了我的无事牌,那一次你没少赚吧?!”
既耍了人,扬了名,拿了宝贝,谁不说边关月一箭三雕!
自此之后修真界都知道无极道宗有个绝世天才,这法子没用上第二次。
当时来的人都是各大世家宗门的长老之流,年岁早已成百上千,难不成真让边关月做个十几岁的小辈把东西还回去?谁能拉得下去这个脸?
偏偏她们这些小辈人不大,修为不高,赌的彩头都是好东西,毕竟能带出来的弟子不是藏着掖着的宝贝,也不会差到哪去,自然受宠。
就说云黛兮的无事牌,那是云家子弟独有的玉牌,她又是嫡系大小姐,用的能差了吗?
此后云黛兮就记住了边关月这个难缠的家伙,又是打过几场,等边关月修为超过云黛兮以后,无事牌还回去了,两人倒是成了朋友。
边关月眼神闪躲,嘟嘟囔囔说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说还有什么意思。”
当时年少无畏又猖狂,觉得修真界传来传去的天才也就那样,她觉得她得让修真界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天才,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等云黛兮这些人走后,边关月就被傅清梧罚到恨不得天天去炼狱峰报答,无极道宗没有门规说不能引诱外人比试,但师尊折腾徒弟也不需要理由。
说到这,云黛兮才恍惚意识到她们认识了好多年,当年在无极道宗的校场上比试的那么多人,她和边关月竟成了朋友,还窝在荒漠里喝酒吃肉。
当年哪里能想到如今的光景。
边关月虽然不知道云黛兮在想什么,但察觉到她目光软化下来,就灿烂地朝着她笑笑,“以后你想要什么样式、什么玉料的无事牌,我都给你买过来,让你天天不重样地佩戴。”
“天青玉怎么样,清心宁神,这个不喜欢,两仪玄石呢,这个会不会有点太朴素了……哎哎哎,人呢?!你走什么啊。”
边关月追了上去,非得和云黛兮探讨她要什么无事牌,吵得云黛兮恨不得把她扔出去。
第23章 比武招亲
边关月烦过云黛兮之后, 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拿了本闲书看。
她现在的心情很雀跃, 压抑不住的亢奋,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还是很高兴。
最后还是滚累了, 抱着浮光剑睡着了。
睡醒之后才发现以后都没了早饭, 拒竹萧所说, 边关月现在是个修士了,自然就没有这样的福利。
要不是竹萧眼里的笑意太过明显, 边关月还以为女王家被她吃垮了呢,合着就是对她抠搜啊。
不用猜就知道是烛黎的手笔。
边关月又不图这口饭,她就是觉得自己穷,还欠着烛黎那么大的人情,怎么还啊?
但浮光剑主活了二十四年,光会搞破坏了, 赚灵石的法子也不太正规,她上哪去找那么多憨货和她笔试去?比武招亲倒是个好时机, 不过就是太好了, 烛黎也得趁这个时间做点什么,她不好干些什么,那样太失礼了。
好歹烛黎对她有恩,她不至于恩将仇报。
边关月一直愁了半个月,直到比武招亲的时间, 差点耽误她突破金丹期。
还是烛黎了解到她的难处,对她说, 赢了一个人就有一百上品灵石,最后要是赢得了温泉的名额, 还可以转让给别人。
烛黎的比武招亲还承担了一个功能,就是五城的年轻修士比武获得温泉名额,所以第一名有美人有温泉,第二名第三名也有。
所以来参与这场比武招亲的基本都是年轻修士,不会超过百岁,毕竟名头是给女王选夫婿,选出来的修士年纪太大也不好。
据烛黎所说,边关月去的温泉是她私有的,作为奖励的名额则是新发现的一处温泉。
边关月真想抢了烛黎这种地下都埋着灵脉的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发财的方式了。
*
比武招亲的场地就在城主府外面,擂台为了贴合比试的名头而布置得很喜庆,红布缠绕,这地方凡人百姓不会来,看着挺空旷的,但参加比武招亲的修士来了以后就把地方占满了。
偏院全员出动,占据了好地方,目光复杂地看边关月参加比武招亲,有种亲眼看着边关月去卖身的感觉。
她们倒是听过地下黑市会有打打黑拳的地方,但这又和边关月为了还债上比武招亲的擂台不一样,虽然都是为了挣钱,但她们就是莫名觉得边关月的节操没了。
边关月倒是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要不然绝对得发飙。
在她看来,这是在履行和烛黎的交易内容,而且还是她赚灵石养活同伴的有担当的行为,受不得一点污蔑。
边关月身处于一堆年轻修士中一点都不维和,她一袭红衣男装,高高地用束带绑了个马尾,容貌清隽,板着张脸,气质冷傲,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修士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
她只是套了身男装,没有改变容貌和气息,一看就是知道是女子,不过倒是很多女修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颇为火辣。
边关月觉得烛黎再不来,她真的要拔剑而起。
没让她等太久,烛黎和五城城主一同走来,兰堇城城主作为东道主勉励了几句报名参加比武招亲的年轻修士,目光如常地扫过边关月,然后就把场地留给比试的修士,几人回到城主府喝茶聊天,顺道看看外面年轻修士的成色。
还没有叫到边关月,她就去找云黛兮四人,抢贾小宝的零嘴,在贾小宝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全都倒进自己的嘴里。
吃就算了,她还做出评价,“齁嗓子,得放了多少盐和花椒啊,小孩不要吃。”
贾小宝欲哭无泪,奴真感同身受,并藏起来自己买的零嘴。
云黛兮拍了一下她的手臂,“都是参加比武招亲到底年纪了,就别欺负真小孩了,你过了这个岁数。”
边关月因为她这句话一直气到裁判喊她的名字,上了擂台,脸也是气鼓鼓的。
为了证明自己还算是个年少英才,边关月剑都没有出鞘,就把对面那个金丹修士抽下台,她看了看裁判。
裁判如梦初醒,宣布了她的胜利。
边关月扬着脑袋走下台,特地在云黛兮身边转了一圈,高傲地哼了一声。
接下来她赢一场就围着云黛兮绕一圈,将示威进行到底。
奴真和贾小宝这两个小的分着零嘴看戏,奴真还分给刘海粟一捧壳很硬的瓜子,不知道是谁吃东西还吧唧嘴。
一旁的观众在边关月赢的时候不欢呼,在她围着云黛兮转圈圈的时候反而欢呼雀跃,就连坐在城主府大堂喝茶的城主们也看得一清二楚。
赫安城城主乐呵呵地笑道:“女王倒是挖掘了个桀骜不驯的天才。”
他话音刚落下,就有人接茬,“就是这个天才看着很熟悉,外面这些人怕是比不上她一个,就是不知道女王在哪发现如此天才,看着我也恨不得做这赏识千里马的伯乐。”
说话的人是巫崇城城主,看向烛黎的目光颇为挑衅。
两人一唱一和,暗指边关月的身份。
另外的槐休城和姑墨城两位城主都沉默不语,静待事态发展,谁都不想得罪。
烛黎放下手里的茶杯,常带着笑的眼睛此时一片晦涩,“就在荒漠捡到的,诸位没有遇到吗?看来运气不太好。”
这话说的,要是他们遇到边关月,绝不会像烛黎胆子那么大,截下中域想要的天才,倒是会把边关月交出去,换取中域的友谊。
但是现在也不晚啊。
如今的边关月可不是那个有着整个无极道宗做靠山的浮光剑主了,一个丧家之犬就算养好了伤,重新入道,也不过是金丹期,不足为惧。
烛黎将一干人等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嗤笑,不再关注这群心怀鬼胎之人。
自边关月入荒漠的消息散开,女王府邸就受到了很多的窥视和探究,可惜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带着边关月去了太隅沙漠,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才是真的不足为惧。
外面的擂台并没有因为城主府里的针锋相对而停止,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擂台上修士来了走,走了来,唯有裁判一直没换人。
边关月抱剑观察别人的擂台,目光幽深。
冲着烛黎和温泉来的修士不足为惧,值得看一眼的是那些后来的修士,这些人的目标可不是前三名的奖励。
荒漠五城的年轻修士质量非常一般,百岁以下连金丹期都少,冲着奖励而来的外来修士也就那样,谁家核心弟子会为了奖励来荒漠这个绝地?都是在九域十八州混不好的,才来荒漠碰碰运气,可想而知实力会怎么样。
但光是边关月看到的元婴修士就有三人,更不要说那些藏在底下的人。
冲着谁来的,显而易见。
云黛兮虽气恼边关月这家伙不干人事,但真的不想看到她受伤了,沉着脸说道:“不要逞能,在台上输不算输,在台下才能决定一切。”
要不是云黛兮已经过了百岁,她定然要上擂台。
边关月奇怪地看着她,“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没长脑子,霸占着擂台不下来的人吗?”
云黛兮斜睨边关月一眼,懒得和她计较,为什么担心,她自己不知道吗?
骄傲重于一切,绝不认输,经历了无极道宗的事,还跟个没长大的奶娃娃一样,一点记性都不长,光让人操心了。
裁判再一次喊了边关月的名字,这一次她的对手就算三个元婴期的其中一个人。
边关月慢悠悠地走上擂台,目光仔细打量对手,发现面皮很新,是她没有见过的人。、
变故发生后,她发现很多熟悉的人多长了张她不认识的脸,还冒出来很多她从前见都没见过的人,有那么多人,倒是让人不用再担心修真界的未来了。
百岁元婴放在哪,不说一声天才,但也称得上中流砥柱。要知道在无极道宗,元婴期的弟子都有资格自己独占一个山头,开山收徒,而在一些灵气不充裕的偏偏远地方,元婴期都可能是一个小宗门的宗主。要是边关月自己当宗主家主什么的,可不敢这么消耗元婴修士。
边关月好奇问道:“我以前见过你吗?”
男修士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放在人堆里一点也不打眼,显眼的是他的修为和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精光。
“未曾见过,我从前还没有资格和浮光剑主上一个擂台。”
“所以你现在应该觉得万分荣幸。”边关月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实诚地点点头,又看向裁判,“开始吧。”
裁判说开始的下一秒,被拂了面子的男修士布置的幻境就来到了边关月的面前,她并未晃神,只觉得班门弄斧,心里好笑。
她身边可是有着奴真这个小魔星,什么样的幻境没见过,刘海粟现在被迫接受奴真的幻术治疗心魔法。
一剑劈开幻境的薄弱点,凶烈的剑光已经来到男修士面前,她一上来就是全力一剑,丝毫没有留手。
气势逼人!
男修士躲闪不及便不再躲,结印对抗,想着他好歹也是元婴修士,还扛不住金丹初期的剑么。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边关月。
男修士被剑光重重地砸出擂台,胸前有一点寒光闪过,鲜血也滋滋冒出来。
只是重伤,边关月没要他的命。
——最后关头,边关月知道男修士扛不住她的剑,硬生生收回剑势,饶了对方一命。
这是她自己的剑,收回去也不会有任何反噬,很容易做到。
边关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一点小小的教训,不成敬意。”
城主府前一瓶静寂,万籁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小的擂台上,不知道是谁咽口水的声音太大,被听得一清二楚。
边关月看向傻眼的裁判。
裁判也不过是个元婴修士,是兰堇城城主的客卿,看了看底下大口吐血的男修士,再看看边关月,从心地宣布了边关月的胜利。
边关月从擂台上跳下来,那一片瞬间空出一大块地方,边关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云黛兮伸手拉住边关月的衣袖,把她拉走,“做什么怪样子?”
边关月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出擂台下的包围圈,“你没看到他们刚刚对我避之不及的样子吗?”
“你难道还不允许他们震撼一下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么。”
“嘶。”边关月大为震惊,“原来你也是能不呛着和我说话的。”
云黛兮拽着她站在外围,奴真三人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不仅如此,不管是比赛的修士还是观众都若有若无地把目光投过来,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城主府大堂。
烛黎轻笑一声:“看来我的眼光不错。”
巫崇城城主喉咙里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嗓音,“自然不错,到底捡的是人家不要的。”
若说五位城主之中最有反骨的就是这位巫崇城城主了,许是在家里顺风顺水,不习惯脑袋上还有个人,上位没几年就和烛黎各种对着干。
烛黎轻飘飘的视线扫过他,脸上不再带着笑,淡淡说道:“老城主没教你怎么用嘴说话吗?”
巫崇城城主有些愕然,他之前打机锋说什么话的时候,可没有见烛黎生气。
赫安城城主递给他一个眼神,他不再吭声,只是看向烛黎的眼神若有所思。
修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黄昏之际已经选出十几位无一败绩的年轻修士,边关月就是其中一人。
这些修士要不各回各家,要不住在客栈或是城主府,就边关月和人不一样,她住在女王家里,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回到女王府邸,边关月受到了来自竹萧热烈的欢迎,作为女王的贴身侍女,今天她也在城主府,亲眼目睹大堂针锋相对的气氛,所以对于争气的边关月很满意。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膳房送过来!”竹箫高兴地说道,“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
烛黎站在不远处,走过来,不在意似的说道:“今天表现很好,没有丢我的人。”
奴真和贾小宝两个小的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一会吃什么,但刘海粟和云黛兮都看过来,刘海粟只是单纯的疑惑,云黛兮表情就有点不好了,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她不好出声当恶人。
“拿灵石办事,不值一提。”边关月朝着烛黎潇洒地摆摆手,一副这都是小事的表情,不必大惊小怪。
她出马,手到擒来才正常,要是被人打下台那才是丢人呢。
云黛兮暗自好笑,她就知道边关月这个人在打架之外的事上,不会多费心思,不管烛黎打什么主意,怕是都不会成功,因为边关月根本就没长那根弦。
晚饭极为丰盛,饭后,烛黎叫住边关月。
“怎么了?”
烛黎看着边关月的眼睛,片刻后错开目光,“你的身份在荒漠已经不是秘密,我要去解决五城的隐患,没有精力放在你这里,所以明日擂台上你要多加小心,一旦发现不对,立即下台。”
今日不止城主府和擂台上暗流涌动,五城也多出很多陌生修士,这是烛黎布的局,她自然知晓为何,故此来提醒边关月,明天的擂台不会那么轻松。
“我自小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把无极道宗打了个遍,觉得不满足,就去祸祸修真界那群真正的天之骄子,也见过不少小人为了胜利有多不择手段。” 边关月落拓地笑了笑,笑容明亮干净,扬了扬下巴,“就今天那群下等货色,玩手段,也就那些罢了。”
她就是单纯地看不起,玩阴损手段都玩不出新花样,能有什么出息。
什么让人发狂失去理智的狂烈丹、以道途为代价换取短暂修为提升的爆增丹、妖兽内甲、神识攻击、暗器、兵器带毒……
边关月什么没见过?而且因为以前揍的都是各家宝贝蛋,她见到的还都是好东西,只不过她从前傻,啥都不要,一柄剑揍遍所有人罢了。
“我言尽于此,你心中有数就好。”
边关月笑笑:“女王担心我,我是知道的,正因我身负女王的期望,我才更应该把胜利带给女王。”
烛黎张了张嘴,想说她其实不需要边关月成为第一,但看着边关月势在必得的笑容,她只说道:“安全为上。”
*
翌日。
烛黎等人没有再出现讲话,不知去向,比武招亲有序进行。
边关月在等待上台的时候实在无聊,给奴真讲起她从前上擂台的经验,贾小宝今天在偏院没出来。
“当你想打架,而对方不想打怎么办?很简单,带着挑战贴堵门,要是对方还龟缩着不出来,就大喊自己是来切磋的,如果对方无人出战就默然对方全宗门认输,这时候没人忍得住,你就可以一个人把对方派出来所有的对手打败,要是你觉得还没有气势,你还可以喊一句还不如一开始就认输,多事干嘛。”
奴真满眼崇拜地看着边关月,恨不得自己明天就来那么一出。
云黛兮:“……你这是在分享自己当匪头子的经验吗?”
没看到周围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吗!?
这样教育小孩真的没问题吗?
边关月看到奴真十分心动、恨不得以身替之的目光,咳嗽一声,“当然了,打上门这种事还得少干,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的话,容易被人打死。”
这种踩着别人全宗门上位的事,一旦干出来就是结仇,对方不讲武德出动长老暗杀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黛兮没说话,看向边关月的眼神很明显:你还知道啊?
终于等到边关月上台比试,云黛兮郑重其事地对着奴真说道:“学边关月,首先你得有她那样的天赋,要不然你真的会被人打死的。”
边关月身份早就曝光,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而能比肩边关月天赋的修士,寥寥无几。
仍是一剑把对手送下台,这时候的边关月还是很有君子之风的,如果不是心怀鬼胎之人,她不会重伤对方,只是送对方下去,她还可以借此加强自己对剑意、剑势的掌控。
一些靠着吃丹药提升修为的修士空有境界,实际对力量毫无掌控,十分的力打出去只剩下三分,边关月从来都没有这个烦恼,但她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变得更强。
边关月又把一个修士送下台。
至此,胜者只剩下六人。
这场披着比武招亲幌子的比试来到了决赛。
四个荒漠本土修士,另外两个,一个是边关月,一个是元婴修士之三的一个,还有一个元婴修士则是荒漠本土修士,当然这一点存疑。
实际情况明眼人都知道,荒漠要有如此年轻的元婴修士绝不会如此寂寂无名,早就闻名荒漠,这样说,也不过是扯一层遮羞布。
另外三个金丹修士和边关月一样,都各有各的强劲。
边关月第一场就是那个来自荒漠的元婴修士。
上台以后边关月又是仔细打量对方,万一是认识到人呢?
可惜边关月揍过的人多,但她认识的人还真不多。
对方是个体修,得有八尺高,高高壮壮像一堆小山,一脸横肉,颇为凶狠,见到边关月走上台,狞笑一声,“你会横着下台的。”
边关月不置可否,“哦,那你努力。”
说完就懒得这种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莽夫,她说垃圾话也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对方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
像这种光想着杀人的莽夫,你说夏虫不可语冰,他听得懂吗?所以遇到这样的人,边关月从不会浪费唾沫与其争辩。
边关月看向裁判。
裁判现在怕极了她的眼神,只得高喊开始。
壮汉一拳打过来,边关月抽剑格挡,拳头擦过剑尖,竟然发出撕拉的金戈声。
而壮汉的拳头毫发无损。
边关月不慌不忙地和壮汉过招,看样子似乎是她没见过这类对手,故意耍着对方,多打一会过过瘾一般。
而城外的太隅沙漠也在发生着战斗,远比边关月这里的戏耍儿戏要来得激烈血腥。
太隅沙漠还有个特性,就是吃人吃血。
一旦有尸体和血迹落到沙子上,那片沙地就会形成流沙,吞没沙子上的尸体。
是以一直有人认为太隅沙漠的沙子是活着的。
而现在太隅沙漠的沙子像是吃撑了一样,任由尸体堆积在沙子上。
“狄天川!你该死!”赫安城城主捂着断臂拼命嘶吼。
狄天川作为巫崇城城主,一直最跳脱,走在反对女王的最前沿,私下里也在招兵买马,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谁想到他是烛黎的人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找靠山得找一看就活得长久的不是吗?”狄天川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看看自己的衰样,就这还好意思占着那么多份额,不亏心么?”
赫安城城主、槐休城城主目眦欲裂。
第24章 比武结束
荒漠的势力就是五大家和上面的老大, 共六方势力,可荒漠的好东西就那么多,自己独吞都不够用, 怎么舍得分给别人。
这才是荒漠这些年风起云涌的根本原因,都想干掉别人, 自己独占。
狄天川自然也想像烛黎这样成为王者压在五城上面, 可他想归想, 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是真这样做了, 不知道给谁做嫁衣呢。
所以为什么要做乱臣贼子呢?当忠臣的同时干掉其他乱臣贼子不就好了么,多简单的事。
烛黎一身红衣被鲜血浸染,如鬼如魅,妩媚也变成了邪肆,将兵器送进两位城主的心口,再碾碎他们的元婴和神识, 斩草除根。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抹掉脸上的血, 看向身后的三位城主, “聪明人还是很多的。”
兰堇城中,边关月已经把壮汉揍成猪头,看着非常辣眼睛。
本就跟一堵小山似的,被边关月料理过以后,壮汉整个人就像死面馒头, 丑,但发酵了。
相比于杀人, 边关月更精通如何速成一头头肥猪,她的手艺同龄修士皆知, 无极道宗内外都是被她如法炮制出来的猪头,修理一个元婴期的体修,对她来说还真不是难事。
越阶战斗,洒洒水啦。
壮汉横着下台的时候看边关月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也不用人搀扶,自己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跑走了,生怕跑得慢了,又被边关月逮到揍一顿。
因为边关月她揍人贼疼,是用灵力也消解不了的疼痛。
接下来边关月还要打两场才能赢下胜利。
另外两个都不是简单人物,而边关月已经被人看穿,她不会再用从无极道宗学来的功法剑法,而她所依靠的就只有一把剑。
只要耗死边关月就可以了。
一个金丹初期,剑道再好,又能坚持多久呢?
正在躲避边关月寒光凛凛剑光的对手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边关月是弃道重修,不是纯粹的金丹初期修士,丹田的容量就连元婴期都比不上,又谈何耗死她一说。
就算吃了狂烈丹,也是被摧枯拉朽般的强势击溃。
三炷香后,他也是横着被抬下去的,脸上满是怀疑人生、怀疑道途的表情,可见边关月把他打击得不轻。
因为边关月对着他施展了好几套剑法,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剑痕,他现在可谓就是边关月这段时间以来练剑的成果展示。
任谁看到他,都要夸一声边关月不愧是剑道宠儿,哪怕再平平无奇的大陆货色剑法到了她手里,也能绽放出不一样的光芒,带着边关月一往无前、横行无忌的霸道猖狂之感,这也是边关月的剑意。
边关月最后的对手是个蓝衣小姑娘,听说是巫崇城城主的妹妹,而巫崇城城主就是那个一直在反对烛黎,给烛黎找麻烦的前锋,这让边关月有些跃跃欲试。
拿了雇主的好处和灵石,那么为雇主排忧解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是小姑娘,其实年纪也比边关月大,像边关月才二十四岁,人生经历就比别的修士一生还要丰富的也不多见。
天才也有天才的等级,像云黛兮奴真她们就是普通的天才,狄宣娇也是个普通天才,面对边关月这种在九域十八州都排得上号的人物时,有胆怯,也有冲劲。
这让边关月对狄宣娇的感官好上了不少,看着至少比其他人顺眼,看向边关月的眼神没有那么多的贪婪和算计。
“烦请赐教。”
边关月笑眯眯地说道:“相互指教嘛。”
台下的云黛兮看她这死样子就想翻白眼,其他的天才对外的姿态都是不卑不亢,坦然自若,看着就很谦恭有礼,而边关月不一样,她就一副我是流氓的样子,偏偏她越是这样,喜欢她的人还越多。
简而言之就是边关月对自己那张脸没点数。
而台上狄宣娇看边关月的眼神也从看对手往不知名的方向飘去,好在裁判及时喊了比赛开始,要不然边关月无意之中又要诱导一个好姑娘了。
边关月收起笑容,不再说什么,打架还是要专心些好。
剑出。
剑光凌厉,来势汹汹。
狄宣娇用的也是把长剑,看着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结果走的剑道是雷霆一道,剑意中带着丝丝雷光。
这个年纪能在剑道上走出那么远,在哪都可以被称作一声天才了。
可惜她面前的是天生剑骨,由剑入道的边关月,几剑就破了狄宣娇的攻势。
像是逗闷子一样,边关月用最纯粹、最正大光明、最霸道横行无所顾忌的剑意把狄宣娇的剑意打压得不成样子,雷霆被迅速击散,战意也被冲淡。
又是过了十几招,狄宣娇咬牙看着边关月,她不愿意输得那么容易,凌空踏起,一剑劈下!
雷光闪烁。
整个擂台都被雷光所笼罩。
剑未至,带着狂暴的剑意已经来到面前,边关月皮肤感受到了刺痛的麻意。
她快,边关月更快,腾空而起,剑光穿过漫天雷光,浮光剑直刺狄宣娇面部。
空气炸裂。
狄宣娇闪躲不及,堪堪侧身,落到了擂台上,但脸上还是多了一道剑痕。
边关月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狄宣娇,微微一笑,快到极致的剑光将狄宣娇扫下台,和前人不一样的是狄宣娇自己一个翻身勉强站住了,不是躺着下台的。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看到狄宣娇剑意狂暴但中正,就知道对方品行还不错,不至于把人家打成猪头。
大不了她去揍她哥哥,也算是给烛黎出气了。
狄宣娇用手擦过脸上细细的剑痕,抬首看向边关月,“敢问阁下剑道叫什么?”
边关月一怔,旋即一笑,“乃我自创,还未命名。”
比武招亲的魁首已经出来了,烛黎等人却还迟迟没有出现,裁判只好站出来主持,讲了几句你好我好荒漠好的客套话,让前三名进入城主府等待女王归来。
边关月发现台下多出许多生面孔,递给云黛兮一个眼神,便不再关注,和第二名第三名去了兰堇城城主府。
云黛兮奴真刘海粟三人极为热情地“邀请”刚来到兰堇城的客人去无人小巷做客,期间竹箫带着一身血煞气接替了云黛兮三人的待客任务,尽职尽责地招待客人们。
城主府不比女王府邸的规模,前三名入住的是客房,边关月怕自己出去坏了烛黎的计划,只好待在城主府中。
主要是她也挺危险的,一出门说不定就遇上了袭杀,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等着云黛兮三人或是烛黎来接她回去。
兰堇城城主是个附庸风雅之人,花园中姹紫千红,边关月把浮光剑扛在肩上,和本命剑一同赏花。
第三名被边关月揍怕了,也可能是因为心里有鬼,进了城主府以后就不知所踪。
第二名的狄宣娇倒是鬼鬼祟祟地跟在边关月身后不远处,脸上的伤还带着边关月的剑意,伤势不严重,只是破了个细细的口子,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里面的血肉,只是伤痕上弥漫着霸道至极的剑意。
这伤要是边关月不出手,就得找个高阶中修士拔除伤痕上的剑意,或者一直熬着,等剑意自行消散也可以。
边关月猛地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了狄宣娇慌乱的表情,心里好笑,面上稳得住,“找我有事?”
狄宣娇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犹豫地看着边关月。
边关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想让我拔除伤痕上的剑意,这也不是不行,就得看你的诚意了,当然你也可以泡温泉的时候恢复伤势。”
“伤势不等人,灵石也不等人。”
不过能拿出来做彩头的温泉效果应该麻意那么好,听竹箫说,她去过的那个温泉是烛黎的私产,从前还未有人泡过,全便宜她了。
狄宣娇听到这话,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手镯里拿出来一个乾坤袋递给边关月,“给你。”
边关月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好家伙,几十块极品灵石。
“用不了那么多。”
巫崇城城主的妹妹是不是有点傻?拔除个剑意而已,哪里用得上那么多灵石,几块极品灵石就能在荒漠请到元婴修士帮狄宣娇了,更不要说狄宣娇是一城城主的妹妹,家里肯定有元婴期坐镇。
她也没想到狄宣娇那么实诚,这个乾坤袋里的极品灵石估计就是狄宣娇的全部身家了。
荒漠修士的灵石那么好赚的吗?这让边关月也想摆个擂台,她不多赚,就赚个拔除剑意的灵石就行了,要不然找找那个第二名,问他需不需要拔除剑意,她不多要,十块极品灵石就够了。
就在边关月想入非非的时候,狄宣娇揪了揪衣角,低着头小声开口说道:“我想请你教导我剑法。”
“你我走的不是同一条剑道,我如何教导你?”边关月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把乾坤袋塞给狄宣娇,诧异说道,“什么灵石该赚,什么灵石不该赚我还是知道的,我坑蒙拐骗,但我不误人子弟。”
狄宣娇急急忙忙说道:“你是我见过在剑道上走出去最远的人,我想向你学习。”
修真界天才很多,但分给剑修的天才就不是那么多了,有些修士终其一生都参透不了剑意,摸不到剑道的边,毕竟边关月有且只有一个。
在做人方面她做得不怎么样,但在剑道上,她确实走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远。
要是雇佣边关月揍人什么的,边关月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坑狄宣娇一笔大的,但教导别人还是算了吧,她就不是这块料。
边关月勉强夸了狄宣娇几句,“你已经很不错了,剑意虽然稚嫩,但已经有了雏形,沿着走下去也未尝不可,何必去学别人的路呢。”
这也是她基于过往得出的感悟,一百个边关月加在一起都不会变成一个傅青主,她把青玉剑意学得再像,也不是傅清梧想要的徒弟,所以何苦来哉呢。
“我的道只能由我自己来走,别人学不了。”边关月眉宇之间一派云淡风轻,傲气却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学了剑仙陆求败的不败剑谱,也不会把自己变成下一个陆求败,她只会是边关月。
狄宣娇看了看她高高昂起的脑袋,默了默,觉得她误会了,只好实话实说,“我并不上要改投他道,我只是想向你学习如何领悟剑法的核心,我总是不得要领。”
修士的道心如何不崩溃?那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死也不回头,如果狄宣娇看到边关月的剑道好,而改为学习边关月,抛弃自己的雷霆剑道,而还练什么剑?
“……哦。”边关月一点也不尴尬,也不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反而又觉得狄宣娇眼光不好,“那也教不了你,我有剑骨,我天生就知道剑道该怎么走。”
“所以你这样的庸……咳咳,你这样的普通剑修想要直指大道,就只有一个法子,照着剑法挥剑,当个苦修士,挥上几万次,然后尽人事听天命,说不定你就开窍顿悟了。”
狄宣娇本来还认真听边关月讲普通剑修该如何修剑,但是越听越不对劲,眨巴眼睛看着边关月。
边关月抬了抬下巴:“我又没做过普通剑修,我怎么知道该如何修行。”
她就是那么的天才,怎么会知道普通人的世界。
“你自己的剑道当然你自己去摸索,问我有什么用。”边关月还埋怨起别人了,她转身就走。
走出去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对上狄宣娇傻眼的目光,指了指她怀里的乾坤袋,“你还要我拔除剑意吗?”
狄宣娇自小都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一心只知修行,所有恶意都被狄天川挡在外面,还真没见过边关月这种人,张扬肆意,随心所欲。
一时之间脑子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点头。
边关月也不等她说什么,朝着狄宣娇怀里的乾坤袋勾勾手。
真是的,那么大一笔灵石就在她眼前,差点就让她违背本心,欺负老实人了。
不过作为巫崇城城主的妹妹,她小小地坑一下没关系的吧?
“承惠十块极品灵石。”
没见财起意把人打劫了,她还真是善良。边关月自我肯定。
狄宣娇愣愣地拿出十块极品灵石递给边关月。
边关月毫不客气地接过,两指并拢,随手一挥,就带走了狄宣娇脸上剑痕处的剑意。
灵石使她见钱眼开,好心地嘱咐了句,“就那么点的伤,也不用吃什么灵丹妙药,灵力运行一个周天就行了……嗯,不用谢我,应该的。”
边关月收起灵石,不再管狄宣娇,生怕自己看见人家的乾坤袋就心动不已。
她大步向前走,快走出拐角的时候,打了个响指,朝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
烛黎和狄天川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便不再隐藏,显露出自己的身形,皆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边关月。
其实他们两人在狄宣娇掏出乾坤袋的时候就来了,边关月眼珠子一转,烛黎就知道她要作妖,就阻止了狄天川要出去的动作,就想看看边关月能干出什么事来。
边关月也没有辜负烛黎的期望,她愣是为了十块极品灵石,就差把狄宣娇忽悠成傻子了。
本来就输了比赛,现在还被盖章说是庸才……普通剑修,搭出去十块极品灵石,还什么都没学到。
不怪狄天川一脸复杂表情地看着边关月和狄宣娇,他也觉得自己妹妹不怎么精明了些,但一上来就忽悠傻了是不是不太好?
边关月见两人露出真身,就警惕地看过来,想让她把吃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想都不要想!
烛黎看见她这个抠搜样就头疼,住在府邸里的时候,她亏着她了吗?
边关月收起表情,拱手恭贺道:“女王同喜,看来我们都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她在看到狄宣娇进了决赛再成了第二名的时候,就隐约猜到巫崇城城主就算不是烛黎的人,也应该和她达成了合作,当然也有可能狄宣娇就是个弃子。
所以她才小小地坑了一笔,没有竭泽而渔,万一大水冲了龙王庙,以后坑谁去?
烛黎换了身衣服,但身上的血腥味一点也没消散,在看到边关月的时候眉眼才柔和下来。
“同喜。”烛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声音温和,“能看见胜者是你,我很高兴。”
一旁走到傻妹妹身边的狄天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他控制着眼神没看过去,但眼中的惊讶一点没少。
他也算是了解烛黎的为人 ,女王平日里笑得妩媚,看着满是风情,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张假面罢了,看到边关月的时候却愿意真心地展颜一笑。
昨日他就发现了烛黎对边关月的不同,现在更是确定边关月的特殊。
他摸了摸狄宣娇的脑袋,眼神颇为怜悯,傻妹妹,这场比武招亲的胜利本就不该是你的,现在也算输得心服口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狄宣娇皱眉不解地看向狄天川,却被狄天川安慰似的揉了揉脑袋。
不远处边关月不怎么矜持地笑了笑,“我一般不说大话,我说的都是我能实现的,受了女王如此大恩,我若是连那么小小的胜利都做不到,那女王你岂不是亏死了?”
烛黎:“嗯,你做到了,我没有亏。”
边关月笑得愈发不值钱,连连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都是小事情嘛。”
其实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得瑟地掐着腰。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烛黎此刻非常好说话。
本想说不用了的边关月发现自己还真有一件事要告知烛黎一声,“那个去沙漠温泉的名额,我想转让或者卖给别人。”
烛黎顿了顿才点头应好,“你的战利品,理应你自己处置。”
边关月眼前一亮,朝着狄天川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狄城主想不想胜利的成果更大些?”
这不就有个狗大户吗?站队胜利,有了从龙之功,烛黎难不成还能亏了狄天川不成。
“你是说,你的名额?”狄天川不是傻子,听到刚刚边关月烛黎两人的对话,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对。”
上次烛黎带她去的温泉已经把她里里外外都冲刷了一遍,一些暗伤也被治好,效果比洗髓伐骨要好得多,她现在非常清灵,不需要再去一次。
“当城主的,除了庶务,要紧的还是自己的修为,狄城主你的修为还是有点低了,这个名额对你来说正正好。”边关月摸着下巴说道,“都是自己人,你又是个大户,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口价,五百极品灵石和五斤甘霖茶。”
狄天川直面边关月以后可算是明白了她的难缠之处,边关月没有狮子大开口,她给出来的价格确实虚高,像是五百极品灵石就有点高,她还加上了五斤甘霖茶,可这东西在外面珍稀,对城主来说并不珍贵。
但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若是去了拍卖行或是卖给别人,这个价格也是可以接受。
如此一来,狄天川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他自己不用,给其他人用也是极好的。
狄天川苦笑着摇头:“晚间我就让人把东西送到你的住处。”
边关月打了个响指:“爽快。”
在女王的眼皮子底下,一桩买卖女王名下温泉的名额的交易就那么完成了。
她转向烛黎,眉开眼笑,“见者有份,这样我就能先把你给我用的灵石丹药还上了。”
上次在太隅沙漠,烛黎没有给边关月用那么多灵石,但也得有上百块极品灵石的量了,再加上各类丹药,边关月刚到手的五百一十块极品灵石就得去掉一大半。
烛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竹箫让我接你回去,她们杀了离火鹿等你回去。”
“马上走,等我打个招呼。”边关月只好朝着她的顾客摆手再见,“回见啊!”
说完她跟着烛黎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狄天川和狄宣娇这对兄妹在别人家的城主府大眼对小眼。
看到妹妹眼里纯粹的不解和干净,狄天川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喃喃道:“傻点也好,亏得不多。”
走出兰堇城城主府,两人并肩而行,红衣相映成趣,并没有引来人围观。
街上一片凄清,路上根本没有几个行人,商铺也没有开门迎客,整座城都安静下来。
边关月看了看身边人,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也算是普通人的智慧?”
第25章 枯木逢春
底层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这段时间荒漠无车给风声鹤唳,暗潮涌动,到处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 兰堇城的民众也不想自己成为大人物斗争中的炮灰,那就只好关门关窗躲在家里, 祈祷打架的修士不会砸了自家的房子。
这个世界终归是凡人更难些。
边关月用胳膊肘去碰碰烛黎, “哎, 女王大人,你看到你治下的民众如此胆小有什么想法吗?”
荒漠人脾气暴躁, 一言不合就开打,但那是修士,不是为生计奔波的凡人。
烛黎瞥她一眼:“所以你愿意把你剩下来的灵石送给他们吗?”
反将一军,边关月卡壳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最多给二十块极品灵石,我这可比巫崇城城主他妹妹大方多了。”
她至少得还烛黎三百块极品灵石, 剩下二百还得分给云黛兮几人,最后到她手里也不剩下多少了, 只能分出来二十块。
“……不用你那点东西, 自己留着吧。”烛黎一时之间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上面来的,但还是顺着说下去,“我会让五城城主减免三年的税。”
就边关月那个小气样,拿了她的东西,还不得被她记仇。
“还有, 放过狄家兄妹吧,坑坏了, 你去当巫崇城城主么。”想要什么,直接来找她不就行了。
“什么坑不坑的, 我那是合理做生意。”边关月也不在意,嘟囔一句之后就快步回到女王府邸。
回去之后没多久,狄天川就派人送来一个储物手镯交给边关月。
储物手镯算是白送的。
边关月这人爱得瑟,拿着东西迫不及待地回到偏院,把所有人都叫到身前,连竹箫也被叫过来了,打开储物手镯,把五百块极品灵石全堆在石桌上,双手一摊,“当当当当!”
一瞬间偏院就被纯粹,清灵的灵气充满,在场的人都觉得浑身一轻,皮肤毛孔都在欢呼。
极品灵石中的杂质几近没有,五百块极品灵石堆叠在一起,泛着光,让人目眩。
边关月掐着腰得意洋洋:“咱们发财了!我就说了,跟着我吃香喝辣!”
奴真和贾小宝两个小的当即欢呼雀跃起来,一点都不脸红地吹嘘着边关月,“关月姐姐最厉害了!”
边关月丝毫不害臊,昂起的脑袋抬得愈发的高,大手一挥,“现在开始分赃!”
“好耶!”
云黛兮嘴角抽了抽,这场面怎么看怎么都像山大王在和下面的小喽啰分财宝,两个捧哏在旁边大呼小叫,还有个凶神恶煞,板着脸不说话的刀修侍卫守在一旁。
竹箫站在她身边,好笑说道:“这样很好不是吗?”
云黛兮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回道:“如此的好又能好到什么时候呢。”
荒漠对于边关月来说是西逃的终点,却不是她往后的终点,她心里烧着火,早晚杀回去,荒漠留不住她,和女王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不是边关月赢了比武招亲,她就会成为女王夫婿的。
竹箫明白她的意思,清秀的眉眼眉眼丝毫不悦,声音潺潺如溪水,“这样的人总是会吸引着旁人来飞蛾扑火,就像你从中域来到荒漠只为了助她一臂之力,而主人也不会强求。”
云黛兮冷下脸,正要说什么之际,就被凑过来的边关月一把塞过来满怀的灵石,愕然抬眼,就对上边关月故作皱眉的眼睛。
“想什么呢,分赃都不激动,你什么时候学了西域的那些苦修士?”
说完,边关月也没要云黛兮回话,把三百块灵石装进储物手镯里恋恋不舍地递给竹箫,一脸的心痛到不能呼吸,“这些都是还女王的债,快拿走。”
再不走,她就要后悔了。
竹箫没有走,好整以暇地看着边关月,讶异问道:“不是说见者有份的吗?我的呢?”
贾小宝用不上灵石,给他一个拿着玩,边关月和云黛兮三人平分两百个极品灵石,每人五十块,边关月共有五十九块,从未觉得自己的腰包如此鼓过。
听见竹箫的话,边关月万分不情不愿地拿出十九块灵石给她,“给你。”
还是坑狄天川坑少了!找个时间再把狄宣娇揍一顿!
竹箫没有客气,直接拿出来,对着边关月盈盈一笑,“多谢边姑娘的慷慨。”
“不谢。”边关月闷声说道,“但是你要再不走,我就控制不住我想打劫的手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
目送竹箫的背影消失,边关月一脸郁闷,“还真走啊?真不客气。”
云黛兮收起灵石,闻言给她一个眼神,“不然呢?等你抢回去啊。”
边关月看着这人说完就走,光留给她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等关上房门以后,才看向奴真,“谁又惹她了?”
奴真咬着嘴里的极品灵石,不在意地说道:“除了你,一般人不会把黛兮姐姐招惹生气的。”
像她,虽然很想和边关月贴贴什么的,但是又云黛兮在的话,她就会从心地远离边关月。
“……还是我的错了?简直不可理喻。”边关月像只横着走的螃蟹一样,气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四十块极品灵石能够她修炼很久呢,才不想搭理这群喜怒无常的女人。
不过她还是敲开了各自的房门,把甘霖茶每人分了一斤,贾小宝的那一斤被边关月克扣了,只给他稀释了一小壶尝尝味道。
小孩子喝那么多的茶,容易睡不着觉。
*
在竹箫把储物手镯拿到烛黎面前的时候,烛黎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她还挺有原则。”
竹箫饶有兴趣地看着烛黎,“如果她不是这样,主人还会对她感兴趣吗?”
如果边关月和其他人一样臣服于烛黎的权势,如今边关月的待遇可不是这样,偏偏烛黎有多边关月刚到手五百极品灵石就给她送过来三百的行为感到不满。
所以就算是自己主人,竹箫也想说一声,“主人,你很难伺候啊。”
她不只是想,而是已经说出来了。
烛黎轻飘飘地斜睨竹箫一眼,“你现下愈发的大胆了。”
“主人教的好嘛。”竹箫并不怕她,两人在这空荡荡的府邸里互相陪伴了无数年,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别学边关月说话,太讨打了。”烛黎说道。
竹箫说话的语气和边关月像了九成九,这是故意逗烛黎呢。
“我学的不像吗?”竹箫惊讶问道。
就算因为学得太像,听着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才觉得拳头硬了。
烛黎给出的眼神表达了一切。
竹箫感慨:“到底是同人不同命啊。”
“你很闲吗?给完东西,可以走了。”
竹箫笑眯眯地离开,又被烛黎叫住,“等等,你把这五十块灵石还给边关月,告诉她,我觉得二百五十这个数字就很好。”
传说栖灵大陆上某个皇朝的皇帝发布通缉令,要某个人的头颅,给出一千上品灵石的价格,榜文一贴,就立马有四个人说是自己杀了那个人,皇帝再三确认,四人仍旧坚持说是自己杀的,皇帝问道:“四个人分一千上品灵石,每个人能得多少?”四人齐声说:“二百五。”皇帝大怒:“把这四个二百五拖出去砍了!”
原来那个人是皇帝的手下,他被人杀了,皇帝想要找出凶手,就设计了这个局,还真有四个二百五钻进圈套。
自此二百五这个数字就流传起来,成了骂人的话。
事情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自从千年前开始就有这个说法,从青州那边流传过来的,想来是青州哪个皇朝发生过的事。
竹箫一言难尽地看着烛黎,她以前还不知道烛黎还可以幼稚成这样,但她没拒绝。
荒漠苦寒,除了不安分的修士打架以外没什么热闹可以看,女王大人难得童心未泯,她说什么也不能拒绝。
第二天边关月手里多出五十块极品灵石,但她并不高兴,反而眯起眼睛看着竹箫,“女王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二百五十这个数字吉利而已,边姑娘不要多想。”竹箫大概猜到烛黎事怎么想到,但她就是不说。
边关月收起灵石,脸上的怒气烟消云散,“帮我转告女王,就说我多谢她的慷慨,等我下次有钱了,再送她二百五十个下品灵石。”
竹箫笑着摇摇头:“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转达,还是你自己告诉主人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竹箫还是懂的。
“走了,别送。”
边关月关上偏远的门:“我也没有要送。”
*
三日后是比武招亲前三名出发去太隅沙漠的日子,和上次边关月去时不一样,这次有人全程护送。
边关月还是来了,当然她不是出尔反尔,拿了灵石不干事。
她就是想打个顺风车,去太隅沙漠练剑。
这几天她越是练剑就越是觉得不对劲,仿佛又回到了无极道宗的时候,拿到一本剑法,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剑该怎么练,剑势剑意是什么样子的,一下子就直指核心,可她就是觉得飘呼呼的,脚没能踩在地上。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修为的时候能沉得下心,练的剑也作为纯粹。
然后边关月开动她聪明的小脑瓜,还真被她想到一个好法子,她要去太隅沙漠外围练剑!
这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本来奴真也嚷嚷着要来的,但她一个比剑修还要脆弱的身体去沙漠干嘛,喂虫子啊?镇压她的起义声以后,边关月一锤定音,她自己去就行了,不用人陪着。
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友人身后不能举剑的废人,她一个人打十个奴真都没问题,安全有保障,那么危险的地方不适合带奴真去。
现在她正在忽悠狄宣娇,“极致的环境,刻苦的练剑,才能修行到极致,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重力道场,就是这个原因,当练剑摒弃了外部条件的干扰,回归本真,练出来的剑也就更纯粹,也更接近剑道的本质。”
狄宣娇回家以后被狄天川耳提面命,让她以后离边关月远点,说什么都不要信。
但显然她记吃不记打,听着边关月的吹嘘,眼神已经变得迷瞪,看向边关月的眼神非常崇拜。
倒不是崇拜边关月,而是崇拜边关月对剑道的理解,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一旁从狄天川手里拿到名额的狄家旁系欲言又止,但对于修行极为痴迷的自家小姐,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去往太隅沙漠的时候一定要看好狄宣娇,不要跟着边关月跑了。
他是真的害怕自家小姐因为边关月几句话而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地跟着边关月走了,狄天川他能疯,作为没看好小姐的他也得疯。
边关月自是注意到了狄家旁系哀怨无比的眼神,不过她没有理会,人无聊的时候,就会想动动嘴巴说些什么。
而说什么信什么的狄宣娇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边关月还没有见过那么好忽悠的人,一时兴起,就多说了几句。
边关月看了看人,“咦,老二去哪了,还没有来吗?”
她的话题跳跃性太强,和她没有太多聊天经验的狄宣娇愣了愣才回答道:“他好像把名额卖出去了。”
本来还想把人打一顿坑一笔的边关月勉强点点头,“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用不上好东西就卖出去,不算太傻。”
“我哥哥说他是别人派来的打手,就算赢了,名额也落不到他手里。”狄宣娇实诚说道。
边关月默了默,这也是忽悠傻姑娘不好的一点,太认真了太老实了。
她难道不知道老二是打手吗?就是因为知道才想把对方打一顿坑一笔的啊。
老二与其说是冲着烛黎和温泉来的,倒不如说冲着边关月来的,只不过他不算废物,而边关月却比他强的太多,万般算计和阴谋都没处使,边关月的剑可以横扫一切阴谋诡计。
边关月负手而立,喃喃自语,“有点憋屈,亏大了。”
没能再打老二一顿坑一笔,总觉得比给烛黎二百五十块灵石还要亏,还是亏得特别大的那种。
没一会,代替老二的人就来了,是姑墨城城主的儿子,看来这个名额也是胜利者的战利品,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手里抢来的了。
至此,温泉名额又都落到了荒漠出身的修士手里,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次太隅沙漠之行是由兰堇城城主亲自带队,他面容严肃,“太隅沙漠不用本城主多说了,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地方,若是谁擅自离队遭遇了不测,那只能说一声命该如此。”
“再者,我们要去的地方已经算是深入沙漠,这个时间虽然不算沙暴期,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希望各位谨慎小心些。”
竹箫作为女王的代表也来了,不过她没有跟兰堇城城主抢夺主导权,而是站在后面对边关月眨眼睛。
一行人坐上了马车出城,途径槐休城、巫崇城,然后来到了太隅沙漠,下马进沙漠。
拉车的马是低阶妖兽,还是生活在西域、荒漠等干燥之地的品种,还没靠近太隅沙漠就开始嘶鸣,一副躁动不安,恨不得马上逃离的样子。
边关月落到后面,竹箫和她并排而行,就听她说,“还是对太隅沙漠很感兴趣。”
竹箫闻言,忍不住看她,“主人年少时也和你一样,对太隅沙漠充满好奇心。”
她的本意是阐明烛黎和边关月的共同点。
边关月想起上次烛黎带着她来太隅的场景,烛黎明显是把她的话当成了大放厥词,没想到烛黎以前也对太隅沙漠好奇心旺盛。
难不成……烛黎怕她偷沙子?
边关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和她不一样,我正年少时。”
她年轻着呢,一些修士在她的年纪都还没有成名,可见她还是胜了烛黎一筹的。
竹箫反应过来:“……”
这俩人真的是撮合不了一点点!
一个借着她说对方二百五,一个说另一个年纪老……还能不能好了!
三岁孩童都比她们俩人成熟。
月老来了,也得把她俩一个放荒漠,一个放南边的黎州,隔得远远的!
她只是个小小的侍女,已经很尽力了。
“你可以把这句话当着主人的面说,我不介意的。”竹箫深呼吸一口气,“还有,主人的年岁对于修士来说,还是年轻人。”
毕竟上千岁的修士再举办什么比武招亲,说出去也不好听,跟找面首似的。
沙漠里的太阳异常毒辣,边关月感受着灵力的流失,无所谓地摆摆手,“修士不必如此在乎自己的年纪,越老越吃香嘛。”
竹箫不打算为烛黎解释了,再说下去,她怕主人就成了老牛吃嫩草之人。
还好主人没有亲自来,要不然她怕主人生气起来把边关月挂在荆棘上暴晒。
荒漠女王脾气和她的容貌成正比,而边关月的那张嘴可以点燃任何一个暴脾气,以往烛黎还是为边关月这个千里马压住脾气了,要不然换个人,要不是雇主宰了边关月以绝后患,要不就是边关月干掉雇主,实现黑吃黑。
边关月和竹箫一行人不是一个目的地,她只是要在沙漠里练剑,并不用完全深入探索太隅沙漠。
双方走出一段路程以后在一片绿洲前分开,边关月不知道从哪找出一个手帕,朝着一行人挥了挥,眼里泛着水光,声音里饱含着丝丝不舍,“一路好走啊。”
“最多四个时辰之后,我们又能见面了,所以你在作什么怪呢?”竹箫咬牙切齿说道。
还是一副送他们上路的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一意孤行,执意找死呢,没看见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明明妖是边关月作的,为什么她却觉得那么丢脸呢。
边关月收起表情,不再玩世不恭,只是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动听,“修士不信命,只信天赋和勤奋,你们天赋已经落了下乘,可一定要努力泡温泉啊!”
兰堇城城主带着人加快赶路,生怕离得近了,又能听到边关月的诛心之言。
真好玩。
她以前也这样捉弄过无极道宗的同门,只不过大宗门的弟子还是太规矩了些,哪怕是师弟师妹也跟个小老头似的,反应一点也不好玩,还没有她在荒漠只有几面的“熟人”反应来得有趣。
看不见人背影以后,边关月走进绿洲,掏出茶壶,往里面放了几片普通茶叶,用灵力加热茶水,细细地品着,在识海里翻着楚滔的手札,喟叹一声,“此间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任由懒骨头发作一会,边关月走出绿洲,执起浮光剑。
火辣的阳光下,剑身上泛着清冽寒光,边关月甚至可以看清自己的半张脸。
“好浮光,咱们该练剑了。”
边关月把自己完全当成初学道练剑的凡人,和太阳,沙子相伴,孤独地挥剑。
百遍,千遍,万遍。
任由自己汗流浃背,手臂酸疼,边关月却是流露出一个澄澈欣喜的笑容。
就是这种把全部献给剑道的感觉,这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践行自己的剑道,而不再像之前一样飘忽不定,看着一日千里,实际越走越偏。
她第一次练起陆求败的《不败剑谱》,招式还是那些招式,却走出了和陆求败不一样的剑意剑道。
陆求败是以出剑就铺天盖地,光明正大的不败剑道,向世人宣告他的无敌,而边关月则是一往无前,无惧无畏,披荆斩棘也要向死而生的道,带着孤绝,也带着绿意盎然的勃勃生机。
她更像是孤独地证道,宁愿玉石俱焚,也要坚持自己,往前走出自己的路,哪怕中途倒在在这条路上,也不愿意将就,不愿意妥协。
可是事无绝对,边关月相信天无绝路,她会向死而生。
她想到了自己的剑道改什么名字了。
逢春剑道。
枯木逢春,向死而生。
边关月仰天大笑,快活极了,都笑出来了眼泪。
这一局不管是谁在背后操控,可赢的人终归是她。
想必那个幕后黑手也想不到她被赶出了中域,成为丧家之犬之后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还能爬起来,找到了自己的道途!
而她也相信自己会赢了一次又一次。
正在狂笑不止的边关月乐极生悲,被突然飞扬起来的沙子糊了一脸,大力呸呸呸地吐出沙子,正要大骂时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妖兽虫子往太隅沙漠边缘奔袭而来,整片天地都被妖兽占满,方向是荒漠五城。
而竹萧一行人在前面使劲狂奔,生怕自己成了兽潮下的亡魂。
“……疯了。”
第26章 一剑惊天
边关月根本来不及等竹箫等人, 利落转身,拔腿就跑。
可能是在生死面前潜力是巨大的,没多久竹箫一行人硬是靠着两条腿追上了边关月。
各个灰头土脸, 本来共有十五个人,现下只有九个人回来, 那六个人不用说就知道已经葬身沙漠了, 倒是去往温泉的三人被保护得好好的, 虽是狼狈了些,但性命无忧。
边关月一边玩命跑, 一边大吼,“你们干了什么!?”
别说太隅沙漠的妖兽暴动是他们引起的,要不然的话,边关月铁定在他们身上试试自己刚命名的逢春剑道!
竹箫不复之前的安静秀美,脸色苍白,肩膀处有个硕大的牙印, 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骨头,还在滋滋往外冒血, 但逃跑的步伐没有慢一点。
“无妄之灾!”
没人再说话, 都在闷头跑路,如今特别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一条腿,生怕自己成了兽潮脚下的亡魂。
那么大的动静,最临近太隅沙漠的赫安城不可能不知晓,远远地看见烛黎一袭红衣站在城墙上。
夺命狂奔终于跑到城门前, 开了一条细缝,让他们挤了进去。
边关月靠在城墙下差点没站住, 一个打滑跌落在地,大口喘气, 她第一次直面如此震撼的兽潮,不能说是害怕,只感觉到了刺激。
个人武力再强的修士在遇到如此庞大的兽潮时,第一想法也是不可力敌,赶紧跑路。
没过多久,云黛兮三人就找到她,看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妖兽怎么会暴动?”
荒漠五城三面都被太隅沙漠包围,唯有一面连接着荒树林,要是被妖兽攻破了城门,五城的人跑都跑不掉。
云黛兮一脸凝重,“说是太隅沙漠深处出了问题,引起妖兽躁动形成兽潮往外逃离,万幸你跑了出来。”
以前太隅沙漠也发生过兽潮,不过那都是小规模的,如此铺天盖地的兽潮还是第一次,要是边关月刚刚跑不出来,那就很难再跑出来了。
边关月沉声说道:“你们先去城墙上帮忙阻击兽潮,我随后就来。”
如此情境下,想活命就得联手抗敌。
“好!”云黛兮三人也没有推辞,她们这段时间都在生活在烛黎的庇护之下,为荒漠出力也是应该的。
边关月拿出极品灵石快速恢复灵力,来到城墙上时烛黎仍在,只是嘴唇发白了些,如果不是有她和护城大阵在,赫安城根本抵挡不住。
城外妖兽尸体遍地,血流成河,可血腥味没能让后面的妖兽畏惧,反而让它们更加发狂,更加暴躁地冲击赫安城,想要踏平一切。
因为有烛黎的庇佑,城墙上的修士伤亡很少,更多的是把灵力消耗完脱力,换上其他人。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边关月抽出浮光剑就开始挥剑。
和练剑不一样,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每个人都化身成屠夫,力求多杀一些发狂的妖兽。
边关月已经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剑,只记得自己用完了三块极品灵石才堪堪守住自己的城头。
平时散漫成沙的修士在此刻也能拧成一股绳,竭力守住自己的城头。
边关月左边是云黛兮,右边是不认识的元婴大叔,还是个大呼小叫的话痨大叔。
“汝娘个腿的,这是谁在沙漠里撒春药了吗?!都他爹的发情了!”大叔骂娘又骂爹,可见气得不轻。
光看妖兽的表现,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双目猩红,躁动不安,可惜太隅沙漠的妖兽并不是因为发情,更像是后面有什么危险恐怖的东西在驱赶着它们,让它们不要命地往前冲击。
荒漠五城确实遭了无妄之灾。
大叔一个人杀敌寂寞,忍不住和边关月搭话,“道友你英武非常啊,看着年岁不大,可曾有道侣或是心仪之人?”
云黛兮看过来。
边关月一愣,被妖兽的血喷了一身,敷衍回道:“并无。”
这大叔想干嘛?
“没有就好啊。”大叔一拍手,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家里有九个女儿六个儿子,你看哪个就带走哪个。”
“我要是一个都看不上呢?”边关月一句话就安抚了旁边阴沉着脸的云黛兮,让她没有在大敌当前的时候痛击队友。
大叔满不在乎地说道:“那说明你们有缘无份。”
他就是看着边关月潜力巨大,若是不半途陨落,修真界必有她一席之地,往后也能照顾照顾他家,他就是个散修,若是出了什么事,家里十几口人怎么办呢。
看不上也就看不上吧,他儿子女儿长得那么好看,看不上是边关月的损失。
主要他不是专门盯上边关月一个人,他从此发现家里孩子泛滥成灾以后就开始广撒网,想给孩子找个依靠,被他问过的修士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也不缺边关月一个。
边关月看清他的态度,好笑问道:“要是我都看上了呢?”
大叔手一挥,豪迈道:“那就都带走,只要你养得起!”
边关月一时无言,总觉得遇到了比她还荒唐离谱的人,有点输了。
“不了不了,我这个人特别穷,存不住灵石,养不起那么多人。”
边关月一下子就婉拒了,养着一群人吃她的灵石,这和要边关月的命有什么区别?剑修都是穷鬼,她也不例外,给自己和本命剑用都不够呢。
大叔也现实,一听边关月没灵石,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改而和边关月讨论起什么样招式砍妖兽最省力气,还和她说起他这些年物色的女婿,告诫她什么样的修士不能要。
边关月听得津津有味,像是大叔这样有点修为却没有厚实家底的修士见过的人才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什么奇葩都能遇见,比如大叔想投资天才,但也有想吃大叔他家软饭的。
有大叔在,机械挥剑杀妖兽也不那么无趣了。
从傍晚到黑夜再到天明,边关月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城头上。
天微微亮之际,城墙上只剩下利器刺入妖兽的声音,烛黎和几位城主也不见了身影,高阶妖兽被拦在了城外。
但也是有漏网之鱼。
边关月专注杀敌的时候就听见旁边大叔惊呼一声,随即砸在地上,边关月下意识挥剑将化神中期妖兽挡住,未能再前进一步。
“快走!”边关月一脚将大叔踢走,就听见他闷声吐血,这一下直接把他踢昏迷。
边关月这才有时间抬头对面凌空飞着的是什么东西。
化神中期的金焰狮!
狮头人身,毛发上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浑身上下布满了狂暴的气息,看向边关月的眼神虽有几分清醒,但仍然充满着可怖的杀意和狂躁。
云黛兮脸色大变,想要过来帮忙,但被元婴期妖兽缠住,只得大喊一声,“边关月,不可力敌!”
若是以前距离化神只有半步之遥的边关月,云黛兮并不担心,打不过也能跑得掉,但现在的边关月就算再厉害也是金丹初期,和化神中期隔着三个大境界!
云黛兮本就鏖战一夜本就疲惫,分心之下险象环生,偶然看过来的眼神竟然带着祈求。
认识近十载,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而云黛兮也确实了解边关月,知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
——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之下是一颗宁死不服输,迎头而上的心。
边关月执剑不语,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金焰狮,眼里满是兴奋。
她好久都没有这样激动得血液都在燃烧的情况了,比武招亲上的战斗对她来说更像是检验自己练剑的成果,一点挑战都没有,提不起兴致。
而面对气势压人,眼神嗜杀的金焰狮,边关月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练剑总觉得不得要领,原来还是得实战,还是得有挑战性。
边关月低声笑道:“来吧,小狮子。”
面对弱小人族的挑衅,金焰狮眼中凶光大盛,恨不得立马撕碎边关月。
妖兽在元婴期的时候就可以化成人形,只不过妖兽大多不喜欢纯粹人形,喜欢保留自己的妖兽特征,金焰狮也是如此,但不代表他听不懂人话。
“放肆的人族,该死 !”
金焰狮愈发愤怒,嘶吼一声,朝着边关月冲过来,燥热狂暴的火焰拳汹涌而来。
灼热至极 !
焚烧一切!
边关月不躲不闪,提剑挡住,用力劈下一剑,才劈下这一拳。
心中万分冷静,拖下去只会拖死她,要速战速决才行,如若不然,才是要真的丢人了。
边关月握紧剑柄,紧闭双眼,将神识陷入识海。
回想起陆求败给她演示过的剑谱,豁然睁开眼睛,全力以赴,斩出自己的一剑。
极致的一剑!巅峰的一剑!边关月透支自己的一剑!
不败第一式!
杀 !
这一剑似要劈天开地,带着一往无前,横扫一切的气势,孤绝又,却又似乎可以看见荒漠难见的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不,不是似乎!
金焰狮砸在沙子上的尸体真的开出来了绿色根茎,五颜六色的花朵,颇具美感。
在边关月挥剑的那一刻金焰狮就察觉到了危险,他是发了狂的妖不假,可他不傻,只想后退,但跑不了,一瞬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淹没自己,淹没后面前赴后继扑上来的妖兽。
一剑惊天。
天地一静。
赫安城外被扫出一大片空地,在这一剑下,一时之间妖兽无一敢上前。
金丹初期杀化神中期,隔着三个大境界,十个的小境界!
越阶! 越大阶!
人族和妖兽两方都因为这一剑陷入了死寂,一动不敢动,一些人甚至呆呆地看着边关月,回不过神来。
最先发声的还是边关月的轻笑声,“这一剑……还算像样。”
嘴上说是还算像样,其实心里恨不得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就是那么厉害!
说完往地上一砸,用浮光剑撑着身子,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后紧接着不省人事地朝着云黛兮的方向倒了下去。
透支力竭,刚修好的经脉差点又被她震伤,好在之前泡的温泉把她里里外外大补了一遍,要不然她现在就不是昏迷那么简单了。
云黛兮掏出一张符钉在她守着的城头处,刚忙抱起边关月往城里跑。
城墙上的人才回过神来,负责统筹指挥的修士迅速让人补上她们两人的缺口,安排好了才敢大力咽咽口水,眼里的震撼丝毫不减,现在外面不要的天才都是这样的吗?
那么吓人的吗?!
*
边关月再醒来时已是黄昏,昏暗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一把撒了进来,照在边关月脸上,缓缓睁开眼睛。
回到了偏院。
她想要坐起来,结果动一下之后疼得边关月皱眉,见屋里没人,才“嘶”了一声,疼得龇牙咧嘴。
内视一看,经脉有些损伤,但问题不大,所以把她送过来的人也不知道喂她一颗丹药吗?就让她硬生生熬着?
边关月没法,只能调动灵气缓慢运转,一点点疗伤,才算没有那么疼。
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甘霖茶,她也懒得泡水,直接干嚼,吃了八两,内伤才好了七七八八,不过短时间边关月可不敢那么疯了。
再来一次,边关月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她在床上斜躺着,枕着胳膊,默默吐槽陆求败起名真不行,剑谱一共九式,数下来就叫不败第几式,一点剑仙的格调都没有,还不如她呢,像是逢春剑道多好听。
而且和其他的剑法不一样,不败剑谱每一式之间不是连贯,也不是从弱到强的顺序,都是单独的招式,而第一式就比第二式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的剑谱都不知道整理一下吗?差点让她这个后来者摸不清头脑。
屋里一个人实在无聊,边关月怕城外的兽潮还没有退去,缓过劲以后推开房门,就看见烛黎负手而立,身上动人的风情减弱,看着更像是冰冷无情的仙人。
听到脚步声,烛黎转过身,目光幽深地看着边关月,眼神复杂,眼中什么情绪都有,好一会才说道:“伤势还好吗?”
边关月感觉烛黎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个,只是话到嘴边换成了问她的伤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既然做了不说,她也懒得问,转而点头,“还行,没有大碍。”
在经历过自断经脉和丹田的重伤以后,边关月对这点小伤一斤看不上眼了。
“这就好,要不然我真的要愧对荒漠的英雄了。”烛黎看着边关月说道。
边关月愣了又楞,发现烛黎的眼睛确实是在看着她,颇感荒谬,指着自己问道:“这个英雄说的是我吗?”
烛黎轻哼一声,没有反驳。
边关月哈哈大笑,连连摆手,“不至于,真不至于,我又不是为了荒漠的民众,我只是觉得我能杀了那个小狮子,就动手了而已。”
她确实对凡人百姓和底层修士抱有怜悯之心,但仅限于不伤害、不牵连,遇到的时候也愿意施以援手,愿意出手相助惩恶扬善,但更多的就没有了,她可不觉得自己有普爱众生的救世主之姿,这是西域那群和尚的道。
杀金焰狮,纯粹是她乐意。
她不乐意,谁也逼不了她。
“再说了,荒漠对于英雄都那么草率的吗?就杀了头化神期的狮子,就成了英雄,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烛黎扬眉一笑,眼波流转,轻轻道:“我什么时候说荒漠民众选你当英雄了?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显然英雄是烛黎用来讥讽边关月的,又拿边关月自己说过的话噎住她。
没等边关月大声反驳,就继续怼道:“还就杀了头化神期的狮子,合着你是杀了五城一个城主呗。”
荒漠五城的城主也就化神期,还都是化神初期,就兰堇城城主是化神中期,还是个年纪两千多岁的老头子,狄天川还是用丹药堆积起来的化神,荒漠终归太小太偏了,根本没有真正的天才人物。
没想到边关月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这样说也不是不行,你的城主们没有金焰狮皮糙肉厚,不过我一击杀不了他们,死的就是我。”
这年头哪个修士不给自己留点底牌,要是扛住了边关月的全力一剑,之后边关月跑都不好跑。
像金焰狮这样疏忽大意,把边关月的境界当成她的战力的傻妖也不多。
“还算有自知之明,我还以为你对自己信心无穷呢。”烛黎淡淡说道,“不过你确实在五城出了名,金丹杀化神,荒漠第一天才也不过如此,因为你这一出,倒是让不少想要跑走的人又等了等,没有跑那么快。”
不是所有人都会和荒漠共存亡的,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兽潮,很多人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往荒树林的方向跑,无力跑走的也就真正的凡人了。
不过有了边关月横扫兽潮的一剑后,跑的人没有那么多了,毕竟这样的天才还没有跑呢,说明五城还是有救的。
边关月对那些着急跑路的人啧啧称奇,一时间忘了追究烛黎说她自负的事。
“兽潮退去了吧?”边关月不放心地多问一句。
既然烛黎在这,那就说明危险解除。
“两天前退去的,太隅沙漠深处可能发生了什么,妖兽恢复了神智。”
边关月觉得不对:“我睡了多久?”
“六天。”
“六天?!”边关月一瞬间反应过来,想明白了,“云黛兮给我下的药?那她不知道给我喂颗还元丹,就把我往这一扔?”
她刚醒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有云黛兮这么当朋友的吗?
“这个她倒是说了原因——怕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为了防止你再一次折腾断经脉,索性就让你先疼着。”
边关月讪讪,小声嘀咕,“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你们也应该对我多点信心。”
“这话你留着自己和她们说吧。”烛黎凝视着边关月,“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逞英雄,而让我亏了这桩生意,荒漠五城是我的责任,你为了报恩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你的道途无损,往后带给我的利益才能最大。”
“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活着一天,你就亏不了。”边关月认真保证道,这点信誉她还是有的,烛黎救命又给灵石,如此大恩,她得彻底还上了才能安心。
烛黎垂下眼睑,你不明白。
就像开始的时候烛黎换了自己要说的话,现在她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只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要说的话,烛黎离开。
边关月趴在石桌上沉思起来,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挺会气人的?要不然烛黎怎么看着那么冷淡,看她的眼神也蓄着火光。
没思考太久,偏院的门就被人撞开,是贾小宝抱着比他还高的东西踢门进来了,紧跟着云黛兮、奴真、刘海粟三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不少东西。
边关月也不说过去帮忙拿,急匆匆地质问道:“你们背着我出去溜达?”
她在这被喂药晕死过去,她们倒好,快快乐乐地逛商铺买东西,置她于何地!
一时之间,小院里没人搭理边关月,两个小的低头看鞋尖。
还是刘海粟怕边关月气得背过气去,才接话道:“没有背着你,上午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还在睡着呢。”
不常说话的人猛一开口杀伤力还挺强的,边关月拍桌子站起来,“我那是睡着吗?我那分明是人为晕死过去的,云大小姐,你就不打算和我交代点什么?”
“聒噪之人就应该安静昏过去,省得只会逞能。”云黛兮低头整理买来的东西,并没有去看边关月。
“什么逞能,我明明是知道我能杀了金焰狮才这样做的!”
“哦,这样就不算逞能了吗?”云黛兮终于直视边关月,眼神冰寒。
“……”边关月没话了,只别别扭扭地说道,“亏我晕之前还把自己往你那边倒,你就那么对我的。”
云黛兮冷笑一声,“我就该把你扔下城墙,让你跟妖兽逞能去!”
这个人就是没有心的!青玉仙尊当初让她修习无情道不是没有道理的。
见人真的生气了,边关月不再气人,期期艾艾地凑过去,抱住云黛兮的胳膊,软下声音地说道:“你也看得出来我的道就是不留退路,勇往直前,直至向死而生,突破桎梏,如果我退缩了,我真的还能坚持我的道?”
三千大道各有各的走法,这就是边关月的道,枯木逢春,向死而生。
她若是生出了退却之心,大道还走得下去吗?她还是她吗?
云黛兮垂眸不语,她总是有很多歪理,总是能说服别人。
第27章 别人家事
还没有把人彻底说服, 边关月继续加大功力,“云姐姐,咱们认识那么久了, 你还不了解我么,我这个人性子就是这样了, 做事莽撞, 只凭心意, 不考虑后果,所以才需要你帮忙看着不让我走偏路啊, 你生我的气可以,但万万不要气自己。”
她愿意说好话的时候没人能不为之所动,云黛兮也不行,只能看着边关月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声。
是在叹息自己永远吃边关月这一套,毫无抵抗力。
云黛兮注视着面前人的眉眼,“我就是因为了解你才怕哪天就收到给你收尸的消息, 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莽撞,以后做事之前三思后行, 可以吗?”
知道边关月做不到, 也听不进去,但她还是这样说了,因为她想不到其他话来劝边关月。
边关月见云黛兮态度软化,立马蹬鼻子上脸,“不要一副边关月就是听不懂人话的朽木的表情看我, 我是真的知道了,以后也不会那么鲁莽。”
不知道不行啊, 后面还有三个人对她虎视眈眈,如果她要说什么以后还继续这样, 那她今天就别想好了。
其实她心里觉得她们都太大惊小怪了,她既然出剑了,就说明她心有成竹,不会将自己完全置于危险的境地,受点小伤干掉兽潮中一个化神中期的金焰狮,太值了好吗!
只不过她还算有脑子,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于是就是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的表现,希望这事赶紧过去。
云黛兮深深地看着她,“希望你是真的知道了。”
边关月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赶忙转移话题,“你们这大包小包买的都是什么啊?下次一定得叫上我,我给你们出灵石拎东西。”
云黛兮没有揭穿她,只不过因着心神太过疲惫,这几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也就懒得再搭理边关月,扶额闭目坐在石桌前。
边关月以为自己讨人厌的功力更上一层,也就不敢去打扰她。
好在两个小的见小院重新归于安宁,很是热情地给边关月讲解她们买来的东西,其中大多都是荒漠特色、没有灵气的小物件和吃食。
三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地嘀嘀咕咕,边关月嘴里叼着肉干,悄悄走到云黛兮身边,往她嘴里塞了块肉干。
云黛兮睁眼瞪她,手里还拿着边关月塞过来的肉干。
边关月作怪似的向云黛兮弯腰行了个大礼,“多谢云姐姐一而再再而三,不计前嫌地救我小命,边某感激不尽,特此献上肉干以示诚心。”
“……哪能劳驾浮光剑主的尊腰给我行礼,要是被外人看到,我可不敢出门了。”云黛兮阴阳怪气地说道,但还是吃了边关月送过来的肉干。
这样说话的云黛兮才是边关月熟悉的,所以她也不装了。
边关月掐着腰,兴致高涨,“真的吗?我在荒漠那么受欢迎吗?外边的人是不是特别崇拜我?很有眼光嘛。”
正经不过三秒,又变成了在熟人面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看着让人手痒痒。
“对对对,现下五城哪有不知道你的人,就连凡人百姓也知道女王比武招亲得来的夫婿,是个年轻漂亮的剑道天才,满意了吧?”
对于凡人来说,什么金丹化神都太远了,就算再天才也没有这个概念,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女王和年轻天才之间的关系,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暧昧故事。
现在兽潮退去,五城安定下来,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已经开始隐晦说起女王和年轻天才之间的故事,比如美救英雄,年轻天才一朝落难,狼狈不堪,幸得女王垂青救助。
再比如女王和年轻天才早就已经住在一起,住的还是女王的后院位置,这叫偏院藏娇。
再再比如年轻天才为了报恩,也不想别人入了女王的眼,奋力拿下比武招亲的胜利,赢得美人归。
还有什么天才为了守护女王所守护的地方,浴血奋战,一剑惊天下……
民众的智慧和巧思在这一刻爆发起来,对烛黎和边关月两个人的故事产生了极大的创作欲望,在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上再加以润色,添加亿点点细节,就成了一篇有权有势有实力的女王和只有天资、容貌的天才相识相爱的爽文故事,有差距才有戏剧性和爽感,这一点五城的说书先生处理得很好。
荒漠五城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非常钟爱这个故事,酒楼茶馆到处都有说书先生,听众听得津津有味,代入感极强,觉得自己爽到了,恨不得自己代替边关月大杀四方。
奴真口才很好,兴致勃勃地给边关月复述这篇《落难剑修之扶摇直上》。
当然只有兰堇城的故事叫这个名字,毕竟在女王眼皮子底下,还是得低调一点,但在其他四城故事的名字就很露骨了,什么《通天途之女王垂青》,这还算正经的,还有不正经的,《女王后院的剑修》、《女王床榻上的天才剑修》……
听完以后,边关月没有生气,也没觉得是在编排她,就是有些若有所思,“咱们是一起过来的,合着他们这是不当你们几个当人看啊?你们不生气?”
编故事的人还厚此薄彼,她和云黛兮奴真刘海粟一起入的荒漠,马车把她们四人一起拉进来的,不能以为她名气大,就把其他几个不当人吧?
“说到底还是我太出众,让外面那些人看不见你们,罪过罪过。”边关月翘起尾巴,看起来很是自满。
云黛兮气急反笑:“这种好事还是你来就好,我们不需要,我可不想被编排成靠着裙摆上位的废物男,剑,修。”
边关月傻眼:“男的?不是,他们眼皮子就那么浅还是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我浮光剑主是个女修?”
见她着急,云黛兮稳住了,指了指旁边偷笑的奴真和贾小宝,以及面无表情但眼带笑意的刘海粟,“你自己问问?”
奴真在边关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对对手指,“你的消息传到凡人那里都不知道过了几手,有偏差也是正常的,凡人百姓理所当然地认为女王夫婿是个男的,而且东城和西城的说书先生说的不一样,有的故事里……你完完全全靠着女王才有的如今成就。”
“我和他们争辩,说天才剑修是个女修士,和女王也没有旁的关系,听故事的人都不信,还说我人小想的单纯。”贾小宝补充说道。
修士自修道起,越往后越是子嗣不丰,大道孤寒,难得知心人,也就不拘着必须是男女,男男女女怎么搭配都可以,但是凡间不一样,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百年之后烟消云散,还是更注重子嗣传承,所以也就默然了故事主人公是女王的面首,是男的,这样隐晦说一些□□情节也说得起来,客人也听得起劲。
总不能说女王和主人公之间清清白白,见面只说弄死哪个敌人吧?那还有人听吗?
主要是因为另一个主人公是女王,前段时间五城少了那么多人,女王威仪笼罩在荒漠每个人的头上,不好直接照搬过来,索性就说成男的。
说书先生之间也是有竞争的,东城的民众喜欢少年天才,说书先生就说剑修风流和春风得意;西城民众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靠着上位者走上人生巅峰,那就说夫婿靠着吃女王软饭,名满荒漠……
说到最后,超脱于边关月本人经历的故事早已经面目全非,这才是她们几个人回来那么晚的原因,总得把其他版本的故事也挺一遍吧。
边关月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故事里的人和我边关月有什么关系?里面的人是男修士,而我浮光剑主是女修,一点都不相干!”
故事归故事,和她没关系。
云黛兮见状笑道:“没事,你不用灰心,奴真和小宝为了你舌战七个说书先生,终于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女剑修,厉害的不得了,他们终于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也不敢狭隘地认为女修不能是剑修天才了,明日就重新说故事。”
边关月呆滞住,木楞楞地对上奴真和贾小宝邀功的眼神,她缓缓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月黑风高夜,得抓紧打孩子了。
再不打,孩子能上天。
揍完孩子,边关月郁气顿消,神清气爽地回房睡觉。
还是得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自己才能收获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边关月没急着去城中听故事,而是去看望了受伤修养的竹箫。
和假装中了虫毒降低敌人警惕心的烛黎不一样,竹箫护送狄宣娇三人回来的路上受了不轻的伤,最严重的还是肩膀上那个咬痕,淬着毒,所以活着回来以后,竹箫就在养伤。
边关月进来的时候,竹箫正拿着本书,靠在床头认真看着。
“看什么呢?”书的封面没有字,边关月随口一问。
“你说这个啊?”竹箫忍笑对上边关月的眼睛,“《床榻上的天才剑修》,写得还不错,你要看吗?”
边关月一副被天打雷劈的表情,急得跳脚,“我看什么看!污秽不堪!你一个堂堂女王贴身人,就不能看点正经东西吗!”
她不是接受不了成为故事主人公,羞恼的是因为这事被她们调侃揶揄,现在两个小的都能嘲笑她了,长此以往下去,她威信何在!
清清白白一个好剑修,穷是穷了点,但穷得有骨气,她辛苦悟道练剑,怎么能说成别人的功劳!
“还有,这玩意怎么那么快就写成书了?”
这才几天啊,怎么都出书了?你们荒漠人做事都那么着急的吗?
竹箫扬了扬手里的书:“是我养伤无聊,让别人给我抄成书的。”
边关月松了口气,那么辣眼睛的东西没有出书卖给别人就好。
“不过……”竹箫拖长音,笑语盈盈地说道,“不过也快了,毕竟你也是救了五城,大家还是愿意为你花点钱的。”
边关月也不过问竹箫伤势如何了,她转道就去了烛黎的主院,严肃地告诉她,在酒楼茶馆里说说可以,但不能出书。
书房里。
烛黎扬了扬眉,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边关月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解释道:“酒楼茶馆又不是天天都去,一天也没有几个人,过了这个风头以后自有别的事吸引注意力,若是禁止,他们说不定还真以为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写成书就不一样了,有种盖棺定论的正式感,不妥不妥。”
烛黎看她表情严肃,没有拒绝,好笑点头,“可以,我会吩咐下去的,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边关月狐疑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是不是想让她做什么事情?又有比武招亲了?
烛黎看清她表情的含义,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你可是一剑杀化神的天才,我怎么敢怠慢你。”
边关月看她好几眼,慢吞吞地说道:“那挺好的,你继续保持。”
烛黎愕然抬头,而边关月已经跑远了,实力不够还想撩贱的时候,一定要跑得够快,要不然铁定得挨揍。
人早就跑没影了,烛黎揉了揉眉心,起身到架子上拿出了几本书,封面上都没有字,是竹萧找人抄的书,这是多出来给烛黎的。
竹萧在边关月来荒漠以后胆子越来越大,这种好东西也敢和烛黎分享。
烛黎现在还能想起竹萧嘴唇黑沉,面色干枯,却还要强撑把书拿给她,指着她哈哈大笑的样子,哪还有以前的恭敬柔顺。
真是放肆。
这书也是,写得驴头不对马嘴,荒唐至极……不过这书她留着了,别人就不必有了。
没有她的默许,五城的酒楼茶馆会那么放肆?
烛黎的行动力还是挺强的,很快就把事情安排下去,省得边关月再急匆匆地冲进她的书房。
*
当狄天川收到来自女王的命令时,不自觉地抱臂沉思,这是什么意思?
不禁止民间的说书,而是禁止出书……想来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随即叫来人把这事安排下去,然后去找自己的傻妹妹。
从前他看向狄宣娇的目光都是骄傲且欣慰的,狄家麒麟女啊,若是再出个化神,以后谁还敢说他们兄妹俩是狄家的污点,不堪大任?想让庶子上位?想都不要想!
所以作为天赋不行,仅有三灵根的狄天川使劲磕药,硬生生把自己的修为磕了起来,隐忍蛰伏,拿到城主之位,为狄宣娇撑起一片天,让她好好成长。
本来都好好的,但边关月这个神奇的家伙让狄天川认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狄宣娇人太单纯,又对剑道太过虔诚,以后边关月说什么她信什么。
在边关月一剑荡平十里地的妖兽,还杀了个化神中期的金焰狮以后,她就对边关月说过的话深信不疑,连他这个哥哥说的话都不信了。
每天挥剑无数次,要不是才经历兽潮,她还要去太隅沙漠体验没有灵力是如何练剑的。
不过现在狄宣娇安生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因为她在看戏。
在民间说书先生爆发出极大的创作欲以后,戏班子也紧随其上,脑子活泛的已经把戏排好。
五城大小的修真家族、富人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从前天开始就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天骄谋》,好歹被搬到了台面上,戏名也不能太粗俗。
狄宣娇托着腮,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台子上红衣模样的人用剑撑着自己,轻嗤一声,“这一剑……还算像样。”
“这才是剑修该有的风采!”看到这一幕,她立马蹦起来欢呼一声。
狄天川在她身后出声,“这都是你看的第三遍了,你就看不腻的吗?”
这家戏班都驻扎在他们府上了!
狄宣娇头都不回地说道:“哥你不是剑修,你不懂。”
狄天川放出猛料:“本城主是不懂,但是本城主听闻狄成卓那个废物想去拜浮光剑主为师,也不看看他那个年纪,比浮光剑主还要大上两圈。”
狄成卓就是他们的庶弟,他们父亲曾经的骄傲,单系灵根的天才,后来被执了家法,如今早就是一介废人。
戏台上依旧继续演绎着红衣剑修的惊才艳艳,狄天川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听清。
狄宣娇猛然回头,她虽傻白甜,但对自己的哥哥还是很了解的,“那哥你为什么不着急?”
自家哥哥在巫崇城都被称作毒蛇,他认定的敌人早就都被他喂了蝎子,特别是他们那个爹的小妾。
狄天川露出阴险的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以为自己被废,和浮光剑主有相同境遇,想来能得到青睐和看重,帮他一把,可他也不想想,他和浮光剑主能比吗?”
“浮光剑主宁折不弯,弃道也要和无极道宗割袍断义,可他狄成卓呢?下毒不成就陷害刺杀……”狄天川深吸一口气,说不下去,改而道,“这样的货色,浮光剑主会看得上眼吗?”
“当初我们那个爹以城主之位换来狄成卓的不死,现在他非要走上取死之道,怪谁呢?”
狄宣娇轻轻抱住哥哥,“这次他不死,我也会当这个恶人,打死他给阿母报仇,定不会让他寿终正寝。”
她哥名声太臭,只能她亲自出马分担一下。
“能耐了啊。”
“那是!我可是照着浮光剑主教的办法练剑的,肯定会有所成!”
“……”
*
边关月现在见到了那位赫安城狄家弃子,准确来说,是这家伙自己冲进来的。
是的,冲进来。
她们好端端地坐在酒楼二楼包厢,品酒品茶,听着楼下说书先生讲新版剑修天才和女王不可说的二三故事,对于主人公一夜之间换了个性,听众表示接受良好,并觉得天才女修和女王的故事更带感了,一边埋怨说书人胡乱篡改人家的性别,一把嗷嗷叫着让说书先生添加亿点点床上细节。
云黛兮眯着眼问边关月的看法,是不是觉得特别荣幸。
就在这时候,房间门就撞开,冲进来一个人,上来扑通跪在地上,声音尖锐刺耳,大声哀嚎,“浮光剑主,你要为我做主啊?”
一嗓子嚎得边关月一脸困惑,这谁啊?
有个凡人路过包厢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在意,没成想这人回冲进来跪地就拜。
这人快五十岁了,胡子拉碴,一脸老态,眼睛里满是欲念和算计,步子虚浮,气息浑浊,身体不怎么样,看着就知道活不久了。
边关月不动如山,轻笑一声,“浮光剑主做不了主,因为我不会断案,你该去找衙门。”
五城也是有衙门的,对城主府直接负责,不去衙门,反而找她一个才来荒漠没多久的人,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有事情,边关月懒得掺和,主要是这人看着不像苦主,像是迫害别人的老年纨绔子弟,眼神和边关月见过的世家纨绔子一模一样,连装都不会装。
云黛兮被扰了兴致,加上一眼就看出狄成卓不是个好东西,冷脸呵斥一声:“滚出去。”
没等狄成卓自己滚,她就一脚把人踢出去,并把门关上了。
边关月给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够凶残,对待这种不知所谓之人就应该冷酷到底。”
狄成卓自知活不久,索性放肆到底,大力拍打着包厢的房门,嘴里还说着,“我和浮光剑主有着相同遭遇,都被小人暗算,被至亲之人废了根骨,浮光剑主为何助纣为虐,站在狄天川那等逼父弑亲之人那边,浮光剑主为何不帮我,收我为徒,焉知我不是下一个浮……”
后面那个光字还没说出来,云黛兮隔着门就把这等口出狂言的蠢货给打晕了,眉眼凝结着寒霜,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晦气。”
修士不会无缘无故杀戮凡人,但事出有因,云黛兮也不会仁善到任由这脏东西放肆,杀了又如何。
边关月走到窗边开窗,对下面遥遥一笑,“不必惊慌,继续说。”
一楼的说书先生和听众在听到狄成卓大喊浮光剑主的时候就愣住了,现在才如梦初醒,重新说书,就是下面嘈杂起来。
她走回来招呼两个小的,“奴真、小宝,你们去赫安城查查怎么回事,这算是给你们两个任务。”
奴真和贾小宝兴奋地应声,噌噌噌地就跑出去。
刘海粟把人拖了进来,又给了一拳头,这下是彻底昏死过去,短时间醒不过来。
边关月抿了口茶,对着云黛兮笑言,“不该大意的,凡人也能吓修士一大跳啊。”
云黛兮皱眉:“你还真要管别人家事?”
边关月指着地上的死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问道:“问狄城主要一百极品灵石如何?”
第28章 玩笑拜师
自己的事, 边关月都管不过来了,她怎么会乐意管别人家的家事?
别人看到她为了荒漠和兽潮打得死去活来,觉得她心中有正义, 那就完全错了,她纯粹是想打架了, 而不是为了谁。
这可能就是狄成卓敢闯进来的原因, 他觉得边关月是那种初出茅庐, 要惩恶扬善的小菜鸟,加上自觉有相同遭遇, 就很好糊弄。
其实不能说狄成卓想错了,按照一般人的逻辑,一个二十几岁,出身大势力的天才,能修炼到元婴圆满,她的全部生活都应该在修炼中渡过, 对人情练达并不精通。
可惜狄成卓找错了,边关月以前就是那种仗着天资好而不好好修行的人, 她的眼神向来好, 像狄成卓这种货色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成分。
边关月往后一靠,对着云黛兮挑了挑眉,那张清绝漂亮的脸蛋竟显得邪气凛然,“我看着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吗?”
浮光剑不沾无辜人的血,但也不是没杀过人, 狄成卓不管想干什么,到边关月都是行不通的。
“你是要把他交给巫崇城城主, 换灵石?”云黛兮想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再看看地上的死狗, 颇为好笑。
“不行吗?你都说是别人的家事,我又怎么讨嫌插手呢。”边关月摊了摊手,一脸奸诈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地上的人会是狄城主兄妹的心结,也就是心魔了,为了心魔花上百块极品灵石,也是应该的吧?”
修士修道也修心,一个有心魔的修士结局可想而知。
她这也算是帮狄城主兄妹解决心魔,要一百块极品灵石一点都不过分吧?
合情合理,一点都不过分!
云黛兮揉了揉太阳穴,“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地想要坑灵石……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她怎么就觉得边关月会善心大发,插手人家家事的人呢?这家伙不给别人挖坑都是她良心发现了。
旁边的刘海粟跟着点头,“干得好。”
平等地对待任何一个狄家人,从不偏帮谁,一视同仁地坑。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事狄成卓还是狄天川狄宣娇更惨一些。
边关月得意洋洋地高昂起脑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挣灵石不寒碜。
别看边关月用温泉换了五百极品灵石就觉得一百少,要知道云黛兮在云家的月例也就只有两块,边关月好一点,每个月能领到三块,而她们都是自家小辈里身分最高的人。
当然也不能完全那么算,毕竟月例补贴中极品灵石不是大头。
要是能拿到这一百块极品灵石,边关月可以自豪地说一声: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富裕过!
云黛兮为狄家兄妹叹气,“换个人坑吧,我觉得狄家库房快空了。”
荒漠五城各城每年的税收加在一起也就三块极品灵石,谁能遭得住边关月来来回回地坑灵石?而且这家伙眼界高,只要极品灵石。
她都想为狄天川默哀了。
边关月深以为然:“你说得对,还有四家呢,不能厚此薄彼。”
荒漠最有钱的人也就烛黎还有五城城主了,烛黎坑不了,那还有四家呢。
“……”云黛兮对此无话可说。
在酒楼吃了兰堇城的特色菜,又听了别的书,傍晚的时候奴真和贾小宝就回来了。
贾小宝坐下以后就给自己灌水,嫌弃地给地上的狄成卓一脚,“都搞清楚了,他就是恶人先告状,根本不像他说得那么无辜。”
“他叫狄成卓,是上任巫崇城城主的庶子,天赋不错,很受宠爱,上任城主就想把他记在主母名下成为嫡子,与此相比,是嫡子嫡女的狄天川和狄宣娇过的就不怎么样了,都是三灵根,加上上任城主喜新厌旧,他俩和主母也就是他俩的母亲在狄家的日子不是很好。”
“狄成卓贪心不足,不止想成为嫡子,还想把狄天川狄宣娇主母三个人都杀了,让自己独占狄家的资源,下毒陷害刺杀……无所不用其极,主母死在了返回狄家的路上,死不瞑目。”
“狄天川不愿意任人宰割,就舍弃了自己的道途,用丹药把修为堆积到元婴期,又里应外合找到狄成卓的错处,逼着上任城主对狄成卓施行家法,又把废了的狄成卓扔出去自生自灭,上任城主好像和狄天川做了决定不能杀狄成卓,这才让他多活了那么多年。”
贾小宝讲完,又大口喝水,“这玩意就不是个东西,还想把关月姐当枪使,死不足惜。”
奴真刚刚一直没说话,而是在思索着什么,正色道:“关月姐姐,兮姐姐,刘爹,我总觉得我和小宝打听这些事太轻松了,就好像有人把真相送到了我们面前。”
边关月和云黛兮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意味深长。
狄天川当时那样的处境,哪来的破境丹药,又如何的里应外合逼迫上任城主,看来里面还有不少事。
不过人家的家事,边关月也没有那么的好奇,她更在意狄家库房里还能不能再拿出一百块极品灵石。
“还能有谁,狄天川狄城主呗,那么大个仇人在眼皮子晃悠,怎么可能不知道。”边关月凤眸上挑,散漫地说道,“想来你们踏入巫崇城的那一刻,狄天川就收到消息了,顺水推舟把真相递到你们面前而已。”
奴真瞪圆眼睛:“他利用我们!”
边关月晃了晃食指:“不不不,他利用人的是我。”
云黛兮瞥了她一眼,打算帮忙教教家里的憨孩子,为她补充说道:“狄成卓被赶出狄家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那么急?以至于慌不择路地找上边关月。”
“因为他大限将至,快要死了?”奴真说道。
“对啊,他要死了,狄成卓着急,狄天川就不急了吗?”云黛兮指了指坐得歪七扭八的边关月,“就像你们关月姐姐,你觉得她会让她的仇人自然老死吗?”
奴真和贾小宝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不会!”
边关月从来不干以德报怨那一套,要是大仇,她一定会让仇人死之前彻底忏悔。
“这里必定有狄天川的手笔,要不然狄成卓一个废人怎么会知道边关月会在哪呢?”云黛兮嗤笑一声,看向边关月,“所以你要让狄天川如愿吗?”
“为什么不呢?”边关月眉梢上都是兴奋,“这只能说明狄成卓的重要性,而且利用了我,狄天川他能跑得了?问他要一百五十块极品灵石也很正常吧。”
云黛兮笑她:“合着你就值五十极品灵石呗?”
边关月给了她一个傲气的眼神,“懂什么,这五十极品灵石是狄天川的卖命钱,真以为我是什么人都能利用呢?这一百五十极品灵石他不给我也得给我。”
一个金丹初期威胁化神期的城主,边关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其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连最见不得边关月得瑟的云黛兮也没说什么,心里对利用边关月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也是极为赞同的。
“刘叔,你去把狄成卓带给狄天川狄城主,把我的要求告诉他,就说这人冒犯到我了,现在已是个死人,一百五十块极品灵石,一块都不能少。”
“好嘞,我这就走一趟。”刘海粟应下,提溜着狄成卓的脖子就要从窗户跳下去。
边关月叫住他,“把我为什么会要一百五十块灵石讲清楚,我边关月做生意向来最公道了,可不会随随便便坑人。”
她要的灵石都是她应该拿的,不义之财她从来不拿。
“放心。”刘海粟带着笑意的声音渐行渐远。
华灯初上,兰堇城也亮起灯光,没有宵禁,夜晚也极为热闹,酒楼大堂也吹起了小曲。
云黛兮看向悠然打着拍子的边关月,“我们就在这等着吗?”
“要不了多久,等着吧。”边关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这一天什么也没干,不过倒是有笔意外之财,也不算毫无收获。
不出所料,不到半个时辰,刘海粟和一个熟人敲了敲包厢的房门。
边关月指着房门,对着云黛兮无声做着口型,“狄宣娇,好骗。”
说完小话,她才出声道:“进来。”
云黛兮以手扶额,已经不能用平常心看待接下来的场面了。
跟在刘海粟身后进来的狄宣娇一进来就对上四双灼灼的眼睛,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灵脉的眼神,垂涎三尺。
狄宣娇默了默,觉得她们对于自己的解释并不在意,可能还会嫌她聒噪,只得拿出一个乾坤袋递给边关月。
边关月打开乾坤袋,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数目不对,不是少了,而是多了,这都有二百块极品灵石。
她把乾坤袋扔到桌上,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狄宣娇,“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回事,狄宣娇在边关月的目光下很紧张,“我哥说多出来的是赔礼,还望浮光剑主多多海涵,这事是他做的不对,找时间他会亲自上门赔罪,愿化干戈为玉帛。”
边关月想到了什么,哑然失笑,“狄城主这是想和我搭上关系?”
虽然边关月被无辜地恶心一回,但给灵石又上门赔罪,说到底还是狄天川更亏一些,解决掉狄成卓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交恶边关月。
她相信狄天川不会那么没有脑子,那么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和她搞好关系了?
狄宣娇老老实实地点头:“我哥说浮光剑主是女王的座上宾,也就是巫崇狄家的客人,冒犯到了您,自然该是好好赔礼道歉。”
“狄城主这个聪明人还真是紧紧跟随女王的步伐。”云黛兮瞥边关月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
这件事既解决狄成卓这个心结,又和边关月搭上关系,最后还示好烛黎,一箭三雕,这位狄城主确实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不怪狄成卓最后的下场那么凄惨。
边关月耸了耸肩:“可以理解,不跟随女王的两位城主已经葬身太隅沙漠,连骨头都不剩了。”
狄宣娇这个傻白甜在边关月面前把她哥的老底就掀出来,“我哥也是差不多这个意思,巫崇城会和女王保持一个步调,一切以女王为主,而且浮光剑主这样出众的天才,可遇不可求,能和您交好是我们的荣幸。”
“这可太会说话了。”边关月给其他人一个眼神,“现在还觉得我口才好吗?狄城主才是真的口才好,能把坏事说成好事。”
奴真狂点头,“你们都厉害,半斤八两。”
像她就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想把人都放进幻境里去。
“……把你的灵石都给刘叔吧,我怕你花不明白。”边关月无语地说道,还半斤八两呢。
奴真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跺跺脚,自己一个人堵住窗户赏夜景了。
“狄城主的意思我知道了,还有旁的事吗?”
狄宣娇自觉把哥哥的交代都完成了,没什么遗漏,然后放出自己崇拜的眼神,“浮光剑主,你还缺灵石吗?我把我的灵石都给你,你能教我练剑吗?我照你教我的法子练剑了,确实学会了剑法,但对剑意什么效果。”
还没等边关月说什么,那边的云黛兮已经嘲笑出声了。
边关月黑着脸问狄宣娇:“你们家还有很多极品灵石?”
是她下手太轻了,还是狄家太有钱,怎么那么多的灵石?
狄宣娇实话实说:“今天还是之前的灵石都是哥哥拿宝物去鼎宝商行换来的,之前的五百极品灵石是狄家共同凑出的,今天的二百灵石是哥哥的私房。”
荒漠地广人稀,税收并不占大头,更多的是那些好东西,比如卖往九域十八州的甘霖茶……所以五大城主府腰包还是很鼓的。
“那你怎么还有?”
“我的私房,都是以前攒的。”
边关月摆摆手,“我还是和上次说的一样,我不误人子弟,这个你就别想了,你可以寻求你哥哥的建议,他肯定不会坑你的。”
狄宣娇:“那我还能来找你吗?”
“你哥来赔罪的时候,你可以跟着一起来。”边关月毫无所动,拿着乾坤袋站起身,“回见。”
又看向几个杵着不动的呆瓜,“不走留着过夜?”
云黛兮、刘海粟、贾小宝依次路过狄宣娇,到奴真的时候,她拍了拍狄宣娇的肩膀,诚恳说道:“姐姐现在不再一穷二白,几块十几块极品灵石可打动不了她,懂了吗?”
狄宣娇懵懂点头:“懂,懂了。”
“懂了就好,你比你哥有前途。”奴真故作深沉老成地再次拍了拍狄宣娇的肩膀,然后就蹦蹦哒哒地跑走了。
奴真追上边关月,就看见边关月抱臂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目光有种无形的压力。
让人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怎么了?”奴真不解。
边关月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你和我说说,为什么狄宣娇比狄天川更有前途?”
修士六觉非常灵敏,奴真对狄宣娇说的什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奴真给她一个眼神,好似在说:我还不懂你吗?
“狄宣娇当然比狄天川强,狄天川是你找上门了,他才知道给灵石,而狄宣娇就不一样了,她是主动凑过来要把灵石给你,这不就很有前途嘛。”说着说着,奴真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还给自己找个同盟,“小宝,你说是不?”
贾小宝思索片刻后认真点头,给出自己的观点,“关月姐已经完全忽悠狄宣娇,狄宣娇纳头来拜,但狄天川还在负隅顽抗。”
边关月深呼吸一口气,狰狞着一张脸说道:“从明天起,你俩给我去城中找个私塾学点东西去!两个半斤八两的货色!”
奴真和贾小宝顿时发出哀嚎声,“姐姐,我们都多大了,还去凡人小孩的私塾吗?”
“对哇对哇,那都是小孩子才去的地方。”
“我去私塾了,谁给刘叔布置幻境啊?”
刘海粟:“……”
云黛兮一不小心笑出声音,被目光犀利的边关月盯住。
“怎么这么看着我?”云黛兮状似无知无觉地问道。
边关月阴恻恻一笑:“我倒是多此一举了,干嘛浪费去私塾的钱。”
奴真和贾小宝以为还能躲过一劫,立马赞同起来,“对对对,我们跟在姐姐身边就行了,不用浪费钱!”
云黛兮没有那么心大,看着表情险恶的边关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是去私塾吧,多学点东……”
边关月一锤定音:“你俩就跟着你们兮姐姐,让她给你们上课,肯定会学有所成,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失望两个字的尾音被她加重语气,颇有种明天就送她们三人下地狱的狠厉感。
两个小的打了个哆嗦,察觉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危险,不敢吭声。
但云黛兮不怕边关月,目光如火地和边关月对视,毫不退让,“人笨,不教。”
边关月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
云黛兮率先偏过头去,错开目光,低骂一声,“幼稚!我教这两个笨孩子还不行吗?”
藏在发丝下的耳尖悄然红了又红。
边关月自觉瞪赢云黛兮,心下满意,不放心地多交代几句,“也不需要教成人精,懂懂常识就行,我对这个半斤,那个八两要求不高。”
奴真自小跟着刘海粟,吃奶换尿布都是去凡间找妇人帮忙,孩子养的粗糙极了,刚见面时奴真脚上的鞋子都不是同一双,认字就已经很厉害了,读书确实对刘海粟和奴真要求太高了。
而贾小宝没进无极道宗之前就是个农家小子,肚子都填不饱,谈何读书,进无极道宗之后因为没有灵根,修不了仙,也不需要看功法,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认了字。
这俩确实得多读书,也不要求她俩读了书以后会明智,只求以后说话不会气到她。
奴真和贾小宝两张充满稚气的脸不满地看过来。
边关月没搭理,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声音往后面飘过去。
“明天你俩别忘了束脩和拜师茶。”
“……”
第二天云黛兮面对如此简陋的拜师仪式,深感头疼。
简陋归简陋,但来的人还挺齐全。
等待被强制收徒的师傅:云黛兮;两个冤种学生:奴真,贾小宝;学生家长:刘海粟,边关月。
就连养伤的竹箫也过来了,一脸惊奇,分明写着:就知道跟着你们有新奇的热闹看。
“她俩顶多算是蒙学的孩子,用得着摆那么大的谱吗?而且凡间弟子拜师还有六礼,六礼呢?”云黛兮后悔极了,怎么就跟着一起胡闹了呢。
边关月看向奴真,贾小宝。
俩人慢腾腾地一人拿出来六块极品灵石递到云黛兮面前,看得出来两个人都非常不舍得。
灵石是昨天分赃的,平均分配,每人四十块。
竹箫插话:“这可比凡间的六礼珍贵多了。”
如果她说话时不带着忍笑憋气的声音就更好了。
边关月严肃一张脸宣布道:“学生献上拜师茶!”
云黛兮看着面前的两杯茶,吸气又呼气,把两杯茶都一口闷了,“还有什么后招吗?”
边关月满足了做司礼的好奇心,一本正经地拍手道:“上课去吧。”
目送三人离开,竹箫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从未见过如此双方都不情愿的拜师。”
边关月冷哼一声,“这样一收拾,院子不就宽敞安静多了么。”
以往两个小的争辩起来,吵得能把院子给掀翻。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加在一起都不痛快。
“你来就为了看热闹?”边关月看向竹箫。
竹箫干脆利落地承认,“不然呢,我那可你这无聊多了。”
边关月转动手里的茶杯,“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狄城主的事来找我,看样不是。”
“不值当,这有什么好找你的。”竹箫看向烛黎的主院,开了个玩笑,“难道你看好狄家人,要让荒漠改立新君?”
“我看起来很闲吗?”
她又不要做荒漠的太上皇,干涉荒漠内部的事干什么,有这时间不如坑笔大的呢。
“所以啊,有什么好过问的呢?”竹箫眉目平和地说道,“主人远比你想象中的更看重你们的合作,更看重你,荒漠对你来说没有禁区,一路畅行无阻。”
不管因为什么,不管是什么关系,烛黎都不会怀疑边关月。
烛黎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
边关月举起茶杯,遥遥敬了敬主院的方向,“以茶代酒,敬一杯女王的心胸。”
竹箫笑道:“我帮你转告主人。”
在她走出去几步的时候转身,“对了,女王说让你手段不要那么粗暴,短时间她找不到新的城主人选。”
“……快点走吧你。”
第29章 上门赔罪
女王偏心得光明正大, 在五城城主和边关月之间,她选择了边关月。
只是让边关月坑人的手段温和一些,不要那么粗暴, 毕竟化神期还能执掌一城的修士在荒漠可不好找,要是边关月玩坏了, 烛黎说不定就得让竹箫顶上去了。
这也是烛黎唯一能做出来的放纵之举了。
就是这话说的仿佛边关月是什么祸祸头子, 只要一出门就能给别人带来祸害似的, 非常不动听。
第二天的下午,奴真、贾小宝跟着云黛兮读书习字的时候, 狄天川携着狄宣娇登门拜访了。
边关月正好泡好茶,不多不少,正好四杯。
狄家兄妹,再加上同行的竹箫,刚刚好四人。
茶雾弥漫间,晕湿了边关月锐利的眉眼, 让她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多了几分柔和。
她做出请人落座喝茶的姿态, “诸位请坐。”
其实从前边关月并不喜欢喝茶, 太慢条斯理了,看着磨人,她更喜欢大口喝酒,谈天论地,如此才潇洒肆意, 这才是年少轻狂。
来到荒漠以后她才体会到喝茶的乐趣,若是眉眼那么多纷纷扰扰, 品茶悠闲度日也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喝茶可比喝酒稳重多了,这么一泡茶, 格调就出来了,没看见脸竹箫和狄天川都颇为拘谨地坐下了么。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傻,不知道喝茶的好处呢。
“狄城主,赔罪还带着说客?”边关月看着竹箫问道,状似要刁难。
竹箫暗自恼怒地瞪了瞪她,这家伙不折腾狄家兄妹,改为折腾她了是吧?
作为主人家,烛黎派个人跟着狄天川来见边关月很正常吧?偏生就是边关月事多。
狄天川一个化神期,面对金丹期修士的质问,也不动怒,涵养很好,闻言含笑说道:“更显我们兄妹的诚心。”
狄宣娇在一旁补充说道:“我们家是女王大人的下属,浮光剑主是女王的客人,我们自然也是自己人。”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真是这么想的,就那么简单,狄家站在女王这一边,边关月又是女王的客人,这说明狄家和边关月也是一边的。
“我们早就该来拜访,只是琐事缠身,误了时机,还望浮光剑主不要见怪。”
这话说的,非常的冠冕堂皇。
其实自边关月一剑惊天,还晕睡的时候,拜帖如雨落似的流入女王的府邸,都像拜访一下这位年轻的剑道天才。
当然他们还是收敛了些,大小家族每家只送来一张,附带一些小礼物,这还是边关月住在了烛黎的府邸,要是她在外面自己住,说不定这些人早就登门拜访了。
这些人也是鸡贼,边关月刚到荒漠的时候不拜访,赢了比武招亲的时候不来,非得等到边关月杀了化神期证明自己真的是条过江龙之后,才屁颠屁颠地一股脑凑上来。
“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只要我们都心向女王,哪怕不在一个城池,我们也不孤单。”边关月随口恭维着不在场的烛黎,颇为敷衍,就在竹箫真的看不下去的时候,边关月才直白地问出声,直接进入正题,“所以狄城主为什么一定要拜访我呢?”
“是,我是有着修真界九成九都没有的天资,心性更是不错,剑术通玄,越阶战斗如喝水,长相风姿也是风流蕴藉,你在荒漠没见我这样的人很正常,想给我送灵石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呢?”
边关月一通话说完抬头,就看见三张呆滞的脸,似是震惊,又似乎是在困惑,困惑边关月的脸皮是不是和别人的不一样,为什么就厚上那么多?
还是说,这就是边关月异于常人的根本原因。
哪怕是认识她时日已久的竹箫,看着边关月认真的脸,也是震撼不已,吐出一口浊气,“还有一点忘了说了,脸皮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狄天川还好,还算绷得住,而以边关月为榜样的狄宣娇眼中满是疑惑:像这样就能成为边关月的剑修了吗?
一时间,狄宣娇蠢蠢欲动。
边关月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搭理这些凡夫俗子,难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不管实话总是伤人的,她明白的。
狄天川看向自己的傻妹妹,叹了口气,“我对浮光剑主别无所求,只是有一事相求……想让宣娇跟在你身边,当个抱剑侍女即可。”
边关月皱眉:“跟在我身边?”
“剑主观我便知晓我这一身修为虚浮得很,对剑道更是一无所知,教不了宣娇什么,荒漠五城能教导宣娇的修士寥寥无几,若是留在荒漠,她什么时候才能踏上自己所求的剑道呢?自阿母故去,宣娇的剑道就在原地打转,未得寸进。”
狄天川费尽心思找上门,所求就是狄宣娇这个妹妹。
别看狄宣娇比边关月大多了,但心智远远不及边关月,就连奴真贾小宝两个小的也能把狄宣娇玩得团团转,所以狄天川在外要做城主,在内还要给狄宣娇当哥当爹又当娘。
他可以成为巫崇城的毒蛇城主,却唯独不想让妹妹困于荒漠,无法施展自己的天赋。
荒漠地广人稀,真正的天才不会愿意留在这,修士的层次也低,修为最高的就是练虚初期的烛黎了。
在荒漠百岁以下的金丹期就是天才,元婴期可能就是哪个小家族的族长,化神期就可以成为城主,而边关月的未来远不止化神期。
狄宣娇听到狄天川的一番话后当即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哥哥……”
“别嚎! ”狄天川一把把狄宣娇的脸转过去,对着边关月继续说道,“我愿以狄家的半副身家,给我妹妹换来一次机会。”
边关月坐直身体,摇了摇头,“我并不贪财,狄城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怕是教不了狄宣娇什么东西,我总不能把青玉仙尊的青玉剑道教给她吧?”
“至于我所创的逢春剑道,狄宣娇是有木灵根不假,难道狄城主也愿意让狄宣娇濒临死亡之际突破自己吗?她的雷霆剑道不也挺好的吗?”边关月对于给别人当老妈子没什么兴趣。
她又不是真的贪财,她享受的是拿到灵石的这个过程,对方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给的表情才是她最大的乐趣。
付出了努力,得到了灵石,多正常,这都是她的辛苦费。
而且她的剑道又不是大白菜,来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学会,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她了?
边关月弃道,自创剑道不过数月,看起来轻轻松松,换个人试试?早就废了。
狄天川给边关月倒茶,“我并未想让宣娇改换别的剑道,也不是让你指点她的雷霆剑道,我就是单纯地看好你,想把宣娇送到你身边,希望你以后功成名就,也能让她沾沾光。”
边关月想起比武招亲那一次,狄宣娇也是这样说的,是她自大到以为狄天川要帮妹妹强行换道呢。
不过她没生狄天川的气,这人心眼子多了点,但眼光着实不错。
“原来如此。”边关月看向竹箫,见人正无聊地盯着茶杯看,敲了敲她面前的石桌,“那女王怎么看?我可是女王看上的千里马,这忽然多出来个伯乐,女王就没点危机感?”
竹箫秀气的眉毛动了动,心说主人的危机感可不是来自狄天川。
只不过心里话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竹箫只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主人觉得你好,才能给带给她更多的好。”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边关月修为高了实力强了,才能更好地报答烛黎,但实际是什么,那就只有烛黎自己知道了。
边关月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她的价值还是如此的大,让烛黎心甘情愿和别人“共享”她。
还好她眉眼把这话说出来,竹箫绝对能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竹箫好奇问道。
既然竹箫能和狄天川一起来到偏院,就说明狄天川是和烛黎通过气的,看样子并不反对这件事。
边关月正襟危坐起来,神态也变得冷漠起来,傲气自显,“跟在我身边,狄城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九死一生 !”
“我不会留在荒漠太久,出了荒漠,九域十八州都是敌人,都对我欲除之而后快,可不会管我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她一个三成剑意都不到的小剑修跟着我,是找死吗?”
剑修对剑意的感悟,也是从少到多,由浅及深,从无到有的一成剑意,到三成……十成十的剑意圆满才算是踏上了剑道的起点。
像是边关月,青玉剑意十成大圆满,在青玉剑道上也走得很远,而弃道改换逢春剑道,直接剑意大圆满,省去无数苦修的时间。
其实之前边关月教狄宣娇挥剑几万次的法子没错,这样一来,再愚笨的修士也能领悟点东西。
边关月和云黛兮几个人从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出荒漠,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不会留在荒漠太久,九域十八州才是她该去的地方,而跟在边关月身边,出了荒漠就没有回头路。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却是实话。
狄天川没有害怕或是动容,因为前面说的话都是铺垫,“富贵险中求,我们兄妹比你大了一甲子的岁数,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我觉得你出了荒漠还有更好的选择,这是女王给我的建议,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边关月看向竹萧,有什么话烛黎不能直接告诉她,非得让狄天川来说?
竹萧点头示意她听狄天川说,不要什么事都找她。
“九域十八州乃至荒漠都是宗门世家的地盘,没有靠山也就意味着这个修士只能靠自己去厮杀去拼搏,才能换来那么点资源。”
边关月点头,不置可否,“散修确实如此,可在场四人没有一个是散修,和我们都扯不上关系,况且这和我出荒漠有什么关系?”
“有!浮光剑主可知栖灵大陆的散修有多少吗?”边关月不知道,所以狄天川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说修真界有势力的修士是三成,那散修就是七成,数不胜数。”
边关月挑了挑眉,对此评价道:“一盘散沙。”
散修数目如此多,可其中参差不齐,确实有散修大能,可绝大多数的都是练气期、筑基期的实力,因为身处底层,环境更残酷,他们也不信任何人,根本不可能一条心。
“所以就看浮光剑主有没有信心把散修凝聚在一起了。”狄天川说道,“女王希望你出荒漠以后多一层保障,有底气面对九域十八州的魑魅魍魉,我则是希望把宣娇放到你身边,搏出一个仙道昌隆。”
如果边关月真的能做到这件事,那以后的地位都能和无极道宗的掌教平起平坐,跟在边关月身边,狄宣娇绝对不吃亏。
而且边关月这个人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绝不会做出故意让身边人涉险的事,除了边关月的敌人太多,她又太能惹事之外,边关月确实是个可以追随的好主君。
竹萧:“主人说,有序的狼群比孤狼更不能招惹,等你成了一方大势力之主,与荒漠结为同盟,她这个荒漠女王也能沾沾光。”
上午,烛黎在书房接待了狄天川,而竹箫就在一旁。
如此一来,她们就是盟友,而不是雇主和不受控的下属,往后也断不了联系,烛黎虽不会抛下荒漠去往九域十八州,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边关月木头开窍了呢?
恩情还完了可以一刀两断,那共同进退的盟友呢?
边关月没有立即应下来,皱眉沉思起来,“我再考虑考虑。”
狄宣娇一脸的状况之外,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边关月出荒漠整合散修这股力量,她哥不是这样和她说的啊?
只说了跟在边关月身边会有很多危险,但也会有很多机缘,问她愿不愿意,那她当然愿意了!
边关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转而说起别的,“你俩不是来道歉的吗,赔礼呢?没有赔礼算什么道歉?”
狄宣娇自觉已是边关月的手下人,应该为着边关月着想,也跟着一起看向她哥哥。
狄天川被自己妹妹气得深吸一口气,“我把妹妹抵押给剑主,诚意够吗?”
边关月立马变脸:“赶紧走人,不送。”
狄宣娇一脸震惊和受伤地跟着狄天川走了,竹萧轻笑说道:“你又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也不知道委婉些。”
边关月一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她是小姑娘,那我是老菜帮子?”
竹箫无语,不得不承认边关月真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心智也不输于那些活了成千上百的老家伙,和她相比,狄宣娇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孩,还得活在哥哥的庇护之下。
边关月往石桌上一趴,打了个哈欠,“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要狄天川半副身家的原因,我这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小孩,再来一个,她真的顾不过来。”
竹箫靠在石桌旁,低头看她,替烛黎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走?决定好了吗?”
自兽潮过后,边关月整天都懒懒散散的,不修炼不练剑,净想着这么折腾别人了,完全没了刚到荒漠时的冲劲,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在思考或是在做决定时的小习惯。
——就像她决定和无极道宗割裂的时候,在炼狱峰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整整闭眼沉思了三天,翻来覆去地剖析自己的回忆和内心。
烛黎和竹箫自然是不知道边关月有什么小习惯,但看云黛兮和贾小宝这两个在边关月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人就知道了,他们对于边关月的胡闹,选择了配合。
而竹箫就算是养伤也要时不时来偏院转转,烛黎更是时刻注意着这个距离主院不远的小院子,自然对小院的变化心知肚明。
边关月抬眼看她。
竹箫知道她在问什么,笑了一声,“你表现得很明显。”
当然还是烛黎对于偏院过于的关注,还时不时暗示她去偏院看看。
她从前从不知道自家主人是个如此纯情的人,真动心了,反而不会肆意释放魅力,极力为自己的行为做遮掩找借口,瞻前顾后,偏偏那人是边关月这个看两个人叠在一起也会觉得是在打架的木头人。
这俩能有什么结果?啥都没有,两头受累的人却是她!
边关月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在怀疑自己的演技是否有所下降。
——在楚滔的手札里,边关月学到了很多稀奇古怪但表达精准的词语,她甚是喜爱。
“还在想。”边关月云淡风轻地回道。
在想出了荒漠去哪、遇到追杀了怎么办、遇到无极道宗的人怎么办……人一闲下来,总是会胡思乱想,然后边关月就会气得想要抽出浮光剑大杀四方,难免心情忽上忽下,云黛兮几个人也会受到影响。
“女王说的散修,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边关月没个坐相,眼中一片清明,“半途而废、为他人做嫁衣……失败的可能性太大,我得给我身边这帮狐朋狗友留好退路,此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不说云黛兮,云家不至于把她逐出家门,而奴真、刘海粟虽实力不错,可两个人在修真界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还有贾小宝,凡人一个,修士打个喷嚏都能震死他。
边关月没心没肺,可她只有这些朋友了,她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可接受不了身边人因她而死。
竹箫盯着她忽然笑出声,“你知道主人为什么建议你这样做吗?”
不等边关月回答,竹箫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因为你是个很有魅力、凝聚力的人,很像夜晚沙漠里的光源,把人吸引聚集在你身边,你只要站在那里,就有数不尽的人来飞蛾扑火。”
“或许你不知道,荒漠五城最喜欢你的不是那些给你递拜帖的大小家族,而是五城中的散修,他们对你的好感很高,好像是在敬佩你的勇气和反叛,而他们对主人的态度从未这样和善过,如果是你,想来会有很多人愿意跟着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烈阳真人说了你很多好话,把你夸得那叫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很多人都怀疑你是不是把他家剩下的儿子女儿都打包娶走了,他除了夸自家女婿时还没有那么卖力过。”
她一说儿子女儿,边关月就知道烈阳真人是谁了,原来是那个话痨大叔。
“我不会娶他家的孩子,不过这位松云大叔做得不错。”边关月扬脸一笑,站起身,对着竹箫说道,“你和女王说,我会先去城中逛几天,再给她答复。”
竹箫点头欲走,又被边关月叫住。
“对了,你再告诉女王一声,要多礼贤下士点,这样隔着两个人的传话,容易把话传错,这样的大事还是得女王亲自在场比较好。”边关月小声地嘟嘟囔囔,“不知道的还以为女王给我下马威呢。”
至少关系到整个荒漠的未来,怎么能如此随意!
竹箫努力扬起嘴角,“你就差在主人的书房搬张床睡觉了,还给你下马威呢。”
见过呆的,就没见过那么呆的,这样的人正好被她遇见,碰巧她还有个心思深沉,不肯多说,只喜欢暗中关注的主人。
她走后没多久,教完文盲孩子的云黛兮怒而开门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蔫巴巴的人族小崽子,一看就知道被收拾得不轻,紧接着刘海粟也是一脸恍惚地走出来,只不过他惯是面无表情,没人看出来他的表情变化。
“……你俩这是气到了自己的老师?会不会尊师重道!”云黛兮正处于一点就着的状态,边关月退而求其次,选择质问奴真和贾小宝。
奴真这个小魔星对云黛兮一点办法也没有,打也打不过,幻术也困不住她,只能被动接受来自知识的惨无人道的洗礼,连带着刘海粟也被念叨得两眼发麻。
云黛兮教人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和尚念经,硬生生念到奴真和贾小宝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眼皮不由自主地合在一起,把俩人弄醒,继续念叨,两个小的短暂的,痛苦的清醒一小会,然后再被念晕过去,再被弄醒……周而复始。
学到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昏睡过去无数次。
以至于云黛兮怒火冲天,奴真和贾小宝蔫巴巴,眼巴巴地看着边关月,希望她救苦救难。
边关月无视了她俩的眼神,对着云黛兮提议道:“孩子嘛,多摔摔打打就好了,咱们在这个年纪吃的苦可比这多多了,完全不用手下留情。”
“你是说把其他人的储物戒指都骗到你手里的那种苦吗?”云黛兮声音幽幽地说道。
第30章 八字真言
边关月讪讪一笑:“都是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
虽然她现在也没有成熟稳重多少,但已经可以回顾她以前的人生,摇头叹息般的说一声年少不知事。
傅清梧在修行上傲视修真界九成九的人, 但她不是个好的家长,一点都不会养孩子, 从不过问边关月生活上的事, 也不问边关月灵石够不够、资源还有没有……而当时边关月又好面子, 不愿意对着师尊伸手要东西,那怎么办呢?自己抢呗。
云黛兮懒得说她, 问起另外的事情,“你打算什么走?”
边关月用手托住腮,“不知道,还在思索。”
“思索之前事情的疑点?”云黛兮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边关月没有否认,脸上满是沉思的表情,“我总觉得……傅清梧知道些什么。”
这是她们来到荒漠以后, 边关月第一次愿意谈起在无极道宗发生的那场变故。
“你说。”云黛兮拿出阵盘,布置了个隔音阵法, 结结实实地挡住外面对小院子的窥探。
边关月看了她一眼, 没在意她的举动。
奴真,贾小宝,刘海粟也凑过来。
“你们都知道在我二十岁之后,傅清梧一改从前的冷漠疏离,对我加以管教, 多次限制我下山,甚至还想让我改修无情道……我当初还以为是我浪荡到她看不过眼, 现在想想她有些太急切了,就好像有意不让我修行的那么快。”
云黛兮顺着说下去:“你二十岁的时候突破金丹, 二十四岁将要突破化神……是你修行的太快了,青玉仙尊挡不住外面对你的觊觎?”
她见过那位青玉仙尊,实在想不到那般白玉无瑕,光风霁月的人会故意漠视唯一的徒弟被陷害,若说其中有隐情,她或许更能接受。
边关月嘴角耷拉下来,质问云黛兮,“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觊觎?说得我好像什么天材地宝,人人都想啃上一口。”
云黛兮不惯着她,只说了一点,“天生剑骨,就值得很多人对你动心思了。”
只是从前有无极道宗在,没人敢打边关月的主意,而现在无极道宗率先打头阵,想要把边关月置于死地,可想而知要是回了九域十八州,边关月将会面临的处境。
“都是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边关月不为所动,目光悠远,似是要穿过荒漠、西域、中域,看到她曾野蛮生长过的地方,轻声呢喃,声音飘忽,“傅清梧是不是也起了审判犯错徒弟以修成无情道的心思?”
许许多多的人对她抱有不同的心思,那傅清梧是其中一员也可以理解的。
云黛兮和贾小宝脸色大变,震惊地看着边关月。
她们两人都见过那位遗世独立的青玉仙尊,听过她无数的传说,特别是贾小宝就生活在繁枝峰,实在想不到青玉仙尊会这么做,可是在大道面前,师徒反目又是什么新鲜事吗?
得道长生,哪个修士不渴望呢?
傅清梧已是合体期的大能,往前只有大乘期、渡劫期,大道艰难,可傅清梧也是天才中的天才,很有可能大道圆满,白日飞升,现在考虑起来无情道圆满,时间确实正正好好。
边关月神色莫名,手指不快不慢地敲击着桌面,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很高明不是吗?像是旁的杀妻证道、杀夫证道只是斩断自己的七情六欲,只是个冷血的杀胚罢了,傅青主就不一样了,她审判了自己犯错的徒弟,公允又贤明,这才是无情道该走的道路啊。”
自古走无情道就没几个成功的,不是中途道破,就是杀了自己所有亲人和在意之人以后,发现自己除了成为孤家寡人,大道寸步未进,并没有如愿以偿。
但傅清梧的法子就很高明了,不像别人那么粗糙地杀杀杀,只要付出一个“犯了错”的徒弟,她的大道就能往前迈出一大步。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栖灵大陆成名已久的大能呢,想的法子是边关月这种小菜鸡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的。
云黛兮觉得光是想一想就头疼,“那你只要出了荒漠,就是举世皆敌啊。”
无极道宗、青玉仙尊……九域十八州都可能站在边关月的对立面上。
边关月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问道:“这就怕了?”
贾小宝攥紧拳头,满脸涨红地大吼一声:“不怕!”
奴真紧随其后,“谁要是敢来,我就把他们都放进幻术里让他们自相残杀!”
刘海粟言简意赅:“都打死!”
边关月挑了挑眉,得意地看着云黛兮。
云黛兮抓狂:“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这是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所以女王给我出了个主意,要不要听?”边关月抱臂笑着问。
云黛兮:“她能给你出什么主意?她不想把你彻底留在荒漠吗,边王后?”
边关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着纯粹是被这声边王后恶心的,“请不要玷污我和烛黎女王之间清白的雇佣关系,王后这个称呼应该按在合适的人身上,而不是我这种凶恶之人。”
“还挺有自知之明。”云黛兮轻嗤一声。
边关月就假装自己没听见云黛兮的嘀咕,说起正事,“她提议我掌握散修这股力量,狄城主还要把他妹妹送过来,给我当个抱剑侍女。”
云黛兮冷笑一声,对着边关月冷嘲热讽,“呵,艳福不浅啊。”
边关月揉了揉眉心,“谁惹你生气,你就去骂罪魁祸首,你拿我出什么气。”
奴真和贾小宝默默退后,控诉地看着边关月,无法相信她们的关月姐姐会如此狠心。
云黛兮张了张嘴,到底没继续说什么。
边关月深觉自己应该交几个安静不说话的朋友,这样她的耳朵也能少受点罪,而不是这种她说一句,就接茬一句的人。
“实话说,我现在就是前途未卜,出了荒漠,能不能赢,能不能活下去,谁知道呢?所以女王的提议,我心动了,拥有足够多的筹码,才能活下去,才能杀回去。”
这就是边关月这些天不好好修炼的原因,等她再次突破元婴期的时候,还会有人专门为她设局请她赴死吗?
现在的她可比以前更出色,之前光顾着追求高境界,底子都没打好,现在不一样了,根基牢固,心境圆满,想什么时候突破就可以时候突破。
这样一看,她危险极了。
她是性子疯,喜欢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刺激,但也是分情况的,明知是死局,她可不会自投罗网。
“真想不通,到底是谁那么怕我修行有成。”边关月做出猜测,“我以前得罪过的人联手向无极道宗施压,所以无极道宗放弃我?无极道宗那么窝囊的话,怎么在九域十八州混啊?真替他们担忧。”
“可不管是谁,敢算计我……”边关月勾唇一笑,未尽之意都在这一笑之中。
奴真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杀掉,都杀掉。”
边关月夸赞道:“说得好。”
云黛兮心思放到正事上,不去看身旁的祸祸头子和她的狗腿小妹,“掌握散修基本是不可能的,散修不可控,看你自己就知道了,但是你可以建立散修同盟,成为盟主,想来可以打消掉很多不必要的觊觎,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好主意!”边关月也不吝啬地夸奖道,话锋一转,“这事先放着,并不着急,从古至今,就没有旁的人发现散修这股力量?野心勃勃的人什么时候都有,他们都没有成功,那我们也要慎重些。”
“真难得,有一天也能从你嘴里听到慎重这个词。”云黛兮眯起眼睛,浅浅一笑,“要不你找个家大业大的美人入赘,也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边关月起身,给她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找谁啊?找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云黛兮目送她回到房间,羞恼地收回视线,转头就和奴真对视上。
奴真被收拾得已经很少对边关月说让她等等她的话了,弱弱地说道:“我长的美,想的不美。”
“……”
一个两个的,都是孽障。
*
竹箫的话和烛黎的提议在边关月心里留下了痕迹,她没事就天天往城中跑,混迹各大酒楼茶馆武馆赌场,只要修士多的地方就有她,每天快活似神仙。
“边道友,来了,玩两把?”
边关月一身蓝白银色祥云纹的直襟长袍,腰间是同色玉腰带,黑发用鎏金冠高高竖起,手中还故作风雅地拿着把扇子,身形高挑秀雅,气息容貌稍稍改变,就是个女扮男装,跟着家里出来见世面的大家小姐。
她换了个新身份,说是跟着家里车队来荒漠做生意的外来修士,因为好说话,出手大方,很快就在兰堇城混出不小的名堂。
这是间茶馆,不过荒漠修士不怎么爱喝茶,倒是很多散修会在这玩骰子。
边关月摇头:“不玩。限制修为,我玩不过你们,不限制修为,你们玩不过我。”
从前她只掀翻捣毁过赌场,还没有亲自玩过,还真玩不过天天泡在这里的这些人。
刚来的时候边关月玩了几把,没有用修为作弊,结果输了几千下品灵石,所以茶馆里的修士都对边关月很欢迎,毕竟来这里的修士还真没有哪个像她这样爽快给灵石的。
“还是老样子,一壶灵茶,几盘小菜。”
“好嘞,马上就来,我们掌柜的上午就准备了您的吃食,可惜您没来。”
“城中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呢,总不能日日都来你们家,也得给别的地方赚灵石的机会啊。”
边关月合上扇子的动作很有魏良玉的精髓,温文尔雅,往椅子上一坐,对面立马多了个人,看样子是等候多时。
是狄宣娇。
这人被边关月赶出去,回到巫崇城以后痛定思痛,在狄天川不明白也不理解的眼神中,打算像边关月一样做个自信的人,知道边关月每天都会出来溜达,就准时准点地粘过来。
好在她以前被狄天川保护得很好,基本不出来不怎么有人见过她,要不然边关月绝对让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但饶是这样,边关月看见狄宣娇这张脸就后悔自己的那些胡咧咧,以前多好的一个剑修啊,现在硬是被她忽悠成这样,真的很烦人。
“你不修炼吗?”边关月压低声音,“这里的茶可没有你家的好。”
狄宣娇:“我家不喝茶,到家的甘霖茶都被我哥卖给别人,今年的茶都给你了。”
“……所以你为了口茶,就跟着我了?”
“我哥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想要打动别人,就得让别人看到你的诚意,我在展现我的诚意。”
“你哥还真是罪孽深重。”边关月目光发直,“我只看到了你骚扰我的决心。”
狄宣娇不同意了,“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啊,荒漠内外的很多消息我都搜集到了,我哥没有帮忙,我还可以陪你玩骰子、喝茶、喝酒、练剑……”
“都有什么?”边关月往后一靠,示意她开始。
“中域的吗?”狄宣娇虽然性情单纯,可人不是傻的,猜得到边关月对什么感兴趣。
“说吧。”
“青玉仙尊破了个小境界,已是合体后期,无极道宗特意放出这个消息,这是近来最有价值的消息。”狄宣娇没去看边关月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从表面上看,中域一片风平浪静,你的事翻起的波澜已经消弭下去,没有人讨论,都一致默契把这件事当成不存在。”
“特别安静,往日里还会有争斗什么的,现在一片祥和,你好我好大家好,好得让人脊背发凉。”
边关月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看来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的人或势力一定很惊人。”
掀开来,一定会让人很惊讶。
狄宣娇不是中域人不知道,可边关月却是了解中域的,无极道宗虽是栖灵大陆第一仙门,名声响亮,看起来像是把其他宗门都压下去了一样,实际上对无极道宗不服的也不是没有。
宗门之间相互合作,又相互提防,试探,因为栖灵大陆上的天才和天材地宝就那么多,怎么都不够所有人分的,那就只能争斗。
哪怕是中域内部,无极道宗也不是和每一家关系都好。
而中域平静到毫无反对的声音,难道其他宗门不想趁这个机会打压拉踩无极道宗吗?
现在中域各个势力的做法显然是违背常理的,它们还没有齐心到做个地步,那只能是外部因素强行压住了中域不一样的声音,这样的统治力连无极道宗都做不到,又会是谁呢?
狄宣娇看了眼边关月,她以为她会更为关注青玉仙尊的消息。
“还有吗?别的地方也行。”边关月撑着脑袋问道,声音打着飘,“我可不要无用之人。”
“大事没有多少,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有人发现了泽林国的遗址,很多人都往那里赶过去,只不过没有发现入口,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放出来消息,想找棋子探路。”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狄宣娇见怪不怪地说道:“我见过我哥这样做好多次,他想做什么事之前都会引诱他的敌人帮他扫清障碍,他再独占好处。”
边关月叹为观止:“你哥有你这个实诚妹妹也挺不容易的。”
多缺心眼啊,就差把狄天川的房里事讲给边关月听了。
要是狄宣娇知道她怎么想的,肯定会告诉她,要是她想知道,那她肯定豪无二话,立马回去给她打探出来。
“诚心。”狄宣娇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如此说道,“我哥的事我会告诉你,因为他说可以,但你的事我不会告诉我哥,他问我也不说。”
边关月不由自主地摸起下巴,不得不说,狄宣娇确实是个好用的属下,用着也安心。
“我不会现在就整合散修,我再能打也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小修士,说出去也会被人当成笑话,我也没有实力守住成果,所以现在不是时候,你也不能跟在我身边……”见狄宣娇想要说什么,边关月打断她,“我身边有哪些人很容易被注意到,但你可以帮我在荒漠做事。”
狄宣娇两只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身体前倾,“我能帮你做什么?”
她哥和她说过,他们兄妹两人,一个脑子聪明但天赋很差,一个没有城府但有修剑的天赋,但加在一起都不如那些真正的天才,他们若是想提前搭上一条大船,边关月会是他们见过最好的选择。
平庸者在天才如云的修真界能干什么?留不下半点痕迹。
跟着边关月,除了有可能早点死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而他们两人都不怕死,只怕日复一日,可以望到头的平庸,这个词才是他们的心结,因为平庸被父亲放弃,因为平庸而让庶子骑到他们头上放肆,因为平庸害得阿母惨死……
平庸,在修真界就是原罪。
他们宁愿死得轰轰烈烈,也不愿在荒漠平庸度日。
这才是狄宣娇一被边关月忽悠就跟着她走的原因,她见到了真正的天才妖孽,这就是她追随边关月的理由。
边关月轻笑一声:“你不是说了么,你可以做好多事,喝茶、玩骰子、练剑。”
狄宣娇笑容和奴真一样天真烂漫,“真的吗?一起练剑,还是我赚了,我让我哥给你灵石。”
“不用,那是你的报酬。”
“我现在要干什么?”狄宣娇有些兴奋,哪怕她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在狄天川眼里还是个要天天过问的单纯妹妹,除了修行上,事事都不放心,还是第一次她单独做大事。
“那就先在五城各买一个大院子吧。”边关月迟疑了一下,“要是有钱,多买几个也行。”
“我家在五城原来的院子可以吗?”
“如果别人不知道那是你家院子的话,可以。”
狄宣娇眼睛更亮了,“不知道,我哥以前告诉我,他在五城都买了住处,我这就回去问问他。”
“去吧。”边关月颔首,目送她离开。
这才是正确收小弟的方法,把她家里人也间接用上,跟在边关月身边,狄宣娇就是个不过关的打手,边关月还得护着她。
而在荒漠,狄宣娇就是这里无人敢招惹的地头蛇!
过江龙也得仰仗地头蛇啊。
边关月美滋滋地喝茶,忽然觉得不对,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劳心劳力了?
以前都是奉行不带脑子,不服就干的八字真言,而现在拖家带口,一大家子的未来都压在她身上,让她过早地承担起一个大家长的责任。
终究还是成长了。
边关月笑着起身。
眼熟的练气修士招呼她,“这就走了?边道友今天可是什么都没玩。”
边关月打开扇子,优雅地扇了扇风,“玩什么?都是玩腻了的东西,回去看账本去了。”
“回见。”还有人给她摆手。
边关月回了府邸,没有去偏院,而是径直去了主院。
在书房前碰见正要离开的竹箫,边关月打开折扇,像个纨绔子弟调戏民女一样挡在竹箫身前,吹了声口哨,“还要帮我禀报一声吗?”
竹箫看了眼身后的书房,再看看眼前的边关月,只觉得眼前一黑,真心实意地说道:“不管你来之前想找主人说什么,那么恭喜你,你都要吃一番苦头了。我言尽于此,再见。”
边关月看了看她的背影,耸了耸肩,“难道我学得不像吗?我可比那些纨绔好看多了,不识货。”
说着,推门而入。
“处理公务呢,真是个勤勉的好女王。”开门和烛黎的目光相撞,边关月嘴快过脑,上来就赞美烛黎,“能有你这个女王,是荒漠无与伦比的荣幸。”
烛黎多情温润的眸子正在似笑非笑地从上而下扫视边关月,叹息似的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穿的这一身。”
自信如边关月立即说了句,“那是你眼光不好,不是我不好看。”
“那么好看,然后去调戏我的侍女吗?”烛黎眸光莫名地说道。
边关月摆了摆手,“不不不,每个人见到我的人,都会被我的美貌无形之中调戏到。”
烛黎看向边关月的脸,虽然把容貌调整了,但还是能看出她本人的痕迹,清眸流盼,仙姿玉色,那双眉眼更是锋利至极,似是要破开天光。
这不算大话。
烛黎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作为我明面上的‘夫婿’,希望你可以收敛些,不然损坏的是我的名誉。”
边关月乐得笑出声:“照这么说,我还是有妇之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