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十五分钟前。
月球。
“……黑暗正在入侵，想将绝望带给我们，而我说这是妄想！让我听到你们嗜血的嘶吼！让那些盗版货看看你们的邪恶与疯狂！让你们的声音穿透整个多元宇宙，传达到另一个世界！”
终极人的演讲投放在所有城市的广场大屏幕上同步播放，猖狂的宣言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燃起了他们充斥着疯狂与邪恶的灵魂。
月球上，终极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回身说道：
“好了，羊羔们群情激奋了，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自相残杀，让街道上血流成河。”
“你只是让他们提前送死。”
刚完成手术，没有充足的黄太阳光，超人暂时还没恢复完全，但他依然不躲不闪地迎上了终极人恶意的目光。
“你们说的，’不要让他们陷入绝望‘，这就是地球-3的做法。”终极人满怀恶意地嘲弄道。他是世界的统治者，所有恶棍的首领，现在却要跟在这些超级英雄的屁股后面，听他们的指令。
该死的，他一定要把那群黑暗多元的混蛋和这些超级英雄的骨头揍成粉末。
“绝望和恐惧会给黑暗多元的入侵者提供力量，同样杀戮也是。我们应该让他们逃离……”
“闭嘴吧，童子军，这就是犯罪辛迪加的做法，我们已经做到了，你们呢？你们这些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
“正义联盟已经出发去收集所有N金属。”
控制台前，蝙蝠侠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场没有意义的挑衅。
正义联盟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相信阿尔文提供的方案，也没有相信被他带来的至尊小超人，阿尔文明显掩饰了许多细节部分，并且很容易就能听出来，而至尊小超人……更是毁掉他们世界的始作俑者之一。蝙蝠侠会选择提供帮助，说服戴安娜，只是因为，他相信阿尔文更多的是想要拯救这个世界，而不是某种自暴自弃，最终只是为了杀死自己的报复。
但是，相信不代表他会把所有希望放在这上面。
他们需要有自己的反抗力量，而N金属就是最好的武器。
犯罪辛迪加起初并不打算合作，他们更想与黑暗多元的梦魇同流合污，因为他们同样邪恶。直到夜枭说服了他们。
现在，他们终于还是顺利联手。
终极人再怎么恼火，也不至于真的搞砸这一切，听到蝙蝠侠表态，姑且用超级视力扫了眼地球：“超女王已经找到振动叉，她会毁掉它的。权戒者和死亡风暴……啧，他们还没找到卢瑟。”
在地球-3成为沙赞，能够最快抵达永恒之岩的人到现在都不知所踪，仿佛噩梦来临的预兆。
不过升起永恒之岩只是方案之一，更有效的是眼下的这个——
“反物质大炮已经准备好了。”
通讯频道里，蓝甲虫的声音响起，他被派去月球基地，用圣甲虫强行修复那门大炮——这是圣甲虫的提议，而作为唯一能够与之沟通的人，蓝甲虫只能跟着过去。
现在，通讯频道里蓝甲虫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和谁说话，接着，他说：“呃，甲虫说它能实时控制，我是不是要留在这里——等等，那是什么？！”
随着蓝甲虫的声音落下，月球附近突兀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Ųɲićòŕñ
和计算的方位相差不远。
蝙蝠侠注视着这一幕，没有慌乱，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冷静，让它开启大炮。”
另一边，蓝甲虫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装甲已经自发亮起幽蓝色的光，看着像是一条条蓝色的回路，并在下一秒，相同的发光回路出现在了身旁巨大的炮口上。
“啊，你怎么——”
蓝甲虫话还没说完，注意到炮口蓄起的光，立即下意识屏住呼吸，不一会儿，能量积蓄完毕，反物质能量朝着那漩涡射出。
轰！
漆黑的能量柱瞬间贯穿漩涡状的传送门中心。
看着这和计划中一模一样的场景，蝙蝠侠却生出一丝疑虑。
他和夜枭研究过这些家伙出现的规律，推测过传送门的各项数据，经过无数次计算，预计出了出现的位置，并安排了这场截杀，可是……不对劲。
“那是什么？”
终极人皱着眉看向漩涡中心，发现那里有什么生生抗住了能量柱的轰击。
黑色的斗篷，苍白的尖爪，背后长着巨大的翅膀，像是蝙蝠，也像是……
“龙？”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无视真空的限制，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浑身缠满锁链的巨龙顶着反物质能量，挣扎爬出漩涡。
“这是他们的宠物吗，居然还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终极人捂着耳朵，表情狰狞了一瞬，飞出地下基地。
“——我去把他揍回去！”
“我也……”
超人也跟了上去，尽管体内的黄太阳能量还不足以让他到最佳状态，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恢复。
蝙蝠侠没有阻止，有什么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你们……只不过是在重蹈覆辙……’
虚弱的，满是嘲笑的声音。
来自那条龙。
蝙蝠侠冥冥中感觉自己似乎和它产生了某种联系。
而且很快，蝙蝠侠就无比清晰地想起来，在数年前，阿尔文还未成为罗宾的时候，他们一起调查的那个与谜语人有关的案子。
那时在火焰中，他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
“巴巴托斯……”
它是哥谭。
是蝙蝠神。
是黑暗本身。
而现在，它满身锁链，只是一个灵魂不全，几乎没有理智的囚徒。
……
与此同时。
地球上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大规模地震，板块交界升起山峰，滔天的海水卷入云层，又在陆地上方从天空中倒灌而下。
海水中，手执三叉戟的女人站在畸形的海兽上，而她身后，是身穿白色披风的超人。
那是红罗宾之前提到过的“正义领主”。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权戒者的声音中满是颤抖。
【能量数值20%】
神力戒满怀恶意地提醒着需要进行充能，这是权戒者最恐惧的事，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反抗，连目光都紧紧盯着远处的直冲天际的浪潮。
“他们要来杀死我们所有人……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满是恐惧的声音中，在其他宇宙中代表意志力的色光越发耀眼。
“不-不能这样！在他们杀死我之前，我先把他们全部杀掉！”
权戒者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剧烈的疼痛几乎搅碎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神经。
翠绿的光芒霎时点亮了阴云密布的天空，但紧接着，夹杂着闪电的红色龙卷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所有的具象化造物与射线一瞬间变得不堪一击，甚至、甚至权戒者感觉自己在死去。
生命的流逝肉眼可见，权戒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枯瘦、脆弱，肌肉萎缩，视野混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一个奔跑的，红色的蝙蝠。
“不……不不不！杀死他！杀死他！！”
神力戒依旧在用他的恐惧、痛苦与绝望充能，他能够感觉到戒指的力量在侵蚀，手臂变得坑坑洼洼，神力戒也传来充能完毕的提醒，可他仍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
死亡风暴在那红蝙蝠出现的瞬间就选择了远离，即便如此也感觉到体内的火风暴矩阵隐隐有崩溃的趋势，他看了眼猩红的神速力风暴中，惊慌失措，自掘坟墓的权戒者，忍不住破口大骂：
“见鬼的，权戒者你怎么不让神力戒给你装个胆子！”
这只红蝙蝠明显是极速者。
在这之前，他们进行过确认，那些凭空出现的英雄都已经在原先的地球上死去，因为某个原因才会复活，还流落到其他地球，但他们中唯独没有极速者。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强尼快客也不见了。
“他们或许已经死了，而这个家伙，现在得到了全部的神速力——”
……
“他们来了！！”
神奇女侠还没来得及跟在夜翼身后，走进梦境世界，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动，娜坦扎停止了仪式，惊恐地看向外面。
混乱与疯狂中，怪异的大笑声响起。
“哈！我喜欢你们的欢迎仪式，可惜被我们的宠物抢先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我来见你们了。”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至尊小超人想也不想飞向外面，可紧接着，长满尖刺的狰狞怪物重重落到他面前。
“毁灭日？！”
神奇女侠忍不住惊呼。
“是蹂-躏者。我想他更喜欢这个名字。”
狂笑之人十分友好地纠正道。
“放心，这是留给‘超人’的，你的礼物在这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三个“戴安娜·普林斯”出现在周围，神奇女侠毫无畏惧想要迎战，可她还未踏出魔法屋，金色的雷枪穿破墙壁。
神奇女侠第一时间就想拉住娜坦扎让她躲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雷枪贯穿了魔女的腹部，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在雷霆中变得血肉模糊。
娜坦扎徒劳地朝她伸着手，表情没有太多恐惧，反倒更多的是释然。
“我……我很抱歉……”
魔棒出现在魔女手中，她久违地说出了祝福的反语。
“……利胜……到得侠女奇神。”
神奇女侠看着魔女的双眼迅速失去神采，神情变得无比冰冷，手中金色的套索发出耀眼的光。
最后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而在没有他人知晓的角落，一名囚徒抓住了猫头鹰的羽翼。
“还有一种办法能拯救这里。”
亚历克斯这么说着，苍白瘦削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阴鸷。
“找到主地球——重启前的那个，它一定还存在着。我将反监视者的尸体固定在了振动叉上。根据我的计算，只要得到反监视者的星体大脑，让那纯粹的反物质穿过多元宇宙的中心，击中另一面的黑暗，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一切。”
夜枭不为所动，他清楚这会产生什么后果。
“那只会杀光所有的一切。”
亚历克斯没有反驳，继续用笃定的口吻说道：
“——然后你会见证所有的一切在黑暗中重生的过程，这就是宇宙最初的故事。”
第132章
宇宙的重启……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夜枭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重启，代表了一切重头再来，代表了夜枭与属于他的利爪，他的兄弟重逢。
夜枭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这个，冥冥中，他见到了，或者说他听见了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
来自灵魂深处，来自生命本身的震动声。
然后他见到了光。
白色的……又好像不仅仅只是白色，那蕴含着希望与无限可能性的光芒在地球上亮起，星屑般微小，却无比耀眼，哪怕在宇宙深空都清晰可见。
——“希望金属”。
夜枭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名词来。
之前听至尊小超人的描述，他多少有些不相信。毕竟那小子张嘴闭嘴都是漫画，都是英雄，作为地球-3最大的犯罪头子之一，夜枭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他不得不相信。
夜枭扔下亚历克斯，大步走向战机停靠的区域。想也知道蝙蝠侠，他的那位来自平行世界的兄弟，糟糕透顶软弱至极的“布鲁斯”，就算有那些“英雄”朋友，也干不好什么事。
巨龙疯狂的嘶吼声还在脑海中响起，几乎要将灵魂撕成碎片，夜枭跳上早就蓄能完毕的战机，将其启动，飞出基地，飞向太空中的战场。
巴巴托斯此时已经爬出漩涡状的传送口，蝙蝠模样的薄膜状翅膀彻底展开，遮天蔽日，光是远远看过去，都能感觉到浓郁的暗能量在侵袭内心。
夜枭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驾驶战机径直朝那绝望飞去。
“我才是邪恶版本的蝙蝠侠，你们算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还未完全消散的漩涡中，金色的巨大裂隙如闪电般凭空撕开黑暗。
接着，一道道人影从裂隙中飞出，迎向倾轧而至的梦魇。
没等弄明白那是敌是友，龙翼后出现了一个穿着蝙蝠侠制服，皮肤苍白满是龟裂痕迹的高大人影。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打败达克赛德，成为了反生命之主的蝙蝠侠宣告道，身后无数穿着罗宾制服的天启星机器人，尖啸着飞向超人和那些人影。
然后是一个个不同版本的超人，燃烧着火焰的，穿着风衣的，还有被红色机械取代了肉|体的——
“你们很快就会死去，包括你，超人，”黑暗天父这么说着，“就在这里，孤独、软弱、丑陋，可悲地迎接最终的死亡。”
话音刚落，那突然出现的人影中，为首的绿色装甲飞过来，绿色的光炮轰向其中一个超人。
“他并不孤独！其他几个形容词没错。”
装甲中，有谁这么说着。
“卢瑟？！”
超人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属于谁，可地球-3的卢瑟早就不知所踪，那么……
“闭上你的嘴，除非你想我吐在装甲里淹死。”
卢瑟轻蔑地说着，炮口对准黑暗天父。
“还有，我还没杀死一个超人，那这个宇宙就不可能毁灭！”
……
地球上，大多数人也都注意到了那金色的裂隙，只是已经无暇顾及。
震动尽头，夜翼握紧拳头，他身旁的敌人是最多的，好在阿尔文与杰森很快也跟着离开梦境世界，让金属不至于太快被夺走。
“坚持住！我去把它交给戴安娜，结束这一切——”
“这一点还不够！她还需要在熔炉里找到更多的……滚开！”
阿尔文将围上来不知道又是哪个黑暗地球上跑出来的蝙蝠侠踹开，大声提醒道。
夜翼能够感觉到手中的光点能够对抗一切黑暗，但他也知道阿尔文说的没错，只是现在，哪怕犯罪辛迪加全方面配合，甚至这个地球上的罪犯，和那些被他们关押起来的会社的反派，都接连加入战局，也没有让一切乐观起来。
偏偏此时，远处的潮水翻涌而来，混黑的水流中，畸形的海兽迫不及待伸出了腕足。
眼看最大的那只就要从头顶碾压下来，忽然那腕足一僵，坠向一旁。
轰！
畸形狰狞的腕足被砸入另一条街区，浑身是血的水行侠手执金色三叉戟站立其上。刚刚就是他阻止了海兽的袭击。
阿尔文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没见过几次水行侠，更多的只在蝙蝠电脑的档案里见到过照片，但这个，绝不是地球-3的亚瑟·库瑞。他仰起头，看向裂隙。
那裂隙的另一头……
“需要帮忙吗？”
一个猜测还未成型，熟悉的声音先从头顶忽然搭话，阿尔文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直没找到的提姆站在屋顶，而他身后——
“泰坦……！”
夜翼脸上久违地展露出笑容。Ųņìƈōrո
穿着黑色T恤，胸前印着红色“S”标记的超级小子也朝夜翼弯了弯眼睛。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我把他们整合了起来。”
提姆简单解释了一句，看向阿尔文。
“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还活着……对了，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把第十金属交给神奇女侠。你们做了什么？我们——你们的地球怎么样了？”阿尔文语速飞快地解释完立即反问。
提姆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抽空回答：“我说服了他们和卢瑟合作。卢瑟取代亚历克斯的位置管住了那些罪犯，并想利用他们拯救地球。他确实做到了。坠落的那些地球击碎了我们的地球，卢瑟将地球的所有碎片暂时凝聚在一起。这没有坚持太久，但至少让我们活着找到了你们。”
简述起来只是三言两语，但想也知道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也是卢瑟送你们过来的……这东西能通往熔炉吗？”
“不，是蹊径。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蹊……？”
“另辟‘蹊径’，不错的代号，对吧？”（1）
又一道更加细小的金色裂缝出现，一个穿着蓝色连体紧身制服的男人……少年跳出来，指尖划出一道金色的犹如闪电般的折线，这就是那裂隙的来源——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打开时空的裂缝。
阿尔文瞥了眼，总觉得不太靠谱：“很厉害，所以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蹊径这么说着，划出又一道金色裂隙，不远处也同步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裂隙。
“好吧，我再试试！”
蹊径没有失落，他得到这份力量还没多久，就被扎坦娜和她的同伴……那自称“常胜七勇士”的队伍带走，并且在他们的要求下打开了通往黑暗多元的裂缝。（2）
可是在黑暗多元，他们的力量都无法完全发挥，还遭到了怪物的袭击，蹊径被扎坦娜送走，又不慎被抓到夕鞑人的虫巢……要不是地球马上要崩溃，卢瑟的队伍不得不穿过距离黑暗多元最近的幻影区，来到黑暗多元宇宙的地球，他还逃不出那里。
刚刚能开出那么大一条裂缝让所有人穿过来，也只是感觉到了漩涡引起的空间混乱，才能准确定位。
不，他能做到的。
嗯……现在应该只是还没摆脱黑暗多元的影响。感受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暗能量，蹊径咽了口口水，再次划出一道裂痕。
就在蹊径不断尝试的时候，夜翼已经将手中的第十金属变成蝙蝠镖的形状，掷向神奇女侠。
“戴安娜！这里！”
神奇女侠头也不回地接过，不顾细微的刺痛，收紧手指，回身飞向他们的方向。神奇少女与超级小子给她暂时开出一条路，接着巨大的绿色恐龙突然出现，顶住已经来到近前的海兽。
“……可以了！”
阿尔文听见身后蹊径的高喊声，立即回身奔去，在神奇女侠穿过裂隙的同时，抓住那条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金色套索，只有这样神奇女侠才能从满是黑暗的熔炉深处回归地表。
然而就在这时，漆黑的锁链精准贯穿他的胸口。
“啊！！”
阿尔文握紧锁链，望向远处，毫不意外地看到狂笑之蝠夸张到扭曲的笑脸。他总是在笑。阿尔文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觉也总会在恐惧中失效。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只是似乎受到汹涌而至的暗能量影响，裂隙很难稳定，并迅速收缩起来。
心跳声犹如擂鼓，阿尔文握紧套索，手心似乎在微微发烫。
对……必须这么做。
眼看金色的光芒就要消失，阿尔文心一横，跳进裂隙。
“阿尔文！！”
身后有谁焦急地呼喊，阿尔文没敢回头。
裂隙对面，是浓稠到有如实质的黑暗。
对阿尔文来说，这黑暗，或者说暗能量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他忍不住想要沉入其中，好在手中的套索始终让他保持着清醒。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刺进耳膜，阿尔文知道不能耽误时间，立即收起套索，要将另一头的神奇女侠拉回来。然而他却发现，套索没有任何绷紧的迹象。
也就是说，神奇女侠松手了。
阿尔文没有犹豫，将套索系在石壁的尖角上，这很容易出问题，但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简单固定好之后，他纵身跃入下方漆黑的熔炉。
奇怪的是，黑暗里没有守护的怪物或是巨龙，也没有任何一个“蝙蝠侠”。
“神奇女侠？”
阿尔文呼唤着，到处都没找到那位亚马逊公主的身影。
反倒是……一点光芒随着他的呼喊在脚下冰冷的灰烬中亮起。
并且很快，这属于金属的光芒就扩散开来，不一会儿就侵占了所有黑暗，形成了一只巨手，穿过阿尔文的身体，向地球伸去。
像是要将它托起，又像是要将它握入掌中。（3）
阿尔文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围的暗能量消失一空，仿佛是被金属烧灼殆尽，神奇女侠的身影从灰烬下显露出来。她似乎昏迷着，阿尔文走上前就要将人带离，
马上一切就能拨乱反正……
阿尔文这么想着，看向周围那没有一丝驳杂的光芒，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意识深处，一个被阿尔文忽略的疑惑突然跳出来。
为什么，他死前会做一个与金属有关的美梦？而他还一直没觉得不对劲？
一瞬间，阿尔文如坠冰窖。
他怔怔地仰起头。
熔炉之上，白色的巨手已经触碰到地球。
第133章
像是又一场噩梦。
生命、地球、宇宙……所有的一切都在特殊的振动频率中湮灭、分解、重构。
手中的套索变得黯淡无光，一旁昏迷的神奇女侠也像是被蒸发一样，皮肤、血肉、骨骼接连消失在光里。
阿尔文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过去，他曾一次次设想过，当所有的一切结束，作为一个从未来回到过去，还来自黑暗多元的人最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也许是回到他原有的时间上，也许留在重生之后的地球，又或是回到黑暗多元……
现在，阿尔文终于知道了答案。
席卷而至的风沙将他彻底惊醒，阿尔文睁开双眼，下意识观察起四周，想辨明这具体是哪里。
然而……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满是裂痕，漆黑的裂缝中增生着枯死的瘟芽，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攀附在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上，像是在汲取着最后的生机。但这只是徒劳，那些寄生物早已死去，一脚踩上去，就成了一摊黑褐色的残渣。
“这里是……”
阿尔文捂住口鼻，怔然无声。
这里很陌生。原先在地球-3时，他从蹊径的裂隙去往世界熔炉前，身处纽约，就算他被拉回地表，应该也在那附近。但除了街道两侧一些残缺不全的招牌，能表明这里官方语言应该是英语外，阿尔文得不出其他任何结论。
想到之前感觉到的微妙异常，阿尔文不再犹豫，将胸口的贯穿伤简单地进行止血后，挑了个方向迈出脚步。
他得弄清楚这里是哪里……或者，这里是哪个地球。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倒是垃圾时不时滚过路面，道路两旁的商店、住宅中的电器也都无法打开，阿尔文以为会耗费很长时间，谁知半个小时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图书馆的旧报纸中，有一条令人惊异的报导。内容大概就是整个新泽西州成为灾区，政府放弃救援。
而原因……阿尔文看向报导旁边附带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哥谭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上面的所有建筑都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大坑，连同地下铁路、下水道都没留下。
——这里是他原本的世界。
在布鲁斯·韦恩的灵魂融入哥谭市后，哥谭市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的一部分，并且在这之后不久，布鲁斯·韦恩被来访的狂笑之人说服，一起离开了这个地球。
也就是说，“哥谭市”离开了。当时他受到催眠，也跟着一起离开，去往狂笑之蝠的地球，成为狂笑罗宾之一。
所以，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他本来应该所在的时间？
阿尔文放下报纸，离开图书馆，找了辆还能勉强还能开的汽车，径直开往新泽西州，一路上几乎没见到多少人影，偶尔跳出来的也都是劫匪，或者骨瘦如柴，看上去即将死去的流浪汉。
阿尔文挑选前者进行了好几轮问话，确定了这里确实是狂笑之蝠离开两年后的地球。
事到如今，他再去新泽西州的哥谭市旧址已经没有意义，可阿尔文还是没有停下。
两个小时后，一辆车停在新泽西州一条早已废弃的公路边，不远处，就是刊登在报纸上的坑洞。
周围一片黑暗、静谧，犹如一潭死水，和一路上的风景没什么区别。想来，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阿尔文下车走到坑洞边，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胸口的伤口好像扩大成了一个空洞，侵吞下了所有的情绪、情感。
这个地球正在死去，很快就会成为黑暗里的一堆灰尘，和其他梦魇蝙蝠的地球一样。
阿尔文突然很想回去，回到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地球，想再见到那些不应该认识的人，想知道他们还好不好。
他或许应该去挖出还能使用的能源，去找足以让他去往多元宇宙的东西，他应该处理好裂开的伤口，他应该……活下去。
可最终，阿尔文只是站着原地，长久地凝视着面前深邃黑暗的巨大凹陷，一动不动。
鲜血洇湿了衣服，滴落在满是沙尘的地上，在燥热的空气中迅速干涸。
天空逐渐被黑色占据，再没有其他颜色。
“……伊恩？”
有谁忽然出声叫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干枯的杂草飒飒作响。
阿尔文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穿着超人制服，却唯独没有红披风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看上去非常糟糕。
他的皮肤下，血管发出幽幽绿光，蛛网般遍布了大半张脸，整颗左眼眼球也被彻底感染，晶状体呈黑色，虹膜隐隐发出绿光——像是有谁把氪石塞进了他的大脑里。
之前的超人也是一样的症状。
阿尔文恍惚了一瞬，想起了他的名字。
“……克里斯叔叔？”
这是他记忆中最初认识的超人，蝙蝠侠达米安·韦恩的搭档——
克里斯·肯特。（1）
阿尔文对超人的印象不多，达米安经常会与克里斯联络，但收养他的那一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两人很少会见面。
一直到达米安死去，他见到世界最佳搭档的另一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我的听力在下降，我爸留下的星球防卫系统也被入侵，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你……你去哪里了，罗宾？”
“另一个地球。”
阿尔文沉默了两秒没有说话，最后抛出一个言简意赅的回答。
换成以前，他会喋喋不休的说起过去的事，对达米安，对杰森，偶尔还会是阿尔弗雷德，但是现在，他一点开口想法都没有。
克里斯也比记忆中更加沉默寡言。他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只是说：“跟我来吧，你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应该是氪石影响到了声带，克里斯的嗓音沙哑粗粝，听着有些不舒服，加上他那张已经变得格外狰狞的脸，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反派，但阿尔文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他。
等阿尔文走到近前，克里斯按下了手臂上的什么按钮，接着周围的景象迅速扭曲，几秒后才逐渐稳定，此时，他们已经从哥谭旧址，来到了冰川般的高科技建筑内部。
这里是……孤独堡垒？
阿尔文不太确定地打量着周围。
孤独堡垒比记忆中的还要破败，看上去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倒是雕像，和那些存放一套套超人制服的制服展示柜，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而且似乎有进行定期清理。
克里斯带阿尔文来到医疗室，拿出也许会用到的医疗用品放到一旁，任由阿尔文取用。
阿尔文没有拒绝，一言不发地脱下上衣。
胸口可怖的贯穿伤，和那几块已经被魔法黏好的撕咬伤暴露在灯光下。
克里斯皱着眉，嘴唇微微抿紧。
达米安死的时候，他不在地球。回来之后他没听见达米安的心跳声，立即试着联络，但一次次联络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赶往哥谭市，想找到大概率陷入麻烦的蝙蝠侠。
但他被“哥谭市”拒绝了。
克里斯猜测应该是某种魔法，将所有外来者排斥在城市外，于是找了好几个魔法师商量，计划进入哥谭，解救蝙蝠侠，但在这之前，他们被袭击了。
被曾经的“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他似乎知道他们的每一样计划，说的每一句话，他们还没付诸行动，就被一网打尽，大部分英雄都莫名其妙地被他们的对手发现弱点、真实身份，一个个悲惨地死去，甚至波及到了许多未参与其中的人。
中途克里斯很快就发现，克拉克死前留下的星球防卫系统被蝙蝠电脑登入、入侵并篡改了大部分的数据，于是与仅剩的同伴一起，带着能够突破哥谭市周围防御的魔法物品，直面已经与哥谭融为一体，甚至在向外扩张领土的布鲁斯·韦恩。
战斗时，克里斯曾听见过罗宾的心跳声，也想将人带出来，但……他失败了。
体内的氪石就是那场战斗的遗留物。
之后没多久，已经几乎占据整个新泽西州的哥谭市从地球上消失，可灾难远没有停止。
战争、疯狂的罪犯，还有堕入黑暗的同伴。
一直到地球在一次外星侵略中陷入死寂，混乱才终于停下。
克里斯没想过还会见到罗宾，对方……已经长大了那么多，而且似乎也度过了一段很糟糕的时间。
克里斯沉默地看着阿尔文处理完伤口，冷不丁又问：
“布鲁斯·韦恩呢？”
显然，克里斯问的是与哥谭市融为一体的那个。
“死了。”
阿尔文回答说。
如果是正常的时间线上，成为蝙蝠地堡的布鲁斯·韦恩，最后灵魂被卢瑟抽取出来，放到了雪景球里，被哈莉·奎茵一脚踩碎。
“Huh……”
克里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看了眼阿尔文身上的伤疤，平淡地交代道：“这里的能源还算充足，够用上很久，你想待多久都行。想离开的话，可以用传送器，我已经修好它了。我……几个小时后再过来，有什么事可以下去找我。”
说完，克里斯便离开了医疗室。
没有了交谈对象之后，整个孤独堡垒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尔文没在医疗室休息多久，直接按照克里斯的话走向孤独堡垒下层。
那里原先是超人和蝙蝠侠两人进行研究工作的工作室，可当阿尔文走下楼梯，却见到了阳光……和堪萨斯的农场。（2）
而克里斯正孤零零地坐在房屋前的台阶上，仰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虚假的太阳，神情冰冷又麻木。
他像一座活着的墓碑，上面刻满了同伴的代号。
第134章
“怎么了？”
克里斯很快注意到了走下来的阿尔文，随口问道。
“你不想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阿尔文说得含糊不清，但克里斯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想提。”
“好吧，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上面。”
阿尔文离开楼梯，踩到地面上，发现这里不全是立体投影，至少这片农作物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日光”……阿尔文看了眼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的皮肤。这是货真价实的黄太阳光。
克里斯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向阿尔文走来，打算离开农场和阿尔文一起到没有黄太阳灯的上层去。
阿尔文拉住他：“在这里你会感觉好一点，对吧？没关系，我可以待在屋子里。”
说着，阿尔文大步走进木屋，拎出一张椅子，放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对于克里斯，阿尔文仍然喊着“克里斯叔叔”这种相当乖巧的称呼，就像年幼时一样，完全不觉得别扭。
反倒是讲故事环节，和一个不太熟的长辈……嗯，谈心，实在不是阿尔文擅长的事，而且简单来说，他离开后干的事情就是被一个“布鲁斯·韦恩”改造跟着“布鲁斯·韦恩”大队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最后好不容易逃掉回到过去也没做成什么事，死的人没有得到拯救，收留他的世界现在也情况不明。
听上去实在让人心烦，阿尔文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见阿尔文一直没开口，克里斯也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交代了一句，起身走进房子里。
房子就是按照堪萨斯那里克里斯的父母、祖父母的房屋建的，里面的陈设和阿尔文了解的相差无几。
克里斯进去之后，一条白色的，穿着超人披风的狗凑了过来。
“……小氪？”
“汪！”
“……”
这是认出他来了？
阿尔文不太确定地判断着小氪叫声的涵义，迟疑地抬起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暖烘烘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达到神经，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阿尔文享受地微微眯起双眼，忍不住抱住了这条和自己同样配色的外星宠物狗。
克里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阿尔文躺在椅子前，像孩子一样蜷着，整张脸埋在小氪的肚皮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睡着了？
克里斯微微一怔。
小氪见到克里斯，欢快地甩了甩尾巴，不过似乎顾及着自己肚皮上的男孩，很聪明地没有叫出声。
克里斯拍了拍它的脑袋，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摄像机随意放到一旁，走向农田。
也许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阿尔文没再做噩梦，倒是一睁眼，见到一张狗脸被吓了一跳。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农场抱着小氪睡着了。
见他睁眼，小氪快乐地舔了下他的脸，犬类舌头粗糙湿热的触感让人不敢恭维，阿尔文打了个呵欠，果断过河拆桥，推开小氪毛茸茸的脑袋。
小氪也不生气，小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叫了一声。
阿尔文这才注意到，上面放着个型号老旧的摄像机，拿起来一看，里面保存着几段录像。
按下播放键，卡顿了两秒后，画面开始播放，映入眼帘的就是克里斯年轻、完好的脸。
“他很好，至少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你不放心的话等会儿我们去孤独堡垒，用那里的设备检查一下，或者你想让他待在这里也行。他看上去更喜欢动物。”
克里斯似乎在和谁聊天，并且很快，画面外就有谁给出了回应。
是达米安的声音。
“我会考虑的。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记录下来吗？我爸以前就喜欢拍这些，他觉得这是成长的记录之类的……伊恩长大后也会喜欢的。”
克里斯脸上没多少笑意，可整个人无比鲜活生动，声音中也带着轻快的情绪。
这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次世界最佳搭档见面会，偶尔还有一条很像艾斯的狗客串跑过画面一角。
克里斯口中的“伊恩”……说的应该是自己。阿尔文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拍摄过这样一段录像。
阿尔文坐回椅子上继续往下看，小氪凑过来脑袋，甩着尾巴，眼巴巴看着摄像机。不要问他是怎么从一张毛茸茸的狗脸上，看出渴望这种情绪的，要说的话，就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实在清澈得难以忽视。
阿尔文把摄像机放低了一点，和小氪一起看，这时画面上终于出现了达米安的身影，只是看上去在生气。
不对，也不一定是真的生气，毕竟达米安总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尔文忍不住笑了一声。
“-TT-，无聊透顶。”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和幼年时的他十分相似，“我有我的做法——”
“你是指那个阴暗恐怖的山洞里成堆的罪犯纪念品，还是一件已经过时的制服？”
“你想找事干的话，去太空待一段时间怎么样？”
“上次你说出这种话之后，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最后如果不是凯尔，我恐怕都回不来。”
“你不会，我是蝙蝠侠，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里。”
“你在岔开话题，达米安。”
“……”
“……”
录像里，“世界最佳搭档”一直在争执，直到最后几秒，阿尔文才看到自己的身影。他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刚被收养那会儿，似乎和达米安一起去过堪萨斯。
阿尔文突然不太想继续看下去，关掉摄像机，想放回到原来的地方，但真要松手的时候，又有点舍不得，正犹豫着，克里斯回来了。
“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
“谢谢。”阿尔文回头，看着克里斯扛在肩上的木板，“你在做什么，要帮忙吗？”
“我打算搭建一个仓库……”
克里斯没有阻止，只是说了一句让他注意伤口，安排了一些轻松的活。
两人分工合作，时不时小氪蹭过腿边，还有几匹真实存在的马和牛在围栏后投来目光。如果不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克里斯的状态也说不上好，时不时就要休息一会儿，阿尔文几乎都以为这里就是斯莫威尔的农场。
到了晚上，两人也没回到上面，克里斯收拾出了一间卧室，打算去准备晚餐的时候，发现阿尔文已经在厨房里忙着什么。
很浓郁的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克里斯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让人感觉还活着的气味，走进厨房，阿尔文正对着锅皱眉。
“尝尝？”
阿尔文让开，递过去一把勺子。
克里斯没有拒绝，锅里是一份很普通的炖肉，他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味道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熟悉。
“你见过阿尔弗雷德了？”
克里斯突然问。
在这个世界，早在阿尔文被收养前，阿尔弗雷德就已经死去，达米安不会刻意维持管家的餐点风格，更别提不太擅长这类事情的布鲁斯。
“是的。”
坐到餐桌边，阿尔文觉得总得说点什么，干脆只挑了高兴的事情来说。
克里斯很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上一句，对于阿尔文成了布鲁斯的罗宾没表露出多少不满的情绪，倒是在听到阿尔文不记得过去，因为一点熟悉感想要收养年幼的达米安时，嘴角出现了一点弧度。
在这之后，克里斯偶尔会也说几句过去的事。
似乎是很久没和人聊过天，他说得干巴巴的，阿尔文却听得很认真。
之后几天，两人之间的话稍微多了些，尽管克里斯的情况没有好起来，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比较生硬，但整个人还是生动了不少。
阿尔文也配合地维持住了这种虚假的安宁。
也许这就是克里斯想要的，他心想。
只是越是这样，阿尔文越是觉得胸腔很空。
直到一天，阿尔文来到上层，帮克里斯打扫孤独堡垒时，注意到到了闲置很久的幻影区投射器，和修缮到一半的星球防卫系统。
几天后，阿尔文站在克里斯面前，无比认真地问：
“你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吗，克里斯叔叔？”
“……”
克里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尔文。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恼怒，失落，无措，不舍，或许还有一点果然会变成这样的……轻松。
阿尔文还在继续说下去。
“我决定了，我一定会过去的，一定会再见到他们——你也要跟我一起。”
说这话时，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执拗地看着他，那光芒坚定又耀眼。
克里斯与他错开目光，语气十分平静：“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关于黑暗多元宇宙，阿尔文这段时间里只是提过一两句，没有说得太详细，但克里斯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
一个绝望到不存在任何挣扎可能性的宇宙。
而他们脚下这个处于黑暗多元中的地球正在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灰尘，去往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做法。
可另一个地球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想要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不属于你的多元宇宙没那么简单。”
“不，我可以。你必须跟我一起。也许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有修好这里的方法。”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荒诞的谎言，打开一旁的星球防卫系统，“我刚刚试着让它重新运行起来，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屏幕亮起，地球上某一处的图像被投射到两人面前。
画面上是地球上某座城市，这座城市和其他的没什么区别，一片荒芜至极的死寂，毫无生机。
“你想让我看什么，那里什么没……”
克里斯皱着眉，想结束这次对话，画面上却忽地掠过一道闪电般的折光。
像是……一只金色的雀鸟。
第135章
“我见过这种金色的裂隙，之前它把我和神奇女侠送进了世界熔炉。”阿尔文不躲不闪与克里斯对视，“在见到炉火重新燃起，白色的巨手托举起仅剩的地球后我回到了这里，可我知道，黑暗没有消失，多元宇宙的地球仍然在梦魇的阴影里——”
“而你想背叛你所在的这颗畸形而破碎的星球，去拯救他们——拯救那些由我们的磨难与绝望滋养出的光明世界。”克里斯冷冷地说。
阿尔文第一次从那天蓝色眼睛里看到这么尖锐、赤丨裸的敌意，像是一只从地狱中伸出的手，苍白、垂死，却还要不顾一切地将人拉住，扯向更深处的腐烂泥沼，让人绝望，也让人悲哀。
阿尔文在很多人眼中见到过相同的敌意，其中大多数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蝙蝠侠”，和狂笑之蝠“说服”的“英雄”——他们中大部分都保留着英雄的本质，希望、正义、真理……他们选择追随狂笑之蝠，也只不过是为了挽回与拯救。
然而，黑暗多元宇宙中的所有英雄，总会更加倾向于黑暗的选择。就像他，哪怕失去所有记忆，在见到光明时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伸出手祈求救赎，而是下意识地想杀死对方，将那无比鲜亮的，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色彩抢夺过来。
眼前的克里斯也是一样。
他是代表希望的超人，继承了正义与真理的意志，却在见证了一次次难以挽回的死亡，又被告知绝望至极的真相后，对充满希望的多元宇宙难以遏制地产生了愤怒与憎恨。
阿尔文相信，如果不是罗宾救了他，蝙蝠侠一次又一次向他伸出手，他也会和克里斯作出一样的选择。
即便如此，阿尔文也不觉得自己能理解克里斯。这些年他总会反反复复意识到，一个人再怎么敏锐，都无法与另一个人真正地感同身受。
更别说，他们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阿尔文觉得自己应该放弃了，克里斯绝不会同意他的提议，也不会提供帮助，甚至不会允许他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不想停下：
“也许……我们能把这个地球升起到多元宇宙，或者重启它。所有的一切都诞生于世界熔炉，我见过那炉火的颜色，虽然这会很难，但不是毫无希望。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克里斯叔叔。”
虚幻荒诞的谎言一戳即破，如果克里斯还完好无损，一定能清晰听见他慌乱的心跳声。
但现在的克里斯不能。
阿尔文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即便如此，克里斯也不是容易蒙骗的人，他……
“……我知道了。”
阿尔文还在担忧，克里斯却没有再反驳，像是被说服了一样。
“什么？”
阿尔文难以置信地反问。
克里斯没有解释他的决定，似乎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说服了。他看向屏幕，那闪电般的金色折光已经再一次出现，这次更加稳定，出现的时间也更久。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那裂隙中扑出来，跌倒在地。他应该是正在被追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身后迅速消失的裂隙中，就窜出一只身穿超人制服的人形红蚁，后面似乎还有其他怪物，只是裂隙消失得很快，截断了刚伸出半截的几丁质肢节。（1）
画面十分清晰地展现出所有细节，悲惨到沦落成红蚁猎物的家伙，果然是那个不靠谱的新任英雄，蹊径。
“这个家伙马上就会死。”
克里斯的语气依旧冷淡，敌意却已经消失。
阿尔文抿了抿嘴，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机，立即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便携传送器戴到手腕上，想去把到处乱窜的蹊径抓过来，克里斯却阻止了他。
“你不需要这么做。我们有更好的办法。”
随着克里斯话音落下，有什么迅速飞出孤独堡垒，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画面上。
阿尔文看着那些穿着超人制服的机器人，他记得这些东西。它们是克拉克·肯特留下的机器超人，数量多到能组成一个军队。
机器超人的能力还不足以和红蚁超人相比，但胜在数量多，灰霾的云层下，它们几乎形成了另一层天空。
红蚁超人感觉到自己被锁定，当即竖起几丁质的甲壳，猩红的光芒在复眼中亮起，然而热视线还没射出，来自机器超人的攻击已经降临。
轰！
震耳欲聋的坍毁声中，无数尘土扬起，淹没了红色的蝼蚁。
沉重的阴影笼罩下，蹊径不敢停留，继续不断尝试用能力脱离世界，同时跑离战场，天知道那些机器人为什么会出现，接下来它们的目标会不会是自己。
谁知还没跑多远，其中一台机器超人飞到了他面前，将他拦下。
蹊径不觉得黑暗多元宇宙中的英雄会对自己抱有好意，当即调转方向。身后的机器人没有追上去，反倒准确喊出了他的代号。
“蹊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声音……
蹊径突然想起和罗宾一起到达地球-3时见到的，那个钻进裂隙深入世界熔炉的——
“你是……阿尔文？”蹊径脚步一停，惊讶地回过头，脱口而出，“你居然还活着！”
好吧，真是一个糟糕的开场白。
蹊径倒是想补救一下，阿尔文却没有在意。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那就走吧，它会带你过来的。”
……
“……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
等到机器超人将蹊径带到孤独堡垒，阿尔文直接切入正题。
蹊径指着画面中阴云密布的天空：“你们没看到过云层上的景象吗？我是说更上面，宇宙深空。”
深空？
阿尔文看了眼克里斯，克里斯熟练操作卫星，将画面调转向另一边。
“这是……什么？”
无数溃散的陨石，深处似乎还有什么比黑暗更加虚无的东西……
隔着一层蓝白两色的面罩，蹊径的低落依旧肉眼可见：“现在已经没有区分了……黑暗多元宇宙、多元宇宙已经没有区别了。”
一回想当时的情形，蹊径仍然觉得窒息。
熔炉彻底熄灭，白色的光芒中，至黑的绝望彻底笼罩整个多元宇宙。熔炉本是一切物质的诞生之地，它的金属与所有生命相连，而在那白色巨手出现之后，这所有的一切都灌注到了狂笑之蝠身上。
“……在你跳进裂隙后，我们对狂笑之蝠和他的军团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我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是不死的！我们只能勉力坚持——”
“黑灯灯戒……”
阿尔文喃喃说着。
“对！你怎么知道？”
蹊径惊讶地问。
“……”
因为他亲眼见到过，戴着黑灯戒的蝙蝠侠。
只不过当时那位蝙蝠侠来自多元宇宙，他戴着黑灯戒，与他死去的家人一起对抗罗宾王与狂笑罗宾的围剿。
那些被黑灯能量操纵的尸体中，其中一个还是已经被至黑骑士丢弃的原本的人类身体——狂笑之蝠得到了一具重现了曼哈顿博士实验的蝙蝠侠的身体，并将自己的大脑移植过去，原本的身体则被丢弃，被蝙蝠侠得到，作为黑灯能量驱使的士兵之一。
只是狂笑之蝠早就料到蝙蝠侠会这么做，提前设计好让自己在黑灯能量的影响下保留了自我意识，好在蝙蝠侠也知道他会这么做，没让尸体真的脱离控制。
被阿尔文带到过去的目镜，就是来自于那具尸体。
“我知道了……狂笑之蝠的计划就是这样的，”阿尔文怔怔地说，“在未来的战争中，狂笑之蝠的大脑与新得到的量子之躯升格成新的神明，成功杀死了黑暗女神珀佩图阿，但没能击败神奇女侠，也无法阻止更上位的神明毁掉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一切——”
狂笑之蝠需要更多的力量。
不仅仅是用于创世的危机与反危机之力。
时间、金属、危机……一切的力量他都要攫取！他想要重新成为“至黑骑士”，更要创造属于他的狂笑宇宙！
而所有的一切，都起始于一次莫名其妙的时间穿梭。
阿尔文僵在原地。
罗宾王说的是谎言，不，也许罗宾王也不知道真相——他不仅仅是他们那可笑赌约的一部分，还是一颗狂笑之蝠射向过去的子弹。
而他死前的美梦，则是狂笑之蝠为了蒙蔽所有人，对第十金属下手而制造的幻觉。
“对……这也是至尊小超人告诉你的吗？”蹊径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个叫至尊的家伙告诉我们，狂笑之蝠的目的就是将一切变成他的狂笑宇宙，再升格成大全能宇宙，把所有的地球像子弹一样射向众神，杀死所有的一切。”
说实话，蹊径听到这些话时很难相信，多元宇宙、大全能宇宙……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只会出现在小说、漫画中的设定吗？
但事实就是这么荒诞，宇宙中响起的纵声大笑始终没有停止，一颗颗频率疯狂怪诞的地球不断凭空诞生，又相继脱离轨道，射向不知为何的高位格存在，最后在爆炸中湮灭于无。
“那你为什么还在垂死挣扎？”
克里斯忽然冷声发问。
蹊径总觉得这个“超人”对自己有微妙的恶意，那只不知道为什么变成黑绿两色的眼球，看上去更是格外渗人，但看了看一旁还没回过神的阿尔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在找幸存者。现在时间本身不复存在，原先的神明也已经全部失去踪迹，包括那些被指派来镇守黑暗多元边界的时间之神，‘斐济涅特’——我曾经见过其中几个‘斐济涅特’，去过它们所在的时间褶皱。斐济涅特失踪后，那边很混乱，不过比起那些地球勉强还算安全。我把找到的人都带过去……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但我觉得，至少不能放弃希望！”（2）
第136章
振奋人心的话语没让克里斯的态度产生任何变化。作为一个“超人”，同类型的演讲一向是他和“神奇女侠”的活，克里斯早就无比熟悉。
蹊径看着他冷淡的神情，大为不解：“难道你就想留在这里，坐等一切消亡？”
“我觉得你想得太过简单。”
克里斯一句话结束了话题，没有任何争辩的想法。
“等等，你说时间已经不复存在，这是什么意思？”阿尔文打断两人间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氛围，问道。
“噢，对，斐济涅特曾经力量穿过我的身体，之后我就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他的痛苦，在他消失之后时间和空间的崩溃，宇宙之间的边界被摧毁之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很混乱。”蹊径一脸严肃地说，“就比如，你在这里也许过了很久，但事实上，真正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天。”
阿尔文没有质疑，点点头：“那我们得抓紧了，我去拿点要带走的东西。”
说完，他便自顾自走向下层。
下层没有开启日照，所有的一切沉在黑暗里。阿尔文抹黑熟练地来到木屋前，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没回头，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会和他打起来。”
或者趁机毁尸灭迹。
克里斯没有回应这句不算玩笑的玩笑，只是提醒说：“摄像机还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你总是会忘记收起来。”
阿尔文走进木屋，来到自己的卧室，果然在抽屉里发现了摄像机。他取出储存卡放好：“谢了，接下来就是……嗯，小氪在哪？”
“外面。”
“好吧，我们等会得记得叫上他。”
顿了顿，阿尔文又问：“你为什么会同意？”
“你说你想我帮忙。”
克里斯平淡地说。
阿尔文一愣。
“就这样？”
克里斯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你帮我建好了仓库。”
听上去似乎是个玩笑，阿尔文很清楚两人真正熟悉起来的时间没有多久，共同的过去也早已变得沉重，但他同样意识到，在说出这句话时，克里斯的语气格外认真。
阿尔文不自觉翘了翘嘴角：“好吧，不过这个仓库我们带不走了，以后我再帮你建一个。”
克里斯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
“那我就全指望你了。”
……
蹊径的能力十分不稳定。
据他所说，以前来到黑暗多元宇宙时也出现过同样的现象，只是没过多久，在一次昏迷后，不知道为什么恢复了正常，没想到这一次又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
好在几次尝试之后，终于成功地出现了一道金色裂隙。
穿过裂隙的感觉很奇妙，像是走进一扇门里，没有任何过度环节，眼前的景象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糟糕的是，蹊径还是失败了，裂隙确实成功到达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点，只不过不是什么“时间褶皱”——阿尔文没见过那地方，但至少他很清楚，这听着十分抽象的东西，绝不会和纽约一模一样，而且还是完全被毁坏的纽约。
那渗人可怖的笑声在这里异常清晰，浓郁的暗能量无处不在。到处是断掉的肢体和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凝结变成黑红色，湿热的空气中徘徊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挥之不去。
阿尔文抬起头，原本翻滚的黑云犹如凝滞，污秽的黑灰两色斑驳不匀，偶有紫色的闪电窜过，却只照亮了云层后那可怖的影子。
而远处……阿尔文望过去，大块的碎石凭空升起，消失在侵蚀而来的黑暗里。
——这个地球在崩溃。
阿尔文此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怎么会回到这里……？！”
蹊径有些慌张，刚刚打开裂隙之后他明明探出头检查过，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里！
幸好这一次能力没有失效，他立即成功打开了新的裂隙，只不过没时间检查了，不管去哪里都要比留在这里要好！
这里可是最后的战场！是曾经的地球-3！
“真可惜，你们来晚了。”
黑暗中，一个漆黑的，蝙蝠形状的人影走出来。他矗立在废墟上，身上没有任何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也没有固定的形体，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构成。他注意到三人，嘲弄似的投来满是恶意的目光。
“战斗已经结束，你们已经输了。你们可以继续做一些无用的努力，但这改变不了最终结局……”
至黑骑士笑着朝他们伸出手。遮天蔽日般的巨大手掌当头笼罩而下，尖锐的危机感几乎让人窒息，三人立即跳入裂隙，却注意到那裂隙已经被染成黑色。
留下只会迎来死亡，就算再可疑，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犹豫。
不过事情似乎没有太过绝望。
眨眼间，周围就不再是死寂、崩溃的地球，而是由不同色彩组成的寰宇星图，无数风暴裹挟着银白发光的碎石，向水流一样席卷而上。
在这里，蹊径周围不断出现金色的折光，像是火焰，也像是一只只金色的雀鸟正绕着他飞翔。
“就是这里！其他人应该就在——啊！在那里！”
看到远处似乎已经发现他们的人影，蹊径果断抛开裂隙颜色的问题，激动地指向那个方向。
阿尔文下意识看过去，想找到自己熟悉的那几个，可紧接着，他就觉得很不对劲。
至黑骑士怎么可能放任他们成功逃离，还成功见到幸存者？
而且，那几个人影的样子……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整个时间褶皱像是被揉碎的纸团，无数的裂痕凭空出现，交错堆叠在一起。黑色的粒子从裂痕中涌入，银白的碎石失去光芒。
“走！”
克里斯抓起阿尔文，二话不说跑向裂痕相对较少的方向。
阿尔文知道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紧跟着迈出脚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
阿尔文神使鬼差回过头，只见身后金色的裂隙已然消失，反倒是有其他的东西正在出现。
像是……漩涡？
阿尔文来不及分辨，二话不说推开克里斯，同时，一股拉力将他朝那漩涡中扯去。
克里斯毫不犹豫朝他伸出手，小氪也咬住他的衣服，可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阿尔文被卷入漩涡中，阿尔文眼睁睁看着那星图的色彩消失在视野，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死亡的腐臭味一瞬间充盈鼻腔。
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漩涡将自己带到了哪里，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旁似乎有什么和他有一样的待遇。
磅！
阿尔文转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眶。
一具尸体。
阿尔文尽量冷静地作出判断。
这吓不到他，尸体而已，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阿尔文坐起身，环顾四周，周围的尸体很多，不可视的黑暗中有很多差不多的漩涡，就是这些东西将尸体与他带到了这里。
它们时不时出现新的，漩涡中心能看到很多其他地球上的景象，但大部分什么都没带过来就会很快消失。
但这不是阿尔文关注的重点。
这里还有更加值得在意的东西。就在阿尔文的不远处，瘫倒着一个金色的巨人。
巨人的头颅形状古怪，两侧和脑后延伸出尖角的形状，额头的位置是一个凸起的圆环，圆环里是一些金色的……交叠的齿轮，。它身上穿着样式怪异古朴的青灰色披风和战甲，袖中伸出一只金色的左手，像是穿戴着风化锈蚀的装甲，表面斑驳异常。
像是察觉到了阿尔文的存在，巨人挪动了一下肢体，仅剩的那只左手握住一旁材质不明的黑色长棍，一些浅蓝色的光芒随之亮起。
“我很抱歉，年轻的伊恩，你本不应该来到这里。”
巨人准确地喊出阿尔文原来的名字，声音低沉平稳，那明显不是人类的嗓音，阿尔文却能感觉到其中类人的情绪。
“这是哪里？刚刚那是你做的？”
阿尔文谨慎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不，我不知道你刚刚见到了什么，但这里是一个牢笼。”金色的巨人低声说着，紫色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与嘴角流出，“至黑骑士毁掉了宇宙间的边界，大多数的斐济涅特被摧毁，剩下的来到了这里。我以为这里是唯一的生路，可没想到只是黑暗之人故意留出的绝望之地。”
斐济涅特？
阿尔文一顿，仔细打量起这个枯萎而破碎的巨人。
所以……它就是蹊径之前提到的神明。
可它看上去马上要死了。
斐济涅特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多元宇宙已经腐化，我的永生线圈也已经彻底损坏，我尽力想要坚守职责，抵御异常，尝试着脱离，现在看来我们失败了。”
而脱离的方式……斐济涅特看向黑暗，仿佛看到了那些早已倒下的同族，和无数斐济涅特的尸骸铺就成的那一条曲折、狭窄的道路。
一切确实和他们起初预计的一样，斐济涅特的死亡引发的力量撞破了牢笼，他们也确实重新能够触及外面的时空，这也是为什么一切都还坚持着没有彻底溃散。
但斐济涅特却没能让自己脱离，他想要寻找到那些充满希望的英雄挽回败局，甚至是那位一度成为神明的戴安娜·普林斯，于是他守在这里，尽量操控那些混乱的漩涡。
可出现的，除了尸体，只有满心绝望的恶徒。
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来自曾经的黑暗多元宇宙。
曾经斐济涅特在察觉到黑暗中的异动时，短暂放下职责，离开边界，去往黑暗多元宇宙寻找过拥有希望之人，但是没有找到。现在也是一样。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斐济涅特能撞出缺口的原因——有谁想看到他的绝望。
时空坍毁的声音回荡在灵魂里，斐济涅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似乎说出这些话就用完了他所有的力量，斐济涅特的双眼逐渐暗淡，身上死亡的腐臭也越发浓烈。
意识到这一点，阿尔文急迫地踩过一具具尸骸，来到斐济涅特面前，声音颤抖地追问道：
“那我要怎么才能离开？”
斐济涅特还没回答，一个声音突然撞入阿尔文的耳膜。
“……生日快乐。”
是蝙蝠侠的声音？
阿尔文一顿，僵硬地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是蝙蝠侠站在蝙蝠车前，手里拿着一个系着红色丝带的礼物盒的画面。
“这是……”阿尔文怔怔看着这记忆中的画面，焦急地问，“我，我能不能从这里——”
“不能。它没有连接到空间，只是一部分过去的幻象。”随着他步入死亡，力量逐渐散溢，而阿尔文又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是正常的现象。
“那就告诉我离开的方法！！”
“直到下一个斐济涅特找到这里，到时候你就能离开这里。”他很快就要死去，在他死后，余下的力量还能留存一段时间，维持住崩溃的多元宇宙。但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这需要多久？我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我还得去……我绝不会和你一样死在这里！！”
阿尔文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吼。
“……如果你心怀希望，可以试着使用我留下的力量。”斐济涅特沉默了很久才给出其他的选项，他不觉得阿尔文会成功，曾经使用他力量的蹊径与闪电侠，都有着特殊的能力，但阿尔文只是一个普通人，“希望我们能找到拯救宇宙的生灵……”
阿尔文还在等他的下文，但是斐济涅特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Fugi……”
他看着迅速失去生机的巨大神明，瞪大了双眼。窒息感裹挟而至，阿尔文张着嘴，却仍是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那些漩涡仍然在不断出现，一个个人影不断出现，但是……没有那些来自多元宇宙的英雄。
再这样下去，克里斯应该也会和他一样的下场。
因为，他们来自黑暗多元宇宙。
“Huh……好吧，如果只能这样的话。”
阿尔文垂下头，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轻笑，果断将手放到那光芒已经逐渐黯淡的黑色长棍上。
浅蓝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有什么涌入躯壳，阿尔文只觉自己像是要被撕成碎片，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
阿尔文用尽全力收回手，皮肤离开的一瞬间，撕扯感立即消失无踪。
这该死的鬼东西——！
阿尔文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进行尝试，可没有哪一次坚持满一分钟。最后，他脱力似的倒在地上，大喘着气，冷汗从额头滚落。
不行。
这不是他能利用的东西。
哪怕不需要直觉，阿尔文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
最好还是等另一个斐济涅特出现……
没错，不需要急着回去，他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之前那么说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就算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
阿尔文呼吸一颤，不自觉抿紧嘴唇。
这个念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开关，周围的漩涡越来越多。罗宾、蝙蝠侠、夜翼、阿尔弗雷德、詹姆斯……还有他自己。
无数的存在于过去、未来、现在的画面不断闪过。
阿尔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起还在被疼痛折磨的双手，想捂住耳朵，可抬到一半就放了下去。
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情而已，他根本没必要……逃避。
“如果你有事，可以找我——任何事。”
“……你要回到车上。上次夜巡，你最后在滴水兽边上睡着了。”
“保护好你自己。”
“不，我现在这样更好。”
“……你真的想帮上忙……别再做多余的事。”
“他经历过这种事，很多次。也正因此，他同样清楚，我们很难对过去视而不见。”
“……”
“……”
阿尔文死死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一一看过去，可不管是什么画面，都让他难过至极，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酸涩发痛。
他根本做不到救下他们，也根本回不到过去。
即便反复告诉自己，所有的人都会死，死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这么难过……也无济于事。
“阿尔文！”
忽然，阿尔文听见了杰森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在自己跳进裂隙，去往世界熔炉前，那只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
梦里好像也发生过一样的事，阿尔文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触感，以后估计也不会知道。
但他突然觉得，哪怕想不起来，哪怕一切只是徒劳，也能再继续下去了。
视线中的那些漩涡亮着不同于黑暗的光，像是温暖又柔软的火焰。
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剧烈的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阿尔文又一次站了起来。
第137章
黑暗。
腐臭。
还有撕心裂肺的剧痛。
手臂青筋暴起，牙关紧咬，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阿尔文几乎每一秒都想要放弃，偏偏每一秒周围的漩涡中传来的声音都在提醒他，再一次收手意味着更加沉重的后果。阿尔文只能全身心投入到这疼痛中去，没有任何逃避的手段，连最擅长的自我催眠都失去了作用。
不知道过去多久，触及神明力量的阿尔文发现斐济涅特骗了他。他无法真正从这里离去，一旦离开，失去控制的力量难以抗衡至黑骑士带来的梦魇。
如果不想变成这样，那他就只能伴随着痛楚，长久地待在这里。
认识到这一点后，周围支撑阿尔文意志的漩涡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轻，很快就变成一片绝望的死寂。
起初，阿尔文除了剧痛没有其他感受，但渐渐地，他依稀听见了一些声音。
从宇宙最初，复制出的每一个地球间的共鸣，到地球间的振动隔阂，再是寰宇星图中，每一颗行星上每一个生命的振动。
过去。
现在。
未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振动中交织在一起，在黑暗中战栗，挣扎。
一时间，阿尔文看到了许许多多早已发生、还未发生的情景——
四万五千年前，还未沉入海底，仿佛永不陨落的亚特兰蒂斯面临着突如其来的黑夜，那扇闪闪发光的黄金大门前，亚特兰蒂斯最伟大的法师，他们的国王阿瑞翁站在那，强大的力量积蓄在他掌心；
第一次重启前，亚历克斯站在监视者卫星上，面前是来自各个地球的无数英雄。
“……宇宙本是应该只有一个的，但出于某种原因，在时间的黎明——我们被分裂成了无限个宇宙。想要拯救所有生命，它们必须重新融合为一个宇宙！”（1）
亚历克斯的话语让阿尔文恍惚了一瞬。
不……这是亚历克斯的选择！不是他的！
如果将眼下的碎片合为一体，那原先的人和死去有什么区别！现在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画面还在随着振动不断变幻——
地狱里，神奇队长将同伴推入永恒之岩，独自脱离身躯，用自己纯洁的灵魂抵挡住汹涌而至的恶魔大军；
碎裂的地球上，罗宾召集起泰坦与联盟，救起一个个幸存者，又与卢瑟为首的罪犯，勠力同心，挽救濒临死亡的星球；
死去的地球-3上，成为尸骸的蝙蝠侠得到了黑灯戒的认可，他重新站起来，就像他在未来做的那样，驱使起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骸，与奔逃而来的幸存者一同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星球；
未来，另一个同样戴着黑灯戒的蝙蝠侠注意到狂笑之蝠的尸体“意外”遗失了金属目镜，而那个夺取目镜的狂笑罗宾，则消失在了战场上。
于是战争彻底结束，一切重启时，他从世界熔炉中取走一滴第十金属，进入梦境世界，在第二代睡魔丹尼尔的见证下，将它交给了一个男孩。
“这会让你彻底清醒，或是永远痛苦，但如果你选择了希望，那它能帮你找到新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随着话音落下，短暂的梦境结束，蝙蝠形状的金属落在男孩掌心，相同形状的印记出现在他的皮肤上。
遗忘了一切的男孩来到过去，时间穿梭让他暂时失去神智。另一边，黑火祭司得到残缺的笔记，被巴巴托斯的残魂指引，得到了他。
至此，开始了又一场已死之人与至黑神明的博弈。
……
最后，阿尔文听见了黑暗里的声音，来自于那早已熄灭的熔炉。
不屈的灵魂仍然留在焦黑的尸骸中，用最后的力量本能地攥紧了阿尔文遗落在那的套索。
一瞬间，套索表面仿佛闪过金色的流光。
这流光垂入熔炉深处，冷寂的灰烬被吹散，黑暗里漾开一圈银白的涟漪……有人朝那奔去。
阿尔文恍然明白他要做的就是这个——在这来自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无数声音中，抓住充满希望的那个。
可不论他怎么寻找，更响的笑声永远会掩盖过去。
它们充斥着他的灵魂里，恨不得将所有的黑暗与负面情绪填充进他的躯壳。
指尖在痛苦中抽搐、颤抖，阿尔文无数次想就此死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一瞬，也许已经过去一个千禧，阿尔文感觉到了一道目光。
在未来本已经离去的金色女神睁开双眼，那目光仿佛在这么告诉他。
不要放弃。
不要害怕。
他不是孤独一人。
……
“怎么了？”
刚从时间褶皱中逃离，蹊径发现克里斯的脚步忽然停下。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要知道那些时间褶皱中遇到的至黑骑士的军队，那些梦魇蝙蝠们还在追杀他们。
克里斯迟疑地看向身侧，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好像听见了……”
伊恩的声音。
克里斯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那太过荒诞，阿尔文已经被漩涡带走，连蹊径都不知道漩涡对面会是什么地方。
“走吧，我们现在得先去找到其他人。”
蹊径没有追问，只是打断了克里斯的思绪。
那些梦魇蝙蝠确实侵占了最后的安全之地，但他们没能杀死什么——蹊径坚信这一点。
只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去的……似乎只有那现在唯一还没彻底溃散，也不是由至黑骑士创造出的三号地球。
“真希望不要那么快就再见……”
想到之前见到的至黑骑士的身影，蹊径不禁喃喃自语。
地球-3还是和先前一样，到处是废墟与凝结的血，它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这里的尸体不见了。”
克里斯突然出声说道。
蹊径也注意到了这点：“难道他们还用尸体做了什么其他事？”
还是说至黑骑士连尸体都不想留下？
就在这时，蝙蝠侠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我们在这里。”
蝙蝠侠藏起黑灯戒，以还算完好的躯体来到两人面前。在他身后，一具具尸骸站在那里，其中不光是战死的英雄与恶棍，还有他们所杀死的敌人，那些死去的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梦魇。
蹊径乍一眼看到掌控死水的溺亡冤魂，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死去，只是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尸骸的方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没有见过你。”
蹊径还没来得及问，蝙蝠侠的话语打断了他。Ųņȋċõȓǹ
“我是克里斯·肯特……超人。”
克里斯看了眼蝙蝠侠胸口亮起的黑灯标记，平淡地回答道。
“对，没错。他是超人，额，和阿尔文一起的那个，我想他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
蹊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克里斯，立即帮忙解释了一句。克里斯仍然对他们不太友好，不过，他觉得克里斯不会做什么。
蝙蝠侠收回目光，他没有怎么质疑克里斯的身份，至黑骑士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且……他始终相信阿尔文。
“我还以为他是蝙蝠侠这边的。”
死去的卢瑟从后面走过来，不满地打量了一眼克里斯，他的半个脑袋已经不翼而飞，好在他引以为傲的大脑还完好无损。
“算了，你勉强可以当一个凑数的。多亏了现在的时间足够混乱，我们应该能在那些至黑骑士创造出的婴儿宇宙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做到更多事情。”
“我们不先去找到其他人吗？”
“我知道他们在哪。”不久前他们刚见过。
蝙蝠侠这么说着，却没有给出明确答案的意思。他将环顾身后属于他的黑灯军团，然后仰起头，看向那黑暗笼罩的天际。
“来吧，让我们开始第二回 合。”
……
无数的振动回荡在宇宙中。
活着的。
死去的。
振动连接在一起，形成新的共鸣。
像是听见了这奇妙的回响，至黑骑士看了过去，然后将掌中的几颗地球朝早就应该死去的三号地球扔去。那些死尸与幸存者不值得在意，他的孩子，他的下属会彻底杀死上面的一切。
至黑骑士现在更在意眼前的猎物——他已经感觉到来自高维的存在，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
很快，高维的神明就会尝试出手摧毁这里的一切，至黑骑士很清楚这一点。在过去那一场与成为真正神明的神奇女侠的战斗中，他也一度感受过同样的危机感。
不过这一次，他能杀死他们！
就像当年在小巷中，那几颗脱膛而出的子弹！
至黑骑士纵声狂笑着，掌中属于他的狂笑宇宙迅速成长，黑色的粒子凝聚成团，在笑声中向四面八方扩散。
起源墙轻易碎裂，上面的一个个囚徒与石块一起灰飞烟灭，至黑骑士清晰感觉到又一股力量涌入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毁灭的一切连接在一起。
这一次不需要有谁给他输送力量，只要宇宙仍然存在着，那他就会越来越强大。
然而，至黑骑士忽然听见了一丝杂音。
一丝……早就应该消散的，充满绝望与痛楚的杂音。
“蠢货，居然还在做徒劳的挣扎……”
至黑骑士看向虚空，似乎与那位在过去一度打倒另一个“至黑骑士”的金色女神对上了视线。他没有恐惧，反倒大笑着，朝那几乎要被他忘记的牢笼伸出手，想要亲手戳穿那名为“希望”的谎言。
可就在这时，至黑骑士身后一点星屑般的微弱光芒突兀地亮起，黑暗在这光芒中如冰消雪融，生生被烫出了一个缺口。
不仅如此……
那光芒似乎还在升起！
第138章
“看上去似乎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斗，真遗憾我没能赶上。”
遵从至黑骑士的命令，来到三号地球的罗宾王站在废墟高处，看着蝙蝠侠身后一具具死状狰狞的尸骸，语气夸张地感叹道。
接着，他又看向蝙蝠侠：“为什么不试一试投降呢？我保证能让你们毫无痛苦地死亡！”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命令，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英雄”再次点燃战火。
蝙蝠侠迎上率先扑上来的那群狂笑罗宾，毫不留情地回敬道：“没人会选择投降。以及，我们早就已经死去，现在轮到你了，小废物。”
“哈！我就知道你会拒绝！就算失败你也总会找到机会卷土重来，因为‘你是蝙蝠侠’，对吧？我真喜欢这个！”罗宾王叉起腰，好整以暇地看着混乱的战场，发出咯咯的毫无笑意的笑声。
“真希望阿尔文也在这里，可惜他现在被关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一点点眼睁睁看着自己淹死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时间里——听上去你们似乎幸运多了，不是吗？”
梦魇一个个死去，又作为黑灯军团的成员重新站起来，罗宾王却完全没有慌张，也没有徒劳地去切下蝙蝠侠的手。哪怕那只手上似乎戴着黑灯戒，看上去只要切下来就能让他们重新变回尸体，但罗宾王经历过相同的战斗，知道蝙蝠侠不会把真正的那枚戒指就这么戴在手指上。
而且，和那时不一样……罗宾王感受着至黑骑士带来的恐惧，享受似的微微眯起双眼。
这一次，他有时间好好玩闹了——和他的新玩伴一起 。
“瞧瞧这个！所有在你们多元宇宙发生的事，都会在另一面出现对照，所以我把他们带过来了——在面对我们的袭击时彻底溃败，选择投降的‘你们’，或者说，重启之后的你们。”（1）
戴着黑灯戒，却已经失去自我的蝙蝠侠；在反生命力量的影响下无比畸形的超人；在熔炉中**几乎融化的神奇女侠；双眼猩红，模样形似海沟族的水行侠；选择戴上黄灯戒的绿灯侠；永远坐在莫比乌斯之椅上的闪电侠……最后，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从他们身后站起，大地顷刻间干枯，龟裂——它是彻底枯死，吞噬了众生之红与腐朽之黑的万物之绿，曾经生机勃勃的躯体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无数腐败的枝条。
蝙蝠侠仰望着山峦般庞大的巨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只是突然说：
“太晚了。”
“现在后悔确实已经晚了。”
罗宾王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蝙蝠侠的话音刚落，罗宾王就听见了另一个被他忽略的人的声音。
“我会说这是恰到好处——”
卢瑟驾驶着的装甲，如流星般从天际坠向战场。装甲的外形十分张扬，十多个炮口从各个关节处伸出，来回扫过下方的战场，然而即便如此，他在万物之绿面前也仍是无比渺小、脆弱。
腐朽的巨人笼罩下绝望的阴影，卢瑟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语气也仍是带着让人生厌的傲慢：
“这是我最好的战甲，里面以前存放着一个萎缩黑洞的能量，但在上一次死前我把它用掉了，顺便吞掉了那条龙的翅膀。照理说它已经彻底被毁掉，不过好在，我找到了其他的东西替代它，事实上，它变得更好了——”
说完，卢瑟果断按下手边的按钮。装甲顿时发出警报。
【自毁倒计时，三……二……】
轰！
最后一声倒计时消失，几乎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从装甲动力炉中爆发。
但没有爆炸，没有光与热的反应，随着一声几乎刺破耳膜的嗡鸣声，以卢瑟的那身装甲为中心，周围的一切被卷入无形的风暴中迅速分解。
曾为万物之绿的怪物发出濒死的咆哮，但最终仍是没能抵挡无形风暴的吸引力，庞大的躯体砸出巨大的沟壑，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一同被卷入的还有很多人，甚至已经变成活体恒星的众生杀手都没能成功逃脱。
三秒后，无形的风暴彻底消失，只留下疮痍斑驳的地面，和短暂出现的真空证明着刚刚一切的真实性。
罗宾王满不在乎地跳下高地，赞叹地观赏着风暴肆虐过的地方，声音清脆雀跃得像是在欢呼：“哇哦！这是什么？你们倒置了火风暴矩阵吗？Hum，好像不是，我以前这么做的时候可没变成这样。告诉我吧，拜托！噢，还是说你们指望着它能打倒至黑骑士？那我得说你们要失望了！”
只是罗宾王没能得到准确的答案，反倒是听见了一句隐隐让他产生不详预感的话语：
“这只是我们用你们所有不屑的、抛弃的东西
燃起一点火星。”
……
无尽的黑暗中，激昂清越的敲击声响起。
像是什么人在演奏，也像是什么人落下锻锤。
边界外的牢笼中，沉溺在无尽时间中的阿尔文下意识抓住这振动声，短暂地恢复了一瞬间的自我意识。
在这声音中，阿尔文闭上双眼。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光和热，也感觉到了至黑骑士回望过来的视线。
皮肤如鳞片般簌簌剥落，死亡的预兆刺痛着直觉。
此时阿尔文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深知，自己会在这无人知晓之地，和无数的尸体一起腐烂。
可他却不由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世界熔炉底部，有谁以自身的意志、情感为薪柴，重燃了照亮黑暗的火焰。时间褶皱中逃离的幸存者在黑暗中匍匐前行，终于将它攫取，交付到了满怀希望之人的手中。
银白的波纹再次漾起，冰冷死寂的熔炉在振动中微微发热。
……
破碎的深空中，至黑骑士看向烫开黑暗的一点光芒，那光芒中的人影，黑色的粒子在周身翻涌，眼看就要将其吞没。
“哈，还要挣扎什么，你真的想要拯救那些敌视你的人吗？”
至黑骑士笑着蛊惑道，但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暴呵。
“给我滚开！”
穿着黄太阳装甲的至尊小超人冲入黑暗，足以打碎现实一拳毫无保留地轰在至黑骑士身躯上。
“比起他们，我更讨厌你的笑声！和死亡金属的剧情！你早就该退场了！”
至黑骑士轻描淡写地接下这一拳，还一边大笑起来：“哈，你已经见过了那些已经发生的故事，就应该知道哪怕在过去，那个经历了无数波折的你都没能成功。为什么不听听我那时候给出的提案呢，至尊？一个由我创造出来的，由你支配的地球。上面所有的一切设定都会按照你的意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一度拯救过他们，却无人知晓，一个人面对那些英雄们的敌意。来吧，加入我的超人军队……”
“不，我们都会知道。”
短暂的拖延让那光芒彻底升起，至黑骑士看向穿着由第十金属构成的银白色盔甲的超人，原本猩红的披风此时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上下翻飞间，还有星星点点的碎光流向周围的黑暗，犹如太阳的辉光。
而在那辉光中，神奇少女、鹰女、海风暴、奇迹先生……一个个同样身披银白色盔甲的英雄们被金色的套索联结在一起，他们跟随在超人身后，来到了这黑暗深处。
“所以这就是你们所有人了，对吧，其他人都已经死去。当然，很快你们也会和他们一样，或者更加凄惨……”
至黑骑士恶意的嘲弄声中，一条条黑色的锁链延伸而出，从四面八方袭向众人。
“在这里死去的只会是你——”
超人抓起锁链，率先将拳头砸向至黑骑士。细碎的光屑随着他的动作挥洒在黑暗里，如同点点火星，却没有任何熄灭的趋势。
“不不不，你们还没弄清楚现状，或者只是不想面对现实。”
至黑骑士在他们的攻势下恳切地说着，一边将一颗颗已经成型的地球，像子弹那样射向他们。
听着耳边响起的惨叫声，至黑骑士抓住超人的手臂，黑色的粒子不断污染起他身上的辉光：“你们的多元宇宙很快就会和时间一起消亡——也许是一场能量爆炸，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就这么沉没，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没人能幸存。”
“别犹豫了，克拉克，你很清楚这一点，等到时间死去，你们的现实也会立即溃散，现在只有我能拯救你们。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个伊甸园，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生——！”
至黑骑士嚎啕着让他们拯救每一个已死之人和即将湮灭的世界。超人也确实动摇了——没人能在这样的话语下不产生任何想法，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停下，没有一个人回应。
与此同时，正如至黑骑士说的那样，现实分崩离析的声音顷刻间响起，来自高维的力量在此时介入。这是至黑骑士早就想要摧毁的东西，可他现在却无暇抽身。明明面临死亡，却无人犹豫，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至黑骑士推向时间彻底消亡的地方，推向维度外的虚无之处。
至黑骑士会在那里永远地存在着，与他们燃起的火光一起。
只要他们不放弃，这烈焰就永远不会熄灭。
充盈的力量迅速消退，超人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消亡。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死去的同伴和至黑骑士描绘出的虚妄现实。
超人没有回头。
因为他的同伴和他在一起。
也因为，他同样看到了无休止的战争迎来终章。
看到了一道温暖柔软的光芒破开层层阴云，洒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
那是拂晓的第一缕阳光。
第139章
不论过去多久，哥谭天空中总有积郁阴霾的云层笼罩，晦暗又阴沉，少有阳光明媚的日子。
最近几天却是例外。
像是为了庆祝重获新生，天空一碧如洗，灿金色的日光温度宜人，到处能听见清脆的鸟叫与微风拂过青葱草木的簌簌声。连公墓都不例外，只是无人关注。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葬礼十分简陋，没有穿着牧师长袍的神父念悼词，前来吊唁的也只有零星几人。
迪克看着面前没有出生年月，只有去世日期和一个姓名的墓碑，默默地俯下身，将一个褪色的糖盒放到前面。
当一切结束，宇宙、地球和地球上所有的尸体都再一次焕发生机，与超人一同面对至黑骑士的英雄们，再次回到地球，超人陷入沉睡，至尊小超人回到了属于他的地球。
所有人都迎来了圆满的结局。他们狂欢、庆贺，抛开隔阂，互相拥抱——
除了阿尔文。
他就那么消失了。
这座坟墓里只有一身没有留下任何真实情报的衣物。
迪克长久地看着墓碑上属于自己兄弟的名字，温暖的阳光从头顶洒落，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阿尔文留下的大多数痕迹都已经消失。除了他们的记忆，和一些阿尔文遗留下的东西外，阿尔文的身份证明、做的事，包括“猫头鹰法庭”在内的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就像之前狂笑之蝠带来的破坏——所有人都记得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会社留下的破坏也遗留着，但大多数人都已经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场全球范围的灾难已经安全度过，并且无人伤亡。
迪克猜测，也许这是因为阿尔文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不属于这个时间，按理说，现在他应该还在某个平行的地球上好好地活着……好吧，这只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心理安慰。
迪克看向一旁，一个黑发蓝眼的男人垂着头站在那，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是克里斯·肯特，和阿尔文来自同一个地球。
克拉克·肯特的……养子。
很尴尬的身份。
克里斯却不是很在乎。
就在康纳想着两人怎么相处的时候，克里斯已经解决完了氪石问题，用蝙蝠侠提供的身份进入社会，找了一份普通的在码头卸货的工作，完全没有再穿上制服的意思，也没有接触超级英雄和罪犯的举动。
今天是迪克第二次见到对方。
“是我告诉他的。”
葬礼结束后，提姆这么说道。
其实他没想过克里斯真的会来，会通知对方葬礼的时间只不过是顺便。“克里斯·肯特”的名字还在蝙蝠侠的重点关注名单里，对方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两人的关系应该比他想象中亲近。
迪克沉默了会儿。
“布鲁斯呢？他应该在这。”
“他说一场不应该存在的葬礼会引起关注。”
很合理的理由。
作为公众人物，布鲁斯·韦恩的任何行为都会被媒体注意到，突然参加一场不合理的葬礼更是绝对会成为第二天的头条。
但是，提姆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蝙蝠侠……正常得有些吓人。
正常地处理韦恩集团事务，正常地夜巡，正常地处理罪犯，没下死手。
像是在刻意维持原先的一切，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也许过段时间会好起来。
提姆心想。
布鲁斯应该也知道，为了哥谭市，蝙蝠侠必须得好起来，就像……杰森·陶德死亡时那样。
对此，阿尔弗雷德有不同的看法，并用他独有的古怪腔调表达起不满：“布鲁斯老爷总能为自己找到借口，就像在今天早上，他要求我收起所有和阿尔文少爷有关的东西时那样。”
“我去和他谈谈。”
迪克知道类似的谈话永远会变成一场争吵，但这仍是有必要的。
迪克本来还想问问关于杰森的事，他也是没出现的人之一——最近哥谭市没多少关于红头罩的消息，葬礼上没出现也似乎很正常，可因为共同对敌，杰森和阿尔文的关系明明已经缓和许多，迪克清楚记得在逃离梦境世界时，杰森发现阿尔文没跟上来，立即选择了回头。
……好吧，这不能说明什么。
迪克没再继续考虑这个问题，转身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墓地。
墓碑上的乌鸦振翅飞向高空，空无一人的公墓再次回归死寂。
……
……
夜晚。
沉闷的暮色从街道上褪去，缠绵的晚风失去了最后的温度，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支起帐篷，聚在一起，燃起装满垃圾的铁桶取暖，偶尔骂出几句夹杂着俚语的脏话。
一如往常。
明明那场灾难才刚过去不到一周，他们就好像已经彻底遗忘了一样，欢欣鼓舞地奔向了无聊又糟糕的未来。
也许不只是他们。
红头罩回到安全屋，里面保持着一切灾难发生前的样子。
路灯昏黄的光穿过百叶窗和外面茂密树叶的罅隙，照进房间，在客厅的地板上映下不规则形状的模糊光斑。红头罩关上门，没有开灯，任由整个房间压抑在黑暗里。
今天是唯一牺牲者的葬礼，杰森没有参加。
六尺之下只有几件和阿尔文毫无关系的衣服，就算莫名其妙复活，都不会从那下面爬出来，根本没有吊唁的必要，有时间还不如把那群鸟爪子抓出来。
天知道在没有猫头鹰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能给自己找到那么多事做。也许这就是邪|教吧，杰森拒绝去理解。
阿尔文的消失实在是一件好事，不然这事情得麻烦上一倍不止。
对，没错，那小子不在才会更好。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葬礼，他都不会去想那个家伙。杰森抛开脑海里那个烦人的影子，拉开冰箱，想开一罐啤酒，结果就被一股带着橘子清香的甜腻气味扑了满脸。
“……”
看着冰箱里保存完好，明显还在保质期的橘子布丁，和布丁上插着的两块三角巧克力，杰森微微一顿。他这才想起，阿尔文在这间安全屋待过几天。
‘……介意回去的时候买点三角巧克力吗，或者橘子布丁也行，我都可以。’
杰森记得之前阿尔文这么跟他说过，在他们分道扬镳前。
……所以明明都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再买一个？
要知道他从没帮忙买过什么，就算允许阿尔文留在这里，也不代表他们是朋友之类的。
杰森拿出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表情平静。
他没觉得自己多难过，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自己也经历过。可莫名的，杰森很在意这个问题。
冰箱门没有关，冷气打在他的手臂上，近在迟尺冰箱灯光里，那个可笑的橘子布丁仿佛微微发着暖光。
现在应该把这个不合时宜的东西处理掉，杰森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到时候那家伙离奇复活，还发现了这件事，那就道个歉，或者和那家伙多说些话。好吧，买一个蛋糕会是个好主意。但是糖要少一点，那会让牙齿和眼睛都变得糟糕。
可无数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杰森仍是站在原地，反复想着最开始那个问题，好像现在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想出那个无聊的问题的答案。
虽然就算想出什么，也没办法印证。
最终，杰森把布丁扔进垃圾桶，离开了安全屋。
之后的日子还是按部就班进行着。
该杀的杀，该揍的揍。
偶尔和蝙蝠侠打个照面，老家伙沉默得有点恐怖。不过这可吓不到他。
至于法庭，那群鸟爪子被收拾过一顿后看似收敛不少，应该是有谁在试图取而代之，废物利用。
总之，红头罩再次活跃起来，那场毫无意义的葬礼被他彻底抛到脑后，只有那个没有答案的疑问，偶尔会在空闲时跳出来，刷一刷存在感。
这不是问题，影响不了什么。
直到一个月后，红头罩解决完“工作”上的问题，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好巧不巧再次回到了这间安全屋。
红头罩看着眼前的门，犹豫了一瞬。
倒不是多愁善感什么的，就是有些微妙的感觉。他强行抹平这点不适，打开门，正要开灯，忽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
有人。
红头罩脸一沉，敏捷地回身，将上膛的枪指向声音的源头。
一个和他差不多体型的人影站在那，举着手，像是在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呃……晚上好？”
熟悉的嗓音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场离谱的骗局。
杰森冷着脸按下开关，灯光亮起，那张惹人烦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和记忆中不太一样，阿尔文面色正常，神情却看上去很累很累，像是一整年都没好好睡过，脸上没有那种好像带着温度的笑，也没有一上来说些烦人的话。
沉默就这么笼罩了整个安全屋，没人开口，只是相互注视，好像连时间都短暂地凝滞在这一刻。
杰森率先收起枪，顺便移开目光，语气生硬地问。
“发生了什么？”
“我活下来了，就这样。”
阿尔文耸了耸肩，敷衍地说，心底莫名松了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又看了过来，阿尔文下意识又提起一口气：“好吧，我不知道怎么说，嗯，我会仔细好好想想的。所以你过几天可以查查邮件什么的，如果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
杰森皱起眉，还想逼问，就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而那个烦人的家伙又一次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能试试这个吗？”
说完，不等杰森拒绝，阿尔文自顾自抓过去，强行完成了一次握手。
陌生的体温透过手套传达到皮肤，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掌心粗粝的茧和疤。记忆中那点微不足道却难以忽视的空缺得到填补，阿尔文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弯起眼睛，声音不由地轻快：
“我在——我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太好了，和我想的一样！”
第140章
仔细算算，阿尔文其实没在牢笼里待多久。
在见证了时间重归秩序，多元宇宙修复如初，见到了那只真正的白色创世之手——差不多是几天……或者几周，一个斐济涅特就找了过来，帮他回到了地球。
但神明的力量短暂改变了阿尔文的感知，将每一分秒都无限延伸。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剧痛和黑暗里，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消磨殆尽，阿尔文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可不管什么都像是从指缝间流泻的细沙，只有微不足道的东西留下。
关于这只手的疑惑就是其中之一。
和其他的不同，这个疑惑只能用“奇怪”来形容。
和他现在的举动一样奇怪。
更奇怪的是，阿尔文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纠正，满心只想着另一个问题。
是不是应该让杰森忘掉正在发生的事，或许……再骗他把手套摘下来？
短短几秒，阿尔文脸上笑意不减，脑海中却已经闪过好几个坏主意。
不管了，先从换个话题开始吧。
“说起来，我回来的这段时间，嗯，差不多半小时吧，我都没能联系上利爪，你把他们都杀了？”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谎。所谓的“没能联系上”只是他没去主动联系而已。说真的，在牢笼里度过那么久，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再应付什么奇怪的人。
“我希望这是我做的。但事实是有人在对法庭下手，我正在查，可惜暂时没能让他们开口说实话——见鬼的，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听你的话？”
见杰森果然没有抽回手的意思，阿尔文满意地眯起双眼，继续这个充满谎言的话题。
“Hmmm，也许是因为我给他们都买了牙科保险？”
是的，这部分是真话。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好极了，你那是什么福利互助社团吗？是不是还会定期发放免费的曲奇饼？”
“好主意，我会考虑的。”
阿尔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杰森从头到尾半个单词都没相信，他早就察觉到了阿尔文的意图，只是……在感觉到掌心的手指在细微颤抖后，选择了放任。
他看上去真的太累，又太想抓住什么了。如果只是握着手，听他说几句无聊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但杰森很快就后悔了。这小子太敏锐，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察觉到杰森微妙的纵容，阿尔文下一秒就果断得寸进尺，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那张雪白的脸就这么撞进他的眼底。
杰森看到了垂落在眉毛前的白发，和下面根根分明的白色眼睫。
好长。
还有那双结晶般的浅蓝色眼睛。
里面现在盛满了那种被阿尔文定义成“崇拜”的感情。
直白。
鲜活。
……热烈。
难以忽视。
视线再往下，是微微皱了一下的鼻子，然后……嘴唇。
阿尔文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
杰森无意识地紧绷身体，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个困扰了他整整一个月的疑问。
头罩很好地挡住了他一瞬间的动摇，阿尔文只当杰森没听清，于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说，你用了什么香薰吗，闻上去好熟悉。”
“火药，血，还有尸体。”杰森绷着脸，无情地收回手，把人推远，“行了，你开始让我毛骨悚然了，他们把你的脑子弄得更坏了吗？”
“嘿，你跟尸体相处这么久也会和我一样的。”
阿尔文没有深究，直起身，退回到原先的距离，只是目光下意识追上那只手，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杰森双手抱臂，挡住那道遗憾的目光：“Huh，听上去真悲惨，值得庆祝一下，你要一起吗？”
听出话中淡淡的威胁意味，阿尔文随意摆了摆手，往后退开半步：“还是算了，我打算先找个地方睡觉。放心，我只比你早来几分钟，这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动。”
“我还以为你要回去。”
“回哪里……好吧，我想我会的。不过上门拜访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打个电话之类的？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吧。”或者再过两天。
说完，阿尔文转身就走，不打算给杰森任何动手的机会，谁知刚迈出脚步，手就被抓住了。
不是手臂，也不是手腕。
就这么抓住了他的手，就像他想要的那样。
和梦里一样。
“得了吧，除非你想更悲惨地死在某个角落里。”
杰森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语气听上去也和平时一样。
“哈，谢了！不过你这有吃的吗，我好饿。”
阿尔文毫不犹豫回身走向厨房，绝不给杰森任何后悔的机会，可惜的是冰箱里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
“你怎么扔掉了？”
杰森看了眼那张被冰箱灯光照亮的侧脸，生硬地扯出一个谎：“过期了。”
“怎么可能。”
“你消失了很久，连葬礼都过去一个月了。”
阿尔文一愣。
“……哇哦，真可惜。我还挺想试试参加自己葬礼是什么感觉。”
“我可以修正这一点。”
“晚安。”
阿尔文果断表示婉拒，合上冰箱门，熟门熟路地走向卧室。
卧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安全屋重新安静下来。
杰森检查了一下被阿尔文解除的警报设备后，也回了自己卧室。阿尔文回来之后，应该能更快解决掉对法庭下手的那个家伙，不过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那小子一向喜欢跟所有人对着干，现在脑子坏成这样，恐怕会变本加厉，还是得做点准备……
这么想着，杰森摘下头罩，结果就看到映在头罩外壳上，嘴角带着点笑意的自己的脸。
……操。
他抹了把脸，把头罩放到一旁，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所有事。
……
阿尔文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
斐济涅特的力量让他勉强保持住了“活着”的状态，生理上来说他也确实活得很好，可精神上的疲惫早已超过极限，如果不是太饿，阿尔文觉得他大概能一直睡到下一个礼拜日。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安全屋已经空无一人，阿尔文精神恍惚地走进厨房，熟练地拉开冰箱，本能地顺着气味拿出一份蛋糕，咬下一口。
冰凉甜腻的奶油溢满口腔，阿尔文整个人一激灵，才反应过来嘴里的味道很陌生。
有股很浓的橙子味。
阿尔文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手上被咬了一口的小蛋糕。
不是他一向会买的味道，甜味不够重，巧克力的形状也很朴素，而且为什么是橙子？
排除他饿到梦游的可能，再排除发现名为“阿尔文”的人类太饿，于是主动投喂的好心妖精……
阿尔文微微一僵，把属于杰森的蛋糕放回去。他看着上面的牙印和缺口，找了个勺子，欲盖弥彰地把其他地方的奶油抹到缺口的位置，最后关上冰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以前他就是这么糊弄阿尔弗雷德的，敏锐的管家先生总是不会发现，同理可证，换成杰森应该也不成问题。
阿尔文洗干净勺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心安理得地出门觅食。
哦对了，还得准备个手机，打个电话。
想起杰森之前说，“阿尔文”已经死了一整个月，走向面包店的脚步微微一顿。
可阿尔文立即又想到，他一己之力搞砸的所有人际关系，心虚地在普通手机、商店里的座机和公用电话间，选择了难以查到准确位置的公用电话。
至于通话的对象……
“嗨，提姆。是我！”
“……阿尔文？”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另一头的提姆有些迟疑，应该是因为发现他没死太高兴了吧，阿尔文理直气壮地想。
“嘿，别紧张，我可不是那种爬出坟墓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揍一顿继任者的人。Hum，好吧，也许只是因为我没有真的‘爬出坟墓’。”阿尔文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提姆一哽。
“谢谢，但我没在担心这个，我训练得比你好。”
“别说傻话了，绝不可能。”阿尔文好心情地否定道，不等提姆反驳就直接换了话题，“布鲁斯怎么样，还有阿尔弗雷德，迪克……虽然我想亲自问问他们，但是，嗯，接下来我大概会有点忙。”
“……他们很好，克里斯也是，你想见他的话，他最近在东面的港口工作。”
“哇哦，谢了，很高心听见他也在这里……”阿尔文有点高兴，但紧接着，他就想到克里斯一定去了葬礼。
还是……暂时不要见面了。
阿尔文有些不自在地想。
他微妙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试探道：“虽然知道‘天气’太差，返航的‘飞机’一定会误点，但我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不过现在也一样，还没有太迟……对吧？”
提姆这次给出回应的速度很慢，似乎在认真揣摩阿尔文话里的意思，又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是……吧？”
“怎么了？”
阿尔文愣了下，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等等，你现在在哪？今天是工作日，而且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刚放学刚回家吗？”
“……我请假了。”
电话另一头，提姆第一次对请假这件事产生了一丝愧疚。
他看了眼边上沉默的蝙蝠侠，为即将面临父子见面情节的阿尔文，真情实感地哀悼了一秒。
“……”
阿尔文觉得好像不用问其他问题了，并暗暗庆幸自己足够谨慎，选择了公用电话。
“……布鲁斯？”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几秒，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