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这一觉睡得很香。
不仅睡得香,睡醒了以后,闻到自己身上都是香香的。
有丫鬟拿着洗漱用品进来,李诺看了看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大亮,顺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个婴儿肥的小丫鬟回道:“回少爷,刚刚过了巳时。”
巳时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李诺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但肯定不到晚上九点,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以上。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昨晚好像吃饭的时候就睡着了,怎么回房上床的都不知道。
任李诺怎么努力的回想,都没有搜寻到一点相关的记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超过十二個小时没吃东西,肚子又饿了,因为起得晚,当然又是他一个人吃的早饭,娘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李诺已经习惯了她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迅速解决完早饭,李诺再次带上吴管家,直奔长安县衙。
马车上,吴管家一边赶车,一边长吁短叹。
李诺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吴管家轻叹口气,问道:“少爷,我们不修法家,不去审案行不行啊?”
李诺瞥了他一眼,不修法家,不修法家等死啊?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父亲的仇敌那么多,他不努力变强,说不定哪天就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不去审案,都等不到父亲的仇家出手,他自己就暴毙了。
他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爹是大理寺卿,我修法家不是很正常,你不觉得帮助百姓,惩恶扬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吗……”
“唉……”
吴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片刻后,李诺来到长安县衙,刚刚下了马车,表情就不由一愣。
一支长长的队伍,从公堂门口,径直排到了大街上,整个县衙,也吵的犹如菜市场。
很快李诺就意识到,他还是有点想当然了。
任何事情,过犹不及。
昨天是无案可判,今天则是判不过来。
本来他每天判的就是一些小案子、小纠纷,今天的案子虽多,但却更加鸡毛蒜皮,就连邻里间的普通口角,都要来县衙评判。
这就有点占用公共资源了。
县令的职责很多,判案不过是其中之一,如果连这些小事都要县令亲自处理,就算是裴哲会分身术都忙不过来。
所以,事先对案件进行筛选,是很有必要的。
裴哲在看到这一幕后,召集县衙所有的捕快衙役,将在公堂外排队的百姓引领到了县衙外面,在宽阔的街道上划出一片区域,根据百姓所诉案件,分别进行不同的安排。
那些重要一点的案子,就将他们带到公堂外,按照顺序等待上堂。
大部分小的纠纷,没必要上公堂,便让衙门的书吏在庭外当场调解。
短短一刻钟,刚才还一片混乱的县衙,立刻变的井井有条。
李诺不由感叹,难怪他只是一个小法官,前面还要加上一个助理,人家却能做到京县县令,他要向裴大人学习的,还有很多。
公堂之上,裴哲对李诺道:“公子,下官今日要出城一趟,去各村抚恤孤寡,县衙这边,就麻烦公子了。”
李诺问裴哲道:“长安县衙是没有县丞和县尉吗,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他们?”
长安县衙是大夏最重要的一个县衙,按理说一定会设置有县丞和县尉,作为县令的辅佐,像是矜孤恤寡这种事情,由县丞代表他去就行了,县令一般是不用事事都亲自出面的。
裴哲叹了口气。
长安县衙当然有县丞和县尉,只不过,两人在他来之前,就已结成同盟,向来不将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最近双双告假,拒绝帮他分担政务,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两人虽然品级比他低,但却颇有背景,两人联手,他这个县令也无可奈何。
裴哲走出公堂,一道人影,正好从外面走进县衙。
张县丞看到裴哲,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缓步走过去,说道:“数日不见,裴大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啊,就算是公务繁忙,大人也要注意身体……”
这句话看似关心,实则反讽。
他和王县尉作为佐官,却不帮他分担政务,县衙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人经手,能不憔悴吗?
对于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他已经调查过了,此人没什么背景,之所以能成为长安县令,是因为上一任县令,被李玄靖弄死了,长安县令这个位置比较重要,朝中各方势力,都在争取,为此争执不休,谁也不让,最终便宜了姓裴的。
张县丞自己,本来是有望摸一摸县令正位的,裴哲的空降,导致他的县令梦直接破碎。
对于这位顶替了他位置的家伙,自然是满心的怨气。
裴哲自然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淡淡看了一眼张县丞,说道:“多谢张大人关心。”
张县丞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公堂内传来惊堂木的声音,微微一愣之后,脸上露出疑色,眉头蹙起,问道:“公堂之中,是谁在审案?”
长安县衙,有资格开堂断案的,只有三个人。
县令,县丞,以及县尉,其中,他和王县尉想要断案,还得经过县令裴哲的首肯。
他来县衙之前,才见过王县尉,裴哲又站在这里,那么在公堂审案的是谁?
张县丞走到公堂外面,探头望了一眼,发现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年轻人,不过他眼神不太好,看不清他的长相,他见过裴哲的儿子,从身形上看,正在公堂上断案的人,应该就是裴哲那个在书院读书的儿子。
好啊,他正愁抓不到姓裴的把柄呢,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他儿子不过是一介儒生,无官无职,有什么资格坐在公堂上审案?
张县丞当即冷哼一声,当着院内百姓和衙役的面,训斥道:“裴大人,本官才不在县衙几日,你就将县衙搞的乌烟瘴气,庄严肃穆的衙门,被你弄的菜市场一样,成何体统,不仅如此,你竟然还违背朝廷律令,让无官无职的人僭越断案,你以为这里是你以前的穷乡僻壤吗,眼里还没有没有法度,有没有朝廷,本官一定要参你一本……”
裴哲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后衙。
张县丞挺起胸膛,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裴哲啊裴哲,你是真的蠢啊,这里是长安,是京都,你还以为是你们小地方县衙,凭你一个县令,就能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他正要回到他的衙房,写一封弹劾裴哲的奏章,几名衙役的窃窃私语,传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考功郎中辞官了!”
“裴大人可真厉害,才来一个月,就扳倒了考功郎中,我可还记得,前任县令大人,在考功郎中面前,点头哈腰的,像条狗一样……”
“呵呵,考功郎中算什么,裴大人的背后,可是大理寺卿!”
“啊,这你是听谁说的?”
“你不知道吗,这几天在县衙判案的公子,就是大理寺卿李玄靖李大人的儿子,李公子和裴大人的交情,谁不知道,李公子中午吃饭都是在裴大人家里……”
“我听说,他们两个人还一起逛青楼,啧啧,这是什么交情……”
……
张县丞身体颤了颤,扶着墙才站稳。
头顶烈日炎炎,然而此刻,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
李玄靖,大理寺卿李玄靖!
姓裴的竟然傍上了这棵大树!
张县丞不会忘记,前任长安县令是怎么死的,大理寺卿捏死一位五品官,如碾死一只蝼蚁。
裴哲是李玄靖的人。
那李玄靖不仅是大理寺卿,手中还握有明镜司,大夏最大的密谍机构。
怕是他弹劾裴哲的折子刚递上去,第二天就得死在大理寺的天牢里。
想到这里,他汗如雨下,拔腿向着县衙后堂狂奔而去。
县衙后堂,某处房间。
裴哲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抚恤县内孤寡,这时,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从外面闯进来。
听到关门声,裴哲以为是夫人,回头望去,才发现是张县丞。
裴哲眉头蹙起,问道:“姓张的,你想怎样?”
噗通!
张县丞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裴大人,刚才外面人多,是下官错了,下官给您跪下了,从今往后,裴大人让下官怎么做,下官就怎么做,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下官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