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花送给你。”……
林诱走到他身旁:“没事, 就是感觉得回去上班了。”
许燎应声:“什么时候回去?”
“再待个一两天吧。”林诱往客栈里走,想起什么,回头笑,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这话问得很像要不要跟我一起私奔。许燎唇角挑了点弧度, 跟在她背后,说:“再说吧。可能不了, 还有一周杨霖生日,我至少过了他生日才走。”
林诱拉长尾调“哦”可一声。
“哦”得意味深长, 许燎本来继续往前,林诱突然停下脚步,挡在他跟前,好整以暇地看他。
许燎问:“怎么了?”
“要不然,我俩先把关系定了?”
许燎看着她的眼睛, 确认:“什么关系?”
林诱:“男女关系。”
本来是很郑重的事情,但林诱说得过于坦率, 反而显得不那么认真。许燎停了会儿, 似是找不出话说, 唇抿成一道薄线。
林诱挑了下眉:“你还没回心转意?”
说到这个地步,许燎指节微微收紧,片刻后看向另一方,低声说:“你和我都再考虑考虑。”
他准备往前走,林诱却左跨一步, 拦住他, 看着他的眼睛。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阳光落在林诱眼底,满头乌秀漂亮的头发,松散地别在耳后,单眼皮有种坦率的魔力, 就看着他:“为什么还要考虑?”
许燎沉默。
他脑子里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这也是他无论跟林诱多么亲密,却始终难以走到那步的原因。他漆黑瞳孔内光泽聚敛,直盯着林诱,说:
“你心里应该清楚。”
他从心平气和,俨然有逆反的架势。
有些事情没说开,还是心里头那根刺。
高二暑假前林诱过生日那天,许燎翘晚自习来找她,偷偷带她去酒吧,听驻唱歌手的演唱会。
里面鱼龙混杂,林诱听到震耳欲聋的鼓点和噪音,有些害怕,却被许燎牵着手,半骗半哄拉进去。
许燎给林诱点了杯果汁,问她:“有没有想听的?”
林诱平时歌单里全是民谣,流行,许燎拿着她手机走上舞台。
没一会儿,主唱开始按顺序一首一首唱她喜欢的歌,说:“这是应一个男孩子的请求啊,唱给他喜欢的小女生。”
当时,全场沸腾。
灯光落在眼底,五光十色。林诱脸涨得通红,没一会儿许燎又下来了,似笑非笑看她:“等出去了,我给你唱生日快乐。”
那晚上好开心,回学校的一路,全世界的灯光跟在他俩身后。
但许燎再表白,林诱怔了一会儿,觉得所有的灯光又暗了下来。
她说:“不行。”
许燎满是不解:“你不是喜欢我吗?”
林诱沉默了好一会儿。
少年眼中开始充满疼意,像是被欺骗和背叛,声音压抑发抖:“林诱,你觉得一直这样对我有意思吗?”
林诱说不上来,她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不同意但也不拒绝。她跟许燎冷战了两周,实在受不了了,跑去和他解释,说自己高中阶段不想谈恋爱。
她的手机放在家里,爸妈随便翻,所以她每个月回家要删掉和许燎的聊天框。她每天忙着学习和家务,玩手机的时间很少,也不怎么回许燎的消息。
有人约她出门玩儿,爸妈不同意,久而久之,林诱自己就会主动拒绝。
当时林诱主动去他学校,因为许燎已经半个月没找她了,边说,林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默默地哭,拿校服的袖子擦眼泪。
许燎拿着篮球站了好一会儿,似在进行艰难的抉择,最后像是服了:“行,你高中不谈恋爱,那我就等,等到高考之后我再问你,行不行?”
林诱眼巴巴地点头:“行。”她说,“你别不理我。”
许燎确认地问她:“你答应了?高考之后?”
林诱脸红:“嗯。”
许燎把篮球一丢,回头拉她胳膊搂进怀里:“行了别哭了。”
他对着天叹了声气:“还有一年,我等就是了。”
……
后续的结果当然不用说,林诱高考完也没同意,自己填了个志愿,跑去首都学法律。
心理学上有一种概念叫“反应性.虐待”。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受伤的准备。
高原的阳光强烈。
许燎转移视线,进木楼时丢下句话:“我们都好好考虑,考虑清楚,适不适合在一起。”
等他走后,林诱垂头看着脚边的石子。
她叹了声气,漆黑的眸子有些失神。
心里有种发胀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在提醒她“应该放弃了”。
但林诱深呼吸了一下,等冷空气进入腹腔,那种感觉消失,重新变得平静坚定。
林诱看向木楼,被阳光照得眯眼,再次走进去。
*
厅堂内在策划今天吃什么,后厨刚杀了几头羊,杨霖翻着菜单合计:“那只比较嫩的羊适合烤着吃,老一点的炖汤好了。明天我要进一趟城,有什么想要我带的东西没?”
汪诺第一个想起:“买药!徐苗伤还没好呢。”
杨霖:“知道,买药。还有给你买防晒霜,你不用完了吗?再给你买两件厚衣服。”
许燎说:“买几瓶好点儿的酒。”
杨霖嗤笑:“我知道,记得住。”
他回头看林诱,哎了声:“林姐,有什么要我给你带的?”
林诱摇头,问:“从这里去成市要多久?”
“开车十五六个小时。”
林诱点头,问:“你明天几点走?”
杨霖说:“下午走,晚上在雪城住一晚,后天一口气开到成市。”
林诱抬了抬下巴:“带上我吧?我明天也回去了,后天晚上的机票,感觉差不多。”
杨霖手顿了顿:“这么快?”接着习惯性地表示,“多玩儿几天呗?”
汪诺看了他一眼。
许燎坐在铺了毛毡的炕上翻书,手指顿住,也看向林诱。
林诱无奈:“上班啊。玩了几天,心里有些心虚感,再不回去老板看我这个态度,说不定直接把我炒了。”
“行,”杨霖说,“我明天载你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林诱说要走,客栈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汪诺看了看她,说:“明天降温,穿两件厚衣服走。”
林诱点头:“好的。”
她来的时候摆明了要带许燎一起走,现在还是一个人回去,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有数。杨霖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天搞顿好的,给你送行。”
不过,林诱脸上完全没有丝毫狼狈,气定神闲往许燎身旁一坐:“不用,就随便吃。”
她问许燎:“中午还给我做饭吗?”
许燎手指顿住,黑色的眸子看向她:“做。”
“那就好。”林诱笑了笑,撑着手臂往后靠,打了个呵欠。
汪诺跟林诱莫名聊了几句。
汪诺:“听说你现在当律师?”
林诱:“嗯。听说你学的英语?”
汪诺:“嗯,我没别的本事,高中就英语好。”
林诱简单道:“我记得你语文也挺好的。”
汪诺露出回忆的表情,片刻,摇了摇头:“成绩最好的还是你。”她说,“以后有机会出来吃个饭吧。”
林诱没回答,出门遛弯去了。
等她出门,杨霖才松口气,如临大敌地看许燎:“意思又是掰了?”
许燎摇头。
杨霖对他俩的感情线完全看不懂,但他也知道感情这东西本来就很复杂,抬头看了看林诱在阳光下走远的背影:“林姐不会很伤心吧?”
许燎顿了一下。
“林姐一直比较能装,连我都知道。”杨霖道,“林姐估计现在很伤心。”
许燎低头,手指无意识抓紧。
杨霖很迷惑:“你们不刚才还你侬我侬的吗?怎么一瞬间她又要自己回去了?”
许燎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被反复催促,才苦笑了一下:“我过不去。”
杨霖:“什么过不去?”
“以前那道坎,我过不去。”许燎说,“我害怕了,你知道吗?我害怕对她刚有期待,又面临失望,只要陷入爱情,我就是被动的一方,我怕再被耍得团团乱转。”
杨霖安静了下,看着他:“她有这么可怕吗?”
“对你们来说不可怕,”许燎说,“但对我来说,她就是毒药。”
杨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片刻后说:“那你好好想想,我什么都不劝了。”
许燎走到门口。
客栈装修得民风淳朴,有当地的原汁原味。除了木楼,偌大的院子和停车场种满草坪和花,纷纷扬扬,娇妍万状。
阳光雪白刺眼。
林诱一个人走到尽头的花圃,蹲下身,抱着膝盖面向另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姿势,很像在哭。
冒出这个想法后,许燎本打算帮杨霖算账,却停下步子,视线落在她身上难以挪开。
林诱蹲了好久,似乎在轻轻拭泪。
许燎站了一站,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了,朝林诱的方向过去。
“林诱?”他到身后,取出纸巾。
没想到林诱转身,手里捧着一堆束掐断根茎的花,怒放夺目,细心地扎成成一小捆,五颜六色,非常漂亮。
“……”许燎后续的话顿住。
脑子里混乱了一会儿,心想是有病才会觉得她会躲起来偷偷地哭。
林诱晃了晃头发,看清是他,露出笑。
随即,她探出手,将扎好的花束伸到他面前。
“送给你。”
22. 第 22 章 “你是不是又忘带东西了……
许燎站着, 感觉这一刻似乎比一个小时都长。
他看着林诱。
林诱还举着花,似乎他不接就不会收手。
许燎想了一会儿,将花束接到手里, 拉着林诱站起身后又递给她, 若无其事地道:“别人送我的花。现在送你了。”
“……”林诱唇角勾出笑,看了看花, 接过去,非常来劲地说了句,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啊。”
都说不清这笑点在什么地方。
许燎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回去了。”
林诱第二天中午过一些就走,怕时间来不及,上午开始收拾东西。许燎进屋时,看见林诱取走衣架上的衣服, 房间重新变空,站在门口点了根烟。
还有桌上的化妆品, 也一件一件往柜子里放。许燎走近, 拿起一瓶香水放到鼻尖闻了闻。
是林诱身上的味道。
林诱侧头看他:“我昨天那条裙子呢?我放洗衣机洗了。”
许燎:“我帮你找找。”他走到衣柜门口, 打开翻找了一会儿,从他的外套堆里翻出了长裙。
林诱接过,笑了一下,折好放在行李箱。空气中漂浮着暗香,让许燎有些走神, 他觉得自己眷恋这些很快会消散的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 他也想抱住林诱,跟她说别走了,或者我们一起回去。
他指间将烟掐断成几截,总算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吃完饭他帮林诱提箱子到楼下。杨霖拿着车钥匙过来:“林姐东西都收好了?一会儿开车走就不会回来了, 贵重物品别落下。”
林诱干净地应声:“了解。”
“行,那我们马上就走了。”杨霖去了前座,引擎发出轰鸣声。
林诱看着许燎,阳光下眉眼白净,笑了笑:“我也走了。”
许燎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没说再见,反而问:“你好好考虑过吗?”
没由来的一句话。
林诱手扣住车门,抬头看他,目光明彻:“我考虑很久了。”
许燎指间反复把玩着一支烟:“嗯?”
“从高考结束到这时候,我考虑了七年,现在是行动的时间。”林诱眉梢微挑,懒洋洋道,“你可以继续考虑,等你想清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手在耳边轻轻晃了晃,随即转身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许燎喉头没忍住轻咽了一下,看着远去的车影,胸口有种异样的燥意。
片刻,他莫名笑了一下。
真的好自信一女的。
和以前有很多不同,但本质上又相同。好像在不断提醒着他,他的女孩儿长大了。
许燎将燃到尽头的烟碾至熄灭,回到客栈厅堂,徐苗坐在炕上翻他之前看的旅游杂志,看到他时笑了一下,声音温柔:“杨霖走了呀?我还有东西忘了告诉他呢,动作真快。”
许燎本来想找个地方坐,脑子里冒出林诱那句别再跟她说话,不自觉停住脚。
“前两天的事情吓到你了吧?”徐苗摸了摸已经消肿的脸,“让你看笑话了,其实我跟林诱以前关系还可以,她人也挺好的,就是有些作风我不太看得惯,说了两句,没想到还打起来了。”
她将书背放在心口,笑着说:“真的很尴尬呢。”
汪诺忙着管柜台的账,侧头看了她一眼。
许燎还是没想好说什么。
徐苗自言自语似的:“如果她真的喜欢你,我早就祝福你们俩啦。我也没那么神经病啊,但和她同班三年,真的……她这个人……”她明显察觉到许燎反应冷漠,笑了一下,“算了,我也不是很了解她,你当我乱说的吧。”
许燎没说话,去了楼上找骆质玩游戏。
为了避免下楼再碰到徐苗,晚饭还是骆质亲力亲为端上来的,他实在厌倦下楼。
傍晚,他走到楼下,看到角落站着的身影,以为是徐苗,刚准备认真说她几句,没想到是汪诺。
汪诺是故意等他的:“许哥,你一下午去哪儿了?我找你一直找不到。”
他是杨霖女朋友,许燎对她印象比徐苗好:“找我有事?”
“没,”汪诺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说,“中午你和徐苗聊天,我在旁边听了,有件事我想跟你纠正一下。其实也没我什么事情吧,但总觉得不说心里不舒服。”她表情非常憋屈。
许燎看着她:“怎么了?”
“就是,”汪诺呼吸了下,然后说,“我记得林诱高中喜欢你。”
还以为是她跟杨霖的矛盾,没想到是这句话,许燎顿了下,掏出烟盒点了根烟。
汪诺自顾自说:“她高中写日记,一个本子上缴应付语文老师,一个她自己写。”她眉眼尴尬,“反正徐苗把她日记翻出来看过,我也看过,写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林诱高中话不是很多,有点儿文静阴郁,总穿着肥大的校服,坐台灯下学习和写东西。她交给语文老师的作文篇幅不多,但有一次路过,发现她写的日记篇幅很长,跟交上去的对不上。
日记本藏在书柜最里层,被教辅资料盖住。周末她出去跟许燎见面,徐苗翻出来,一脸开玩笑地说:“让我们来看看她的小秘密~~”
写的一个男生,但似乎羞于承认,全用“他”字代替。
汪诺抓了抓头发:“但肯定是你,因为扉页写的就是你的名字。我当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看了两眼就没看了。有些事情……”她犹豫了下:“可能不是徐苗说的那个样子。”
说完,她手指放在唇边,满脸紧张:“你别去找徐苗对质啊?也别说是我说的,她又要生气。”
降温后的夜风吹得面颊冰凉。
许燎说:“我不说出你。”
他往楼上走。
得到这个秘密,似乎在意料之中。从重逢之后林诱不讲道理地寻找他,气势逼人,又执着到让他也会意外的地步,好像注定应该是这个答案。
但他此时的心情,却比想象中要平静。Hela
许燎打开房间门,走到衣柜旁拿衣服洗澡,闻到里面还没散去的柔软的馨香,进淋浴间,架子上还放着林诱扔掉的隐形眼镜盒。回到床上,枕头里落下了几根很长的头发。
许燎掀开被子,发现中间放着一抹杏粉色的布料,边缘缀着蕾丝边,一眼就能认出是什么。
“……”
他瞳孔缩紧,坐了估计十几秒,随即眉眼复杂地拿出手机。
他在林诱的聊天框,删减再三打了一行字——“你是不是又忘带东西了?”
但准备发出去那瞬间,想到什么,修长的手指顿住。
半晌,他重新打字——
“没见过你这种女人。”
这几个字也没发出去。
许燎眸底压抑,眉眼似是暴躁,牵唇嘲弄似的勾了下,垂眼重新看向放在床上的胸罩。
他骂了声“操”,挣扎了一会儿,手放到裤缝探进去,俊朗的眉眼变得隐忍狼狈。
房间内是压抑的喘.息。
23. 第 23 章 “我不走了。”
另一头, 林诱站在宾馆外的阳台,站在漆黑夜色中给许燎打了个电话。
出人意料,没有接听。
半晌, 对方才满含敌意发了个——
【???】
林诱看着手机屏幕, 眉眼泛起几分恶趣味得逞的笑意,从唇角舒展到眉眼, 觉得一下午坐车的疲惫都得到了纾解-
回到海市,林诱还在家调整了一天作息, 觉得自己打起精神了才重回律所。
进去,周志抬头看见她,闲聊:“唷,这几天出门玩的开心吧?”
“没有很开心,一心都挂念着工作, 就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出门就后悔了。”
周志笑了声:“你跟我扯这些?玩得开心就是开心, 等我跟你师母退休了全国旅游, 还要找你作参考。”
说了没几句, 林诱又看见洪森拿着保温杯搁她背后晃来晃去,要不是上次直接撕破脸,估计要来几句阴阳怪气。
周志看他走了,说:“别管他,好好上班吧。”
林诱坐下看着桌上堆积成山的的案卷, 资料, 又想起那个荒凉高寒的藏区,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自己其实没去过,只是做了一场梦。
大城市和边远地区的差距还是很大。
她拿出手机重新确认和许燎的聊天框, 看到消息更新,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她想想给许燎发了条消息:【我上班了,你呢?】
片刻,人家回:【刚起床。】
林诱笑了笑,打字:【真好,新的一天快乐啊。】
简单说了几句没再继续说,林诱出门帮周志领了份资料,忙到中午简单吃了个饭,下午就去咖啡厅见委托人聊案件。
她现在接的案子比较小,但暗暗留了个心眼,如果洪森再光明正大地针对她,那她搜集完证据准备直接跟他走法律途径。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鱼死网破,洪森名声败坏,而她换个律所继续生存。林诱最近闲下来就翻翻,总之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周末才闲下来和小梨出门逛了会儿街,她对林诱这一趟的结果很不满意:“意思是费好大劲儿了,人还没弄回来?”
而且她是第一次意识到:“你还有这么段情史?”
林诱镇定自若:“有些事情急不得。”
“急不得是一回事,没辙也是一回事吧?”小梨说,“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林诱心态真的不错:“事实摆在面前,不如往好的地方想,免得心情不好。”
小梨真心佩服:“我最喜欢你这种品质。”
跟林诱住了几个月,反正她心态真的不错,不太爱胡思乱想,解决事情的能力也比她学生强得多,重要的是很有干劲儿。
小梨津津有味地八卦:“接下来你们怎么办?”
林诱静了静:“不怎么办,就等他回来。”
这话说得像那个苦守寒窑十八年的薛宝钗。
说完,林诱站在灯火通明的商场,愣是怔了一会儿。
她还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在感情上完全是被动一方,就等着对方选择和垂青。
林诱多少是觉得有点脸红了,出于自尊心。
但是,已经到这个地步,林诱克服偶尔会冒出的羞耻后,一直都是特别淡定地给许燎发消息。
聊天框里一堆:【想你了,在干嘛呢?】
林诱也懂教科书的撩男人方法,要高冷,表现得毫不在乎他,千万不能黏人,消息绝不能秒回,一定要矜持——
但每次矜持的时间,都是容易滋生胡思乱想的温床。索性放开以后,林诱想到哪儿发到哪儿,自己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好在,许燎都会回他。
第一句想你了,他回:【……】
第二句想你了,他回:【咳咳】
第三句想你了,他回:【怎么了吗?】
第四句,他回:【今天下雨了,多少有点无聊。】
林诱忙起来了也不回他,可能等个半小时,就看见许燎发来一个问号。
回去的路上,小梨被男朋友一个电话叫走了,林诱自己坐地铁回家,兴致来了给许燎去了电话。
路上冬天的冷风吹进衣服里,林诱听到那边杯碟碰撞的清脆响声,伴着热闹的欢呼,问:“怎么了?”
许燎声音传来:“杨霖生日,疯呢。”
他似乎也在跟人喝酒。
林诱漫无目的晃着手提包,想起来问:“你生日过了吧?”
“过了。”许燎应声。
就在他俩重逢前小半个月。
冬天,空气冷得要结冰,林诱前面站了对情侣,男生左手抱着一大袋零食,右手搂着女孩的肩膀,护着她走在马路牙子上。
背影类似高中周末,许燎送她回寝室。林诱看了一会儿,在原地站住,鞋尖踢了踢:“我也送你个礼物,要不要?”
被热闹的气氛感染,许燎声音微醉:“什么?”
林诱说:“你等着。”
她平时做事前会尽量避免幼稚,但现在脑子里发热,拿出手机“哐哐哐”开始捣鼓。
那边,传来杨霖的声音:“谢谢诸位谢谢诸位,我真的很开心,天南地北,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相聚,简直是一种缘分。我——”
那边尖声大笑。
许燎没说话了,呼吸悬浮着,静静等林诱的动静。
高原上的风吹进木楼厅堂,顷刻被热情的氛围驱散。许燎单手搭在椅子的木把,姿态懒散地歪着,片刻后手机响了好几声。
林诱说的礼物,是指几张截图。
高考后那个秋天的“许燎,生日快乐^-^。”
第二年秋天的“许燎,生日快乐哦。”
第三年……
第四年……
直到现在,整整七年,十二点过一刻就会发来一排字。
不过后面始终有个红色感叹号,表示消息没发出来,但是又执着地继续发着,也不知道在慰藉什么。
截图中还有其他信息。
看得出来这些年,车马忙,林诱在不断地奔波,学习,考试,求职,在她匆匆忙忙的生活里,在早已形同陌路的这几年,在光阴流转的现实中,她唯独有这么一些压抑的偏执。
可能这已经无关他了,单纯是林诱自己的事,她现在赤.裸地坦露,把一颗心都捧出来,说:“看,我一直记得你生日。”
许燎听到自己的声音很低:“嗯,谢谢。”
林诱说:“下次一起过?”
“好。”
许燎这边骤然爆发出盛大的欢呼,铺天盖地,是杨霖直接把十瓶香槟当自来水开,气氛炸裂。
林诱不太听得清那边说了什么,轻声道:“那我先挂了?”
许燎静了一下,说:“好。”
“爱你,晚安。”
林诱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嗲,但真不是装的,单纯跟许燎说话就忍不住变成这样。
也来得及害臊,她心里反而更舒坦一些了。
林诱再也不想过那种拧巴巴的生活,压抑自己的感情,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大大方方说出来,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她心里真的舒服。
林诱一路回家步伐都很飘。
又是用爱意将许燎包围的一天,达成。
“……”
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这些中二病的台词……林诱又笑了下,仰头看着漫天夜色,感觉自己确实飘了。
回到房间林诱收拾收拾就睡了。
第二天去公司又是一场忙,她重新争取到了两个新案子,现在撞上了和委托人见面的时间,下午就中途休息几分钟喝了口水,其他时间一直在和来访者交谈。
连续两天直到周末,林诱洗漱完直接手脚并用往床上爬,迫不及待躺下,但没多久听到了敲门声。
她跟小梨两个女孩子住,平时访客很少,林诱第一反应是送快递的,但刚打开门,却怔住了——
高挑的身影站门外,穿了件黑色长风衣,束紧的袖口半扎露出手表,许燎垂头看别的地方,正考虑烟头往哪儿扔。
林诱睡意一下子醒了:“你?”
许燎抬眼:“很惊讶?”
按照时间来算,许燎从杨霖生日第二天早上走,开十六、七个小时的车出藏区,再飞航班,要非常匆忙才能赶在现在来。
林诱神色复杂,片刻,往前一步抬手用力抱住他。
许燎刚从外面来,浑身冰冷,抱了下抵着林诱挪开:“好了,进去抱。”
他态度很随意,林诱被提醒才知道往后退。屋里有暖气,许燎刚脱了外套挂上,林诱又勾住他肩膀,抱上去。
他肩膀宽,摸到他沾着雪絮的发梢,触感冰凉,林诱莫名哽咽了一声。
许燎抱着她,在她耳畔亲了下,声音很低地安慰:“没事儿啊。”
反追他这段时间,哪怕被他说了再重的话,林诱都没现在这么难受,搂他搂得特别紧,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有。
许燎被她吊得半弯了弯脊梁,先还搂着,接着手臂从她腿弯绕过,直接将人端起来抱在怀里,到沙发上坐下。
林诱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许燎一点反应都没有,手指勾开她刘海,凑近在脸上亲了下,声音懒洋洋地:“你干什么?”
林诱有些说不出话,被他亲过的脸发烫,想想又探手给他紧紧抱住。
“好了……”
许燎抚摸过她头顶的柔软头发,声音低而温柔:“我不走了。”
24. 第 24 章 我不会让你再痛了。
有种错过了很久,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的感觉。
但幸运的是,彼此都还在没有走,而是驻足等候。
林诱哪怕以前再伤心都是躲起来哭, 或者倔着张脸硬是不哭, 抹抹眼睛又变得无懈可击,但现在真有些破防了, 额头抵在许燎肩膀半晌,才从一团浆糊的思绪中问:“你想好了?”
许燎调整了搂抱她的姿势, 手托着她的腰:“我想好了。”
他的怀里从来没这么温暖过,透着干燥的气味,和以前感觉到的潮湿阴冷不同。
林诱抬头,眼眶微红:“那你是我什么?”
许燎手指穿过她鬓发:“男朋友。”
林诱呆了一下,好像在十七八时听到这个称呼, 神色先是镇定,随后变得少女羞耻似的, 额头又重新抵到他肩膀。
不说话。
估计还在迟缓地反应这个关系的转变。
许燎唇轻轻牵了一下。
该害羞的时候不知道害羞, 现在整这出。
没多久, 背后响起门“哐当”打开的声音。林诱回头,小梨拿着一把梳子,诡异地看着他俩。
“……”林诱在沙发上坐好,动作非常快,若无其事说:“小梨, 介绍一下, 这是许燎。”
又跟许燎说:“这是我室友。”
小梨表情非常精彩,她直勾勾看了林诱半晌,嘴巴能生吞鸡蛋,半晌才问:“他就是许燎啊?救命, 长得好帅。”
林诱看了看许燎的脸,点头:“确实。”
许燎:“……”
小梨表情开始走样,眉飞色舞:“男朋友?”
许燎应声:“对。”
小梨那表情顿时美得想开香槟,啧啧啧地感叹了半天,露出你们尽管干好事我不打扰的模样:“行,你们聊你们聊,我作业还没写完,继续忙活了。”
说完把门一关,还“咔哒”拧上了锁。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见家长的感觉,林诱拉着许燎的手重新坐下,想起来:“吃饭了吗?”
许燎反牵住她的手:“没,来得急。”
林诱起身:“我给你做点饭。”
许燎站起身,跟在林诱身后。
跟穿上职业装,还有在客栈时的女明星样完全不同,林诱头发扎起来半盘着,垂头打开冰箱门,鼻尖有几枚雀斑,特别的居家。
要不是前几天住一屋,许燎可能还不习惯。
“有青椒,炒青椒肉丝,再煮个西红柿蛋汤行吗?”林诱回头问他。
许燎站在狭窄的厨房,举目四望,应了一声。
林诱开始切菜做饭。
左手边有个洗衣机,正前方是通风窗户,油烟机开始响的时候,家庭的温馨感混着油烟味往上涌。
许燎这几年,心一直没定下来过,要么夜店喝酒醉生梦死,要么骑摩托车在无人区乱跑,猫咖也是交给别人照顾就完了。
他开过网吧,买过游戏战队,对刺激着年轻人声色的项目多加涉足,但玩腻了之后,总感觉虚无。
林诱现在给他做饭,是他第一次觉得脚踏实地。
他到水台前洗了两个西红柿。林诱侧头:“你会做饭?”
“自己住久了,多少会点。”
林诱将肉丝放油锅里一顿翻炒,想了一会儿,转头举着锅铲:“许燎,那个——”
“嗯?”许燎切西红柿。
林诱想了一下,问:“你今晚在我这儿住吗?”
“……”
想到林诱的室友,许燎打了个鸡蛋:“不方便吧?”
“也不是不方便。”林诱说,“她男朋友偶尔也会过来住。”
话到这份上,许燎看了看林诱,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接着,他将鸡蛋壳抛进垃圾桶:“那我就不走了。”
他说完,不经意回头,看见林诱拎着锅铲不知道思索什么,审视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谜样的色彩,将他从头到尾品了一遍。
“……”
林诱表情平静,神色自若。但什么意思许燎一眼能认出来。他周围的男人看美女全是这种眼神。
许燎垂着眼皮,半晌,无奈提醒她:“看锅里。”
林诱若无其事回头翻炒。
中途又加了一个菜,上桌吃饭,许燎夹着菜,林诱就在旁边看手机:“给你买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她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睡衣?”
许燎:“随便。”
“那就我决定了。”林诱添加购物车,再看了看低头吃饭的许燎。
男人单手搭着膝,另一只手夹菜吃饭,动作挺快,看得出来这两天应该没怎么吃饭,有些饿了。
林诱觉得这种心情很奇妙。十五岁和二十五岁,同样的角度看许燎,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十五岁有做梦的浪漫,现在却有现实的温暖。
门铃声响起,林诱起身:“买的东西到了。”
她买了牙刷,洗脸巾,睡衣,贴身衣物和拖鞋,拿出来递给他:“你可以去卫生间换。”
她示意自己房间的卫生间。之前因为盥洗台窄小,放不下东西,林诱一般都在外面洗漱,现在顿时感觉方便了。
许燎拿着衣服进去。
林诱坐在床边默了一会儿,将床上放的几本书拿开。幸好是一张双人大床,应该够躺。读大学后这还是她房间头一次进男人。
思绪走远这一会儿,浴室门又打开。
许燎简单地淋浴后出来,潮湿的发梢垂着水珠,深蓝色睡衣没太扣紧,松散地敞开一截,袒露出颈下瘦削的锁骨,似乎还沾着薄薄的水雾,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泽。
他拿毛巾擦着头发,往林诱这边走:“我用一下吹风机。”
许燎抬头,就看见林诱直勾勾注目自己。
被他发现那一瞬间,林诱有短暂的犹豫,随即更加大方了,看着他说:“衣服很适合你。”
“……”
许燎眯了下眼,拿起吹风机,他头发短,没几分钟就吹干,放回原处。
回头,林诱还目不转睛看着他。
许燎看了下房门的锁,不太确定是不是关着。他走近,手指搭上轻轻拧了一转。
——“啪嗒”扣紧的脆响。
许燎垂下视线,懒洋洋盯着坐在床边的林诱,眸子里升起别的温度。
他往这边走,林诱莫名感觉一股巨大的危险袭来,后背微微发凉。
许燎在她跟前停步,问她:“我有这么好看?”
林诱:“你有。”
许燎呼吸重了一些,低头扣住她手腕,垫着腿将人抱进怀里,嗓子喑哑了几分:“行啊,那你在想什么呢?”
他期待中的回答是林诱那句想做,问完,手指滑到她睡衣底下,急不可耐地撩开,触摸到微烫光滑的皮肤。
但林诱看了下门外,握住他手:“不太好,有点尴尬,隔壁住着人呢。”
许燎右手隔着衣料握住林诱的小腿,指腹轻轻摩挲,呼吸滚烫落在林诱鼻尖,眉眼被阴影侵占:“那你还这么看我?”
明显能感觉到,许燎的情绪在边缘反复。
蕴着几分渴。
赶在他彻底陷入前,林诱抬手捧着他脸,凑近亲了一下:“改天,今晚你好好休息。”
“……”
许燎眼底微红,不甘地看着她。
但林诱神色无奈,捧着他阴沉下来的俊脸,再亲亲额头:“说好了,明天去你那儿,没别的人。”
林诱看着他的眼睛:“到时候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房间里安静,许燎握着林诱的手腕,还在对峙的沉默中。
半晌,他松了手,拉着被子往床上一躺,拽得被角“刷拉”挪去一半,声音里忍着什么似的:“睡了。”
许公主生气了。
林诱没忍住弯了弯唇。
说到底人还是大少爷,不诚心如意多少有脾气。林诱莫名想起高中那会儿,许燎屡次问林诱喜不喜欢自己,得不到答案就生气。
那时候天气还挺大,坐在树荫底下躲阳光,许燎又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林诱没说出话。许燎当场就把手里的矿泉水瓶给砸了,气得要命,问:“你他妈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
当时林诱第一反应是懵,懵完,又笑。
得不到就生气。
气急败坏了属于是。
不过许燎的毛也挺好顺的,林诱掀开被子在他身旁躺下,手从背后搂着他肩膀,慢慢将全部重量都压到他身上,凑近吻住了他微凉的唇。
亲了亲,许燎没动静。
林诱扒拉着他肩膀,乌秀的长发披散到许燎颈侧,再舔了舔唇,舌尖轻轻往里探——
下一秒,林诱感觉天旋地转,手臂被重力攥紧到轻疼,视线里是许燎染着阴影的眉眼,眸子很亮,额角微微浮现出几缕青筋。
他隐忍得很烦躁。
林诱眸子睁大,丝毫不慌地跟他对视,唇瓣微红,有些让人着魔的蛊意。
许燎的吻落了下来。
因为知道边界和禁止,吻得不那么露骨,但异常地炽烈,温柔缱绻,亲得林诱微微闭上眼,指腹抚摸着许燎微硬的发尾,再往下。
她细长手指摸到许燎的睡衣领口,解开,垂下视线看他锁骨下,胸肌起伏着的繁复的刺青。
宛如塔尖的锋芒聚拢,集合成环状,线条利落锋利,很像无情的尖锐武器。
那是她走后的第二年的生日,许燎喝了酒去纹身店里做的。
——每一根锋芒都指向心脏。
那是他感到疼痛的位置。
林诱指尖轻轻触摸着。
……不会痛了。
我不会让你再痛了。
25. 第 25 章 “我伺候你。”
醒来是上午八点。
林诱没什么贪睡的习惯, 但侧头看到许燎,也没急着起,硬是在床上多呆了半小时才起床。
许燎被动静吵醒, 漆黑的眼眸显出混乱的情绪, 随后一伸手,给林诱拉着搂进了怀里。
林诱待着没动, 等他缓了十几分钟,彻底清醒, 林诱才问他:“早上吃点什么?”
许燎没听见似的,抵着她头发,鼻尖蹭着颈侧轻嗅。
林诱看他意识不清的样子,说:“我先起了,给你弄点吃的, 你想睡就继续睡,行吗?”
许燎眼皮艰难地掠起, 半闭着眼露出眼眸, 看了她一会儿说:“那我也起。”
就还挺黏人。
林诱洗漱完, 打开冰箱门看了看。比起很多年轻人颠三倒四的生活,林诱特别自律,早上一般出门吃,中午在公司附近吃,晚上有机会都自己做饭, 很少点外卖。
她感觉偶尔做顿饭才能有生活的味道。
林诱拿出几棵小白菜, 一挂面条,去了厨房。
点火,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许燎穿着林诱给他买的蓝睡衣, 往门框一搁,身长腿长,半垂着眼看她。
不知怎么,林诱笑了一下。
许燎看着她也勾唇。
林诱:“夫妻生活这就过上了。”
许燎问得很直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诱回头打了个鸡蛋:“再过两年吧。”
许燎就跟默认新郎是自己似的,抬了抬下巴:“行,那我等你两年。”
林诱没忍住,看着他直乐,锅里油猛地爆了一声,溅到手背,倒是不疼,但林诱下意识抽回了手。
许燎过来,拉着她手看了一眼,站锅台前:“你可以撤了,我来。”
林诱也没坚持,退了两步,看许燎拿锅铲给鸡蛋翻了个面,打开调料罐找盐,姿势非常娴熟。
林诱喜欢他就喜欢哪儿呢?真实。虽然家里条件好,但在她面前从来没拿过架子。
许燎边煎鸡蛋边问:“平时几点上班?”
“九点。”林诱说,“但我一般八点多就到了。”
许燎看她:“这么努力前辈还针对你?”
“……”林诱默了默,“这俩有关系吗?”
许燎笑了笑没说话。他煎完鸡蛋,下了面条,往她这边过来:“你放调料吧,想吃清淡就少放点,我口味可能跟你对不上。”
无论什么时候,都以林诱的感觉为最优先。
林诱放完调料,端着碗吃饭时,看了看时间:“一会儿干嘛呢?”
“你今天不是放假?”许燎对她平时忙碌的工作很了解,“出去逛逛?”
林诱笑了一下,算是称心如意:“行。”
这谈了恋爱,就是拉出去遛的。林诱吃完饭坐镜子前化妆,许燎站旁边看她,看了估计半个小时。因为有点儿无聊,伸手把她的口红一支一支拿过来,揭开看看又放回去。
他想了想:“我妈柜子里全是口红,你怎么这么少?一会儿带你去买。”
林诱弯了弯唇,没吭声。
林诱拉开衣柜找衣服,许燎又站旁边看了会儿,蹙眉说:“颜色都挺沉,就没有鲜艳一点的?”
林诱侧头:“这些就不好看了?”
许燎垂眼,静了会儿:“好看。”
他指尖轻轻挠了挠发梢,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这就是二十五岁才谈恋爱的直男吧。
林诱找了条碎花连衣裙,许燎站在窗口点了根烟,看她晃了晃手,说:“你出去吗?我换衣服。”
许燎手指停住,往前走,走到门口又被林诱拉住。她神色镇定,又带着一丝逗完他的开心:“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必要出去,是吧?”
许燎直勾勾看她,喉头轻轻滚动,眼睛似乎能在她脸上烧个洞。
随后,许燎转头看别的地方。
林诱乐滋滋地换衣服,换好了叫他:“许燎,帮我拉下拉链。”
许燎咬着烟,走到她背后,翻了半天找出那枚小小的拉链,随即跟怕夹着肉似的,不太灵活地缓慢往上扣。
拉完,他问:“之前你没我怎么扣的?”
说完,就看见林诱勾着唇,满脸明媚的笑。
“……”
许燎舔了下唇,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你又玩儿我是吧?”
林诱真诚地说:“没有,我只是想知道,男朋友到底有些什么用。”
许燎再咬咬她白净的耳垂,取下大衣往她身上套,跟爹妈带孩子似的,拉着她手腕穿过衣袖,咬牙道:“行,我伺候你。”
没想到林诱顿了顿,收手:“等等。”
许燎:“?”
“我还有件毛衣没穿。”
“……”
许燎又看着她找出一件白色马褂似的毛衣,穿上,再往外套大衣。
虽然许燎不知道为什么女生都是这种穿法,但林诱穿上,确实挺好看。
出门时,小梨听到动静打开门,看见他俩都惊了:“姐,姐……姐夫,你俩穿得跟韩剧男女主似的,干嘛去呢?”
林诱难得笑的跟少女似的:“没事儿,就出门逛街。”
小梨向来是不吝赞美的:“这是逛街?!这是炸街吧?!!真好看真好看,姐姐你就是最好看的!只不过平时穿职业装没显出你这美,今天真的绝了!好看好看真好看!”
被夸就是心情好,林诱出门时神清气爽,下脚都有些飘。
不过,手被轻轻扣住了。
许燎往下一步台阶,牵着她,跟牵公主似的欠了欠身,微微勾唇:
“您请。”
漫天的日光都落到眼底。林诱扣紧他的手,往前一步,抱了抱他。
路上下着细碎的雪,粘在脸颊,像鹅毛的温柔触感。大街上人头攒动,他俩站在一起,回头率特别高,有时候看得露骨,还有人偷偷拍照。
林诱淡定道:“好久没出门艳压群芳了。”
“……”
说完,许燎侧头看了她一眼。
本来就开玩笑,林诱抬眉:“我不好看吗?”
许燎笑着低头:“好看。”
就是……
这个女人有时候也过于自信强大了一点。
许燎手指扣得更紧:“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变的。”
过去还行,现在更好。
走到商场,许燎手机响了。换成平时他估计看一眼就挂断,但现在垂眼,接通后随意地喊:“爸。”
他俩停住脚步,林诱侧头看他。
许燎喊爸了。
那就是东德的董事长,平时在电视和网络上看见的大资本家。
许燎:“逛街呢。没事我挂了。”
对面是个斯文的声音:“逛街啊?跟谁一起?我听你妈说,你从日城回来啦?那你多久回家一趟?你妈念叨你呢。”
“知道了。”许燎看了下手机,“过两天吧。”
她跟林诱招了招手。
林诱愣了下,走近,就听见许燎自然而然地说:“跟你儿媳妇逛街呢——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林诱第一反应他这句话冲爹说的,没想到许燎问完就递过手机,居然是在询问林诱的意见。
“……”林诱脑子里先空白了一秒。
接着,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叔叔您好。”
许至鸣才是真懵了,脑子在“儿媳妇”那一句拼命打转,接着就听见沉静的女声,卡壳了好几秒:“你是……”
许燎半倾身,靠近扬声器:“我女朋友,林诱,记得吧?以前跟你说过。”
许至鸣马上反应过来了,声音透着慈爱:“小林啊原来是。”
“……”
这话说得跟见过她很多面,非常熟悉似的。
所以又换成林诱拿着手机,开始发怔。
“小林,你现在工作是干什么的?……”许至鸣开始盘问户口,许燎看他俩聊天很尬,估计这行为太突然了,接过手机说:“爸,改天我带她回来吃饭,到时候再聊吧。”
许至鸣应声:“行,那见面了再聊。小林再见啊。”
林诱赶紧说:“叔叔再见。”
挂断,林诱还没从这突发事件中回过神。
很多大人物隔着屏幕感觉触不可及,但接触聊天又非常温和,跟许至鸣一样。但林诱心里清楚,这都是位高权重者的面具,心里算计多着呢。
所以跟他们说话林诱多少有些紧张。她回头看许燎:“你这……”
许燎握紧她手:“不用紧张,我爸知道你。”
林诱更紧张了。
“高中就知道你,”许燎摸摸她发烫的脸,“知道我喜欢你,还追不到。”
“……”
难怪,许至鸣语气防备了一瞬间,又松了些,接着开始盘东问西,显出了小老头操心儿子婚姻大事的真实嘴脸。
林诱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继续紧张,毕竟第一次跟公婆说话,脑子里激烈地想了会儿,问:“我刚才表现还算有个小辈的样子吧?”
“……”
难得看到林诱思考这种问题。
许燎隔头发在她后脑轻轻拢了拢:“没事儿,不用管他们怎么想,我喜欢的他们就喜欢。”
许燎不像其他二代,忙着继承家产,争权夺利,苦心经营。
他这辈子顺风顺水,随心所欲,爸妈对他唯一的期望是:孩子开心就好。
所以……大概这么多年,他唯一受过的苦,就是高中追不到喜欢的女孩子,单身了二十多年。
“……”
这么一想,林诱都有些破防了。
26. 第 26 章 “结婚计划考虑过提前吗……
走到商城里, 他俩本来是闲得到处走走,但路过透明的橱窗,许燎停下了脚步。
“林诱, 你过来。”
林诱应声侧头, 许燎想了会儿才开口:“那条裙子,你穿应该好看。”
橱窗里有一条到大腿的纯欲风小礼裙, 杏粉色,腰收得窄, 到腿根处,肩膀微微松开,挂了一条项链似的装饰品。
林诱想起他刚才说自己的裙子颜色沉,会意了:“穿给你看看?”
想让女朋友穿漂亮衣服,男人的共识。许燎拉着她进去:“随便试试。”
林诱让取下这条小裙子, 看了看,差不多明白许燎对女人的性癖了。她笑了一下, 将包递给许燎, 转头去试衣间。
她出来, 发现比预想中还要窈窕有致,特显腰细,堪堪露出两截白皙的长腿,欲得要命。林诱走出试衣间,许燎百无聊赖看别的地方, 先听到售货员惊呼一声, 才转头。
他目光落到林诱身上时,闪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手足无措地点烟,修长的手指无措地掸了掸。
属于是林诱偶尔刷刷抖音, 遇到长得像许燎的男高中生,也会生出这种怪异的感觉。
林诱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好不好看?”
许燎目光微躲,不太自在,旁边走过一个陪女朋友的男生,直接芜湖一声:“美女啊!”
许燎皱眉,侧身挡住林诱,耳缘微红但眉眼正经:“好看,但这胸太低了。”
售货员忙不迭道:“帅哥!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穿!你也太保守了!”
许燎满脸不悦,面无表情:“下面也短,到腿根了,别的不说,穿上不冷吗?”
“……”
问题他刚才不是这么想的。
售货员生怕卖不出去,使劲儿撺掇:“没事,下面穿个黑丝就行了。我们这儿有配套的,穿上特别好看。”
许燎似乎受到了冲撞:“黑丝?”
他眼神都不对了,看着林诱的腿,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后的红开始蔓延。
林诱噗一声笑出来,也没说话,听他俩扯。
售货员说:“对啊!黑丝!你女朋友腰细腿长,长得还御姐,穿黑丝啧啧啧绝对了不得。你不让买转头就后悔信不信?”
许燎俊朗的眉眼微敛,明显处于极大的引诱和拒绝中,半晌,他下定决心:“不要这条,进去把裙子换了,我们买别的。”
边说,边挡着林诱,轻轻往里推。
林诱停步,牵住他的手臂:“买了。”
许燎否决:“不行。”
林诱明亮地注视他眼睛:“我要买。”
她坚持,许燎顿时陷入僵硬。他抿了一下唇,再坚持:“不行。”
林诱示意售货员:“包起来。”
“……”许燎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丝压抑,眉眼被阴影涂抹,显然是少爷脾气有点上来,但语气却低了个度,“真不买,行不行?”
林诱进去换回原来的衣服,出来,拉许燎的手:“黑丝也选两条?”
“……”
许燎目光执着,站在原地没动,看林诱若无其事要走闭了下眼,只好迈开长腿跟上来。
买完,他拎着两只袋子,另一手还得牵林诱,探手一勾,搂着她的腰进自己怀里。
林诱问他:“一会儿干嘛呢?”
许燎垂眼,嗤了声,记仇似的:“有我说话的份儿?你想升天也行。”
“看个电影?”林诱眸子发亮,注视他。
“行。”许燎声音顿时又缓和。
缓完感觉自己真他妈废,属于是被林诱狠狠地拿捏住了。
“看哪一部呢?”林诱拿着手机凑到他眼前。
渡送过来她发缕间洗发水的清香味,不知道是茉莉还是薰衣草,清新干净。往下,能看见林诱小巧的下巴,秀挺的鼻梁,垂眸时沉静的眼神。
算了。许燎心说。
爱特么拿捏不拿捏吧。
“你想看什么都行。”
林诱选了一部悬疑片,选完开始乐:“有人百依百顺的感觉真好。”
许燎伸手捏捏她下颌,挠似的:“你就故意拿我呢?”
看电影前先去吃了个饭。林诱感觉挺久没吃抄手了,在美食街逛了一圈后点了一份藤椒虾仁抄手,一份红油牛肉抄手。
他俩口味不同,林诱用勺子舀了个吃完,鞋尖踢踢许燎:“啊。”她用筷尖点自己的唇。
“……”许燎看了一下周围。人很多,目光频频望向这边,估计以为网红男女出来摆拍视频。
但林诱的目的很明确,微微启唇。
许燎低头将抄手夹成两份,拿勺子接着,递到林诱唇边:“吃。”
她刚咬进去,许燎立刻放下勺子,拿出纸巾拭净她嘴角的油渍,垂眼仔细看着,免得晕开口红。
周围全是富婆包养小白脸的诡异眼神。
林诱心情真是好啊。
感觉好久没这么快乐过。
“走了。”吃完,林诱拍拍屁股起身。
她走在前,背后两三步外,许燎叼着根烟不紧不慢地跟着,目光一直落在林诱身上,几乎没放开过。
看她心情好,许燎心情也不错。
走到电影院,许燎将袋子暂时放在座位中间,无意瞥到中间的裙子,略感不爽地皱了一下眉。
林诱对他针对裙子的敌意很好笑:“怎么了啊?”
许燎说:“你到时候别给我穿着这条裙子招摇过市。”
林诱往后一仰,往嘴里送了枚爆米花,淡淡道:“我也没说要穿出门啊。”
“……”许燎侧头盯着她。
林诱舒舒服服选了个姿势,看着屏幕,文不对题地来了句:“回家了穿给你看。”
这一整场电影,林诱都能感觉到许燎没在状态。
林诱往他嘴里塞了磕爆米花,好笑,继续看电影。
唯独许燎食不知味地嚼着爆米花,半晌,他手指修长,扣住林诱的五指,轻轻握紧。
电影散场,林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时间还早:“一会儿干嘛呢?”
许燎到她跟前,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说:“都行。”
“那我们继续逛街?”
许燎也不能说对这个提议有意见,但明显不是他心里最想要的,白色的鞋尖往前踢了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林诱又笑。
笑了好一会儿,懒洋洋地揣手站门口:“你想干什么?”
许燎没吭声。
林诱:“说啊。”
许燎终于从矜持中走了出来,上前拉着她的手腕,温暖的热度弥漫到跟前。
许燎靠在她耳畔,传来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声音低沉:“回家吗?”
猫咖依然没几个顾客,由于许燎最近懒得营业,显得极为清冷。窗外日光昏暗,落到房间内,立刻被关上的窗帘遮住了光景。
林诱出来时,许燎靠窗边抽烟,背影的肩膀显得宽大,腿也长,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回头看到林诱,给烟杵进烟灰缸碾出黑灰。
微暗的灯光下,林诱换上那条裙子,站墙边,两条长腿跟葱似的,直且长,被黑丝精致包裹,花纹纹路显出别的痕迹。
许燎没挪开视线。
“换上了。”林诱说。
许燎站在原地,林诱走到他身前,牵上他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
许燎指尖的温度开始攀升,目中滚烫,修长的手指从腰际滑到大腿。
他拨开乌秀的发缕,撕咬般亲她白皙的耳颈,声音微微发抖,被折磨似的:
“我要疯了。”
仿佛来自地狱的呢喃,林诱被他抱到床上。
林诱手指抚过他的眉眼,笑着问:“喜欢吗?”
床褥杂乱,手心满是潮湿的汗痕,黑丝被撕扯到变形。许燎低哑的嗓带着气音:“喜欢。”
他挪了个姿势,托着林诱的腰。
林诱依然是从容,安静的眉眼。而许燎却兵荒马乱。
林诱轻声说:“喜欢就好。”
男人像是被刺激了,握紧她手腕到微疼的地步。
“你、怎么、什么都敢……?”许燎的声音变得破碎。
林诱笑了一声,踢开被子,能感觉到许燎掌心火热的温度。
“我想让你高兴一点。”林诱看他的眼睛,目光明亮,“以前没有的,现在补给你。”
她眉眼极为舒朗。
而她心甘情愿这么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许燎的爱,给了她全部的安全感。
眼前这个被她引诱得痛苦狼狈的男人,不会轻浮玩弄感情,洁身自好,对喜欢的女孩儿贵重地捧在手心,视为珍宝。
所以,林诱可以给他看见自己全部的样子。
她也想让许燎知道,他和她爱情的全部模样。
空气中的热度似乎可以拧出来,带着湿漉漉的味道。床.笫间混合着起伏的声音,被褥全掉在了地上,同时散落着衣物。
好像被浪潮推到尽头,浑身的骨骼泛起酥痒,又被阳光微微照着,目光中的灯光明亮。
林诱困得要命,她被许燎抱了起身,不久后,响起他拿吹风给自己吹干头发的声音。
林诱懒洋洋眯着,没睁开眼,算是挺惬意地享受着。
许燎的手指修长,在她发缕间穿梭,没一会儿开口:“林诱,问你个事。”
“嗯?”林诱伏在他怀里。
许燎将她搂在怀里,撩开发丝亲了亲额头,问:“结婚计划考虑过提前吗?”
27. 第 27 章 “我成靠金主上位的花瓶……
林诱:“嗯?”
许燎想了会儿, 抬了抬眉梢:“每天白占这么大便宜心里不踏实。”
“……”林诱没忍住笑出声,“是吗?”
许燎撩开她头发亲了亲耳后:“想你早点属于我。”从过去到现在,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
林诱摸着他的鬓角, 应声:“我得问问我爸妈的意思。”
许燎嗯了一声, 枕在她耳畔,半闭眼就这么睡了。林诱手搭着他肩膀, 听到熟睡后平稳的呼吸声,心里觉得平和。
但看着虚空, 一些不安的情绪慢慢攀升。
她想了想,强迫自己闭上眼,跟着也睡着了。
周末结束回律所上班,律所开始了提供公益咨询的值班。同事都不太愿意干这个,没钱拿, 林诱理所当然被分了过去,负责免费为来访者提供法律咨询。
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叔, 之前在送外卖, 不幸出车祸被撞残右腿, 一直弄不清楚怎么去鉴定所要文件,林诱想了想说:“我陪您走一趟吧。”
林诱前脚刚出门,后脚律所门外就来了辆车。
现在差不多快下午五点,许燎跟林诱发了条消息,才知道人刚走, 不过一会儿取完报告还要回来。
许燎决定进去等。他走到律所, 前台看见他:“请问您有什么想咨询的吗?”
许燎往等候区的椅子一坐,说:“等女朋友下班。”
前台点点头。她还是个菜鸟,以为他就是长得帅一男的,与她的工作无关。没想到过了半分钟, 杨方澜拿着杯子走了一圈,猛地顿住脚步,大步朝他走来!
“许先生?”杨方澜面色激动,“有什么事劳您亲自走一趟?打电话叫我过来就行,您请——”
他往办公室示意,许燎抬手拒绝:“不用,我等人下班,不是过来咨询。你忙你的。”
杨方澜只在极少的酒局上看见过他,几乎没说过话,微微弯腰,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等人啊?没想到我们律所还有您朋友,要不要我帮您叫过来?”
许燎:“不用,我等她下班就行。”
因为他爸的关系,来讨好的人特别多,许燎不一定都有精力应付。现在冷淡不耐烦几句聊,又让杨方澜确定这二世祖是个纨绔少爷的事实。
但人家再纨绔,该给面子还是要给。
杨方澜推推眼镜笑道:“那我先过去了,您坐。”
说完让前台赶紧泡茶。许燎站了没一会儿,褐色的眸子转动,突然叫住他,声音似乎更冷淡了:“你们律所有个叫洪森的?”
杨方澜思索两秒:“有的。”
“叫他过来。”
洪森一脸紧张地走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油汗,抬头看眼前陌生又阴郁的青年男人,有点没反应过来:“许先生好,请问您找我?”
许燎面色不善:“我听说你性骚扰我女朋友。”
洪森脸色微变,他心想许燎这种出身的少爷,接触的女人要么豪门千金,要么明星网红,而自己哪儿来的出息跟这些女人打上交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他支吾着:“您这是从何说起呢?我实在听不懂。”
许燎揭开盖子喝了口茶,抬头再看他。
这眼神看得洪森毛骨悚然。
许燎拿架子还是会拿,没明说,淡淡道:“你自己想想。”
洪森到底说来,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怂成狗,笑着客气说:“我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做人大家一向都是知道的,不会干出您说的那种事。这里是律所,如果真有这回事您可以当场告我!”
许燎垂下眼帘,笑了一下:“我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来跟你说话的,洪律师,如果我想对你怎么着,这律师函递不递,影响应该不大吧?”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看来你是真想不起来了。大概一个星期前的深夜,有人给林诱手机发消息,我确认头像那张脸的确是你没错吧。”
洪森愣了两秒,捕捉到林诱这个关键信息,脸色从倔强变成震惊,重复:“林诱?”
不止他,杨方澜也懵了。
林诱的学历很漂亮,但家庭和恋爱情况他们都清楚,之前没听说有男朋友啊,怎么突然冒出来,还是正明律所最大的金主。
洪森开始语无伦次:“误会,误会了!”
“误没误会你心里清楚,我现在没动手揍你是我脾气好。”许燎抬起一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你有本事,继续骚扰她,来跟我走着瞧。”
这话说得跟地痞流氓没两样。但看得出来许少爷就是单纯想揍他,还没到要把他前途直接废了的地步。
洪森脑子里转了好几秒,直接道歉:“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林律师有对象了——”
许燎嗤声,抬眼,语气不轻不重:“那你还不知道自己有老婆?”
“……”洪森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糊涂……”
许燎不吃这套:“这话你跟林诱说。”
洪森忙不迭应声,觉得自己倒霉催的,惹上这俩都是什么怨种聚头?一个直接在办公室抽他一巴掌,一个也当着所有人面开怼,让他颜面尽失。
林诱回来六点半,看到许燎坐在等候区,百无聊赖地玩手机,长腿抬在茶几上,有点儿坐没坐相。但前台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林诱问:“等多久了?”
“有一会儿,”许燎示意她,“我闲,你忙你的。”
林诱没怎么跟他说话,往里走,觉得律所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都异样地看着自己。
而洪森站林诱办公桌前,没了以前的趾高气扬,满脸汗水,目光直勾勾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动。
林诱走近,听见他说:“林律师,这段时间不好意思了。”
“……”
就这一句话,林诱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看着洪森,洪森也看着她,明明身高更长,却显得比她低一个头,他说:“之前有些误会。”
林诱左右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都假装上班,但偷偷摸摸往这边张望,林诱从文件包里取出资料,说:“我们也别废话了,你道完歉就走吧,大家都有工作要忙。”
她这话的轻蔑让洪森臊得耳朵都红,面红耳赤看了几秒,说:“对不起,林律师,之前是我不对。”
林诱拿出案卷分类整理,都没看他一眼:“知道了,你走吧。”
许燎既然处理好一切了,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将案卷整理好,林诱没再理会站在一旁的洪森,拿起外套走出律所。许燎还坐沙发里喝茶,但喝得也挺不耐烦了,看到林诱才吊儿郎当往上站,但动作慢条斯理,旁边那前台都想伸手搀他。
林诱才知道他拿架子还挺会拿。
林诱过去问他:“晚上吃什么?”
许燎伸手搂着她:“随便。”
他俩往外走,背后的前台小姐姐满脸复杂。林诱回头一看,那刚下班的人群正好涌出,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他俩身上,估计刚才瓜都吃完了。
林诱心说:坏了。
上车,许燎细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问去哪儿。林诱随口说了个地方,盯着手机屏幕。
她之前加了个律所的闲聊群,果不其然,这会儿群里都在吃瓜,有些人瓜还没吃全:“听说律所的金主爸爸来了?”
“好像我们律所某个女孩子的男朋友。”
“什么金主?多有钱?没跟东德搭边儿,也能叫金主?”
“这真是东德的金主,你敢信?金主竟在咱身边,女朋友还跟我们一起上班,有钱人体验生活。”
林诱:“……”
坏了。
许燎开车绕过一道十字路口,指节握紧方向盘,侧头见林诱蹙眉紧盯手机屏幕,满脸完蛋:“我成靠金主上位的花瓶了。”
许燎手指顿了顿。
林诱叹了声气,关掉手机:“无语。”
许燎唇角勾了下:“不好意思,害你名声不好听。”
林诱挺认真的:“其实你名声也不太好听。”
许燎无所谓:“是吗。”
“……”
这句话气就气在,名声不好听又怎么样,游手好闲的纨绔少爷,玩世不恭,不务正业,但谁也拿他没办法。
开车驶过大桥,许燎突然转头,看着他说:“我跟我爸妈提结婚的事了。”
林诱没想到他这么快:“怎么说?”
“能怎么说?”一直被家里人宠爱的许少爷底气很足,散漫道,“就说可以啊,不过我得回公司上班了,毕竟为了家庭得有份事业。”
林诱笑了出来:“是吗,这么快就有责任心了?”
许燎看着方向盘,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他继续开车,林诱笑容慢慢褪下,拿出点开柳萍的聊天框,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走神。
她们母子间交流很少,跟父亲就更少了。之前每个月给爸妈转五千工资,后来他俩吵架,非要说谁吞了谁的钱,现在林诱开始单独每个人发两千五。
她点开父亲的聊天框。
【乖女儿,还有钱吗?】
【乖女儿,给爸爸转三千块钱。】
【女儿,打牌输了,转爸爸两百吃饭。】
【……】
除此以外完全没有别的内容。
林诱关掉手机,撑着额头用力地揉眉心。
以前感受到的无力感,拼命往脑子里涌。
片刻,许燎侧目看她,意识到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林诱摇头说:“没事。”
她翻动聊天框,找到了王瑜的名字,点进去。
28. 第 28 章 养女
前段时间, 林诱看见王瑜朋友圈发了几条帮朋友买二手房的信息,她留意得比较多。
王瑜对她的造访略感意外:【房子吗?还没卖出去,你想要?】
林诱打字:【我改天能过来看看吗?】
王瑜:【行啊,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找我都行。】
林诱发了句谢谢, 过了会儿又发:【这事儿别告诉我妈啊。】
都是同龄人,隔了两个小区, 王瑜了解年轻人的生活情况,大概也了解林诱的家庭是什么情况。
王瑜回复:【不告诉不告诉, 你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就行。】
王瑜现在他们那条街办事处的公务员。
林诱挑了个周末,坐大巴车回家。南溪是海市的经济辐射区,但相比之下穷了很多,主要以旅游业为主。一座阴雨蒙蒙的小城市,汽车站招牌的霓虹灯熄了半截, 水泥地乌漆墨黑,低矮的建筑群中不适夹杂着新开发的楼盘, 到处是装修的噪音, 充满现代和陈旧的违和感。
读高中时, 林诱每个月都从海市回南溪,坐的是同一班公交车,也都从这条路经过。
她走到公交车站牌,不远处的车里有人挥手,王瑜喊:“这边, 过来!”
林诱拉开车门, 发现里面还有个男的,戴眼镜,冲她笑了笑:“我是房东,你好你好。”
林诱和他招呼。王瑜发动汽车:“听说你们律师都忙, 周末不加班?”
林诱:“不怎么加,这周工作顺利起来了。”
王瑜笑了下:“打算住两天再回去吗?”
林诱想了一下,说:“再说吧。”
王瑜说起正事:“你们聊一下房子的问题吧。”
房东开口:“我现在不在南溪这边住了,也去了海市。以前这房子是我爸妈在住,但他俩去帮我姐带孩子,房子又空下来了。”
林诱说:“了解。”
房东说:“他俩不会回来了,我这段时间想换辆新车,只好出手了。房子空了半年多,里面还有些家具,你不想要可以扔掉。要是你觉得可以,我们尽快签合同。”
车停下。是一栋比较老的小区,栽满绿植,环境安静。林诱进门环顾,房子白灰剥落,墙壁涂了几道灰痕,空间不大,阳台正对有株茂密的黄果树。
林诱回头问:“价格怎么说来着?”
房东耸了耸肩:“王瑜应该跟你说了吧,面积五十六平,因为是二手房,三十万,因为你是王瑜的朋友,我没想过坑你,报的最公道的价。”
王瑜在旁边站着,打量整套房子。
林诱沉默不语。
房东笑着说:“美女,你别跟我讲价啊,你讲价我也不会听,咱们麻利点的,交房就赶紧交了。”
林诱也直说:“我现在只能拿出二十万。”
房东笑了:“没有你这么砍价砍小一半的啊!”
林诱想了想,说:“我不是打算砍价,但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先付二十万,后续我每个月支付给你。”
房东夹着烟看王瑜:“没听说过二手房还分期付款。”
他明显不太乐意。
王瑜想了想,问林诱:“你急着用房?”
林诱也直说了:“我想分户,必须买套房。工作单位那边有落户资格,但要排队,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王瑜神色诧异:“你要干什么?”
林诱想了会儿,说:“考虑结婚了。”
王瑜手里的烟顿住,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你前几天朋友圈发的那个哥们儿?”
林诱站在房中间,点头:“对。”
王瑜眉眼安静,似乎想着什么。房东没忍住问:“你爸妈都在吧?想结婚问他们拿户口本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分户。”
林诱没吭声,王瑜拍了拍他脑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林诱本科R大,研究生F大,肯定不会欠你几个钱。你考虑考虑,行的话就把房子给她。”
房东揉着脑袋,很是烦躁:“老王,我他妈急着要现钱……”他看向林诱,摆明了说,“你要是能结现,我28万卖给你。”
林诱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有二十万存款。”那是她本科后尝试着接工作,研究生跟导师干活,拿奖学金等等,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
房东:“你找你爸妈要啊!”
王瑜烦了:“老周你就说行不行!给不给!”
叫老周的房东卡住了,硬是有十几秒没说话,额头青筋暴起。场面尴尬,林诱缓缓说:“先去吃个饭吧,慢慢考虑,不着急。”
在一家酒楼吃饭。
这家酒楼很火爆,但王瑜去了电话,立刻就订上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王瑜父亲是南溪政府的机关干部,真说有权有势许燎家肯定比他强一百倍,但林诱的生长环境在南溪,从小到大家里出了事,要疏通关系,搞什么证明,全都是去求王瑜的父亲。
这种心理阴影,导致柳萍拼命想把林诱送到王家当儿媳妇,简直疯魔。
林诱去卫生间补了下妆,回来,听见王瑜跟老周说话:“人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工作不容易,你也不急这点钱吧?”
老周长吁短叹:“王瑜,你就会敲我竹杠。兄弟我跟你明说,她要是你女朋友,我房子白送给她但你他妈刚才听见了,她买房子结婚呢!你傻了吧你?”
“……”
林诱进去,两个人尬了几秒,接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抽烟喝茶。
开始吃饭,聊以前的事。
王瑜想起来说:“我们初中一个学校的吧?”
林诱点头:“对,你比我大一级,我认得你。”
王瑜抬头:“有这事?”
林诱好笑:“那时候有什么班草校草的,同学都说你长得帅,天天看你跟这个女生谈完恋爱,又跟另一个女生谈。”
“……”王瑜脸一下变红了,“小时候不懂事。”
他找补似的,抓了抓头发:“高中以后我就没乱谈了。”
老周直哼哼,就在旁点烟。
酒过三巡,王瑜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问:“你吃完饭回去看看你爸妈吗?”
林诱:“怎么了?”
“没事,你爸还是每天到处打牌,你妈呢就到处闲聊,感觉老年人还是挺无聊的。”他顿了顿说,“说不定想你回去呢。”
林诱听出他话里有话:“什么?”
“真没什么,”王瑜捏着酒杯,想了想才说,“我妈跟我说的啊,不保真。柳阿姨成天到处跟街坊邻居嘴碎,说幸辛苦苦供你考大学,读研究生,谁知道你工作后眼高手低,翻脸就不认爸妈了。反正说你不孝顺……”
王瑜摇头:“老一辈就是这样,思维跟我们完全不同。”
林诱拿着水杯,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冰凉,好像浑身都凉透了。她问:“是吗?”
王瑜客观道:“你爸妈属于比较奇葩那种。”
在这种世俗的生活中,细究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旁边房东跟听笑话似的,抬眉:“你爸妈嘴真他妈碎啊!我爸妈从来不跟人说我的坏坏!都关门训哈哈哈哈!”
林诱捏着水杯,指骨不断收紧。
每当她觉得自己自信强大,无所畏惧时,总有一种东西能够轻易地击溃她。
这个世界上伤她最深的,不是任何挫折,而是自己的父母。
王瑜注视着她:“你没事吧?”Hela
林诱摇头:“我没事。”
饭桌上聊了很多东西,吃完饭,林诱准备去结账,才发现王瑜已经先行一步,刚才假称上厕所,偷偷把账给结了。
林诱站楼道跟他扯皮,执意要把饭钱还给他,王瑜掏掏耳朵往楼下走:“就没听说让女生结账的事儿。”
楼下有人举办婚宴,宾客正喝到酒酣饭饱,喧闹嘈杂。林诱从过道走过,眼前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斌举着酒杯,四处劝酒,脸涨得通红,旁人已经面有怒色了,他还嬉皮赖脸开玩笑:“喝一杯,喝一杯嘛。”
林诱怔了两秒,脚步停住。
王瑜回头看到她:“你爸也在这儿啊?”
林诱第一反应是偷偷地走,但下一瞬间,林斌搁置酒杯回头,看见她后,大步走过来:“我的乖女儿回来了!”
林诱后背冰凉,脊椎发麻,看着眼前走近的醉鬼。
林斌牵着她的手腕,往人群中拉:“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R大毕业,F大研究生,现在在海市工作。”
他嗓门奇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林斌眉眼挤弄,声音有种残忍的笑意:“长得很漂亮哦~”
林诱猛甩开他的手!
林斌满嘴酒臭,冲上来,搂着她肩膀:“乖女儿,跟爸爸回家,你妈妈在家里等你,天天想你呢!”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无比亲昵的一对父女。
王瑜点了根烟,准备跟林诱说再见,却看见林诱小腿微微发抖,仿佛被恶鬼缚住,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僵硬地被林斌搂着肩膀往门外推。
“……”
王瑜停住指间的烟。
老周叉腰看热闹:“我看她跟她爸也没那么糟啊?挺亲热的。”
王瑜静了会儿,说:“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片刻,他补充:“林诱是养女。”
29. 第 29 章 上门。
一路上林诱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混淆的酒臭, 聒噪的喊叫,那些浮夸的亲密。她好像一块破布袋子,被扯来扯去, 被从东边拉到西边。
林斌掐着她的手腕, 掐出红痕,走到小区门口不住地微笑点头:“我乖女儿回家了。回家看爸爸妈妈了。”
打开门, 林诱被推了进去。
柳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 只停留了一瞬间继续看电视:“回来了?”
林诱点头:“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说吧。”柳萍说,“你没点事也不会回来。”
林斌抄着手:“我看到她跟王瑜一起吃饭。”
柳萍停下按遥控器的手,回头欣喜地看她:“是吗?你俩谈上了?”
她算是一秒变脸,猛地站起来:“最近相处得怎么样?”
林诱平静地道:“就正常的交往。”
“哼,”柳萍冷笑, “不说实话。”她用掂量林诱什么斤两似的目光看她,接着注意到她的妆容, 说, “你这画的什么, 真难看!”
林诱没说话。
柳萍问她:“回来了,什么时候走啊?”
林诱说:“下午就走。”
“下午?!”柳萍重复完,接着抬高眉梢,“我知道你啊,林诱, 你反正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一天了, 你就想着尽快摆脱我跟你爸,是不是?”
她刚说完这句话,旁边本来笑嘻嘻的林斌猛地沉了脸,盯着林诱:“是不是!”
林诱心脏狂跳, 用尽全力挤出笑容:“不是的。”
柳萍再冷笑:“又撒谎。你就是谎话精,你眉毛眼睛一动,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斌开始暴喝:“是不是!你就想着摆脱我和你妈妈?”他喝醉了,头脑糊涂,抬手狠狠推了她一把,“白养你!”
林诱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看她可怜的样子,柳萍快要笑出来,得意地继续看电视:“林诱,你骗得了任何人,你骗不了我。快叫你爸爸进去睡觉,今天别走了,明天再走。”
林诱还想说话,林斌的手掌猛抬!
林诱喉头发干:“我明天走。”
她扶着林斌进卧室,林斌拖拖拉拉,一个跟斗跌进床里,拉着她的手说:“乖女儿陪爸爸睡觉啊?”
林诱抽开手:“我去陪妈妈看电视。”
但黑暗中,林斌没有松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他用林诱几乎无法分辨真假的醉腔说:“帮爸爸把外套脱了。”
林诱心惊胆战地给他脱外套,感觉到手腕被拉住,粗糙的指腹来回摩挲。
她回到客厅时,柳萍冷漠地看她一眼,似知道卧室里刚才的疯闹是什么。她调了电视台:“你跟王瑜都聊了些什么?”
林诱说:“聊了初中的事情。”
“他对你满不满意?”
林诱镇定地说:“他好像挺喜欢我。”
柳萍尖刻唇角露出笑意:“那就好。”
她一转语,“今晚叫他过来吃顿饭吧,前段时间给你外甥转学校,他帮了忙的。”
林诱沉默了下,说:“行。”
柳萍整理自己,施施然起身:“你给他发个信息,叫他六点半过来。我俩现在出门买东西。”
林诱跟在她背后出门。她站在原地发消息,点开许燎的聊天框,刚打字没几句,柳萍看她:“还没发完?”
林诱:“发完了。”
“手机给我。”
林诱递给她。她看了看聊天框,往上翻,说:“怎么没有其他聊天记录啊?”
林诱:“我习惯删聊天框。”不然会被她看到买房的聊天。
柳萍看她一眼,似乎在辨别真假,嗤声后将手机放自己兜里:“别玩手机了,买完东西我再还你。”
她俩一起出门买菜。临结账时才把手机递给林诱,说:“你来。”
林诱一边付账,付完立刻还给她。她乖巧的态度让柳萍心情好了很多,她懒得再走动,说:“你去对面买条鱼,我在门口等你。”
林诱拿着手机,走到拐角,再往里拐。
走出柳萍视线的那一瞬间,林诱给许燎打了电话,一边不断往身后张望。
许燎声音低懒:“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林诱听到他声音这一瞬间,这几个小时的惊恐猛地落下。她觉得很糟糕,但说不出来糟糕的地方。忍了几秒,林诱小声抽泣。
对面静了几秒。
许燎声音抬高:“怎么了?怎么哭了?”
“救我,”林诱攥着手机的指头发痛,她好像回到了父母就是她全部荫蔽的高中时代,那片天压在她头顶,漆黑阴沉,随时会打雷下雨。而她力量太微小,无论被怎么辱骂殴打,都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反抗。
“救救我,”林诱哽咽,“你过来……”
“你在哪儿?”响起匆忙走动的声音。
林诱说:“我爸妈的家。”
许燎高中来找过她。
他就想了几秒,开始穿大衣,声音满是焦虑:“好啊宝宝,没事的,我马上开车过来。”
林诱的声音细如蚊呐,像小女孩的哭腔:“你快点。”
她挂断电话,对着屏幕擦了下脸,确认自己看不出什么哭过的痕迹后,若无其事到水产区买鱼,怕柳萍等的太久,一路小跑回去。
回家之后,柳萍和林诱开始做饭。
还没到六点王瑜就敲门了,拎着一篮子水果,看到厨房里忙碌的母女,满脸不好意思:“柳姨随便炒个菜就行了,干嘛弄这么丰盛呢?”
柳萍满脸和蔼:“这不是诱诱难得回家一趟吗,请你来家里吃顿饭,你们也好相处一下。”
王瑜眉眼尴尬了一瞬。看来柳萍还不知道林诱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也不拆穿,他也不尴尬,满屋乱转,转到林斌房间去:“林叔,来,抽根烟。”
林诱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冬天天黑得早,六点多已经阴沉,接近七点几乎乌漆墨黑。林斌示意林诱:“你下去买几瓶酒,今晚喝。”
王瑜说:“我去买,我去买就行。”
林诱几乎没有说话的份,看着他推门出去。
估计十几分钟,重新敲门。
柳萍去开的门,笑语吟吟:“小王回来啦——”
她半个字突然卡住。
门外,王瑜先进来,背后跟着踏进一条笔直的长腿,穿件灰绿色的冲锋衣,肩膀的宽阔被衣衫遮掩,但能看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年轻挺轻,有种跟这儿的灰尘格格不入的感觉。
柳萍:“这是——”
许燎拎着礼物,平静道:“阿姨好,我是林诱的男朋友,我姓许,你叫我小许就成。”
林斌也猛地站起来。
王瑜摸了摸鼻子,往里走:“帅哥进来坐。”他下楼买酒,看到他在附近转悠,一直在看手机,眉眼有些压抑,想起林诱朋友圈的照片才认出他。一问才知道许燎只来过林诱家楼下,不知道具体楼层。
柳萍脸垮了一半了,但当着王瑜的面不好翻脸,扭头僵声招呼:“林诱,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朋友?”
林诱拿着锅铲,看到许燎那瞬间,唇角轻轻往下撇:“是我朋友。”
柳萍僵笑:“他说什么男朋友——”
“是我男朋友。”
房间里维持着诡异的寂静。
王瑜继续招呼:“你坐啊,光站着干什么?”
许燎放下礼品,往沙发上一坐。
一看就是个矜贵轻慢的大爷,不太招长辈喜欢。
林斌黑着脸,直接进了卧室。
林诱继续回厨房做饭,客厅里就剩他跟王瑜。许燎突然想起来,问:“你哪位?”
“……”
沉默了会儿,王瑜说:“街坊邻居。”
许燎垂下眼睫,开始审视整间屋子。墙壁上贴着林诱高中的奖状,斑驳了,泛出白色的印痕。茶几堆着药瓶,阳台堆着酒瓶,抽屉里放了几张单子,一个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家庭。
许燎站起身,进了厨房。
林诱在剁鱼头,剥出壳里的腮,被鱼刺钉得缩了缩手。柳萍皱眉,露出厌烦的表情:“你看看你!什么都做不好!”
她一把将鱼丢进水台:“滚开我来。你去把大葱切了。”
林诱低着头,额发垂落下来,掩住了半脸,像个疲惫的家庭主妇,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伸手去拿大葱。
但她手腕被轻轻抓住,送回去。许燎的声音有温度,手心微烫,说:“我来吧。”
柳萍才看到他,但这里王瑜不在,她也没调整脸色,冷冷地剁鱼头。
许燎示意林诱:“你出去歇着,等吃饭就行。”
林诱呆了一会儿。
厨房有些拥挤,泛着饭菜的清香味。林诱后退几步站在门口,见许燎挽起袖口露出瘦削的手腕,拿起大葱冲洗,垂头切菜。
柳萍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态度客气,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疏远着呢。
毕竟当着他的面骂林诱,看在是父母,他已经忍着没沉脸了。
菜弄完,他走到林诱身旁,给她的围裙解开,挂在门后的挂钩:“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他手腕戴着一块名表,没来得及摘,沾了水渍。袖口也有些沾湿。
许燎天生就是太子命,他做饭是消遣,哪里受过这些伺候别人的。
林诱低头,始终看着地面。
片刻,她头发被轻轻撩起,许燎不太娴熟、但认真地捋下胶圈,重新给她扎头发,扎得她整张脸露出来,又变成精神饱满的样子。
许燎指背碰碰她脸颊,说:“好了,没事了。”
30. 第 30 章 “老婆。”
回到桌上吃饭。
林诱小时候, 很不喜欢把同学带家里来做客,因为父母随时喜怒无常,并不喜欢她招来同桌, 会当面训斥她, 让她自尊心受损。
那个时候,她害怕其他人来到自己家里, 看到醉鬼父亲和冷淡的母亲,不经打理的家庭, 与人悖异的亲子关系。
尤其是在许燎面前,她保留着一份少女的骄傲,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只想干干净净,独立地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 许燎已经来了,坐在椅子旁跟爸妈吃饭, 没露出不习惯的辞色, 也并没有对她侧目相望。
饭夹在碗里, 柳萍和林斌脸色不好,一昧地奉承王瑜:“你多吃点。这个鸡炖的很好,我特意买的乌鸡,听说是乡下土养的,比超市卖的冻鸡营养价值高多了!你吃你吃!”
他们不理许燎, 按理说许燎该尴尬, 但他神色自若,往林诱碗里夹菜:“吃鱼吗?”
林诱点头。
“给你夹一筷香菇?”
林诱又点头。
他往她碗里放,放完若无其事继续吃饭,也没想着跟她爸妈说话, 各吃各的,饭桌气氛十分诡异。
吃完饭八、九点钟,王瑜起身说:“时间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柳萍没留着,笑眯眯站起来,也看了一眼许燎:“小许,那你俩一起下去啊,我就不送了。”说完,转向林诱,“你去烧一壶开水,我泡脚。”
赤.裸裸的逐客令,特意把林诱留下,不想让她跟出去,再加上林斌已经半醉,阴沉着脸坐椅子喝酒,每喝一杯“啪嗒!”重重敲下,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等他们一关门就要翻脸。
刚才酒桌上的气氛王瑜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停在原地,看了一眼许燎。许燎看着林诱,说:“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林诱往他这边走,柳萍拉了个脸,拿围裙擦手。
林诱走到门口,被许燎牵着手腕拽出来。他说:“我车不知道停楼下哪儿了,你带我去看一下?”
柳萍喊了声:“诱诱。”
声音里的制止意思明显。林诱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斌,说:“我下楼带他找车,找了就回来。”
林斌印堂隐隐发黑,似乎在隐忍,转头没说话。柳萍挥手不耐烦道:“去去去!”又说,“你别不回来哈。”
这句话挺像一个母亲对女儿半夜外出的叮咛。王瑜抬头看着门框。
林诱进门拿手机,又被她不悦地看着。出门,林诱浑身松了口气,后背那片紧绷的皮猛地松缓,牵住了许燎的手。
电梯里非常安静。
林诱有种茫然的感觉。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被柳萍尖叫着“滚!滚出去!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她也从这个电梯出来,满脑子都是茫然和绝望,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不知道哪里有能接纳她的充满爱的归宿。
她走了很久,走出公交车,看到一直在站台边等她的许燎。
一路都憋着没哭的林诱,听到他低声的询问,忍不住嚎啕大哭。
当时许燎凑近看她的眼睛,少年身体渡送的热意拂过脸侧,就和现在手里扣紧的掌心温度类似,让她觉得安心,不再像漂浮在半空。
许燎牵着她走出电梯,跟王瑜点头:“谢了。”
多少能看出,王瑜在努力解围。晚上特意过来,也是想看看林诱的安全。
王瑜摇头:“没事。为人民服务嘛。”
许燎给他递了根烟。他俩没说两句,王瑜叹了声气,转身离去,背影孤单中透露着潇洒。
楼底下只剩她俩。许燎握她的手:“跟我回去吗?”
这一瞬间,风猎猎地吹着,不知怎么让人产生了私奔的错觉。林诱少女时代,多少次站在楼下,幻想某个人能带自己离开,去一个没那么阴暗的地方。
她曾经一度以为不会有人来了,只能努力长大,靠自己的力量跑出来。直到如今,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家庭,但只要重新踏入一步,记忆里的寒冷就像蛇蝎一样附着攀爬,涌现出无法遗忘的恐惧。那些落下的心理阴影,直到长大依然折磨着她。
可现在……许燎站在这里,牵她从门里走了出来,简单轻松,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寸步难行和可怕。
林诱心里开始回暖:“走吧。”
许燎拉开车门坐下,调高了温度。他没喝酒,开始发动汽车:“走了没关系?”
林诱声音有了力气:“没事。”联想到后续可能发生的情况林诱有些头痛……父母暴怒,向街坊邻居哭诉,闹到工作地点,打电话怒骂……
这是他们百用不厌的手段。
但是,林诱没有之前那么不敢面对。
车辆行驶在半道中,林诱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是房东的电话,没急着接。
许燎侧头:“怎么了?”
林诱想想点了接通:“你好?”
房东说:“美女,我仔细考虑了,这房子你真急着要,我也可以转给你,后续每个月给八千,算上利息一年多结清,你觉得怎么样?”
声音不大不小,许燎听见后转过了脸。
林诱点头:“行。”
房东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拿上身份证去房产局把户过了。”
林诱其实没想到能有这么顺利。她理想中的完美解决方式是在海市落户,但这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所以退而求其次先在南溪买一套。她脑子里卡了一下,深呼吸说:“明天就有空。”
许燎的路在路边停下。
电话挂断。许燎看着她:“你买房?”
林诱:“嗯。”
“买房干什么?”
“把户口迁出来。”干脆利落,干干净净地走出家门,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
许燎笑了一声,声音挺低:“行啊,准备户口本结婚了?”
林诱本来让他发现自己贷款买房,有点尴尬,听见这话绞着手指:“不许吗?”
“不是,”许燎问,“你那房子多少钱?全部积蓄都搭进去了,还得分期付款一年多,到时候能筹备出嫁妆吗?”
林诱对未来很有信心:“慢慢来嘛。”
“嗯,慢慢来。”许燎望了望窗外的沿江大桥,“今晚还回不回去?先找个酒店住下,明天登记房子?”
林诱下车,风吹得有点冷,好在车上放了件外套,许燎递给她。
两岸灯火明亮,林诱拢着宽松的男款大衣,显得脸很小,有些弱不禁风。但她走路没缩着,腰依然挺直。
许燎想了会儿,问:“买房的事,要不要我帮忙?”
果然,林诱拒绝了:“我能行。”
许燎转头看别的地方,没忍住挑了点笑意,说:“看来还是睡的次数太少了。”
“……”
林诱侧头,单眼皮下的眸子转动,直勾勾看着她。
“没事,”许燎说,“我知道你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他手指在林诱鼻尖勾了下,“但你特别绝望的时候,要记得有我。”
林诱没顾这句话:“上句睡少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许燎话头浅浅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不用在我面前硬撑,早晚是一家人。”
“……”
林诱顿了两秒,挑眉:“意思你想我房产证上也写你名字?”
许燎没忍住,唇角笑意加深:“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他不要脸,林诱也打蛇随棍上,边走边说:“那你得好好服侍我。”
夜风吹到面颊,有些冷,但很舒爽。不远处是停泊的船只,横了七八条,灯火随着湖面的波浪起伏不定。
许燎走在她背后两三步:“你说,怎么服侍,我考虑一下。”
林诱侧头,用那种成熟女性看小白脸的目光看她,从头发丝扫到鞋底。许燎站姿随性,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抬抬下颌:“你直说。”
林诱走近,拉着他的衣领,吹了口气:“陪我睡觉吧,许少爷。”
许燎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曾移开,唇角却轻轻嗤声:“你就这点出息了。”
“……”
林诱后退一步,说:“那你得天天给我做饭。”
“还有呢?”
“给我洗衣服。”
“嗯?”
“给我削水果,捏肩膀揉腿,端茶递水,每天我下班你要在门口接着,说:‘老婆回来了,老婆辛苦了’。”
许燎唇勾着,声音配合到完美:“嗯。了解。”
林诱想到什么,客观补充:“穿猫耳装,或者不穿衣服。”
“……”许燎再修身养性,到这会儿,听她瞎扯这一通也有些无语。没人跟许少爷说过这种话,换个人估计直接杀头。
但林诱畅想一番,随即就跟亲眼见了一样,平日抿唇时的御姐脸一崩,崩得开始掩住唇,笑得眼睛弯弯的。
许燎叹了声气。
逛的时间不长,天气冷,催促着去订的酒店。打开门暖气扑了一脸,将浑身的潮湿阴冷驱散。林诱靠在许燎身上,走路拖拖拉拉的,跟喝醉了似的。
她脱身上的大衣,磨蹭到许燎的手臂,被勾着腰轻轻搂进了怀里。
滚烫的呼吸落在耳畔,许燎声音似乎粘连着,低哑不堪,又直抵耳膜:“我们练习一次先?”
林诱模糊回头,被他堵住了唇,热乎乎地吻着:“老婆回来了。”
他声音破碎,噙着一片雪絮,吻至融化:“……老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