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许洛枝的嗓子又哑了。
意识到这点后, 她动作比脑袋快的掐着腰间的手臂,男人极轻地“嗯”了声,像是喉咙里的闷哼,迷糊的苏醒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傅霁清声音掺着些惺忪的哑, 想要坐起来。
他下意识紧张的模样, 让许洛枝稍微消气了些, 阻止他的动作,指指自己的喉咙。
傅霁清会过意, 回想起昨晚细细软软像小猫讨饶的哭叫声, 指腹轻擦过喉咙,确定没有肿起来后道:“能讲话吗, 开口试试。”
许洛枝紧抿着唇, 他语气温柔的低声哄着:“出声让我听听,你嗓音这么好,不能受影响。”
她不理会,傅霁清继续耐心的哄:“乖, 说一个字好不好?”
许洛枝侧了侧脑袋, 就是不开口。
“说个滚字好不好?”
许洛枝被这句给逗笑了, 傅霁清见状略微松口气, 确定她是故意的,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他往下压压身子,正儿八经道:“带你去找季郁看看?我记得他今天轮班。”
作势想伸手拿手机, 许洛枝没好气的拍他肩膀, 红唇微启:“都怪你, 很难听。”
嗓音干涩, 听起来闷闷的。
“哪里难听了, 这是低沉磁性。”傅霁清笑着讲好话,又摸摸她的喉咙,“待会儿再给你煮碗冰糖雪梨。”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白嫩的皮肤上留着红色痕迹,很显眼。
昨晚没轻没重的,从床到窗台最后到浴室,痕迹比起前天只多不少,他说:“顺便给你擦药。”
许洛枝冷笑,偏过脑袋,傅霁清凑过去轻轻碰她的鼻尖,讨好的蹭着脸颊,她无动于衷,他又亲了亲,朝耳边轻吹一口气。
热热麻麻的触感传来,许洛枝微恼的瞪他,身子往后退,他轻笑一声,追上去吹气,故意逗弄着。
“傅霁清!”
“在呢。”
许洛枝撑着手臂想躲开,他把人捞回来,乐此不疲的追闹,最后半压在身上,牢牢的禁锢住双手,轻挠着腰窝,痒得她乱动。
“还躲?看你怎么躲?”
许洛枝突然仰起脑袋吻住他的喉结,柔软的触感让傅霁清怔了一瞬,她趁机笑着钻出去。
跑到床边又被回神的男人给抱住:“你胆子大了啊”
闹了好半天,两人才迟迟的起床。
傅霁清今天要去公司上班,离开前不情不愿的,返回来两次都说有东西落下了。
许洛枝无奈的笑笑,扶住他的肩膀往外面推,“快去吧,我等你回家。”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像是极大的取悦到他,握住手转身,微微弯下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意思明显。
许洛枝倾身碰了碰唇,他摁住后脑探入,舔舐一颗颗小巧白皙的贝齿,温热勾扯细软的唇舌,缠绵抚弄。
最后意犹未尽的亲了下湿润的唇瓣,嗓音低哑:“等我回家。”
“嗯。”
许洛枝在家休息,清了清房间和行李,目光落在飘窗台时,想到昨晚他的放肆,莫名的脸热。
拍照给他发消息:窗帘坏了。
傅霁清很快回复:我的错,我来买新的。
傅霁清:买个质量好的,扯不下来的。
许洛枝气恼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出去整理客厅,在沙发后面发现他买的旗袍。
礼盒里装着四件新的,另一个里面是缝了新盘扣的白色旗袍,她忍俊不禁,觉得这个家的东西都能被他扯坏。
傅霁清在会议室坐了一下午,听管理层分析第一季度的收入,以及第二季度的目标和发展方向。
很简单的内容被他们写得特别复杂,念的他脑袋疼,坐牢般的待到六点钟散会,他最先走出会议室,坐电梯下班。
“傅总好。”员工们粉粉给他打招呼。
傅霁清随意的颔首,在想今天晚餐吃什么。
明天去北京,今晚需要让她休息,只能吃点美食弥补。
电梯到达一楼,他又是最先出门的,转身看见大厅里的清瘦身影,穿着白色长旗袍,玫瑰纹样点缀,迎着光给脸庞晕上了层淡淡的珍珠白,安安静静的站着,清雅高洁。
员工们都忍不住投去打量的目光,傅霁清迈步走过去,笑着问:“怎么来了?”
她弯唇说:“接你回家。”
傅霁清用手抵了抵唇,搂住肩膀道:“这一会儿都等不急,想见到我?”
许洛枝很给面子的附和:“是啊,我等不急。”
他们回到家中,好好的休息一天,隔天早上飞去北京。
北方的春天不像南方阴雨缠绵,绿意盎然,暖阳斜斜,洒在身上很舒适。
刚落地拿到行李,后面有个女生跑过来,拦住她小声问:“是许洛枝吗?面对面的主持姐姐?”
和尘的访谈节目是平台网播,有一定的局限性,她以为自己只在深城的小圈子里有知名度,也就没想到戴口罩遮掩。
“是我。”许洛枝礼貌的笑笑:“你好。”
“我看过您采访我爱豆的一期,他叫顾予辞,谢谢您对他的照顾。”
每期节目前许洛枝都会去了解嘉宾,她记得顾予辞,是位年少成名的新生代偶像,回道:“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
女生问:“我能跟您合照一张吗?我很喜欢您。”
许洛枝答应了,拍完合照女生又道谢,离开前挥手笑着说:“您的男朋友也很帅,你们很般配,祝姐姐幸福。”
站在旁边的傅霁清等她离开后才走过来,十指紧扣,重复了一遍:“很般配,祝幸福。”
她抬了抬手,笑道:“是啊,许洛枝的男朋友。”
傅霁清低头吻一下手背,“嗯,荣幸至极。”
许洛枝笑了笑,他又问:“会不会后悔不当主持人?”
她现在的名气,地位,金钱都是主持这个行业带来的,在看颜值的时代,台前的工作总是显得更光鲜亮丽。
“不会。”许洛枝的语气里有几分自傲:“我今后也能凭幕后工作拥有这一切。”
傅霁清颔首应和:“好,我们洛枝一定能做到。”
许洛枝跟着他坐上接机的车,到上次住过的酒店。
意料之中的只有一间房,许洛枝已经认命了,昨晚能休息是她积善成德休来的福气。
放下行李,傅霁清说:“我需要先去一趟公司,晚点再带你去医院?”
按照他的性格,这段时间走哪里都想把她拴着,更别提现在来到其他城市。
许洛枝没有应声,微微偏过脑袋,他明白意思,解释着:“这边公司都不是我的人,不好带你过去。”
主要他是去谈贷款的事,如果不小心让许洛枝知道,肯定不会乐意。
傅霁清见她不吭声,缓了缓又道:“不然你还是”
“我等你回来。”许洛枝不等他讲完就接过话,神态和模样跟当初傅霁清要求她时一样。
只是想看他会不会妥协。
他不由失笑:“行,我尽快。”
许洛枝待在房间里没事做,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订了张旁边电影院的票,出门前发给傅霁清。
每次有新电影上映,许洛枝都会抽空去看,哪怕质量多半不如人意。
今天是随便选的一部电影,小制作小导演,意外的是剧情和节奏都不错,许洛枝看完后发了条朋友圈。
她不常发朋友圈,等回到房间时,已经显示有上百个点赞,评论也有几十个,林映池和温意叫的最欢。
【温意:怎么会有人谈恋爱了还一个人看电影啊!该打,臭男人该打!】
【林映池:啊啊啊啊洛枝!回深城后带着北京烤鸭来找我谢谢!】
其他评论大抵差不多,问她怎么在北京,怎么是一个人看电影。
前段时间加的导演也评论了,只有他是在询问关于电影的内容:【怎么样,值得看吗?】
许洛枝被这句话弄得有点忐忑起来,回复好看显得很敷衍也很肤浅,回复具体原因,又怕是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
她思量许久,把剧情和拍摄手法简单的讲了一下,最后补充不是很专业,让您见笑了。
等回复完导演,点赞和评论数又涨不少,她刷新看见了傅霁清的评论,是回复林映池的:【没大没小的,叫嫂子。】
一句话引来孟阑的不满,他比傅霁清大几个月,叫嚣着让他别没大没小。
许洛枝弯唇笑起来,依次打字回复。
刚刚发送出去,收到他的新消息:我马上回来,先带你去吃饭。
许洛枝:我直接下楼等你吧。
傅霁清:好。
他们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去到上次许洛枝来时吃的小店,吃完后,跟着他到医院的高级病房。
这一层全是单间,走廊外都比其他病房更安静,让人不自觉的放轻脚步。
他们推门进去,看见房间里站着位打扮亮眼的女人,许洛枝认出来了是傅霁清的母亲。
她在离病床三步的距离,面无表情地望着阿姨给外婆喂饭,听见动静才侧过脑袋,见到他们神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目光在许洛枝脸上停留了片刻。
病床上的外婆在发脾气,把嘴边的碗往外推,嘴里咕哝骂着什么,许洛枝只能听懂“不吃”两个字。
阿姨有些无奈,不过仍然哄着外婆,让她再吃最后一口,外婆扭过脑袋,根本不搭理。
傅霁清走过去,低声道:“我来吧。”
阿姨让出座位,朝她们点点头,先去病房外面等。
“我走了。”
耳边传来淡淡的三个字,傅霁清没有回应,傅母好像也没打算等他回应,直接转身离开病房。
出门前看了许洛枝一眼,她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迈步跟出去。
许洛枝轻轻合上房门,坦然大方的接受着傅母的打量,她的神色里没有轻视,漠然的问着:“你是他女朋友?”
“是,伯母您好。”
“多大了?”
“二十四。”
“做什么的?”
许洛枝说:“现在是主持人。”
“家里做什么的?”
她没有急着回答,笑着反问:“伯母,您问这些问题,是想嘲讽我配不上霁清,还是想关心他?”
傅母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随即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只捏着打火机。
“都有吧。”傅母轻轻开口,自嘲般扯了扯唇角,问道:“你年轻漂亮,主持人是份不错的工作,有大好前途,为什么非要和傅家人扯上关系?”
“伯母不怀疑我是为名利吗?”
傅母笑了:“他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傻子。”
许洛枝闻言也弯弯唇:“伯母您放心,我并不想和傅家人扯上关系,对傅家的势力和地位也没有兴趣。”
傅母不明白,她接着说:“我只想和傅霁清有关系,只想当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
“我只为他。”
52
傅母深深地望她一眼, 什么话都没有回,转身走了。
许洛枝盯着傅母的背影,高跟鞋落在地面发出声响,她的姿态优雅大方, 好像是从哪家宴会刚出去, 看起来对病房里的一切毫不在乎。
林映池之前提过, 外婆第一次脑溢血后,傅母便以深城医疗水平很差为理由, 把外婆接到北京做康复训练。
后来身体状态好转, 林映池的父亲装模作样想尽孝道,被傅母赶走了, 在北京照顾外婆快十年。
虽说有保姆伺候, 不用她亲自动手,但如果不是有感情,傅母不会陪伴十年。这次外婆脑溢血,也是傅母找朋友找医生找阿姨, 前前后后费不少心思。
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
许洛枝推门重新回到病房, 外婆穿着条纹病服, 瘦弱的身躯显得衣服格外宽大, 头发因为做手术剃光了, 包着一块白布条, 脸色干黄憔悴。
她呆怔地望着前面的小电视,傅霁清耐心的劝:“再吃一口, 给您调还珠格格看好不好?”
外婆摇摇头, 傅霁清又温柔的哄劝一句, 外婆的情绪开始暴躁起来, 眼见要发脾气, 他连忙像哄小孩般道:“好好好,不吃了,我们不吃了。”
他放下碗筷,抬头望向许洛枝,眉眼依旧温和,笑得有点无奈。
像是在愧疚让她看见和面对这一切,而不是能像其他家庭那样,拎着礼物和和气气的见家人。
许洛枝不喜欢他有这种想法,主动走到病床旁边,弯腰与外婆相视,轻声自我介绍:“外婆好,我叫许洛枝,是霁清的女朋友。”
外婆微微侧脑袋,目光涣散的看着她,没有给任何反应,安静半晌,低喃一句:“怎么好久没见到霁清。”
许洛枝愣了愣,背后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偏头看向傅霁清。
他似乎已经习惯,低头在耳边温柔的说着:“外婆,我在这里呢,一直在的。”
他把最近的事情告诉外婆,解释着为什么很长时间没有来,外婆仍然显得很木讷,视线落在前面的小电视上,漠不关心他说的话。
傅霁清搬过座椅,示意许洛枝坐在身边,冰凉的手握住她,穿过指缝扣的很紧,像是找到热量源就不愿意再松开。
他倾身问:“她刚刚找你说什么?”
她指的是傅母,傅霁清有注意到她们是前后出门的,不过母亲向来不关心也不会管他的事,所以他没有阻止。
许洛枝原本是打算逗他两句,说准备给五百万让我们分手,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那个心思,实话实说:“问了我的年龄和工作。”
傅霁清轻轻应声,仿佛并不在意,捏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外婆聊天。
基本是他在自言自语,外婆只把他当成陌生人,偶尔会突然蹦出一句“霁清呢”,或者唤着他外公的名字,循环反复。
许洛枝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愈发冰冷,像捂不热似的,抬起另只手紧紧地包裹住。
她想到春节期间,傅霁清笑着说在医院陪外婆的模样,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极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在外婆看过来时弯唇笑。
“你是谁?”外婆问。
许洛枝重复一遍先前的自我介绍。
“长得真好看。”外婆笑了笑,目光很和善:“霁清找了一个好看的女朋友。”
不等许洛枝再开口,外婆又问:“霁清呢?霁清为什么不来看我?”
傅霁清轻声细语的告诉外婆他在这里,把十分钟前讲过的事情,再耐心的重复。
直到阿姨进来提醒外婆该午睡了,傅霁清和许洛枝才离开,一走出去他就解释:“是脑溢血的后遗症,认知障碍,记忆缺失,情绪不稳定。”
许洛枝抿抿唇,问道:“有办法恢复吗?”
傅霁清摇头,“最好的医生都来看过,神经是很高级的系统,没办法的。”
她垂着眼眸,心情有些沉闷,傅霁清晃了晃手,笑道:“很多二次脑溢血都救不回来,外婆能活下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她在这次病发前就不认识我了,但她脑子里一直记得我,一直在爱我。”
“嗯,外婆很爱你的。”许洛枝抱住他的手臂,小声说:“我也是的。”
她的音量压得很低,傅霁清佯装没有听清楚,低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带你去吃甜品吧。”
“嗯?”
她拽拽手臂,“走吧,我请客。”
许洛枝在附近搜到一家甜品店,拉着傅霁清坐下,点了两份红丝绒蛋糕和焦糖布丁,主动跟他聊起今天看的电影和前两天加的导演。
“他评论你的朋友圈?”傅霁清漫不经心问。
“是啊,我看到也觉得很惊讶。”许洛枝回想起这段时间导演的态度,挖布丁的手微顿,“他对我很热情,好像很想帮助我。”
导演在圈里已经有一定的地位,不常参加综艺节目,但她邀请来《影星》和《面对面》时都答应的特别爽快。
访谈结束是导演先提出加微信的,今天又主动来找她聊电影,对于他这样地位的人来说,是有些过于热情了。
但许洛枝能感觉到,他的帮助是不带利益,或者交易性目的的,导演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始终随和亲切,好像只是希望她这位后辈能更厉害一些。
傅霁清捏了捏指腹,扬唇道:“可能只是欣赏你这位后辈,是好事。”
“或许吧,要不是他姓谢,我都怀疑是你家的亲戚。”许洛枝弯弯唇,不再提这件事,把蛋糕和布丁吃完。
傅霁清若有所思的敲着桌面,圈里姓谢的他还真知道几家,有两家是地产圈的,不涉及娱乐圈,专门做影视的只有一家,周景衍母亲的娘家。
从甜品店出来,他们沿着街道散步,晚风徐徐吹拂,带着春天的暖意,许洛枝说:“应该冬天来趟北方的,看看北方的大雪。”
“我也没有见过。”傅霁清在深城长大,南方的冬天从来不下雪,“改年一起来看看。”
“但你见过伦敦的大雪,我看电影和照片都觉得很漂亮。”
他揉揉脑袋,语气纵容且宠溺:“嗯,改年也带你去伦敦看。”
许洛枝笑起来:“外婆午休应该醒了,走吧,再回医院陪陪外婆。”
“好。”
傅霁清只打算在北京停留三天,他白天要去公司处理贷款的事,晚上才能来医院,许洛枝闲着,一直在医院里陪外婆。
外婆的话不多,有时会暴躁发脾气,有时也会怔怔地看着前面发呆。
她不记得见过的人,每次见面许洛枝都会笑着再介绍一遍:“外婆您好,我叫许洛枝,是霁清的女朋友。”
外婆忘记了傅霁清的模样,但对他的爱意全都刻在脑海里,听见这句话时,总会笑一下。
最后一天晚上,许洛枝坐在床边陪外婆看还珠格格,她忽然偏过脑袋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许洛枝愣了两秒,没料到今天外婆会记得自己,随即笑着说:“快了。”
外婆的目光又往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伸手轻轻地摸,问道:“会有小宝宝吗?”
许洛枝的脸颊莫名有点热,垂下眼眸点点头:“嗯,到时候带来给您看。”
外婆又笑了,继续看电视。
傅霁清找北京分公司借款的事,往上报到了父亲那边,他直截了当的打来电话,提出交换条件,用股份换钱。
昭泽集团的股份是傅霁清在伦敦谈下海外生意后,给分公司出资换来的,父亲没有转让过,现在连他自己拿到的股份都想收回。
能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傅霁清独自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想到许洛枝谈起《影星》时的喜悦,谈起导演梦想时的模样,给助理打电话,安排转让的事。
助理惊讶过后,小心翼翼的劝道:“傅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那是您自己当年出资”
“不用了,直接换吧,我现在需要资金。”傅霁清的声音很冷静:“你去查查谢程的资料,是位导演,谢家的人。”
“好的。”
“还有,订两张四月六号飞伦敦的机票,接机和酒店也都安排好。”
助理又道好,挂掉电话。
傅霁清处理完工作的事,没有来得及吃晚餐,直接去医院,在病房外时,听见外婆问的话——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推门的手顿了顿,低垂着眼眸,突然有点不敢进去。
本来就遥遥无期,今天把股份换出去后,只会更加艰难,傅霁清不怕等,他怕的是不知道会让许洛枝等几年。
她家庭美满,事业有成,漂亮又聪明,一年两年可以跟着自己,如果需要三年五年呢。
他不敢想。
傅霁清静静地站在门外很久,直到手机震动,收到许洛枝发来的消息,问他下班了没有,饿不饿。
傅霁清:你饿了吗?
许洛枝:不饿,怕你又不吃饭。
复杂交织的情绪在心口蔓延,仿佛有东西在肆意撕扯,生出一种密密麻麻的绞痛之感。
他坐在旁边的座椅上,微低着脑袋,神情间透着浓浓的疲惫和迷茫,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久后,耳边传来清越的声音:“霁清。”
傅霁清睁开眼睛,看见许洛枝站在他面前,弯腰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很淡也很温柔:“是生病了吗?”
她又贴贴自己的额头,“不是很烫,应该没有发烧。”
傅霁清握住她的手,扬着唇角笑笑:“没有,在想工作的事。”
“回深城后你好好休息两天,别累病了。”许洛枝说:“再进去看看外婆吧,待会儿该走了。”
“嗯。”
傅霁清进到病房里,像往常那样跟外婆讲话,说他要回深城忙工作,过段时间再看望她,自说自话着,做好了不会有任何回应的准备。
“霁清。”外婆忽然望着他唤了声,眉眼格外的慈祥温柔。
许洛枝和傅霁清都怔住了,他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微颤着,低低应声:“我在呢外婆。”
外婆又像是不认识他般收回视线,咕哝着“霁清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傅霁清坐在床边,耐心的一句句重复先前讲过的话,哄着外婆躺下睡觉,他牵住许洛枝的手走出病房,轻声叮嘱阿姨两句,礼貌的道谢。
医院外的晚风吹得他心口都是凉的,许洛枝感觉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忍不住轻晃一下。
“抱歉。”傅霁清低声道,松开了手,又轻轻捏住三根手指,小心翼翼的。
许洛枝见状直接抱住他的手臂,“我先前讲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
傅霁清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时候?”
“我说,我也是的。”许洛枝靠近耳朵,声音轻轻:“我也很爱你。”
53
回到深城后, 许洛枝先去Cake咖啡馆找林映池。
下午店里有不少客人,她在忙着烤蛋挞,许洛枝坐在吧台前,笑着说:“多烤两份吧, 我没有带北京烤鸭回来。”
“我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所以提前烤了两份西多士。”林映池从保温箱里拿出来, 推到她手边,又从隔层里拿出炼乳, 笑盈盈道:“双倍炼乳, 嫂子,您请。”
许洛枝不由失笑, 林映池把蛋挞送给客人后也坐下来, 倒了杯温热的清水,“傅少爷特意发消息叮嘱我,说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别给你喝咖啡。”
她准备拿面包的手微顿, 气恼傅霁清什么话都敢说, 听见林映池又道:“好奇怪, 你现在都不主持了, 怎么会嗓子不舒服?是不是换季感冒?”
许洛枝刚下咬一口, 差点呛住,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非常委婉的, 欲言又止地问:“你和孟阑, 这么久”
林映池轻轻地“啊”一声, 满脸不解, 许洛枝想到孟阑憋屈的模样, 莫名觉得很好笑,摇头道:“我没有感冒,你以后就知道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下午才过来?你以前都是早上第一个到的。”
“这个你以后也会知道。”许洛枝意味不明的看她,笑着说:“或许今后你的咖啡店,就是下午才开门。”
林映池极快的否认:“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睡这么晚起床!”
许洛枝微挑一下眉,喝着水说:“你最好是。”
“啊?”
许洛枝偏偏不说了。
“奇奇怪怪的。”林映枝不明所以,嘀咕:“我回家问孟阑去。”
“嗯,可以。”许洛枝受过孟阑的帮助,不介意回馈一次。
“对了,你们这次是去看奶奶的吗?她身体怎么样,能走路了吗?记忆力稍微恢复了些吗?能认出傅霁清吗?”
许洛枝把具体情况告诉她,林映池用小叉子戳戳面包,声音闷闷:“连他都认不出来,肯定更记不得我。”
林映池只有小学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后来被妈妈接走,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去看望他们。
许洛枝说:“记得的,外婆有问过,阿池在哪里。”
“真的啊?”林映池眼睛瞬间亮了,弯着眼尾笑:“记得就行,说明奶奶潜意识里是爱我的。”
“是啊,她很爱你们的。”许洛枝陪了外婆三天,听她念叨过很多次傅霁清和林映池的名字,问他们回家没有,是不是该去接他们放学。
哪怕已经忘记他们的模样,也记得要按时接孙女和外孙放学。
林映池说了两件小时候住在奶奶家的趣事,最后把话题落在她身上,放低音量道:“我听孟阑说,你们总经理威胁你了?”
“嗯,我需要在三天内给他答复。”
“你打算怎么办?”
许洛枝微微垂眸,淡声道:“我准备答应新综艺的邀约,再坚持三个月。”
“不行的,你不能去新综艺。”林映池急忙道:“那可是梁向荣投资的综艺,他对你爱而不得心里恨死你了,指不定怎么为难你!”
“我没有别的办法。”许洛枝神情透着无奈,“映池,你应该能明白这种感受。”
林映池渐渐冷静下来,露出沮丧的表情。
她当初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咖啡店,被迫答应的商业联姻,在绝对的势力面前,她们的梦想和傲气都不堪一击。
林映池提议:“傅霁清那边是不是”
许洛枝摇摇脑袋,“你也清楚他现在的公司情况有多糟糕,我本来就帮不到忙,更不能成为累赘。”
“那怎么办啊,只有三天了。”林映池在脑海里搜寻能找的人选,又一一否决,越想越急。
“我没事的。”许洛枝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梁向荣以前就没能把我怎么样,现在只是参加他投资的节目而已,他又不到场。”
“不行的洛枝,你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有多脏,什么事都做出来,防不胜防,而且以前是”
林映池的话未讲完,许洛枝却明白她的意思,以前是有周景衍,大家都以为她是他的人,所以不敢打她的主意。
许洛枝没有再接话,想到《面对面》节目,投资方是周景衍的公司,他这两年靠这档节目赚不少钱,如果今后她不再担任主持人,他估计会撤资吧。
林映池不愿意看见许洛枝步自己的后尘,又想不到办法,萎靡的趴在吧台上。
她们静默了很长时间,直到许洛枝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响起,她划开屏幕,看见是谢导的消息。
导演发来的是Russell的入学申请信息,告诉她如果有意向,他能帮忙向学校那边推荐。
许洛枝第一反应是欣喜,随即蹙了蹙眉,困惑导演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他好像知道她喜欢伦敦,知道她喜欢Russell学院,也一直在往留学方面引导,热情的让人无厘头。
“映池,你知道谢程导演吗?”许洛枝问。
林映池对于影视行业不太了解:“没听过,他有什么背景吗?”
“不知道,网上没有关于他家庭的资料,但我感觉他是有背景的。你知道圈里有哪几家是姓谢的吗?”
“姓谢的啊,俞达集团,谢家公司都是房地产圈的。”林映池想了想,突然道:“哦对,周景衍母亲也姓谢,他们家好像涉及影视,所以安浦才会一直投资节目和电视剧。”
许洛枝听见周景衍的名字,心下已然有了判断。
他们相识有三年多,吃过很多次饭,聊过很多次天,周景衍是清楚她爱好和想法的。
林映池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问:“不会是周景衍的亲戚吧?他让亲戚来帮你?可你不是拒绝过他了吗,图什么啊。”
许洛枝所了解的周景衍,聪明热情,但是不学无术,有虚荣心,他的帮助都带有目的性,所以从来是张扬明显的。
这样暗暗的做法,她觉得很陌生。
在咖啡店里坐到晚餐时间,孟阑和傅霁清一起过来,接她们出去吃饭。
“我去不了,还有客人呢。”林映池朝前面扬扬下巴。
孟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坐到高脚椅上,“行,那我陪你点外卖。”
许洛枝坐着没有动,笑道:“你这样显得我们很不够意思。”
傅霁清闻言也坐下来,揽过许洛枝的肩膀笑:“那就一起点外卖吧。”
“难得啊,挑三拣四的傅少爷愿意吃外卖。”林映池拿出手机,“趁着洛枝在这里,我一定要点些你平时不吃的,让你只能笑着咽下去。”
孟阑闷闷的接过话:“他挑三拣四的毛病早在伦敦改掉了,我圣诞节去找他的时候,就是在家点的外卖。”
林映池听着直啧啧:“看来伦敦是个脱胎换骨的好地方啊,把傅少爷磋磨成这样。”
“是啊,天天在伦敦累死累活的,白天忙着上课,晚上要跟高管开视频会议,周末和放假跑去海外公司谈业务,好不容易才拉到资金,全用来投昭泽分公司,现在”
“东西点好了吗?”傅霁清轻飘飘的一句,打断孟阑的话,他神色自若的笑笑:“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提的。”
孟阑郁闷的叹气,小声嘀咕:“是过去了,股份也都过去了。”
许洛枝和林映池相视一眼,不明白他们今天是怎么回事,傅霁清倒是看起来很平静,孟阑从始至终都感觉很憋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东西点好了吗?”傅霁清又问。
“哦,点好了,给你看看。”林映池把手机递过去。
他随意的扫一眼,加了两份许洛枝喜欢的甜点,递回去。
“傅霁清你要不要脸啊,就你俩能吃饭后甜点,我们不需要是吧?”林映池看见份数后骂骂咧咧。
他解释:“因为你们不爱吃甜的。”
“那还有其他小食啊,你就是根本没想到我们呗。”
傅霁清淡定的颔首:“嗯。”
“去去去,秀恩爱的小情侣禁止入内。”
他搂着许洛枝的肩膀笑,贴着耳朵问她下午都和林映池聊什么了。
许洛枝胡扯:“在说你坏话。”
傅霁清挑了挑眉,“我能有坏话?”
“自恋。”许洛枝捏他下巴,找他算账:“谁让你给映池发消息说我嗓子疼的?”
“你嗓子太脆弱了,明明昨晚”
许洛枝又及时掐住他的两侧,瞪眼过去,“幸好映池听不懂,还问我是不是感冒。”
傅霁清低笑,声音压得很小:“也可能是她不爱出声。”
许洛枝用力捏他,带着警告意味。
两人咬耳朵有说有笑的,林映池见孟阑像怨妇般盯着他们,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
孟阑对老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自己憋的也难受,当即道:“你知道他在昭泽的股份是怎么来的吗?”
“有听说过,反正不是他爸转让的。”
“他在伦敦四年没日没夜做方案,拉合作,辛辛苦苦赚来的。”孟阑的语气有点激动,怕他们会听见,掩着唇压低音量:“他现在要用股份换资金,把影星节目买下来。”
林映池惊讶的“啊”了声:“他不要昭泽股份了?”
“对啊,我劝都劝不住。”
林映池知道他们的事更多,想的也更远:“他如果没有股份,今后怎么办?他父亲可以随时辞掉他吧。”
孟阑无奈的点头:“没有以后了,他说只能先顾当下的事。”
林映池闻言也将目光投向他们,咬咬唇说:“洛枝如果知道,不会愿意接受的吧。”
“是啊,所以他打算直接买下来,再告诉许洛枝。”孟阑又叹气:“算了,他不让我们插手,你就当不知道。”
“嗯。”
傅霁清想低头亲许洛枝时,忽然瞥见两道灼灼的视线,动作微顿,抚着许洛枝的后脑,“你们有必要这样盯着我们吗?”
孟阑脱口而出:“在学习小情侣相处之道。”
林映池瞪他,没好气道:“你自己学吧!”
“不行,我们夫妻一体。”
“滚!”
许洛枝靠在傅霁清怀里笑,在店里吃完晚餐,孟阑要陪林映池继续守着,他们开车回家。
“先去一趟江清路壹号吧。”傅霁清系着安全带说,而后想起她不知道,解释:“是我之前住的地方,有份文件在那边。”
许洛枝点点头,陪他到江清路壹号。
这边属于高档小区,每栋楼的大厅都有管家守着,一梯一户,傅霁清的家在十五楼,一出电梯就是。
“密码是我的生日。”他摁着密码锁说。
许洛枝笑着应声,知道他的生日就快到了。
傅霁清拉开门,把灯全都打开,客厅的面积很大,该有的家具都有,但仍然显得很空,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房间里透着寒意,冷清清的。
“我去书房拿资料。”
“好。”
傅霁清回来拿的是持股证明书,特意用文件袋装好,掩得严严实实,走出来道:“拿了,回家吧。”
许洛枝注意到他的用词,对这里是“之前住的地方”,对他们住的地方是“家”。
她问:“你就准备一直空着?”
傅霁清当初决定搬过去,是想离许洛枝近一些,也是真不愿意自己住这边,他说:“现在只能空着。”
稍微停顿两秒,又缓着语气试探般道:“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搬过来。”
许洛枝微微抿唇,挪开视线说:“太大了。”
“嗯。”傅霁清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唇边漾着笑意:“还是我们家住的舒服。”
重新回到车里,他把文件袋放在后座,开到小区楼下。
今晚天气不错,许洛枝提出散步消食,傅霁清说好。
“很久没有像这样散步了。”他笑着说。
“确实,年后一直在忙。”许洛枝低了低脑袋,看着面前二人的倒影,问道:“你以前会自己散步吗?”
傅霁清摇头,“不会。”
他只会自己晨跑,也是为了锻炼身体。
许洛枝弯弯唇:“我以前经常一个人散步,沿着江清路。”
因为会经过他的公司,经过他的家。
当时的心态,许洛枝也有点说不清楚,希望他在伦敦顺利平安,希望他能前途无量,更希望自己能变得像他一样优秀。
傅霁清握紧她的手,声音温和:“以后就不会一个人了。”
“霁清。”许洛枝轻声叫他,停住脚步,侧头问:“能告诉我,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工作吗?”
“或者告诉我,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
54
许洛枝一动不动地看着傅霁清, 眼睛干净明亮,没有威胁和警告的意思,就是在直言的告诉他,我想知道。
这样的对视让傅霁清下意识紧张, 和几个月前她审视自己的感觉差不多。
任何一丝一毫的退让和躲避, 都会被她捕捉到。
傅霁清垂下眼眸, 保持沉默着,许洛枝再次开口, 声音淡淡的:“是和影星节目有关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 也没有否认,他不想撒谎欺骗她, 哪怕是善意的。
“如果你坚持不说, 明天我会去找总经理,接下综艺节目。”
许洛枝的神情很冷静,平白直述着,傅霁清心里清楚, 她是真的会这样干。
“是的。”他承认了, 嗓音轻缓温柔:“我把影星买下来了。”
许洛枝在咖啡馆看见孟阑的态度时, 心里已经有猜测, 肯定是发生了不能说的大事, 他才会那么气闷。
昭泽分公司在他父亲的压迫下, 现在独木难支,买《影星》需要很大一笔费用, 对傅霁清而言无疑是透支消费。
许洛枝压制住翻涌的情绪, 问他:“你用什么换来的?”
他不肯开口, 许洛枝又问一遍:“告诉我, 用什么换的?”
“公司股份。”傅霁清神态自若, 好像说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声音依旧温和:“找我父亲换的。”
哪怕她不懂商业上的事,也清楚股份代表什么,难怪孟阑不断提起他在伦敦工作的事,难怪孟阑会是那副憋屈的表情。
“你去北京,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是。”
“文件袋里,装的是股份证明书?”
“是。”
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问:“股权转了吗?”
傅霁清点了点头。
许洛枝偏过脑袋看向别处,心里像是有块巨石沉沉的压着她,压抑到喘不过气。
生气吗,她有什么资格呢,他都是为自己。难过吗,为他在伦敦的四年难过,到头来全成一场空。
更多的是无力和挫败。
明明当初想的是变得像他那样优秀,现在却成为累赘,把他四年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仿佛有千万根小针扎着,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可以参加新综艺,我也可以舍弃影星。”许洛枝一字一句地道,声音有点发颤:“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不想你参加新综艺,也不想你舍弃自己的作品。”傅霁清紧握着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
他喉结微滚,嗓音又哑又带着克制,情绪很重,低声道:“如果我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要低头,我希望是我。”
许洛枝的眼眶因为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眸里浮起湿润的水光,她闭了闭眼,转身快步往楼道走。
傅霁清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直到回家,洗澡,关灯,屋里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们躺在床上,黑暗里谁都没有讲话。
傅霁清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很害怕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压抑的,沉闷的,陌生的,就好像有东西被打破般。
又是长久的沉默。
他侧过身,小声问:“我能抱着你吗?”
没有得到回应。
傅霁清在心里叹气,反思自己的错误,是该提前跟她商量的,或者不拿股份换,找圈里的朋友们借款,也不至于给她这么大压力。
他正想着,感觉软软的身体翻到自己怀里,腿也贴上来了,眼前多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你是不是傻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把整张脸埋在胸口,死死揪着他的睡衣。
傅霁清轻抚过脸颊,低头一下下的亲着眼皮,用指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无声的安抚她的情绪。
“你就是傻。”她又咕哝一句。
“嗯,我傻。”傅霁清应和着,轻拍后背,像是哄劝般,抱着她入睡。
隔天许洛枝醒来时,身边床铺是空的,她下床走出卧室,看见傅霁清在厨房里做早餐,跟从前一样。
她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半晌,去浴室里洗漱。
等吃完早餐,她说:“我今天去办离职。”
傅霁清点头:“我送你。”
“不用,我今天想自己去。”
他又道好。
许洛枝回到卧室换衣服,开车去和尘公司。
得知总经理在开会后,她先去了后期组,看他们剪辑《面对面》和《影星》。
“洛枝,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同事们笑着跟她打招呼。
许洛枝弯唇笑笑,走到给《面对面》剪辑的男生身后,问他:“节目剪的怎么样?”
“啊?就,就正常剪辑啊。”男生被问得有些紧张,转了转座椅,“洛枝姐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我只想看看。”
看这档节目最后一眼。
“现在正片还没有完全剪出来,等出来了我再给你看?”
“嗯。”
男生把座椅转回去,继续剪片子,许洛枝注意到他不自在,没有盯着电脑屏幕,转而去找负责《影星》的团队。
“洛枝,影星快结束了,你这边有没有其他计划?”策划组长问她。
策划分为好几个组,每个组带不同的项目,会有kpi竞争,组长的意思是还想继续跟着她拉来的项目。
“暂时没有,我比较缺资源。”许洛枝说。
组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口吻无奈:“确实,你大学开始做主持,接触到的自然都是主持圈的资源。可惜了,大学是最容易获取资源的,同学和老师都在一个圈子里,能互相推荐。你现在和大学同学还有联系吗,要不问问?”
“很少联系,他们也不做影视。”
“那就没办法了,除非你再读个研。”组长想了想,又道:“你才二十四岁,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许洛枝抿唇笑笑,掠过这个话题,跟策划组长聊了很长时间,等高层们散会了,她上楼找总经理。
总经理刚刚开会就是谈两档节目的事,因为许洛枝不再担任《面对面》主持,周景衍准备撤资,《影星》也被傅霁清以个人名义买走,转眼难题都扔回到他身上,执行总裁知道后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让他想办法补回来节目的亏损。
他见到许洛枝冷笑一声,把解约的合同扔出来:“签字,走吧。”
正巧许洛枝也懒得和他废话,在两份文件上签名,拿过一份装进包里,准备出门前,总经理突然道:“你实力强又怎么样,还不是以前靠周景衍,现在靠傅霁清。”
她神情无波无澜的望过去,总经理见状更加来气,继续嘲讽:“实力在这个圈子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如果没有他们,你许洛枝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做不成,装作那副清高傲气的模样给谁看?”
许洛枝声音清淡,反问他:“是因为周景衍公司才招我的吗?我接下面对面的时候有周景衍吗?让节目网播率第一的是周景衍吗?您干影视二十年,连投资者是受益者的道理都不懂?”
把利益放在实力之上的明明是总经理自己,现在居然想用这个理由抹杀掉她的付出。
“你敢说不是你让周景衍撤资的?不是你怂恿傅霁清买影星的?你难道没有靠他们的权力来威压公司?”总经理气急败坏的吼着。
许洛枝手指紧紧绷着,没有回应他,转身离开办公室,给虞迟发消息,站在窗边等她上楼。
“洛枝姐。”虞迟很快从电梯里跑出来。
许洛枝直接说:“我办离职了。”
“这么快?那我待会儿也去提离职,不过我离职估计要一个月,洛枝姐你等等我?”
许洛枝摇摇脑袋,“你不要辞职,和尘是个大平台,能给你发挥的空间。我离开后,你会被分到其他主持人那边,她们人都不错,不会亏待你。”
虞迟急道:“洛枝姐,你不要我了吗?”
“我现在自顾不暇,本身就是拖累,带不好你。”
“洛枝姐”
许洛枝拍拍她的肩膀,弯唇笑了下,回到办公室清理东西。
她长期待在演播厅,办公桌基本是摆设,没有文件资料,柜子里只有两件礼服和一把雨伞。
雨伞是台风那天,她故意没有带走的。
许洛枝转而瞧见花瓶里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是傅霁清出差期间送的。
桌上还有一些小摆件,也是他送的礼物。
全都装进包包后,她走出和尘公司大楼,坐进车里,回复导演的消息。
没过多久,周景衍的电话就来了,说和尘公司的事他知道了,约她周末见面,谈谈《面对面》的事。
这档节目是周景衍主动投资的,当初是冲着她来的,但因为许洛枝把播放量做上去了,他也赚不少钱。
许洛枝正巧也有事要问他,答应了。
回到家中,傅霁清不在,她打开电脑,找出写满伦敦资料的文件夹,一个个的翻,看到晚上。
不知过去多久,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许洛枝偏头看过去,是傅霁清回来了,手里拎着袋子,“怎么不开灯?”
“忘记了。”她揉揉眼睛,合上电脑,起身走到饭桌旁。
“从苏菜馆带回来的,你尝尝。”傅霁清把袋子放桌上,坐下问她:“离职办完了吗?”
许洛枝嗯声,拆开袋子,他又问:“总经理有说什么吗?”
她想到总经理的那些话,心口窒了窒,垂下眼眸,不以为然道:“他大概是被老板骂过,气急败坏的嘲讽了我两句。”
傅霁清闻言摇了摇脑袋:“无能狂怒,别理他。”
“嗯。”
等吃完饭,许洛枝问他:“谢程导演是周景衍的亲戚?”
“是他舅舅。”
谢程是靠自己作品成名的,谢家几乎没有帮过什么,他也有工作室,傅霁清前天让助理调查后才知道。
他问:“谢导是有跟你说什么吗?”
“他说可以给我写封推荐信,帮我去Russell留学。”
许洛枝神色自若,语气也淡淡的,不在乎的模样,傅霁清却听得有点慌神,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不住了,捏紧手边的碗。
“周景衍约我周末谈话,在南境。”她很坦然的继续道:“应该是谈面对面的事,听总经理说他打算撤资。”
傅霁清嗓音里混了些不易察觉的紧绷,很低很沉:“能不去吗?”
“为什么?”
他讲不出原因,也没有再阻止。
周末时,许洛枝准时到南境餐厅,周景衍已经在包厢里等着。
他穿的很正式,西装革履,熨帖的没有一丝违和,发型也和以前不同,剪的很短,没有了吊儿郎当的少爷样,看起来成熟稳重许多。
“好久不见。”他笑着打招呼。
许洛枝在对面坐下,淡声道:“是挺久了。”
距离跨年快四个月,他们认识以来隔得最久的一次。
周景衍勾勾唇角,低头摩挲着茶杯,向来肆意张扬的人莫名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洛枝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润嗓,语气自然的询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事业方面还行,上个月刚刚升了总经理,父亲给我转了股份,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干掉我哥。”周景衍因为这句话变得神采奕奕,打开话闸子,把公司里不少趣事都讲给她听。
他们默契的避开感情问题,服务员很快端上来菜和饭,全是许洛枝爱吃的,周景衍都记得。
“先吃吧,都饿了。”他说。
“嗯。”
用餐时他们都没有讲话,等放下刀叉,许洛枝才不紧不慢地问:“谢程导演和你是什么关系?”
周景衍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低声道:“是我舅舅。”
他垂着眼睛,不是很敢和她对视,“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但舅舅认识你,他也是真心欣赏你,不完全是我的关系。”
“我喜欢Russell学院的事,是你告诉谢导的吧。”
“是我,我记得你以前提过,有意向想去Russell留学,舅舅那边正巧有机会。”
许洛枝摇摇脑袋,“我拒绝了,谢谢导演,也谢谢你。”
“是为了傅霁清吗?”周景衍的语气有点低落:“你明明最重视的是事业和前途,现在却能为他改变。”
许洛枝没有回答是不是,只道:“你既然知道我重视,就应该清楚我不会接受这样的捷径,尤其是你提供的捷径。”
“是,你总是算的清清楚楚,不肯占一分便宜。”周景衍自嘲般扯扯嘴角。
他从旁边拿过文件袋,放在桌上递给她,“梁向荣干的事我知道了,这事也该算我一份,他对付不了我,把对我的怨恨都转移到你身上。我知道昭泽现在资金困难,所以我想买下影星你像以前那样,全当替我工作,行吗?”
最后两个字带着祈求的意味,许洛枝不想拖泥带水,直言道:“周景衍,我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回到朋友关系也不行吗?”
许洛枝没有回答,无声的拒绝他。
“其实你生日那天,我也在江城,就住在你家对面的酒店”周景衍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在跨年夜被拒绝后,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之前挺混的,也清楚自己可能真的像许洛枝说的那样,是喜欢得不到的她,但还是觉得不甘心,放不下。
许洛枝的生日那天,他特意飞去江城,发祝福,送蛋糕,抱有一丝丝的期待,最后却看见她和傅霁清走在一起。
周景衍勾唇笑笑:“算了,没必要再讲这件事,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就不勉强了。”
他收回文件袋,语气显得很轻松:“面对面我撤资了,没有你主持估计也赚不到钱。这三年谢谢你了,供着我吃喝玩乐,今后如果你有事可以找我,全当是我还你的。”
许洛枝颔首答应了,至于会不会找,就是另一回事。
包厢里沉默下来,周景衍轻呼一口气,笑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自己回吧。”
“最后一次,也不能送送你吗?”
许洛枝轻轻摇头,目光一如从前平静,清澈,看着他说:“周景衍,多保重。”
她起身走出包厢,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雨滴淅淅沥沥的从空中洒落,夹杂着温润的春风拂面而来。
许洛枝无可奈何,正想返回去找前台借伞,余光瞥见餐厅的墙边站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手里拿着把黑色大伞,没有撑开,有雨滴飘进屋檐下,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也不在意,低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洛枝走下台阶,唤了声:“霁清。”
傅霁清这才回过神来,见到她禁不住扬唇,撑开伞走到面前,大半边都往前倾用来接她,笑道:“下雨了,我来接你回家。”
55
雨下的越来越大, 铺天盖地的从空中倾泄下来,被风吹得胡乱洒落。
许洛枝走到伞下,从包里拿出餐巾纸,一点点的帮他擦干净额间和侧脸的水痕, 又抬手揉揉带着湿意的黑发, “傻不傻, 自己不知道打伞?”
“在想事情,忘记了。”
她有些无奈, 继续抽纸巾, 想擦手臂上的雨水,傅霁清揽住她肩膀往怀里带, 雨伞朝右边压低了些, 严严实实挡住飘进来的雨丝,“别擦了,你穿的少,先上车。”
他没有问周景衍的事, 也没有朝餐厅里面看一眼, 好像就是下雨天来接她回家的。
“嗯。”
许洛枝被他拥着坐上车, 看见他整个左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淋湿, 透湿的衬衫黏在皮肤上, 浑身上下都透着潮湿冰冷的气息。
会惦记和担心她, 不知道顾及自己的身体。
“车上有小毯子吗?“许洛枝递着纸巾问。
“带回家洗了。“傅霁清接过,随意的擦下手, 不太在意的样子。
今晚降温又下雨, 他站在餐厅外面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 许洛枝不由蹙眉道:“快回家, 泡热水澡。”
“不用, 我”
她侧目望过去,傅霁清识趣的收回话,踩油门开车,雨天堵车,绕了一圈路才顺利到家。
刚刚进屋,许洛枝就把人推进浴室里,不给他磨蹭的时间,反手关上门。
“洛枝。”他在里面无奈的唤了声。
“没有半个小时你别出来。”
傅霁清轻笑着:“好,不过我没拿衣服和裤子,只能拜托你了。”
“”
许洛枝在衣柜里翻出来,敲敲门,把衣服递进去,他又道:“没裤子。”
她又去拿裤子,傅霁清开了一道门缝,伸出湿漉.漉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匀称修长,他拽着裤子没松开,问她:“你要不要也泡泡?”
许洛枝没好气的拍掉手,直接关紧浴室门,转而叮嘱:“水温调高些,别冻着了。”
他的嗓音里隐含着笑意:“好。”
傅霁清在浴室待了很久,是听许洛枝的话,也是因为泡在温水里脑子会更加清醒。
股权转让的流程在走,购入《影星》的事也在办,照理应该是安心的,但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洛枝的反应太过冷静,那晚之后什么都没有问,突然接受了他的转让,自然而然的去和尘辞职,一切看起来都合理,却让他觉得好像抓不住她。
他害怕让洛枝见到周景衍,哪怕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他也清楚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根本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的走到南境餐厅外面,控制不住的去幻想他们会谈论什么。
他不敢主动问,甚至不敢表现出来,他怕洛枝以为自己不信任她,怕洛枝介意他的小心眼。
从浴室出来后,傅霁清闻到很香的肉味,走到客厅,看见许洛枝站在饭桌旁,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她手里拿着吹风机,轻声道:“过来,给你吹头发。”
温馨自然的场景让他怔了怔,随即笑着坐到饭桌前,“下的香肠面吗,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
许洛枝不用猜都能想到,他至少在外面守了一个小时,可能从她进餐厅就在守着。
“以后不许像今天这样淋雨。”她说。
他问:“是不许像今天这样,还是不许淋雨?”
许洛枝揉他的湿发,轻声道:“不许淋雨。”
“好。”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许洛枝插上吹风机,想先帮他把头发吹干,傅霁清等不及吃香肠面,半干时就让她停住。
许洛枝收起吹风机,轻轻顺着他的短发,叮嘱着:“现在这个天气可以吹半干,冬天的时候一定要吹干,不然容易生病。”
傅霁清紧紧握住她的手,牵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那冬天的时候,你记得帮我吹干。”
许洛枝反手轻拍他,骂他懒。
傅霁清接着吃面,许洛枝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侧脸氤氲在暖光中,显得格外温柔。
她的眼眸里禁不住浮起点点水光,弯唇问:“你喜欢吃这种香肠?”
“嗯,是伯母带来的吧?甜味的,挺好吃。”他笑着说。
最重要的是,这是自己家里灌的香肠,不是外面店里买来的。
“我妈每年春节都会灌香肠,也就二月三月能吃得到。”许洛枝撑着下巴说:“家里只剩三根,吃完就没有了。”
“太残忍了吧,要等大半年。”
他们都笑起来,等吃完面,傅霁清去厨房洗干净碗和锅,两人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
“看场电影吧?”傅霁清主动提议。
“好。”
“你来选片。”
许洛枝选了《去年圣诞节》,是一部有关伦敦的爱情片,剧情有狗血也有几个反转,她很喜欢里面拍摄的伦敦景点。
客厅里的灯都关了,只有屏幕的光亮照在他们身上,忽明忽暗。
许洛枝没有像上次那样窝在傅霁清的怀里,他也没敢主动去抱人,正宗的英伦腔不断响起,一帧帧画面在眼前闪过,他们都看得漫不经心。
电影放到空景时,许洛枝忽然开口:“周景衍想把影星买下来,替我留着。”
傅霁清知道周家最近的情况,周景衍从半年前开始接触自家公司业务,脑子聪明又有父亲支持,手里握着大把的资源,没日没夜的拼命,现在已经拿到公司的股份,也坐上总经理的位置。
周景衍有这个能力,对他来说买下《影星》是轻而易举的事。
有《影星》在手中,之后他能继续和许洛枝牵扯不断,能像从前那样和她成双成对的出入。
傅霁清动了动唇,最后只是喊她一声:“洛枝”
“我拒绝了。”许洛枝淡淡道。
他觉得他应该是要松口气的,但心里却没有庆幸。
周景衍轻轻松松能办到的事,他需要绞尽脑汁,还丢了公司的股份,能有什么资格庆幸。
“这是考文特花园吧?有不少特色餐厅和古典商店,我在网上见过下雪时的照片,好像偶尔还有会街头艺人表演。”许洛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影中,语气轻松的跟他闲聊着。
傅霁清轻轻颔首:“每年圣诞节的时候,考尔特花园会摆上一棵特别大的圣诞树。”
“摄政街,圣诞节点灯的位置,听说幸运的话,能看见马车和英国绅士。”
他又应声:“圣诞节摄政街和牛津街是最热闹的,点灯仪式很多地方都会有,也会有烟火,乐队,集市。”
“你去年带我看的点灯很漂亮,我很喜欢。”许洛枝微微偏头,眼眸里映着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傅霁清扬唇笑:“下次再带你看。”
“可我还是想去伦敦看看实景。”她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不仅是圣诞节点灯,还有海德公园,自然历史博物馆,圣保罗大教堂,泰晤士河畔的跨年烟火,你待过的UCK学院”
“霁清,我想去留学。”
她的声音很轻,也称得上温柔,傅霁清脑袋有瞬间的空白,全身仿佛都失去温度,迫切的希望着自己是幻听。
许洛枝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霁清,我想去伦敦留学。”
想去外面看看,想学习新的内容,想尝试靠自己。
至少,不能再成为他的拖累。
傅霁清死死掐着手,狂热的心不断往下坠落,仿佛沉入深无止境的冰冷海底,被寒意紧紧包裹着。
他视线落在前面的荧幕上,一动不动。
她很早就表现出对伦敦的向往,她不止一次的提到过Russell,就在前两天,谢程导演给她发了留学的资料。
她拒绝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不愿意走捷径。
其实,早就有预兆。
傅霁清感觉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嗓音干涩,沉沉哑哑的:“你是想去Russell?”
“嗯。”许洛枝垂眸说:“你把转股流程喊停吧,我不要影星了。”
“不要影星了。”他喃喃自语般重复着。
也不要他了。
傅霁清低声道抱歉,起身离开家,像是想要逃避刚刚听到的一切,背影有些慌张。
他坐电梯回到十六楼,客厅里只剩几件大家具,格外冰冷。
他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呆怔了片刻,想要整理复杂的思绪,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在拿起手机的瞬间发现手在颤抖。
是真的会离开吧。
许洛枝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的。
她能理智的保持清醒,她能凭自己往高处走,她是清傲的,自由的,他爱的就是这样的许洛枝。
至少她没有提分手。
傅霁清给助理打电话。
“喂,傅总。”
“上次让你订的伦敦机票和酒店”
话未讲完,助理就接过话:“已经订好了,从深城直飞过去,晚上七点到达希斯罗机场,司机会接您和许小姐到唐人街附近的酒店。”
他闭了闭眼,嗓音低微:“取消吧。”
“啊?”
“取消吧,不去了。”
许洛枝在傅霁清离开后,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她最初迫切的想做《影星》,是因为申请Russell学院需要有作品集,她在国庆前后赶着参加商演,是想赚更多的钱离开。
周景衍说的没错,她是为傅霁清改变过,因为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让他孤零零的,一度放下留学的事。
但是现在她无路可退。
如果留在国内,她没有能力独自支撑起一档节目,没有途径拉到赞助和上线的资源,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靠傅霁清。
他的工作已经那么累,不该再负担起这些,许洛枝的骄傲也不愿意让他为自己负担。
她关掉投影仪,起身准备进卧室前,门突然被推开了。
傅霁清进来的很急切,吻得也很急切,许洛枝想说的话都被急闷的气息吞没,化作湿热勾缠。
滚烫的身躯严丝合缝的贴上来,带着力度的手覆盖住她眼睛,漆黑世界里能更清晰的感知到一切。
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像是迫切的像证明什么,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没有喘息的空间。
蚕丝被凌乱的散在角落,许久后,才被男人重新扯回来,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他从背后环抱住她,贴的很紧,低低地,暗哑的嗓音在耳边问:“洛枝,你爱我的,是吗?”
许洛枝想转身,被他牢牢地禁锢住,她只能握住放在腰间的手,从指缝间插进去紧紧相扣,声音不自觉的哽咽起来:“我爱你霁清,你不要怀疑我的爱。”
十指扣得越来越紧,颈间的气息也变得湿热起来,从颈后轻轻划过。
似乎过去很长时间。
他说,你走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
如果这样能让你轻松和高兴。
56
一夜过后, 傅霁清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会每天早起晨跑,在回来后给许洛枝做早餐。会在上班时间给她发消息,问晚餐想吃什么。会叫她一起逛超市买日用品,给家里添些无用但漂亮的小饰品。
会陪她看电影, 会带她去吃甜品, 会在动情时和她接吻, 会在夜里不知餍足的折腾她。
只字不提留学的事,工作也越来越忙, 开始从早到晚都待在公司。
孟阑得知消息后, 赶过来问他:“你和许洛枝怎么回事啊,她为什么突然要去留学?”
傅霁清的视线落在文件上, 平静道:“不是突然。”
“这还不是突然?你俩天天黏糊的劲, 我都觉得马上能蹦出个孩子来了,结果说分手就分手”
“我们没有分手。”他打断,语气很认真。
孟阑有些着急:“行行,没分手, 所以为什么啊, 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不是都舍掉股份, 把影星拿回来了吗?”
许洛枝说不要《影星》, 傅霁清也依然在办转让手续, 想替她保留住第一个作品。
股权证明书刚刚发过去, 和尘的董事长特意给他打电话,问候一番后礼貌的赔礼道歉, 表示不会在人员名单中剔除许洛枝, 最后两期会照常播出。
他父亲轻而易举把事情办好了。
“影星是我自愿买的, 不是我捆绑她的理由。”傅霁清合上文件夹, 低声叮嘱:“你们别在洛枝面前讲这种话, 也不要再提影星,会给她压力。”
孟阑抿抿唇,最后只是叹气,感慨着:“你是真的栽进去了。”
傅霁清扬扬唇:“栽好几年的人就别打趣我了。”
孟阑喜欢林映池的事他们几个好友都知道,前两年林映池追在喜欢的学长身后跑时,他经常给傅霁清打电话,喝得烂醉痛哭流涕,一遍遍问着自己到底哪里差了。
为此他做过不少傻事,都瞒着林映池。
他闻言往后一靠,瘫在座椅上,又唉声叹气:“咱们这种情况,不找个地方喝两杯说不过去吧?”
“以后吧。”傅霁清扯着唇角笑:“以后我多的是时间。”
孟阑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嗤他:“我信你才有鬼,等你家公主走后,你不得成天泡在办公室拼命?”
傅霁清没接话,孟阑不再聊许洛枝的事了,谈起商业情况:“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再不行动只能等着挨打。”
“我在想要不要独立出去。”
“分家啊?你带着深城的项目和资源离开昭泽?”
他微微颔首:“分出去后专门做地产行业,现在是黄金期,可以先聚焦珠三角市场,再慢慢往北方扩大,目前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说得好听,就是重新创业呗。”孟阑缓了一会儿,又道:“也行吧,是个彻底摆脱你父亲的办法。你好好带西城项目,它回馈率不低,能拿到一大笔资金,之后再看看能不能抢到深城的旧改项目,我这边也能给你提供些资源,算是有基础的创业。”
傅霁清笑了:“谢了。”
“不客气大舅子,今后您少在妹妹面前讲我坏话就行。”
“我讲的都是实话。”
“滚蛋!”孟阑抬腕看一眼手表,“快六点了,你不回家吃晚餐?”
“洛枝今天去和尘办离职手续,应该会和前同事聚餐。”傅霁清没说自己的打算,问他:“你呢?”
“我去找阿池,不能陪你了。”
“行,你去吧。”
孟阑起身把座椅推桌下,说道:“明天你生日,估计也没有时间理会我们,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礼物等你从昭泽脱离出来,我再送。”
傅霁清笑着颔首:“好,到时候别怪我宰你。”
孟阑不屑的嘁声:“我能怕你?马上我就比你有钱了。”
他很配合的喊:“是,孟总。”
孟阑很受用的挑下眉,挥手走了。
许洛枝算是被单方面辞退的,需要回和尘找人事办解约手续,交工牌注销OA,顺便找策划组拿两档节目的资料。
同事们不清楚详细情况,都以为她是要出国留学才离职的,语气里满是羡慕。
她弯唇笑笑,没有说是去Russell学院,回答一律是不确定,办完事情后给大家叫外卖和奶茶,算是请客。
许洛枝依次道别后下楼,在大厅里见到了余皓。
像以前一样,明明是特意在门口等她的,却要装作偶遇的样子。许洛枝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学姐,我听说你要去留学。”余皓上前问道。
“嗯。”
“我能问问是哪里吗?”
许洛枝知道余皓不会多嘴,说了学校:“伦敦Russell学院,影视制作专业。”
余皓听见学校名字后愣了愣,作为盛南大学影视制作专业的,他自然知道Russell学院的专业性有多强,内心不自觉的涌起一阵酸涩,艰难的点头道:“挺好的,肯定能学到很多。”
他垂着眼眸,似乎是不敢与她对视,许洛枝忽然说:“你跟我出来。”
她带他到旁边花坛前,说道:“抬头。”
余皓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但也听话的抬起脑袋往上看,深城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中,白云在慢慢悠悠地漂浮。
许洛枝问他:“天上的云好看吗?”
余皓下意识接话:“好看。”
“所以我们喜欢和向往它是没有错的。”她弯唇笑笑:“别再低头了。”
余皓怔住了,等回过神时,许洛枝已经往停车的方向走远了,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收回目光低眸的瞬间,他注意到后面花坛里的泥巴。
漆黑的,肮脏的。
余皓像是意识到什么,又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云。
干净的,洁白的。
这也是云泥之别。
他笑了起来,心里的酸涩都因为这句话被抹平,踏上台阶重新回到公司。
许洛枝坐进车里,没有回家,开车去到一条很有名的网红街道,找到一家手工坊店。
店里有成品,也能自己做完后带走,全都用的高端材料,价格不便宜,所以没有多少客人。
“您好。”店主笑着和她打招呼:“是来手工DIY,还是来选饰品的?”
“我想自己做一条项链,您这边能稍微教一下吗?”许洛枝问。
“可以的,您后面请。”
傅霁清在公司待到十一点多,整栋大楼都空了,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手上没有文件需要看,工作早就处理完了,只是迟迟没有回家。
落地窗外是一栋栋高楼大厦,亮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都比不上挂在黑夜中的月亮耀眼。
如果没有留学的事,他们现在应该在去往伦敦的飞机上吧。
傅霁清轻声叹息,将座椅转回来,正想起身离开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许洛枝拎着饭盒走进来,神情有些无奈:“整栋楼只有你了,你手下的员工都不用做事吗,什么都交给你。”
他有点愣神,随即笑起来:“我在想发展方向,他们插不上手。”
“是不是又没有吃晚餐?”许洛枝把饭盒放在他面前,“我刚刚在家里做的。”
“小程帮我买了一块舒芙蕾蛋糕。”傅霁清伸手拆盒子,问道:“你晚餐和同事吃的吗,吃的什么?”
“我给她们点的外卖,我没吃。”她坐在对面,拿出另一双筷子,故意问:“一起吃,不介意吧傅总?”
他笑笑:“我哪敢啊。”
他们安安静静吃完饭菜,许洛枝率先开口:“以后不要在公司熬这么晚,发展方向又不是你在办公室待的时间长就能想出来的。”
“好。”
“每天要按时吃晚餐,长期这样饮食不规律,迟早会有胃病的。”
“好。”
“酒桌能推就推掉,少喝点白酒甜品也少吃点,我们都吃的太甜了。”
傅霁清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越发低:“好。”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沉默。
许洛枝从口袋里拿出蓝色盒子,递到他眼前,轻声道:“霁清,生日快乐。”
每年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都是我,所以今年也不会例外。
傅霁清紧紧地盯着盒子,忘记了开口。
他没有告诉过许洛枝自己的生日,以为她不知道,今天也会想或许她从林映池孟阑那边知道了,但她最近这么忙,说不定忘记了。
“我能打开吗?”他问。
许洛枝弯唇:“当然啊,是送你的礼物。”
傅霁清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条项链,纯手工做的,银链上串着一颗颗很小的珍珠,吊坠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他的神色有些动容,声音低微:“是你做的吗?”
“嗯。”许洛枝拿起项链,绕过办公桌,倾身帮他戴上去,“我在手工店做了一晚上,别人店主都要关店了,我赖着不肯走,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她系上小扣子,低头看停在他胸口的月亮,问道:“喜欢吗?”
“喜欢。”傅霁清用指腹轻轻摩挲,像是拿到珍宝般,郑重道:“我会一直戴着它的。”
许洛枝点头:“好,不要取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过得很快。
参加考试,提交留学申请,准备作品集和研究报告,联系伦敦那边的住宿,告知亲朋好友她的计划。
考试和报告对许洛枝来说很容易,《影星》方案是她完成的,虽说最后实行的内容有策划组帮忙修改,但前期她有全程参与,可以算作作品集。
如果没有意外,能顺利进入Russell学院。
在夏天来临时,许洛枝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安排好深城的一切,对傅霁清说:“我打算回江城一趟,跟父母和朋友告别。”
他问:“你还会回来吗?”
“不回深城了,从江城直接去北京,然后飞往伦敦。”
傅霁清好像早猜到会是这样,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温声嘱咐:“伦敦的住宿需要好好挑选,有些房子离地铁站远,出行不方便。可以住在唐人街,那边离Russell很近,餐厅的味道都不错。还有,要多带两件厚衣服,伦敦的冬天很冷,比江城更冷,你别生病。”
“我知道。”许洛枝说:“我都知道。”
他们在沙发上并肩坐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很久后,傅霁清才轻轻喊她:“洛枝,那我呢我们呢。”
许洛枝侧过脑袋,静静地望着他,问道:“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
他整个眼眶都红了,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住,泛出丝丝缕缕的痛意,许洛枝伸手抱住他,轻抚着后脑。
抱了很久,她才压着情绪道:“霁清,不要来送我。”
我怕我会舍不得。
57
江城的夏天燥热难耐,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来气。
许洛枝每次回江城都很高兴,只有这次是例外。
拿到行李走出去,就看见温意在门口等着, 笑盈盈的上前来摸脸, “不错不错, 比过年的时候有肉感。”
许洛枝笑着拍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胖。”
“你长胖怎么能叫骂呢,是喜事啊, 好不容易能放飞自我。”温意挽着她的手臂往停车场方向走, “我听说伦敦的东西特别难吃,你过去肯定吃不惯, 估计又会瘦下来。”
“我会自己做饭, 保证养的白白胖胖,方便您摸。”
温意拖长音满意的“诶”一声,许洛枝低落的心情被她这么一闹,好转不少。
“你今天先跟你爸妈团聚, 等你飞北京那天我再来宰你。“接近晚餐时间, 温意直接开车送她回家。
许洛枝应下来:“行啊, 吃不到一千别囔囔。”
“小瞧我?”温意挑眉说:“别以为我不敢点江边的法式餐厅, 吃空你。”
许洛枝不在意的笑笑, 十足富婆架势, 引得温意乱叫。
一路拌嘴到小区,下车前温意才提到傅霁清:“他没有跟着你回来?”
“我不想让他送我。”
温意轻轻啧声, 坚定的站在闺蜜这边:“你别内疚, 别多想, 安心的到伦敦学习, 你自己的事业和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依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
许洛枝被逗笑:“我知道,走了。”
“拜拜,过两天见。”
温意看着许洛枝走进楼道后,手机突然震动了,是供应商发来的消息,今天是周末,她骂骂咧咧的回复完,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到旁边。
再抬头时,瞧见花坛旁有道笔挺修长的身影,暖黄的夕阳照得侧脸清隽温润,看起来十分养眼。
男人安静的站在那里,对周身的一切视若无睹,微扬着脑袋,视线落在其中一家的窗户上,紧紧地注视着不动。
温意猜出来了是谁,摇摇脑袋,唏嘘不已。
许洛枝拖着行李箱回到家,许母和许父正在厨房里炒菜,像往常一样吵吵闹闹的。
“爸妈,我回来了。”她扬声道。
许母应了声,趁机往外赶许父:“你别在里面给我添乱,赶紧给洛枝端茶倒水去。”
“”
许父从厨房出来后,许母很快把三菜一汤做好了,端到桌上念叨:“特意做的藕汤,你在深城都喝不到正宗的,去伦敦更难。还有小龙虾,最近刚刚降价,你回来的时间掐的不错。”
许洛枝拿起筷子,笑着说:“确实,这两天我要多吃一点,免得以后总惦念。”
“你想吃什么告诉你爸,让他去买,我给你做。”
许父闻言偏头看她,许母立马瞪过去道:“看什么看,让你买菜委屈你了?”
“一点点。”
“去你的,快吃饭吧!”
许洛枝笑起来,安安静静的吃完饭,跟父母坐在沙发上谈心,说在伦敦安定下来后,要接他们过去玩。
“行啊,反正现在飞机方便,你在深城和在伦敦对我们来说差别不大。”许母戳戳许父,暗示他讲两句:“对吧?”
许父做不来安抚女儿情绪的事,一板一眼的把他们的近况和打算讲了。
江城宜品的房子已经找中介挂了,大概能卖两百万,他们还是准备再贴点钱,在深城买一套二手房,冬天的时候能过去住。
“行,买房的事情急不来,年初的时候我续约了江清小区的房子,密码你们知道,可以住过去慢慢看。”许洛枝特意道:“傅霁清就住在楼上,你们有事找他。”
许母语气迟疑:“你都飞伦敦了,我们还去找他帮忙,这也有点”
“妈,你们如果去深城,一定要找他。”许洛枝想到傅霁清,弯着眼眸笑了:“他会特别高兴的。”
许洛枝在江城待了一周,亲戚和朋友差不多都见过了,带了两件喜欢的外套和证件,准备先飞往北京。
是温意送她到机场的,许洛枝照旧抱抱闺蜜,笑道:“翘班来送我,大恩不言谢。”
“送大美人我心甘情愿。”温意笑着回抱,“可惜我不能多请两天假,等你从北京飞伦敦的时候,就没有人送了。”
许洛枝不是很在意:“没关系,我不用送的。”
话是这么说,有人相送的意义和感觉都不同,温意转而想到在她家楼下见到的男人,又笑盈盈的抱住她,在耳边道:“我的大美人啊,你一定会幸福的。”
“嗯?”
温意没有解释,趁机捏捏她的脸,“走吧,一路坦途赚大钱!”
许洛枝弯唇应声:“好,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她登机进站,在下午的时候落地北京机场,先把行李寄存起来,打车到傅霁清外婆住的医院。
意外的是,在病房里见到了林映池,许洛枝前两天去Cake时她完全没有提过,不由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北京?”
林映池看见她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起身把位置腾开,“昨天刚来的,孟阑有个项目要处理,我是跟过来的。”
许洛枝坐在床边,轻声介绍自己:“外婆,我叫许洛枝,是霁清的女朋友。”
外婆已经不记得她,沉默很长时间后,问道:“霁清呢?”
“霁清在工作,等他忙完就会过来看您。”
外婆轻“哦”一声,自顾自地道:“霁清现在应该在学校。”
她转头看着门口方向,扬声说:“老头子,该接霁清放学了!他爸妈都不是个东西,只顾自己!”
林映池听到这话,没忍住哭了出来,赶紧擦着眼泪先出去躲着。
许洛枝拍着外婆的后背,学傅霁清先前那样,语调轻柔的哄着:“外婆您别急,霁清已经回家了。”
外婆听见这句话,激动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喃喃着:“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陪外婆吃完晚餐,时间差不多到了,许洛枝准备赶去机场,林映池连忙跟出去:“洛枝,我送你吧。”
“好。”
她们坐车到机场,许洛枝拿到寄存的行李去办登机,准备进闸口前笑了笑:“谢谢,没想到我飞伦敦前还能有人送。”
“好歹我们也认识四年多呢,仔细算起来,我跟你认识的时间比我哥更久。”林映池伸手抱住她,“虽然傅霁清是我哥,但我觉得你的选择没有错。我们女生就是有选择权的,我们就该为自己活。”
“是,你也做的很好。”许洛枝顺顺她脑后的长发,“多保重,等回来后尝你的新品。”
“好,你也是。”
道别之后,许洛枝往安检方向走远,林映池回头扫了一圈,找到躲在圆柱后的男人,“你真不去见她啊。”
傅霁清答应过不会来送她,但一周前许洛枝离开深城时,他还是没有忍住,买了最近的航班跟过去。
照旧住在她家对面的酒店,靠街边的高层能瞧见她家的位置,总是亮着温馨的暖灯。
她每天早晨都会出门,在家附近的店里吃早餐,每次选的东西都不同,每家店傅霁清都跟着吃了一遍,江城的早餐文化确实浓厚,难怪她在深城时不爱吃早饭。
前两天,她会和父母一起去其他小区,大概是拜访亲戚,很晚才会回家。
第三天,她在日落时去江边乘轮渡,幸好轮渡够大,有两层楼,他能躲在人群里偷偷看她。
第四天第五天,她都和朋友们约在商业区见面,好几个朋友,男生女生都有,她的人缘很好。
直到第六天,傅霁清才恍然意识到,明天就是她飞往伦敦的日子。
他给林映池打电话,拜托她去北京送送许洛枝,说辞都想好了,拿孟阑当借口。
总不能让她最后孤零零的离开。
傅霁清侧目望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背影,低声道:“不去了,她说不想要我送。”
林映池无奈的叹气,等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扬扬唇,口吻故作轻松:“今天谢谢你了,走吧,请你吃饭,餐厅随便挑。”
“我和洛枝一起陪奶奶吃过了。”
“都陪了外婆和嫂子,不能再陪哥哥吃餐饭啊?”
林映池故意用嫌弃的眼神看他:“行吧行吧,勉强答应。”
他们刚转身,躲在拐角墙后的女人重新走出来,隔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许洛枝定定望着傅霁清的背影,眼里雾气翻涌,模糊了视线-
伦敦七月八月的天气很舒适,白天出门穿一件外套就够了,Russell学院九月份才开学,她安顿好后,每天拿着相机扫街。
海德公园,自然历史博物馆,圣保罗大教堂这些她向往的,了解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许洛枝拍到满意的照片会发给傅霁清看,伦敦和国内有八个小时的时差,上午发的他都会及时回复,下午发的内容,只有隔天早上才能收到消息。
他们每周都会打视频电话,傅霁清会讲一些工作上的事,也会告诉她伦敦好吃好玩的店。
许洛枝会全部记下来,挨家体验,再给他反馈。
九月份Russell学院开学,许洛枝变得忙碌起来,影视制作专业的实践性更强,一周只有三节课,但是有特别多的作业,需要自己动手拍片。
专业课都是小组形式,许洛枝认识到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新同学,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聊不用地区的习俗差异,聊自己国家的美食风景。
许洛枝跟一位娃娃脸的女生关系最好,她不是影视制作专业的,但是深城人,有天突然主动来搭话,说在商演活动上见过她,一来二去,渐渐熟络起来。
休息时她们会约着出去看电影,会逛街购物,会去网红店探店。
这样新鲜而充实的生活持续到十二月,伦敦的圣诞就相当于国内的春节,会有圣诞假,Russell学院的假期有三十五天,从十号开始放假。
许洛枝犹豫了两天 ,决定不回国,放假过后是考试周,她需要时间提前准备,而且她离开的时间不长,也想留下来体验伦敦圣诞和跨年的节日气氛。
圣诞节当天,独自来留学的同学们叫许洛枝一起出去玩,她没有拒绝,跟着他们逛集市,买礼物,最后走到摄政街。
整条街灯火通明,每家店外都挂着暖黄色闪闪发亮的灯,街道中央的上方挂着天使灯,比网上照片更漂亮的场景。
“哇,你快看。”身边的同学突然推推她手臂,指向前面,“是马车啊。”
许洛枝顺着方向望过去,西装革履的英国绅士架着复古马车,从明亮的灯下慢慢行来,像是梦中的场景,浪漫的不可思议。
同学说:“我看网上说,很难碰见马车的,我们运气真好。”
许洛枝忽然想到傅霁清,去年圣诞节他在郊区特意为自己点了一场灯,还承诺今后会带她来伦敦,看更华丽漂亮的实景。
可她却觉得,那会是自己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一场点灯。
“洛枝,洛枝!”同学喊她:“你在发什么呆呢?”
许洛枝弯唇道:“我想我男朋友了。”
“你居然有男朋友?他长得怎么样?是做什么的?在国内吗?”同学兴奋地问着。
许洛枝脑海里浮现出傅霁清的模样,禁不住笑起来:“他”
尾音刚刚落下,她在人群里见到熟悉的身影,穿着深蓝色的风衣,站在明亮的灯下,温柔的朝她笑着。
他一步步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像这场灯火一样梦幻,轻声道:“我答应过你的,我来陪你过圣诞了。”
58
许洛枝离开后, 傅霁清依然住在十楼的房子里,陈设摆放都没有动过,柜子里挂着她四季的衣服,床单枕头也是她用过的。
尽管如此, 每天回家时他都能在瞬间感受到房子里异常冰冷的温度, 没有丝毫的烟火味。
他会规律的起床晨跑, 朝九晚五去公司上班,按时吃三餐, 在十二点钟之前入睡。
许洛枝的叮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头发不能吹半干,下雨天要带伞, 少吃甜点他很听话的在照做, 哪怕她都看不见。
傅霁清特意在网上搜过异国恋注意事项,挨个记下来,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微信置顶加提醒声, 确保能及时回复消息。
每周和许洛枝视频通话前, 他都会努力回想在伦敦的日子, 与她分享自己的点点滴滴, 也和她现在的生活找共同话题。
起初两个月他们都会天天聊天, 等到九月, Russell学院开学,许洛枝渐渐忙碌起来, 分享的事情变成简单的“上课, 拍片”, 回复的次数越来越少, 视频通话的时间也在变短。
傅霁清慌神了一阵子, 焦虑不安的想飞去伦敦,直到周末通话时听见许洛枝开口的第一句:“昨晚我梦见你了。”
她穿着毛绒绒的睡衣靠在床头,旁边点着一盏暖光色的壁灯,照得眉眼温柔,他笑着问:“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我们一起去景区玩,我让你给我拍照,你捣鼓摄像机半天,最后给我拍了一张很丑的照片出来。”许洛枝仿佛在回想梦里的画面,唇边漾起笑意:“然后我嫌弃你摄影技术差,非要手把手教你。”
“不可能。”傅霁清一本正经的反驳:“你怎么会有丑的时候。”
许洛枝失笑,打趣着:“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摄影技术差了?”
他轻嗯一声:“下次你手把手教我。”
“行啊,交学费吧傅同学。”
“没钱,能把自己赔给许老师吗?”
许洛枝闻言又用打量的眼光看他,视线渐渐往下,挑一下眉,傅霁清故意把镜头往上移,只露出脖颈上的月亮项链和脸,说:“看没用,需要上手验证。”
“好,下次我来验。”
话落,两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是傅霁清先打破气氛的,低沉又直白地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许洛枝回了三个字,又觉得不够似的,轻声补充:“我也很想你。”
挂断电话后,傅霁清悬着的心暂时落下来了,开始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当中。
他最近在办新公司的手续,也在和父亲商谈带西城项目脱离的条件,分公司不能单独贷款,先前都是以总部名义贷的,现在要拿走项目,需要付出些代价。
他喊孟阑来公司商量这件事,难得加了一次班。
孟阑进来时正巧碰见他吃完晚餐,在收拾餐桌,惊奇的“哟”了一声:“傅总心情不错啊,还能吃的下去饭。”
“勉勉强强吧。”傅霁清腾开桌子,把手边的几份资料递给他看,“我准备卖掉江清壹号的房子,用来换西城的项目。”
“你不是吧?”孟阑翻翻资料,确定他没有开玩笑,“你这是准备倾家荡产啊?”
“算不上,我手里有些资金。”
“留着干嘛的?”
傅霁清慢条斯理的喝着温水,淡淡道:“买房子。”
“你有病吧!”孟阑实在不理解他的行为,懒得再管,转而问:“你和你家公主最近怎么样?”
傅霁清想到许洛枝,勾起唇角笑:“挺好的。”
“你很久没有参加聚会,圈里关于许洛枝出国的事传的特别热闹,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有。有说她是和周景衍闹掰了,在和尘混不下去。有说是和你分手了,伤心欲绝。还有的更离谱,猜测是被你们俩逼得没办法才逃的。”
傅霁清摇头失笑,不是很在意这些传言,他和公主好好的就行。
孟阑又道:“哦对,周景衍把梁家给整了,投资和尘的新综艺被搞没了,几个项目的资金都出现问题。”
见傅霁清脸上的笑容僵住,孟阑继续幸灾乐祸的添火:“周少爷这是明晃晃的帮许洛枝报仇呢,感情深到人离开了都放不下啊。不过他现在事业有成,也不乱搞,说不定”
“嘭”的一声桌上的保温杯倒了,傅霁清漆黑的眼眸幽幽盯着人,问道:“下次聚会在什么时候?”
“怎么,傅总想参加啊?”
“是,去传播我驸马的身份。”
“”
孟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讲出这种话的,满眼嫌弃的骂骂咧咧离开他办公室,但在下次聚会时叫上了他。
是那群纨绔们组的局,叫了圈子里很多人来玩,地点在周家旗下的会所,周景衍也在场。
他们两个都很久没来参加聚会,一到场就被各自的朋友围住,询问近况,以及八卦关于许洛枝的事。
“没分手,没闹脾气,出去留个学大惊小怪什么。”傅霁清回答好友的问题。
“所以你没有被贬为面首?”
他睨过去,好友笑起来:“行行行,保证把您还是驸马的消息传出去。”
傅霁清这才满意,起身走到周景衍面前,没管旁边几个纨绔兴奋的眼神,低声道:“谈谈?”
周景衍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斜着身子姿态慵懒,笑了声:“稀奇啊,傅总竟然愿意主动来找我谈话。”
傅霁清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地坐下来,说道:“梁家的事我听说了,谢谢你,今后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帮忙。”
“关你屁事!我又不是为了你才搞梁向荣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一句话让周景衍瞬间暴躁起来,噼里啪啦的骂着:“就你那个破公司,现在自顾不暇,不知道哪天就破产了,我找你干什么啊,滚蛋。”
傅霁清倒是没有生气,神色自若地道:“我和洛枝是一家,我替她谢谢你。”
周景衍气得想动手,深呼一口气缓了缓,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说:“不需要!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好好捯饬你的破公司,别等洛枝回来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逼得她没办法。”
“嗯,我会的。”傅霁清淡淡的应下来,扬唇笑道:“我马上会从昭泽脱离出来,或许真的会有合作。”
“你要从昭泽脱离?”周景衍皱起眉,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这一圈人,哪怕是和家里关系差的,也没有敢随便脱离公司的,只要在公司里占有一席之地,乖乖听父母的话,付出一些小代价,总归是能无忧无虑拿着几千万过完后半辈子的。
“是为了洛枝吗?”他问。
“最后利益不都是我拿吗。”傅霁清笑笑,说道:“是为了自己。”
周景衍能明白他的意思,面色稍微缓和些,点了点头:“也算是配得上洛枝对你的付出吧。”
傅霁清转头问他:“洛枝以前有提过我吗?”
“你长着这么双眼睛,怎么会没有提过。”周景衍从面前拿过一杯酒,慢慢的喝着,跟他讲以前许洛枝来聚会时讲过的话。
其实许洛枝没有主动提到过傅霁清,反而是他们很爱讲傅霁清的事,她都会听得很认真,偶尔被问到时才会附和两句。
现在周景衍讲起许洛枝的事,傅霁清也听得很认真。
两人像是多年好友般聊到很晚,都喝了很多,最后是孟阑把傅霁清扶出会所的。
“我是真搞不懂你俩,不是商业死对头加情敌吗,你抛下我们巴巴的跑去跟他喝个烂醉,有病啊。”孟阑边开车边说教他。
傅霁清轻笑,摁下窗户吹着夜晚的凉风,徐徐吹拂,很舒服。
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许洛枝的事迹,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模样都浮现在眼前,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在他错过的时光里,许洛枝也知道他。
想到这里,傅霁清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时,看见她不久前发来的照片。
许洛枝站在学校的操场上,正低头摆弄着摄像机,后面是欧式风格的建筑和落日夕阳,唯美漂亮的像一副画。
许洛枝:我同学捕捉到的。
傅霁清:好看。
傅霁清:人比景好看。
许洛枝:你今天没有早睡?
傅霁清:嗯,和孟阑他们出去聚餐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许洛枝: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傅霁清想说我好想你,打出来后又把字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撑着脑袋,透过车窗看见夜空中的月亮,弯弯的挂在上方,像是一路跟着它们似的,皎洁的月光就落在他身上。
回到家里,傅霁清脑袋有些疼,想翻药吃,无意间在抽屉里看到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
他翻开书一页一页的看起来,最后找到他多年前写的批注,简单的【不理解】三个字。
许洛枝在他的字下面写了一段话——
他是萨尔斯堡的盐树枝。
因为你的喜欢,他镀上了一层光。
光不在你身上,但你是光本身。
傅霁清笑了出来,让助理订飞往伦敦的机票。
他想他的光了。
摄政街灯火通明,洒在他们身上,映在明亮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许洛枝望着傅霁清怔了许久,直到身边同学扯扯她的衣服,小声问:“是你的男朋友嘛?”
“是。”许洛枝回过神来,笑道:“是我的男朋友,傅霁清。”
她往前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腰,没有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也没有问怎么会突然出现,只是低声说:“好想你。”
正巧在想他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眼前。
59
十二月的伦敦最低气温已经零下, 再过不久就会落雪,寒风凛冽,呼呼的往身上吹。
傅霁清抱了一会儿,取下自己的围巾, 低头帮她戴上, 捂得严严实实, 轻捏一下冻红的鼻尖,口吻有些无奈:“又不戴围巾。”
“忘记了。”许洛枝自然而然的把手塞进他口袋, 侧过身站在旁边, 朝前面同学们的方向扬下巴,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去传播一下你驸马的身份?”
国内圈子里的八卦, 林映池都有从孟阑嘴里打听到, 再转述给她,提起傅霁清参加聚会时说的话,笑得不行。
“所以我不来的话,许小姐在学校里都是单身的状态啊。”傅霁清微挑了一下眉, 握着她的手也稍微用力了一些。
开学以来许洛枝都在忙着拍片和交作业, 和同学们聊天也多是关于专业方面问题, 或者是其他国家的文化, 几乎没有聊过个人私事。
“这不是正巧说明了, 我没有人追吗。”许洛枝接过话, 反手捏他。
傅霁清低笑,牵着人走到同学们面前, 用英文自我介绍:“你们好, 我是洛枝的男朋友。”
国外的同学大方的夸赞着“你长得好帅”, 娃娃脸女生凑到她耳边说:“快把你男朋友拉回来, 她们眼睛都在放光了。”
“嗯?”
女生试图暗示:“她们平时玩得很open你男朋友看起来很行。”
之前查留学攻略的时候, 就看见很多人吐槽部分留学生爱中英结合讲话,许洛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现在讲话也很open。”
话落正巧听见傅霁清在回答她们的夸赞:“是我追的洛枝,勉强能配得上她。”
娃娃脸女生惊讶的张了张嘴,“还能这样自我介绍啊?”
许洛枝笑了声,上前挽住傅霁清的手臂,“我们该回家了,开学后再见。”
同学们约他们之后出来玩,许洛枝不知道傅霁清会待多久,只客套的说有时间就来。
互相道别后,他们往反方向走,傅霁清忽然低头,酸溜溜的跟她咬耳朵:“她们说班上有不少男生喜欢你。”
“我怎么不知道?”许洛枝淡淡道:“平时作业那么多,谁有心思。”
傅霁清轻啧一声:“没有哄到你啊。”
她抽出手,故意冷着脸望他:“你是该哄我了。”
他搂住肩膀往怀里带,抓着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意有所指道:“回家再哄吧,外面不方便。”
许洛枝失笑,轻轻打一下,“摸过了,没意思。”
傅霁清作势要去街边打车,“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许洛枝把他拉回来,重新抱住手臂,“陪我逛逛集市,我没吃晚餐。”
“先买点小吃,待会儿回家吃烤鸡。”
“好。”
傅霁清比她更熟悉这边,带到附近最热闹的集市,张灯结彩的小摊前摆着很多美食和玩偶。
许洛枝在小店前停留,拿起一个圣诞发箍,询问傅霁清:“怎么样?”
“挺好看的。”
她勾勾手指,傅霁清弯腰低头,许洛枝直接戴到他的脑袋上,强行摁住,笑道:“别动,小心扯到你头发。”
傅霁清再抬头时,顶着个可爱的鹿角,神情有些无奈,又只能宠着,问她:“怎么样?”
许洛枝忍俊不禁:“挺好看的。”
“行。”傅霁清摸摸发箍,“今后每年你都给我戴一个。”
许洛枝笑着应下,最后买了两个,自己也戴着圣诞树的发箍,去其他的小摊贩前看摆件。
停在首饰屋前时,许洛枝的手忽然伸进他的毛衣领口,摸到项链的瞬间手腕被握住了。
“突击检查,表现不错。”
他穿过指缝扣住手,笑着说:“我以为你是想上手验证了。”
许洛枝从上往下的审视,傅霁清穿的呢子大衣,及膝的长度衬得修长有型,里面是件中领毛衣和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像极了优雅矜贵的英国绅士。
尤其是配上这张无可挑剔的脸,格外赏心悦目。
等目光落在头顶的发箍上时,许洛枝又笑出声来:“给我拍一张吧?”
“不要。”
他拒绝的很果断,许洛枝扯扯他衣角,声音放软不少:“拍一张吧。”
傅霁清勉为其难道:“那你和我一起拍。”
“可以。”
“再发条朋友圈,同步ins。”
许洛枝偏过脑袋看他,“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傅霁清自觉的拿出手机,“拍吧拍吧,拍完回家吃烤鸡,看电影。”
许洛枝答应了他的要求,当着他的面发朋友圈和ins,弯唇问:“满意了吗,驸马大人。”
“满意了。”傅霁清低头亲她,“脸都吹冰了,回家吧。”
“好。”
许洛枝租的是公寓,有单独的卫浴和厨房,价格贵了些,但是周围生活很方便,也特别安静。
一楼是公共区域,傅霁清去找前台把行李箱拿回来,许洛枝见状才记起来问他:“你这次来待多久?”
傅霁清笑着反问:“你希望我能待多久?”
许洛枝很认真的想了想,故意说:“明天吧。”
他被气笑了,捏她的脸颊,“今晚不想睡觉了是不是,什么话都敢乱说。”
“是明年。”许洛枝讨好般抱住他的腰,扬着下巴说:“陪我跨年吧。”
傅霁清顺势吻上去,热烈的气息拂来,贪恋的描着唇形侵入,带着一丝未散的凉意在齿间勾缠。
很快呼吸变得灼热,许洛枝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想往后退,他的手抚着后脑阻止她的动作,松开了几秒钟,像是要给她喘气的机会,重新贴上去。
纠缠许久,直到楼下传来讲话的声音,两人才仿佛意识到是在楼道里,终于分开了。
许洛枝带着恼意的瞪他,傅霁清低低地笑出声来,很高兴的样子:“好,陪你跨年。”
他们回到许洛枝的小公寓里,点了烤鸡的外卖,打开投影仪,坐在软乎乎的垫子里看电影。
不知是什么时候,窗外突然开始落雪,屋里却浮起暧昧的燥热,旖旎无限。
傅霁清不仅留下来陪许洛枝跨年,也陪她过了一周年纪念日和二十五岁的生日。
“生日礼物。”刚刚到零点,许洛枝就伸手找傅霁清要东西。
他抓着手往下,让掌心贴到小腹上,清晰的触摸和感受腹肌,许洛枝作势摸了摸,平静道:“不够。”
“那接着往下?”
许洛枝挣脱出来笑着打他,“到底是谁的礼物啊。”
傅霁清重新握住手,一寸寸的亲吻着她的手指,声音里带着眷恋:“你的,我都是你的。”
他从手指转到脖颈,慢慢地吻着,许洛枝有些晕乎乎的,最后又被压到身下。
隔天醒来时,她发现脖颈间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头发,坐起来低头,看见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戒指,串在上面。
“醒了。”傅霁清从厨房过来,语气自然熟络:“起来吃午餐。”
许洛枝拿起戒指,笑道:“我可不记得你昨晚给我求过婚。”
“是没有,送你的生日礼物。”他顿了顿,转过身想重新去厨房,随意般说:“它挺好取下来的,你如果愿意戴在手上也行。”
许洛枝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轻声道:“转过来,看着我。”
傅霁清沉默几秒,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慢慢转过来面向她,漆黑的眼眸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帮我取下来。”她说。
傅霁清喉间上下滚了滚,有些掩盖不住心里的忐忑,帮她取项链的时候手都有点颤,低头说:“你如果不喜欢,不挂这个戒指也行的,这条项链也挺漂亮”
“帮我戴。”许洛枝轻飘飘的三个字打断他的话,朝他伸出手,意思明显。
他怔了怔,戴戒指的动作很缓慢,像是在给她反悔的机会,最后戴在了左手中指。
“是挺漂亮的。”许洛枝张开五指看了看,偏头说:“你争取早日给它挪到无名指吧,驸马大人。”
傅霁清抱住她,嗓音里的激动情绪压都压不住,在耳边道:“好。”
陪许洛枝过完生日不久,傅霁清就要准备回国,处理新公司的事。
傅霁清已经和父亲交涉完,带着西城项目脱离昭泽集团,成立了单独的公司,有以前的资源和孟阑帮忙牵线,拿下两个小项目。
不管他以前在名利场上有多厉害,现在的他在合作方眼里就是新成立的小公司的老板,凡事都得亲自盯着,他离开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你也不要来送我。”傅霁清说。
许洛枝犹豫半晌,最后应下来:“好,我不送你,等下次我回国,你去接我。”
“嗯。”
傅霁清离开那天,伦敦忽然下起雨,许洛枝坐在窗边望着外面。
她离开时都没有这么难过,这次傅霁清要走,她反而觉得心里闷得慌,不舍的情绪一阵阵往上涌。
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玻璃窗上,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窗缝溜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
许洛枝拉上窗帘,目光突然停住了,这是傅霁清买的新窗帘,因为嫌她先前的那个不遮光。
她起身往屋里走,脚又被一个毛绒绒的软垫给绊住,也是傅霁清新买的,觉得以前的坐着不够暖和。
许洛枝拿起桌上的伞,几乎是跑下楼的,打车去伦敦机场。
她到机场大厅,胡乱的找寻着熟悉的身影,心里越来越乱,越来越焦虑。
就在许洛枝想要放弃时,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回身看见傅霁清温柔的笑望着她。
“我不是来送你的,我是来给你送伞的。”她脱口而出。
傅霁清也只是笑,许洛枝抱住他,把脑袋埋进大衣里,声音闷闷的:“我食言了。”
“是。”他说:“我知道你会食言,所以在等你。”
60
影视制作专业没有笔试, 圣诞假期结束,许洛枝把拍摄的作品和剧本交上去,就算是期末考试。
紧接着是新学期的到来,许洛枝又有新一轮的影片作业, 有傅霁清陪着的一个月倒是不觉得无聊, 等他离开后, 每天生活几乎是固定的,起床, 吃饭, 做作业,或者为做作业去拉片和看片, 然后吃饭, 睡觉,这样循环重复。
同学们会约她出去玩,她大多时候都拒绝了,来伦敦大半年, 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先前向往的圣诞点灯和跨年烟火也都看过, 拍片很忙又特别累, 她没有精力。
有男同学对她表示过好感, 许洛枝只是笑着回, 我有男朋友,在朋友圈和ins分享的照片为她挡住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临近春假时, 许洛枝给许父许母打电话, 询问他们江城宜品房子的情况, 以及什么时候去深城住。
许母在电话里说:“宜品的房子卖掉了, 在办手续, 我们已经在深城了。”
“卖的多少钱?你们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没有告诉我。”
“跟你说过的,你肯定是忙忘记了。”
伦敦这边和同学导师联系是用Whatsapp和Facebook,许洛枝前段时间忙得没多少时间看微信,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大概是给划过去了。
她重新翻出微信看消息,江城宜品是新房,转卖的价格没有降多少,售价挺合理,许母许父在确定这件事后就飞去了深城,正巧也能躲开倒春寒。
“你们有联系傅霁清吗?”
“有,他说十楼的房子很乱,安排我们住在十六楼,还说如果我们住得舒服,可以直接买这套房子,房东愿意售卖。”
许洛枝觉得十六楼的房子不错,江清小区的地段也符合父母的居住要求,问道:“售价多少?”
许母报出价格,比许洛枝想象中便宜些,但也在合理范围内,她说:“行,你们如果确定要买,我转五十万过去。”
“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在外面留学花钱的地方很多,你都没有找我们要过,你够不够啊?”
“妈,我可是深城最贵的前主持人,一场价格都好几万呢。”许洛枝笑着说。
许母“哎哟”一声:“瞧把你给得意的,你自己留着吧,你爸做的新项目有款奖金,够买这套房的。”
许洛枝也不继续争了,今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她到时候再出钱。
“哦对,我听霁清说你们那边有春假,你放假回来吗?”
伦敦这边除了法定节假日,有圣诞假也就是寒假,以及春假和暑假。
春假放到四月底,傅霁清的生日在里面,许洛枝抿了抿唇说:“不回,我暑假再回去。”
暑假有两个多月,春假只有一个月,现在天气正适宜,她想趁着这段假期,到周边国家和地区走一走,开拓眼界,见识其他地区的风土人情,顺便为之后的作业取景。
“行,你注意安全,多给我们发发照片。”
许洛枝弯唇道好,随即补充:“对了妈,你四月七号的时候,给霁清下一碗长寿面吧,用你过年时灌的甜香肠。”
“霁清生日啊?好,我记住了。”
傅霁清回国后桌上堆了一叠需要处理的文件,他在公司忙了半个月,接到许母的电话。
他想继续住在十楼的家,也托助理把十六楼的房子定下来了,收拾打扫一番后,接许父许母入住,建议他们买这套房子。
傅霁清让中介把价格往低五十万报,既不会显得很夸张,又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最后许父许母爽快的答应了,开始走购房流程。
深城的春天渐渐来临,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傅霁清清楚伦敦学校的放假时间,在听许洛枝说春假不回国时,有一瞬间的失落,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她在朝更高处攀登时,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让她停下脚步。
“生日快乐。”许洛枝这两天在威尼斯,特意守到国内的零点,给他打电话送祝福。
傅霁清扬唇笑:“公主还挺重视仪式感的。”
“嗯,每年第一个都是我。”
她指的是之前的五年,傅霁清以为她是说以后,笑着点点头:“好,我可记住这句话了。”
他们又聊了两句,挂断电话,傅霁清没有看其他人发的消息,倒头就睡,直接睡到隔天早晨,下楼跑步。
等在花坛跑完两圈,他在楼道口看见许母,正满脸笑容地望着他,眼神似乎是在审视他的身材,看表情是很满意的模样。
许父和许母来之后,傅霁清请他们在外面吃过一餐饭,之后他们忙房子的事,他在公司忙工作,没有太多联系。
他稍微压下嘴角的笑意,走过去喊道:“伯母。”
“你锻炼完啦?”
“嗯,跑完了。”
“行,那跟伯母上楼吃饭吧。”许母转身往楼道方向走,问道:“你今天公司忙吗,晚点去没关系吧?”
傅霁清有些没回过神来,迟疑的回答:“没关系。”
“好。”
许母想直接把他带到十六楼,傅霁清嫌身上都是汗,先回家洗澡,等从浴室出来,在衣柜里选半天,纠结穿哪件衣服。
直到许母发微信问他,傅霁清才选了件许洛枝夸过的蓝色衬衫,穿好后上楼。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空荡荡的房子已经被布置的十分温馨,挂在正中央的白炽灯都被换成暖黄色的,照得客厅更显温暖。
许父正在厨房里洗菜,傅霁清见状想进去帮忙,被许母拦住,“别别别,你俩都别给我添乱,出去下棋。”
“你会下棋?”许父闻言探出脑袋。
“会一点象棋。”
傅霁清的外公喜欢下象棋,他以前喜欢跟着看,学过一段时间。
“行,来两盘。”许父满意的拿出柜子里快落灰的象棋。
许母拿出两块巧克力,塞给傅霁清,“你没吃早餐,先垫一下肚子。”
“谢谢伯母。”他拆开一个塞嘴里。
许父偏头去看老婆,许母瞪回去:“看什么看,你又不爱吃甜的。”
“不是有黑巧克力。”
“没有!”
许父收回目光继续下棋,傅霁清忍不住失笑。
半个小时后,许母叫他们吃饭,许父意犹未尽的放下棋子,傅霁清弯唇道:“伯父,您以后如果想下棋了,给我发个微信,我随时能上来。”
许父抬眸看他,打量许久,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
去年见过之后,许母对他的态度很热情,许父始终是不冷不淡的,礼貌而生疏的,傅霁清因为自己的更进一步扬起唇角。
他洗干净手,走到饭桌前,帮忙摆碗筷,许母突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出来,放在他手边,笑着道:“来来来,特意为寿星做的长寿面,快坐下吃。”
傅霁清停住手中的动作,有些怔愣,许母继续说:“用你最喜欢的甜香肠做的,你尝尝味道,洛枝都是跟我学的,肯定不比她的差。”
她转而又朝许父喊话:“你快洗了手过来,把冰箱里的蛋糕也带过来。”
傅霁清握着筷子,很久后才稍微压下来翻涌的情绪,温和的眼眸里闪着一层柔柔的光,他唇边漾起笑意,问道:“是洛枝告诉您的吗?”
“是啊,她特意打电话来叮嘱的。”许母笑着说:“你在深城也不容易,今后要是想吃什么,就跟伯母说,伯母手艺还是挺好的。”
许父拿着蛋糕出来,应和:“嗯,是挺好的。”
“用你废话啊。”许母朝他扬扬下巴,“快坐,慢吞吞的。”
许母边拆蛋糕边说:“这是洛枝订的蛋糕,一大早就给送过来了,她说是你喜欢吃的店。”
傅霁清认出来了,是他带她去过的甜品店,“嗯,这家做的很好吃。”
“是吗,正巧我们也尝尝。”
许母和许父点蜡烛,看着他许愿,给他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最后闭眼许愿时,傅霁清忽然有点不敢睁开。
刚刚经历的一切太像梦了,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感受过家人给自己过生日。
直到耳边的歌声停下,傅霁清才迟迟的睁眼,看见满脸笑意的许母:“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许父也低声道:“生日快乐。”
“谢谢伯父伯母。”傅霁清紧紧攥着左手,忍住眼里的湿意,低头吃长寿面。
吃完饭,他又陪许父下了两盘棋,依依不舍的离开十六楼,去公司上班。
等到下班时间,孟阑和林映池跑办公室来了,孟阑来倒是不意外,他们有项目合作,他也经常往这边跑,林映池来是稀客。
傅霁清笑着问:“怎么突然大驾光临。”
“来送礼物。”林映池把装着饼干和蛋糕的礼盒递给他,“嫂子在芬兰一家蛋糕店跟人学的,特意寄给我让我帮忙保存。”
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想打开礼盒看看,又像是怕被他们偷看到似的,连忙盖上。
孟阑简直无语,没好气地道:“你看看这副重色轻友重色轻妹的样子,出息!”
“怎么,你不重色轻友?”林映池睨过去反问。
孟阑秒改口:“当然,我是在夸赞他的这种行为,值得鼓励。”
“嘁。”
林映池和孟阑是受许洛枝所托,带傅霁清出去玩的,他们包了个场子,把好朋友都请过来。
很久没有参加聚会,又都是熟悉的朋友,来为他庆祝生日,傅霁清玩得很尽兴,快十二点才坐车回家。
路上时,他给许洛枝打视频电话,她没一会儿就接通了,精致明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刚刚散场?”许洛枝问着:“怎么样,今天玩的高兴吗?”
“嗯,高兴。”
有长辈和朋友为他庆祝生日,他知道,都是洛枝安排的。
“饼干和蛋糕有尝吗?好吃吗?”许洛枝迫不及待地问。
她跟着蛋糕店老板学了两天,自己的失败品都快尝吐了,还把手指给划伤了,估计再给傅霁清过两年生日,能学会全部的手工DIY。
“孟阑和映池一直盯着我,我就偷偷尝了一块。”傅霁清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委屈。
许洛枝笑他:“我寄了这么多,你给他们分一块嘛。”
“不行,都是我的。”他说:“很甜,很好吃,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威尼斯正是落日时分,许洛枝坐在船上,后面暖黄色的夕阳洒在她侧脸,禁不住眯了眯眼。
她偏过脑袋,把镜头往落日的方向移,笑道:“快看,天空献给你的礼物。”
傅霁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轻轻应声:“确实是上天给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