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生，我这么做，真的能成为艺术大师吗？”
明亮的手术台上，一名穿着白色条纹患者服的病人平躺在手术台上，望着即将给自己注射麻醉药剂的医生，他有些不安。
“放心吧，我做过上百台这样的手术，只要植入这颗芯片，你的大脑就能得到进一步的开发，进而释放你隐藏在体内的艺术潜能，到时候，你想成为艺术家，你就能成为艺术家。”
医生戴着口罩、眼镜以及手术帽子，病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医生透亮的镜片在手术灯光的折射下闪着光。
“我，那还有我的脸呢，医生，我的脸，”病人有些犹豫，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满脸的疙瘩占据了他的视线，有些部分甚至凹凸不平，以及，最让他感到自卑的，那块布满整张右脸颊的巨大印记。
医生推动注射器，针管冒出几滴麻醉药水，安抚地说道：“我保证，在五个小时过后，你的脸，会和对面墙上贴着的那张男模海报一样。”
病人看向医生指着的那副海报，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颜值，他只想变成一个正常人，
“把我变成一个，正常人，只要一个正常人就好”，病人暗暗祈祷。
不再多说，病人躺了下去。
医生用手背扶了扶眼镜，将针管注射进了病人的肌肤里，操起了手术台上的刀。
······
五个小时后，病人从麻醉的药效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睁眼后的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旁边的镜子。
“这，这是我吗？医生，我，我的脸！”
病人不敢相信地抚摸着自己的新面庞，这竟然是属于他的脸庞！
他的脸变得光滑、细腻、有质感，不止是面相，还有骨相，鼻梁高挺，五官立体，一切都变得浑然天成一般，仿佛这么好的脸，就得配这么好的骨相。
更重要的是，病人看向原乡墙上贴着的那张海报，又看了眼镜子，他真的变得和海报上的英俊男模一样。
“医生，你真是个神医啊！”
病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往自己的脑袋上摸去。
他感受到了一道刀疤，很隐蔽，但是确实存在。
芯片，那颗帮助自己开发艺术潜力的芯片，也植入进了自己的脑袋里。
想到即将和自己的脸一样容光焕发的人生，病人喜出望外，看向医生说道：
“我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家了！”
医生站在昏暗的另一个角落，静静地清洗着手术用具，什么也没说。
只留给病人一个印象深刻的背影。
······
“医生，我当上艺术家了！今天我表演了个精妙的艺术，所有人都在为我喝彩！”
医生双手插兜，微笑，点头。
“医生，我现在可是堕落学派的艺术家新星，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医生理理帽子，微笑，点头。
“医生！我一个礼拜后要去参加堕落学派的年度艺术选拔大会，你会祝我成功的，对吧？”
这回，医生没有反应，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突然，帘子中的医生，扭头看向了左侧，动作充满机械感。
那是候选人们的候场区。
呆滞的医生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充满期待。
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医生朝着左边选手所在的方向，伸出了大拇指。
咧嘴微笑。
所有人的目光伴随医生的神情，看向了候场区。
候选者中有一人，竟是和荧幕中的病人长相一模一样。
“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不是他！”
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帘子之外传来。
说话之人站在剩余六位候选者们的中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断握拳，又惊慌失措地摸着自己的脸。
——他有着一张和帘子中的海报模特一样的脸。
旁边的人心中发麻，全都感到一种发瘆般的荒谬和错愕感，不约而同地退开几步。
“你，你们在干嘛，我说了，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亚力翰看到还举着大拇指的医生，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径直冲向了那张浮在半空中的帘子。
亚力翰出手迅速，一把将帘子抓了下来，立刻又把帘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接着，面对众目睽睽的视线，亚力翰又强装镇定地说道：
“看，一张破帘子，放着奇怪的画面，哈哈，这算什么破艺术！”
“嗒！”
一声响指的声音，全场原本暗淡下去的灯光重新亮起。
无人注意的暗处，罗洛奇的身影赫然显现。
亚力翰喘着大气转过头去，只一秒，就疯狂地叫了起来：“不！”
罗洛奇，或者准确地说，是换了一身白色衣服的罗洛奇。
静静地，面带微笑，就在距离亚力翰几米远的地方，医生装扮的罗洛奇正对着亚力翰，
竖起让他期望而绝望的大拇指。
“各位，欢迎收看，罗洛奇的艺术，《人生把戏》。”
罗洛奇转身面向评委席和观众所在的地方，优雅地浅浅鞠躬。
所有人，震惊在了原地。
叶乘风嘴巴里美味的大饼，也不经意间掉在了地上。
“沃德，饼？！”
叶乘风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好！”
身为主评委的布劳内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来，用尽力气地鼓起掌声来。
“优雅，实在是优雅！”
两旁的评委们也先后反应过来，迅速起身鼓掌。
掌声雷动，声声不息。
观众们陷入了高潮。
“罗洛奇！我艹，罗洛奇！我艹——，啊啊啊啊啊啊！”
“太美妙的艺术了，太美妙了，我死而无憾了！”不少人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这才叫艺术的真谛！
堕落学派的艺术家们疯狂地欢呼着，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盛宴，他们用力地呼吸着空气，只为贪婪地汲取着从刚才观看罗洛奇绝妙艺术的养分。
饶是布劳内，堕落学派的老一辈艺术家，一辈子也见了不少堕落派艺术家的艺术了，但是像罗洛奇这样，直击他内心的，还是第一次！
叶乘风也被震撼了许久。
老实说，他得承认，罗洛奇是个艺术天才，他的艺术造诣，让他配得上鄙视先前看到的火人喷火，他配成为那个嘲讽者。
“今天来这一趟，值了。”
不过叶乘风和在场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他的情绪更多的是被罗洛奇戏弄人生的精妙把戏所震动，而不是像堕落学派的艺术家们一样，集体颅内高潮了。
而且，叶乘风打心底里为阿博，以及眼前的这位即将陷入癫狂的亚力翰感到悲哀。
“够了！”
所有人的狂欢，终于被亚力翰这一声厉喝停下。
“罗洛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如此地信任你，如此地信任你！”
亚力翰已经顾不得罗洛奇第三堕者的威压，当面质问道。
“哦，你问了和阿博一样的问题呢。”
罗洛奇甚至都不正眼看向亚力翰，只是摘下了不太合适的眼镜。
亚力翰的大脑如遭雷击，他先前，还在笑话那个阿博。
他笑的，竟然是他自己。
“哈哈，哈哈，罗洛奇，遇到你，我认了。”
亚力翰似乎认清了现实，突然狂笑起来。
没错，亚力翰，他就是那个脸上长着疙瘩、有着巨大胎印的奇丑无比还妄想成为艺术家的病人。
亚力翰以为从他整形、植入艺术芯片的那天开始，他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他以为，只要他加入堕落学派，别人就再不敢欺负他了。
可这只是他的以为。
现在，亚力翰的一切被打回原形了。
这残酷的真相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亚力翰觉得这比自己曾经的脸还要丑陋，还要让自己憎恶。
而操纵了这一切的罗洛奇，更加，更加混蛋。
凭什么罗洛奇要这样对待自己！
亚力翰的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他要杀了罗洛奇。
对，只要罗洛奇死了，不对，只要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了，那他亚力翰，就还是那个帅气的亚力翰！
“去死吧，罗洛奇！”
亚力翰的右手突然膨胀起来，甚至超过了他的整个身躯。
举起巨大的拳头，亚力翰的内心仿佛又回到了刚整容成功的那一天，如气球般迅速膨胀的自信。
“你先看一样东西。”
罗洛奇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曾移动。
亚力翰巨大的拳头停在半空，望向这个让自己恨到极致的男人身上。
罗洛奇手上，好像拿着一个遥控器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
亚力翰的心中，突然没由来的感到心悸。
罗洛奇微笑着向在场所有人展示了他手中的物件。
“各位，瞧这，遥控器。”
众人不解其意，倒是叶乘风的脑海中，以最恶的角度去揣测了一下这个遥控器。
“罗洛奇手中的遥控器，不会是，”
叶乘风望向亚力翰的脑袋，没有继续说下去。
亚力翰的脑袋并不小，但是和他那巨大的拳头比起来，又有些小。
“我的病人，你好像忘了，你的脑袋里还有东西没取出来。”
罗洛奇走到亚力翰身前，用遥控器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芯片，芯片怎么了，芯片，那不是能让我提升艺术潜力的芯片吗，怎么还会有遥控器？”
亚力翰脑袋上的疤痕，似乎有裂开的想法，又或许，是他想得太多了，以至于他高举的右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快说啊，芯片怎么了！”
罗洛奇耸肩摊手：“提升艺术潜能的芯片，哪有那种东西，反正我是没有。”
“我明明记得，那天我往你脑袋里安装的，是一颗超微型炸弹，我花了好多钱才在黑市里淘来的，送给你了。”
罗洛奇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亚力翰的拳头极度萎缩，一如他失去一切光芒的双眼。
“不可能，那，我的艺术潜力，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我原先就是个没有艺术细胞的艺术白痴，如果不是那枚芯片，我不可能成为艺术家的！”
在场的观众也都对芯片的真相感到好奇，这种芯片，对于他们艺术家而言，可是比毒品的吸引力还要大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