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戈尔面露喜色,果真如他所想,阿德尔先生所推荐来的这个叫叶乘风的小子,真是一个实打实的艺术天才苗子。
又或者说,能够摆出艺术家之证的叶乘风,已然兑现了一部分他的艺术天分!
饶是法戈尔自己,从小生在萨伦圣城,接受了最浓郁艺术氛围的熏陶,这才在三十多岁的年纪能够跻身于一万多名的名次,并且顺利地成为艺术学院总部的一名教师。
最关键的是,法戈尔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这就,不单只是靠他一个人努力就能够做到的。
法戈尔能有今天,更要拜他的艺术老师所赐,而法戈尔的老师,正是先前在艺术学院门口晃悠的白胡子老头阿德尔。
阿德尔,艺术王国当今艺术殿堂十大艺术大师第七席,被誉为“沉默艺术”的第一人。
个人艺术排名,王国第十!
望着面对三人唇枪舌剑却依旧淡定自若的叶乘风,法戈尔的心里既有一份对叶乘风年少有为的艳羡,更有一份对叶乘风背后名师的深深敬仰。
法戈尔毫不怀疑,叶乘风的老师同样拥有堪比阿德尔大师般的艺术造诣,否则也不可能带出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弟子。
念及此处,法戈尔当即喝止道:“佩勒迪,注意上课纪律!”
受到斥责,佩勒迪身形一顿,僵硬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呵斥完佩勒迪,法戈尔转而又眼神轻柔地看向叶乘风:“从今天开始,叶乘风就是我们班的正式一员了,其余人要好好接纳我们的新同学。”
面对一时间态度大变的法戈尔,叶乘风感到有些意料之外,虽然他是证实了自己的艺术家排名没错,但一万多的艺术家排名,也就和法戈尔不相上下,他不必对自己如此和善。
但法戈尔刚才的话,可是很明显地有些“护犊子”的意味在里面,要知道叶乘风原本只是借读的插班生,刚才法戈尔却是亲口确定了叶乘风作为班级正式一员的身份,这着实让叶乘风有点意外。
只是叶乘风更没想到的是,如今的他在法戈尔眼中,已经是有了一位深不可测的名师当靠山的艺术天才,这样的身份,自然是配得上法戈尔给予这般待遇的。
再加上叶乘风是由法戈尔的老师阿德尔推荐而来,法戈尔肯定也要顾及自己老师的想法给予叶乘风一些照顾,这才明示地给了叶乘风关照。
叶乘风点头应许,同时拿回了自己的艺术家之证。
“好了,继续上课。刚才我们谈到了达奇芬大师,他的老师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即使你画了一千个鸡蛋,但也没有两个鸡蛋是完全一样的。”
法戈尔顿了顿,笑着问道:“我想请问诸位的是,达奇芬大师的老师,这句话所表达的内涵是什么?”
台下的学生眉头紧锁,思考起达奇芬大师老师的生平来。
要是谈到达奇芬大师本人,他们熟悉得很,但要是谈到达奇芬的老师,这些学生就有点半吊家子了。
法戈尔平日里就教导他们,评判某一位艺术家的艺术观点,一定要结合那位艺术家当时所处的时代以及他本身的艺术领域后再作定论,否则就只能如同盲人摸象,不见全貌。
要是这些学生敢随口胡诌,可免不了要挨法戈尔一顿痛批。
叶乘风同样也在思索这段话,不过不同的是,他只是单纯地从艺术的角度在思考这句话本身,并未去想什么达奇芬的老师。
因为别说达奇芬的老师了,就连达奇芬本人,只能算是刚入艺术这一行的叶乘风对此也毫无了解。
法戈尔并不着急催促众人回答,他出这个问题主要想考验的,其实只有叶乘风一人。
一时间,教室里又静默下来。
过了一会,倒是叶乘风前排,刚被批评过的佩勒迪站起身来,自信道:
“达奇芬大师的老师,韦罗奥基先生,其本身是著名的雕塑家和画家,之所以会说出一千个鸡蛋各有不同的话,源于他对雕塑和作画的深入理解。
要知道作画和雕塑时的光线、方位乃至任何细致入微的细节,都将影响一件艺术作品创造的全过程。
韦罗奥基先生此话的本意,正是告诫达奇芬大师,不可忽视观察一事,即使是对一个小小的鸡蛋,想要观其形察其状,画一遍不够,画一百遍不够,甚至画一千一万遍,直到能将鸡蛋烙印于心中,在此之前,都应该再多画一个。
这,也是我们对待艺术该有的态度。”
法戈尔眼睛发亮,连连点头称赞:“不错,佩勒迪这番话,确实是韦罗奥基先生的本意。这么快就能够结合韦罗奥基先生本人对艺术的理解再发表自己的评判,佩勒迪有进步。”
佩勒迪咧嘴一笑,转头瞥了叶乘风一眼,眼神中净是对叶乘风的嘲笑之意。
叶乘风面无表情,老实说,他并不知道佩勒迪在嘲笑自己个什么劲,他的艺术家排名能甩这些学生十条街,佩勒迪哪来的自信嘲讽自己。
“叶乘风,你也来谈谈你的看法。”
法戈尔还是想再看看,叶乘风能否再给他更多的惊喜。
叶乘风坐在位置上,似乎还在思考。
伯恩斯见状,当即煽风点火道:“不会是我们排名一万多的艺术家一点也想不出来吧?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佩勒迪扭头看向努埃尔,后者也立马心领神会:“伯恩斯,你可别难为别人了,一个外地来的艺术家,还是街头出身,你指望他贫瘠的脑子里能有多少艺术细胞。”
三人组再次发难,矛头直指叶乘风外地人和街头派的出身。
同时拥有这两样身份的艺术家,恰恰是学院派艺术家所最瞧不起的,尤其是街头学派的艺术家,一直以来都是学院学派艺术家的死对头。
艺术学派出身的艺术家通常会把街头派的艺术家称为野猴子,并且经常会嘲讽这样一句话:
“野外的猴子拿几颗破石子摆成一个图案,你总不能称之为艺术吧?”
这里面主要的嘲讽点,就是艺术学派对街头学派不成体系的艺术表现的讽刺。
街头学派也不会任由艺术学派嘲讽,通常也会回击这样一句话:
“学院派的艺术?如果你口中的艺术指的是鹦鹉学舌,那确实能称之为艺术。”
街头学派所指的,正是艺术学派对艺术家千篇一律的学习培养方式,和只会模仿别人说话的鹦鹉没什么两样。
此情此景下,叶乘风的街头背景反倒成为了三人组集火攻击的地方。
叶乘风并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但是既然跳梁小丑都已经跳到他头上来了,他也不介意直接把梁子都给拆掉。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叶乘风的心中打定主意。
“如果是我,画一千个鸡蛋当然不会有两个相同的鸡蛋。”
叶乘风并不理会左右两人的嘲讽,反而站起身直接回答起了法戈尔的问题。
“哦,你的意思是?”
法戈尔隐隐有些期待起叶乘风的回答。
叶乘风的声音洪亮有力,将构思好的回答正声说出:
“因为画第一千个鸡蛋的我,从来就不是画第一个鸡蛋的我。
我眼里的第一千个鸡蛋,也从来就不是第一个鸡蛋。
有这样每时每刻都不同的我和鸡蛋,我又怎么会画出同样的一个鸡蛋呢?”
全场哑然。
每个人都在细细咂摸着叶乘风的回答,一句简单但又充满着哲学意味的回答。
法戈尔微微愣神,喃喃道:“不只是我不同了,就连我眼中的鸡蛋也不是同一个,那我又怎会画出哪怕两个相同的鸡蛋,妙啊,实在是妙啊!”
观察鸡蛋的光影变换固然重要,但这仅仅是鸡蛋外在的朴素表面,最后落笔画中的鸡蛋究竟形貌如何,这唯一的标准,归根结底仍旧在于作画之人的真实内心。
所谓一切迥异的艺术风格,不也正是不同艺术家们截然不同的心中所想而致吗?
这般从心出发的艺术视角,或许才更加贴近韦罗奥基的真正想法!
法戈尔深深地看了叶乘风一眼,更加确认了他背后老师深不可测的艺术造诣。
“叶乘风,你的回答很有开创性,请坐!”
这一次,法戈尔专门用了敬语。
叶乘风点点头,很是风轻云淡地坐了下去。
本来想逼着叶乘风出丑的三人组,就这样盯着叶乘风,近距离地欣赏完了他从头到尾的装逼过程。
“这怎么可能?”
三人心中依旧怀有对叶乘风街头派出身的浓厚鄙夷,但法戈尔对叶乘风的高度评价又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
伯恩斯、努埃尔和佩勒迪三人再度吃瘪,显然是没想到叶乘风真能对艺术有这般独特的见解。
既然艺术造诣比不过,那就换一种方式,一定要让这个插班生吃点苦头!
平日里就从不吃亏的三人组眼神交汇,暗暗达成了某种默契。
此后,再不怀疑叶乘风的法戈尔按照原本的节奏上完了一堂课,匆匆离开了课堂,他要去找阿德尔确认某些事情。
法戈尔一走,其余学生也都各自收拾好自己的物件,或结伴或独自地离开了教室。
从下课起,佩勒迪就一直在观察叶乘风的动向,未曾想叶乘风端坐在座位上是一步都没有移动。
就连伯恩斯和努埃尔喊走少数试图逗留的学生时,叶乘风也不曾理睬他们半分。
几分钟后,空旷的教室里唯独剩下四个人。
“咔嚓。”
教室的前后门都传来反锁的声音,就连窗户也被紧紧关闭,窗帘也顺带着全部被拉上。
“该说你是个蠢货呢,还是说你真的胆大包天,叶乘风,你还真的敢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佩勒迪的双手用力搭在叶乘风桌子上,居高临下般问道。
做好准备工作后,大块头伯恩斯和雀斑努埃尔也都一左一右地站到了佩勒迪两侧。
这就是三人组的想法,他们要用拳头告诉叶乘风,什么叫做枪打出头鸟,什么又叫做新人别太狂!
敢折了他们的面子,挨一顿打那是必然的。
被三人堵住去路,叶乘风反倒安稳地倚靠在椅子上,望向三人的眼神中竟然还透露出反常的期待。
“有什么本事都尽管使出来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要趁早,等下可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
叶乘风手中,一张空白卡牌微微发出亮光,似乎在应和着他刚才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