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当曦夜走到花海的另一端尽头,一眼便看到了月桂树下两位早已等待他多时,身着白衣仙裙宫装,头束飞仙月髻的绝色佳人。
他缓缓走向她们,如同隔了无数个世纪,事实上,他离开她们又何止世纪之远,若在前世,已是千古岁月。
不过在洪荒世界,对于这个世界的修道者来说,一千年,也不过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对大神通者就更不算什么了。
“姐姐……”艰涩的声音出自曦夜口中,却是他唯一能发出的两个字,思念了千载年月,但在这一刻,他却很克制。
他怕稍一不忍,便是泪啼崩涌,这样便显得自己太不争气了。
正当曦夜不知如何处理心中乱绪时,两双温柔的手抚上他有些情不自禁,已经变得湿润的脸颊,替他擦去眼角旁有些泛出的晶莹泪珠。
嫦曦一边替他擦着泪,一边看着这张白皙清秀的俊颜,不禁打趣道:“好了,好了,咱们家的小长虫好不容易化形出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蛋,可不兴哭花了脸,会变难看的哦!”
嫦娥也在一边添油加醋道:“我说阿曦怎么一去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原来是修得了这样一副绝色容颜。”
听了这话,曦夜脸上瞬时泪意全消,气笑道:“姐姐你们就别打趣我了,我花了两千五百年的时间修行,五百年前才在万星本源之地熬过天劫,如今我夙愿已偿,这才能了无牵挂回来看望你们。”
闻言,两姐妹互相对望一眼,两对清亮如水的美眸相视之中带着淡淡的心疼。
作为过来人,她们怎会不知他的辛苦,大道无情,有多少修道之灵苦心修炼成千上万年,可却终究只停留在那关键一步之上,空耗岁月,天寿不钟,形消陨落。
生为太阴之灵,无论是嫦曦嫦娥,还是曦夜,他们三个在先天之灵中都是幸运的。
尤其是曦夜,因为拥有太阴星和万星池这两者的双重气运供养,他的化形之路,其实已经少了很多坎坷。
过了半晌,三姐弟在一番思念互诉之后,便来到了水曲廊亭之中,嫦娥为曦夜斟了一杯月花之清露,意为他洗去一身疲乏。
嫦曦则端来了一盘琼黄色的花饼摆放到了玉案之上,曦夜只远远闻着,便嗅到一阵桂香扑鼻而来,只闻一闻,就让他只觉食欲振奋无比。
恍然间,曦夜这才想起自他来到这个洪荒世界修炼以来,除了月华星精他竟从未进食过。
这真是让他心中啼笑皆非道:原来是做了上千年的饿鬼,怪不得这区区几个饼子就能让他馋性大发。
不过,跟了嫦曦嫦娥这么久,曦夜多少也是顾及一些仪态的,更何况修道之人,多少也要讲些克制,不可太多放纵。
由此,就算是曦夜想多食,也是只吃了一两个。倒是月露因为其中是放的是月之清华,对曦夜来说,犹胜纯酿之甘酒,这不禁让他又多饮了几杯。
嫦曦和嫦娥并未多言,只坐在一旁盼着他多吃些,她们才欢喜。两对眉目凝望着少年一张生的有些竹清松瘦的脸,到底还是觉得自家小弟在外游荡千年太过辛苦。
“曦夜道友,妾身这做点心的手艺如何呀,可还吃的舒服?”一道红烟自亭中生出,显出一位香艳妩媚的美人身影。
女媸一声不响的出现,倒把曦夜给惊了一跳,险些把他噎着,就连嫦曦嫦娥也没想到这死狐狸会如此突然现身,玉容之上也都纷纷露出几分诧异,但随及就是可见的怒色了。
“咳咳……”
曦夜被惊的不轻,只咳嗽不停,嫦曦怒视了一眼女媸,这便忙不停给曦夜灌了好几杯月露,这才令他缓了过来。
嫦娥一向温柔如玉的面庞,此时却是冷色横生,如寒江水潮般弥漫:“女媸,你来了太阴星那么久,愈发放肆了,我弟弟要是被你惊出个好歹,你就不怕我姐妹寻你问责。”
女媸也是有些莫名遭罪,她本意只是想着跟曦夜卖好打个招呼,没曾想竟把他给呛着了。
这可真是飞来的横祸!
就连一向与女媸关系交好的嫦曦也是冷色道:“狐狸,这次你实是过了,这般作为以后别来第二次了,不然我两姐妹可就真的要请你去太阴神域中坐坐了。”
听见太阴神域这四个字,女媸只觉身上的皮骨紧了紧,神色讪讪道:“那是自然,曦夜道友可好些了。”
曦夜只摆了摆手道:“无妨,只不过烦请道友下次可莫要这么突然,我吃东西时最是讨厌别人惊我。”
其实还有句话曦夜没说出口,那就是下次再敢这般惊吓他,他非用紫星轮割了她尾巴不可。
女媸郑重道:“道友放心,绝无下次。”
开玩笑,还下次,下一次她就得被这两姐妹扒狐狸皮了。
女媸独自寻了离嫦曦较近的一个玉蒲团上坐下,目光好奇道:“曦夜道友离开太阴千年,今日我观你之修为进境,想来必是已修行到了大能中阶了吧?”
“哦?何以见得。”听她提起境界一事,曦夜仿佛并未提起太大兴趣,眼中只仍旧波澜不惊。
其实,自从化形成功时,他对自己的修为境界就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不一样,那是一种对自身在天地大道之中存在之感的领悟。
以前曦夜总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只是这诺大洪荒世界里的一缕浮尘,挥袖即可散。
可当突破大能境界之后,他便清晰的感知到了他与天地法则的连接,与大道之共鸣,并且随着他修炼的时间越久,他与大道的羁绊也变得更加深厚。
或许,这也跟女媸所说的境界有所关系。
嫦曦和嫦娥并未说话,只是安静在一旁坐着冲泡月露茶水,纤姿优雅间,又不动声色地替曦夜和女媸各自斟了一杯月露清茶。
女媸言笑晏晏,勾魂的血色红眸之中似有一片妖艳的媚韵在诞生:“道友可知妾身已修道多少年?”
曦夜听着她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悠闲的伸出了拢在袖袍之中的修长秀手,拨弄着那一根根白皙分明的玉指,面色静谧之中又透着一种喜爱和满意。
女媸见他不言,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似的,一时心中也是也是有些吃拿不住。
直到曦夜又抬眸看了她一眼,紫眸透如琉璃,其中淡漠可窥一斑:“我修行时日尚短,自是不如道友你,道友若想说什么,尽管无妨直言便是。”
这就是很不愿意跟她啰嗦的了,女媸何等心思灵活,又怎会听不出?
就连嫦曦和嫦娥也在一旁掩面轻笑,笑声轻盈之间,宛若铜铃清籁悦耳。
这时,姐妹二人如染兰花雅色的玉色唇畔也都不由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要说千年不见,曦夜化形成功,突破大能是她们早已预料得见,那弟弟如今这修出的气度之稳重就是她们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大能者不仅仅是代表实力超凡,远胜普通修道者,更是大道之尊,每一位大能者都有他自己的尊严和尊贵。
若在过去,曦夜未成大能境,如若没有嫦曦嫦娥庇护,他见着女媸其实也是需要行礼以示尊重的。
这并不是跟后世的繁文缛节有关,而是由这个古老时代的强者为尊之规来制定。
但如今,曦夜与女媸一样都是大能境,就算女媸比曦夜修道早万年,但也一样与她同尊同贵。
对他而言,你问我一句我不一定非得回答,得看我乐不乐意,这便是曦夜的态度。
这也是嫦曦嫦娥比较满意的地方,作为姐姐们,她们最关注的肯定还是自家弟弟的成长。
女媸内心一时尴尬,不过面上仍旧笑得如花灿烂:“道友果然还是如此直爽,真是甚好。”接着她又继续说道:“妾身修道至今已有一万五千年,可妾身也只停留在了大能上阶巅峰这样不上不下的境界,未能修成大神通者。”
“然而,这也只是我等一般先天之灵修炼到大能境所花之时间,可曦夜道友你不过两千五百年就破此境界,甚至得道大能中期,其天资非凡不必多说。”
听到这,曦夜只眸眼弯起,恰似一轮下弦紫月从深湖之中浮升飞出,带着数不尽的清幽:“一时之运罢了,我不过是命好,从出生便有姐姐们在旁教导,这才少走了许多弯路。”
“不过……”说罢,他的声音拉长道:“女媸道友应当不是只为了说这些无趣的话吧,你心中思虑甚多,还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
他生来就是喜欢简单的人,以前就算不是大能时,他也在两位姐姐的羽翼保护下能够自由自在洒脱而活,如今成了大能,有了足够的实力护全自身,他就更不用跟谁虚与委蛇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女媸也就不再打算隐瞒,何况,这么多年跟嫦曦嫦娥相处,她们也算是有些情分在了,也可放心言谈。
只见她正色道:“既是如此,那妾身便直言了,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曦夜道友能够随妾身下凡一趟,助妾身好友蛇族华胥氏平息族中内乱。”
此言一出,曦夜一直清淡如浮云的眼中终于生出了几分变色,似是略带诧异,但是女媸早已露出的异状,倒也并未让他太过惊讶!
嫦娥在一边似有所悟,低首垂思道:“难怪你这千年肯这么老实陪我们待在太阴星,原来还有这桩谋划。”
嫦曦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问道:“你为何只找我小弟,却从不肯跟我们说?”
与嫦娥相比,嫦曦跟女媸情分匪浅,认识也更早,同为女修大能,她不像嫦娥那般从未下过洪荒,只在太阴星上静修。
她是知道这天地对女修的艰难与不公的,尤其是在这皆是强者如林的洪荒世界,一位女修大能的诞生往往十分不易。
女媸当年为狐族姐妹与麒麟族闹翻,退出了百兽之属,虽然凤族护住了青丘,并把青丘归纳到了凤族领地内,但那也只是表面如此而已。
不然,她这些年,也就不用这么东奔西跑,四处与人结友结盟,苦苦维持青丘狐族的安宁。
她的不易,嫦曦也是清楚的,也因此,这千年来,她对女媸的态度比以前可是好过太多。
女媸歉意的看着她,总是无法正视道:“这千年二位待我很好,我也欠了二位太多,怎好再叨烦你们姐妹,何况……”
“何况,比起我两位姐姐的身份,我这位银蛇化形的先天神灵明显更合适出面蛇族之事,是吗?”未待她说完,曦夜便已经掀语而出,替她说完了接下来要出口的话。
自家人管自家事,蛇族的事肯定也要由蛇族来管。
虽然曦夜化身蛇形,但他拥有神血,就算把他归属为蛇族,他也是蛇中之神,女媸既然请他出面,想必便是要利用他这层身份做出点名堂来了。
看他未有立刻拒绝之意,女媸便知这事最起码有一半成功机会,一时也是卖力游说道:“道友果然聪慧,道友放心,此次不止道友一人,妾身千年前就已经做好布置,到时不止是道友你,妾身也邀了玄龟和南海幻蝶一脉的好友前来,道友只需助华胥氏擒住那为首叛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