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大雾的尽头边缘,犹如将偌大的汐山边境分为了两界之地。
雾影存神,即便曦夜本尊并不在此地,但他留在此处的威压仍旧震慑着其他人,令他们不敢贸然打扰。
一位身穿松绿色长衫,头戴朱冠,容貌温煦的中年男子望着眼前一片白雾茫茫之地,感受着雾气之中传来属于凶猛蛇兽的气息,眼底不禁生出浓浓的忌惮。
“玄冬,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一声清丽的女子娇音从他身后传来,入耳之中不仅轻柔婉转,亦带着陷人心神的非凡迷媚。
被叫做玄冬的男子只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这位蛇神法力高深,我可不敢轻易冒犯。”
一位身披浅青宝纱,身穿一袭淡粉织罗绫裙,头戴花钗,眉眼妩媚的女子来到了玄冬面前,明眸之中目光微凝,打量着他,见他神色中的警惕与忌惮,便知道这家伙确实没有敷衍自己。
玄冬知她心疑,便发笑道:“奾娘,你不必疑心于我,这位蛇神应当是不想被人打扰,那雾气之中也不知被他以何种手段布下了蒙蔽神识的法力。”
奾娘轻轻哼了一口气,眼中似有不满,手中灵诀掐起,一时间,那明媚的眸中便似有无数灵光溢出。
在她灵台之中,一道五彩光芒如轻纱飞舞,化作数只流光溢彩,颜色斑斓的蝴蝶飞入了雾中。
玄冬知她疑心重,便不再理会,而是选择了一处礁石之上安心打坐,静息调神。
这些灵蝶不光是奾娘的神识显化,亦也附着她的法力,拥有让人致幻的能力,也算是有些门道的神通法术。
只是还未潜入深处,便被一道极冷极寒的气息发现。
须臾间,便有一道道如蛇吻般的阴冷侵袭上了奾娘的法力,那恐怖的冰寒之气也顺着神识爬入了她的玄关识海之中。
寒气入神,她只觉脑海之中似有无数条扭曲冰冷的蛇影在舞动,就连她的身体之上也开始凝结寒霜。
奾娘有苦难言,整个人也痛苦的栽倒在地,无力的承受着苦寒折磨。
华胥氏匆忙走到她身边,赶紧将奾娘扶起,掌中一道破邪金芒钻出,进入她的五脏六腑里,为她驱散寒气。
见她脸色逐渐好转,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把蛇神大人的禁止给引出来了。”
奾娘面色难堪,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一旁打坐的玄冬忽而睁眼,冷笑道:“自然是有人不自量力前去偷窥,才会被禁止反噬了。”
奾娘一瞬变脸,喝道:“你个混账,知道有险,竟然也不知提前知会我一声!”
玄冬只漫不经心的抬眸看了一眼她那一脸狼狈至极的模样,嗤笑道:“谁说我没提醒你了,只是你自己不信我罢了!”
正当奾娘再欲发怒之时,那虚渺的白雾却在陡转之间发生变幻,从幽深的雾气之中延伸出了一条一望无际的白云小道。
这一时,矮峰上的众人便纷纷都开始紧张了起来,颇有种如临大敌的模样。
华胥氏虽从女媸那里得知了曦夜的来意与目的,但却也无法令她放下戒备。
她如此,奾娘与玄冬就更不用说了。
不多时,云道之上有月辉星光招摇落下,在那昭示神灵之力的宝光映烁下,便有两道散发着强大力量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见到三人,曦夜只微微看了一眼华胥氏,便挪开了目光,又转头将视线投在了玄冬、奾娘二人身上,淡笑道:“想来这便是女媸前辈提到的玄龟族与南海幻蝶一族的两位道友了,是也不是?”
不用曦夜多言,单单只是那一对紫眸之中闪烁出的妖冶蛊惑,便让玄冬与奾娘二人难以抵挡。
自从司夜神格中的神性分身黑蛇完全孕育化生之后,曦夜的一双眼睛便逐渐凭借这股力量衍生成了一对能够惑人心窍,引人致幻的魅之魔瞳。
之所以称为魔瞳,是因为从今以后,这对眼瞳将会用来完全继承来自司夜神格的力量。
正如此时,曦夜注视着玄冬与奾娘的紫瞳之中便充斥着惑人的邪气,其中更有许多无法看见的扭曲暗影在他的眼底狰狞游舞。
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二人的气机便已经被他夺取。
但在二人看来,他们却也只感受到了内心对这位蛇神的尊敬与欣喜,还有一份未知的顺从。
很奇怪,却又不奇怪。
也是曦夜有意隐藏,所以并未对华胥氏使用,同为蛇族,她是他这一方的同盟,他们的利益点才是最相同的。
至于玄冬与奾娘,不过只是被女媸许以好处诱引而来的雇佣打手,今天他们可以是蛇族的帮手,来日也有可能成为他人伤害蛇族的对手。
对他们,曦夜自然不会客气。
有此手段,不管是来日一步步将他们降伏变成真正的自己人,还是要除掉他们,都亦不是一件难事。
有暗箱操作,剩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除去不能做的太明显,作为玄龟族与南海幻蝶一族的族长,这二人身后的势力也足够曦夜做成一些他对蛇族前期的布局了。
太嵩峰上,在华胥氏所居的洞府之中,华胥氏摆下了一席好宴用来招待曦夜这位不远万里前来相助汐山蛇族的蛇神。
当然,这其中也顺带着包括玄冬与奾娘这俩位迟来的盟友。
野趣十足的山石岩洞里,有数位貌美风情的蛇女在洞中不停摆动蛇尾游走,为几位自远方而来,身份尊贵的大能奉酒布食。
这宴席间的吃食也有很多,例如蛇类喜欢的鼠类、蟾蛙、灵雀鸟蛋。也有狐狸喜欢的山鸡、田鼠之类。当然,最有意思的便是奾娘那一张石桌上盛放着的花露甜蜜。
至于曦夜,只因修行太阴、星辰二道,要保持自身清灵,所以等闲的凡物他一般也是不吃的。
上回涂山璟宴请他,用的也是极好的琼浆玉液,才能让他有心动几口。
至于他一旁的浮月则没有这些忌讳,正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浮月见他皱着眉头,便知他心生不喜,相处些许时日,对他的性子也有了一知半解。
心狠手辣是真,但孩童顽性一样真,行事肆意妄为,又极有谋略。
如此复杂,若不与他朝夕相处,定然是无法知晓他性子如何的。
瞧曦夜挑嘴,浮月也不想他扫了别人兴致,便从袖囊之中施展乾坤之法,将他从白玉楼里带来的月露酒给拿了出来。
闻着这熟悉又醉人的清冷酒香,曦夜这才收了些恼意,看向浮月,似有些诧异,又眯眸笑道:“原来你还藏着私货,上次不是说已经喝完了吗?”
浮月好酒,曦夜不用他的日子里,他多数都是在楼府中偷偷饮酒。
上一回出来前,楼中的月露酒便被他全部清光,为此他还落了曦夜几句责怪。
只说下一回,酿这酒时,他多帮忙采集月之清华用来酿酒。
未曾想,他竟然还多藏了一瓶。
曦夜调笑道:“好啊,你这家伙竟敢欺瞒于我,你就不怕我生起气来把你给宰了?”
浮月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想道友还不至于这么小气,要为我几两酒来要我的命。何况,你可记得你当日的誓言,你若不怕跌落神位,气运大失,那就动手呗!”
这该死的毒蛇,他就不应该多此一举,就该让他心里难受一些才好。
真是浪费了他一番好心。
曦夜见他有些生气,想到以后还需要他的力量来帮自己发展蛇族,便不免又得去哄他,道:“好了,你莫恼,你若喜欢这酒,回去我再多酿几坛给你便是了,何故摆这一副冷脸给我看?”
听到这番话,浮月虽未回他,但脸色却肉眼可见的明亮了许多,不多时,便尽心尽力行使着他“奴仆”的本分,为曦夜奉起酒来。
中间有不长眼的蛇女想要过去为曦夜换下菜食,还未到他眼前,便被浮月充满冷漠杀气的一眼给吓的逃命似的离开。
这一幕落在华胥氏与女媸的眼中,也是惊讶不已。
女媸更是心道这位太阴之子真的生来一副好手段,当年在北冥就能说服那凶兽鲲鹏与他为盟,出手相助于他姐弟二人。
如今更是降伏了一位大能上阶的牛鬼与他为奴,而且牛鬼浮月的名声她可听过,这可是生着反骨的龙族叛将。
是一等一的逞凶斗狠之徒,可现在看来却是被他治的死死地,任其拿捏。
真是让人钦佩不已!
酒过三巡,出了蛇洞,回到那一片山阴水泽之地,曦夜便以星光神通召来云萝与蜚烟二女。
一片星影自水潭中犹如残月倒映而出,在浓重的水气之中,有两颗似如火焰的星辰从中浮现。
那两颗星辰落在地上,在一阵闪烁的光芒之中,化出了两位身段窈窕,貌美清丽的玉雪女郎。
云萝一见曦夜自然是不给他好脸色,带着几分幽怨道:“蛇神大人可真是好雅兴,还有空喝酒吃肉,难为我姐妹两位为你快跑断了腿。”
曦夜眸色淡漠如水,似是习以为常,轻笑道:“我给你们两个安排的事儿已算是简单的了,你要是觉得不满,那海蛇一族便由你来替我去打下来,如何?”
果然,只这一问,便让云萝彻底哑了声,面色也更阴郁了几分。
倒是蜚烟怕她得罪曦夜,只得出来说和道:“还请上神莫要动怒,只是姐姐连日为此事奔波,也受了些累。是小兽本事低微,拖累了她,不然以云萝姐姐的本事定然已极早将此事办妥。”
曦夜心中好笑,道这蜚烟真是对这位巫山神女情真意切,明明惧怕自己,却仍然肯为了云萝直面于他。
不过虽然心头有些为她们的友情感动,但面上却依然冷漠,道:“云萝,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我知你与云中君的关系。但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侍人不如自侍,人为己者,不如之为他者。”
云萝闻言,不知为何莫名心悸,面上更是寒色漫涌,冻地她身躯发冷。
曦夜幽声道:“你苦修八千年才不过大能初阶,但你可知道,其实若论修行,我也不过才修道两千八百年。可你若与我相斗,就算我将山神印还给了你,你自问凭你的本事,真的能斗过我吗?”
只这一句,云萝便羞辱难堪,羞愤道:“你问这话,是为了故意羞辱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