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齐了。
由于小黑的开场白,客人们没敢端酒杯。
小黑先把煤炭的销售价格,以及从中所需要的提取的差价,如数家珍般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好处费一次性支付,我拿批件,你们支付现金。”
门清儿。
小黑拿来新买的大背包,让客人从一箱子的货款中,数出应交付的好处费,然后举杯在手说:“咱们先喝下这杯酒,我去拿批件。吃完这顿饭,你们去矿财务科交货款,接下来的所有业务,就由你们自己解决了。”
如果没有董兴事先所做的铺垫,客人们不敢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如此之大金额的交易。
如果小黑在没喝酒前,不把完整的一套业务,展示给客人们,他们也不敢贸然把几十万好处费,一次**到小黑手里。
小黑说话干净利落,办事更是不含糊。
他把一背包的现金,送到田秀的房间里,然后在几位客人的目光注视下,拿上介绍信,去找董兴签字。
董兴坐在办公桌前,听说小黑三言两语,就替他卖出了一整列的煤炭,他犹豫了。
“数量太大了。”董兴担心这笔交易,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从而暴露了他的贪腐行径。
“人家不差钱。”小黑知道董兴的心思,既要牟取暴利,又要规避可能出现的风险。他说:“让他们一次性收款,咱分几批给他们付货,应该没啥问题。”
小黑这句话,及时打消了董兴的顾虑。
矿里每个月都有利润核算,能一次性收取大笔供销款,分几个月支付货物,对董兴来说,应该算是一大销售业绩。
他惊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崽子,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掌握了他们的行业销售套路。
“他们能马上付款吗。”董兴担心客人批件到手,先转手去找买家,然后再分期付款。
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事。
“我亲眼看见的。”小黑告诉董兴,他已经跟客人说好了,不一次性付款,还要多支付一笔好处费。
“他们怎么说。”董兴对小黑的话半信半疑。
“批件到手,他们吃完中午饭,就带钱去财务科付款。”小黑信誓旦旦,打消了董兴的所有顾虑。
一想到几十万好处费,就这么轻松进入他的腰包里,董兴快速在介绍信上签过字后,提醒小黑说:“你抓紧时间回家迁户口去。”
“我明天就回家。”小黑接过批件,乐呵呵走了。
小黑把批件交到客人手里,然后把客人带到煤矿财务,如数交付了全部货款。
他又代表董兴,把客人送上车。一次灰色交易,就这么圆满结束了。
董兴捱到下班时间,直接去红楼饭店取钱。
店里没有客人,田秀和厨师服务员坐在前厅闲聊天。见董兴走进来,田秀急忙起身相应。
“小黑呢。”董兴边说,边往田秀房间走。
按以往惯例,小黑代表董兴完成一笔交易,他就会守在田秀的房间里,看守董兴的好处费,金刚出现闪失。
董兴推开田秀的房门,没看见小黑,回头见田秀微笑着看他。
“我问你话呢。”董兴阴沉下脸,等待田秀的回答。
田秀把董兴推进房间里,低声说:“你不是让他回家迁户口去吗。”
董兴愣了一下,见田秀要关上房门,不满道:“外面坐着人呐,你要干啥呀。”
董兴倒毛盎然的表现,引起田秀的不满,她收住笑容,打开房门说:“我又不能吃了你,怕啥呀。”
董兴咂了一下嘴说:“我赶时间,把东西给我吧。”
“啥东西。”田秀一脸的莫名其妙。
“咱别开这种玩笑行吗。”董兴公开表现出对田秀的不满。他四下查看一番,没看见有包裹之类的东西,不禁皱紧眉头说:“你们姐俩跟我搞什么鬼。”
田秀不高兴了,她转身就要出去,被董兴一把拽住说:“有啥想法尽管说好了。”
“没想法。”田秀要甩开董兴,没能如愿,她止住脚步说:“小黑说东西太显眼,怕你拿出去被别人看见,就直接帮你送回家了。”
董兴猛一跺脚,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所有灰色收入,都不想让妻子知道,小黑真是多此一举。
董兴丢下田秀便走,田秀低声嘟囔道:“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董兴止住脚步,有心训斥田秀几句。
几十万元巨款,就这样成了他妻子的囊中之物。他可以不在乎这笔钱,被妻子收下,可接下来就要面对,妻子无休无止的盘问。
为啥一下子就得到这么大一笔钱,以前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收入,那些收入都去哪了,今后再有这种外快,能不能如数上缴等。
董兴对外是个妻管严,他每月的工资必须如数上交,甚至他每晚出去应酬,都要向妻子汇报,跟谁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田秀的大姑姐,对董兴的严格禁令。
男人有权,就是一个危险信号,就可能凭借手里的权力,在外面胡作非为。更不能让他再有钱,那样,这个家早晚都要出问题。
董兴的妻子早就给董兴订立了约法三章,并有言在先,只要董兴敢胡来,她就能把董兴搞得身败名裂。
不知道别的当官的如何处理家庭问题,董兴始终坚守一个原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让外人看来,他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
董兴把面子看得十分重。
这个小兔崽子,成心让我难堪。小黑这么做,就等于在他温馨的家庭氛围中,注入了不安定因素。
董兴非常郁闷。
他匆忙赶回家,见客厅沙发上,果然放了一个大背包。
“准备吃饭吧。”妻子见董兴回来了,开始点火炒菜。
董兴只当没听见妻子的话,他走过去打开背包,见里面装了四条烟,两瓶酒,他不觉中皱起了眉头。
妻子在搞什么把戏。
“你也真是的。”妻子一边炒菜,一边埋怨董兴说:“小黑是田秀的弟弟,你给他办工作,好意思收他的礼物呀。”
礼物!
董兴支吾一下,想核实妻子这番话的真实性,他话到嘴边,又不敢实话实说。便解释说:“我啥时候要收他的礼物了。”
“东西就摆在那,你还说没有。”妻子把菜盛进盘子里,对屋里正在写作业的女儿喊道:“宝贝儿,别写了,出来吃饭吧。”
女儿应声出来,坐到餐桌前。
董兴也坐到餐桌前,问妻子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要说点什么就好了。”妻子把另一个菜盛出来,端到餐桌前说:“他把东西交给我,啥都没说就走了。”
董兴不信妻子这番话,以为她故意在跟他打埋伏。
这有一个前提。
小黑每次帮他做灰色交易,都把钱如数交到他手里,而且始终对他毕恭毕敬。他不相信小黑能有这个胆量,敢私吞他的钱。
他妻子纯属是个瓷公鸡,但凡能从他手里抠出一分钱,转脸就不认账。
董兴不再说什么了,他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他不能主动跟妻子提到这笔钱,那是一个能给他带来无尽烦恼的话题。他又不能不及时得到验证,认定这笔钱确实被妻子私吞了。
唯一能证实这件事的人就是小黑。
他只好耐心等上几天,等小黑从家里迁来户口。得到证实后,他必须就这事,好好训斥小黑一顿,让他把嘴闭严,不许再对妻子透露一点,有关他灰色收入的消息。
“明天把东西给田秀拿回去。”妻子发下命令,董兴满心反感,只能按照妻子的话去做。
他不得不佩服妻子瞒天过海这一招,从家里堆积成山的好烟名酒中,选出几样,假装让他给田秀送回去,其实就是为了鲸吞这笔钱。
好在董兴有几百万的私房钱,不在乎这几十万被妻子盘剥了。
第二天一大早,董兴拎上小黑送来的背包,敲开饭店后门,对睡眼朦胧的田秀,流露出十分的不满说:“这就是你弟弟干的好事。”
田秀接过背包,看到里面的烟酒,不解道:“你这是啥意思呀。”
田秀的第一反应是,董兴又有了新花样,把好烟名酒拿到她饭店来代售,而且还把罪责推到小黑身上。
“等小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董兴也不做解释,转身就要离开。
他无意中向饭店前厅瞥了一眼,见小黑睡的那张折叠床摆在那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
嘿,你个小兔崽子,原来没回家,看我怎么治你。
董兴大步流星走到前厅,有心踢上一脚,见田秀紧随其后,不满道:“你不是说小黑回家了吗。”
田秀没说话,睡在折叠床上的人,被他吵醒,一轱辘坐起来。
原来是个女的。
“这人谁呀。”董兴不解道。
“新来的服务员。”田秀的脸色十分难看。
董兴着意端详一下坐在床上的女孩,不觉中眼前一亮,哪来的漂亮妞。
“徐英,叫姐夫。”田秀对床上的女孩说。
“姐夫。”徐英应声叫道。
董兴紧绷的面皮,突然绽放出笑容,问道:“你是哪地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