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这事很好笑”楚子涵问。
“难道不好笑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被大家提起过多少次了,但癞蛤蟆往往没什么自知之明。”楚糸吃完东西,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拍打自己的小肚皮,“如果路明非敢暗恋我,我也会觉得这是个笑话的。”
“陈雯雯什么态度”
“没反应,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在文学社里她老是使唤路明非帮她做事,因为她知道路明非肯定不会拒绝,路明非也很乐意为女神鞍前马后的伺候呢。”
“既然她不会喜欢路明非,就该拒绝,而不是吊着他。”楚子涵说,“你也不应该嘲笑他的暗恋,暗恋这种事,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他喜欢的小心翼翼,害怕被人知道,但又忍不住喜欢,觉得生平天下最大的事就是看陈雯雯对他笑笑。他……其实挺可怜的。”
楚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自家姐姐的目光就好像奥特曼遇见小怪兽,平时情商都是负数的楚子涵,这会儿倒好像经历过无数次恋爱的大师那么看待通透。
“你根本不是我姐,把我姐藏哪了这妖怪!快还给我!”楚糸张牙舞爪地扑向楚子涵。
楚子涵非常淡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拿餐巾纸抹掉了她指尖的油渍,很显然她是借机试图用这招攻击姐姐,但被姐姐一眼看破。
“只是最近读了一些以前不会看的书。”楚子涵说,“言情什么的,很多故事都是暗恋。”
“哇!”楚糸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拿肩膀撞撞楚子涵,口气格外发嗲,“这是少女怀春了么姐你居然读言情了,喜欢霸道总裁还是冷面帅哥啊像你这样的我觉得肯定喜欢禁欲系,那种满脸对女人没兴趣的家伙被你的倾国倾城拿下,每天见不到你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才是你的菜吧!”
“没兴趣,那种人有什么好的我只是看些酸酸甜甜的故事,用来了解身边的人。”楚子涵想着今天下午那个为她加油的衰仔来,彼此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该有为自己加油的理由,更何况他喜欢的还是陈雯雯。
这种衰仔的暗恋就像土拨鼠吧藏在洞里以为就安全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偷偷的喜欢了,只要自己一个人能在下课的时候远远看几眼陈雯雯就好了,在文学社里她交代自己做事的时候对自己微笑就满足了。
楚子涵甚至能想象到路明非面对陈雯雯,那时刻都能伪装出来的笑意,傻傻的蠢蠢的,一下子就会被陈雯雯看穿,但陈雯雯绝对不会说破。
很多人,包括楚糸,都把他的暗恋当笑话讲,觉得这是典型的癞蛤蟆与白天鹅的故事,可楚子涵听到的时候只有怜悯,她在怜悯那个衰仔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尽管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就是这么一个面瘫却又八婆的人,每次听到楚糸说的校内八卦,都会想起很多东西来,为那些她并不熟悉的人感慨,偶尔也会在看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帮上一把。
比如在校内巡逻看见情侣走在一起羞羞答答,忌惮校规不敢亲密又老是想着,楚子涵会找个借口,让某个路过的学生上去故意推他们一下,把俩人凑合到一起,然后再故作意外的说认错了跑开。她会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小情侣们勾在一起的小手指,不笑也不扣分,就只是那么看着。
因为自己并非幸福的人,就希望别人能过的更幸福一点,哪怕只是一件小小的事。
路鸣泽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房间角落里,路明非插着耳机对笔记本疯狂忙活,鼠标键盘啪啪响,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外星战舰攻击神族建筑,各种爆炸各种炫酷。
这是他们堂兄弟的日常,路明非酷爱玩游戏,那台叔叔淘汰下来的笔记本就是他的作战工具,原本是婶婶想着给兄弟俩刷题查资料用的,没想到给路明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路鸣泽并不爱玩游戏,但他也会用电脑,主要是和人聊天。
他有两个重要的网友,一个叫夕阳的刻痕,一个叫大耶老师,都是女孩,前者文青少女,喜欢说让你的微笑和悲伤成为我这一生的刻痕。后者神神叨叨,擅长星座,八卦和算命,甚至还会看看星象,往往贼准。路明非不玩电脑的时候,就轮到路鸣泽上阵找他们其中之一聊天了。
“听说今天下午楚子涵跟王双决斗了”路鸣泽合上漫画,承太郎和迪奥的决斗,在他看来不如楚子涵和王双打架有意思,要知道那可是仕兰中学最高岭之花的女神,看楚子涵打架长发飘飘起舞,对十几岁的男孩来说肯定比承太郎这种肌肉男带劲。
“是啊,我跟苏晓樯一起去看的,王双被打的可惨了,爬都爬不起来,楚子涵走的时候还洒了一把钱给他当医疗费,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路明非忙着操作,头也不回,“王双估摸着到毕业都别想在学校抬起头走路了。”
“真可惜我没看到。”路鸣泽叹了口气,婶婶醉心于孩子的教育,假日喜欢拎路鸣泽出去练钢琴,试图给胖墩儿添加点风采,路鸣泽就只能对楚子涵的美妙冒险失之交臂了。
“现场好像有人带了录像机,学校监控也拍到了,有兴趣你可以去试一下。”
路鸣泽想了想,没搭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他更在意别的事情,虽然和路明非同处一个屋檐下,像这样主动挑起话题的机会倒是不多。
“你暗恋陈雯雯”路鸣泽轻飘飘的甩出一记重磅炸弹。
键盘咔的一声响,大力之下路明非把空格键给抠出来了,操作直接暂停,几秒钟的时间对方就缓过神来,立刻对没有主人的军队进行毁灭性反攻,眼瞅着胜利的女神瞬间易手,gameover。
“你……你……”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他是土拨鼠,这会儿肯定是被揪住了后颈的皮毛,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但他比土拨鼠还阴翳,被人戳破心事的窘迫样子堪比少女走光,该捂裙子还是捂胸口都不知道,索性只能用一个很别扭的蜷缩姿势在椅子上团起来,惊恐万分地看着路鸣泽。
“你就说是不是吧。”路鸣泽很满意堂哥的这副表现,说的轻描淡写,杀伤力已经把路明非干的片甲不留。
路明非一时心率失衡,脸色如涨红的猪肝。
他喜欢陈雯雯这事,在他心里是个天大的秘密,每个人年轻的时候心里都有这样的秘密,为此他不厌其烦地陪陈雯雯坐在长椅上看一下午的书,小狗腿一样鞍前马后地帮陈雯雯跑文学社的工作。他自认就是个土了吧唧的男孩,没有任何优点,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了,可心里就是会编织着和陈雯雯美好的未来,觉得能把这一辈子交到她手里任她差遣,那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暗恋就是这样柔软的东西,柔软到好像被人一碰就会碎掉,可现在路鸣泽直接就抄起一根木棍,连同路明非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都给捅烂了。
“你怎么知道的”路明非低声说。
“这你就别管了。”路鸣泽摆出一副很神秘的姿态来,高高在上,“我就是想提醒提醒你,多少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陈雯雯是什么人仕兰中学著名文学少女,校花的有力竞争者,追她的人一大把,赵孟华都还没得手,她凭什么能看上你这种地摊货色”
虽然是堂兄弟,说起损人的话来路鸣泽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他并不喜欢这个老赖在自家的堂哥,这会导致什么东西都得给他一份,严重损害路鸣泽自己的利益,当然也就没好脸色。
“那她就能看上你了”路明非高声反击,路鸣泽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换做是赵孟华之类的人说这话,他可能还没什么,但路鸣泽自己身高60体重也60,除了比他路明非多点钱,论外貌条件还不如他,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算怎么回事
“我又不喜欢她,你说这话伤不到我的。”路鸣泽冷笑,他有夕阳的刻痕,有大耶老师,那都是只属于他的白月光。
虽然还没有面基过,可是在他的想象里,夕阳是个短发俏萝莉,温柔又体贴,大耶老师是个中二病少女,很有本事,喜欢穿一身巫师法袍,像赫敏。相比起路明非这种**丝,坐拥两位梦中女神的路鸣泽当然有资格居高临下的说话。
路明非本来刚燃起的斗志又蔫了下去,路鸣泽说的没错,是他路明非暗恋人家陈雯雯,与路鸣泽无关,路鸣泽随便两句话就能戳穿路明非的伪装,而路明非却没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路鸣泽。
“人,要有自知之明!”路鸣泽紧紧盯着着路明非,路明非越是表现的难过,他就越开心。
“干你屁事!”路明非忽然仰起头,扫了路鸣泽一眼,“有个夕阳的刻痕了不起”
“是啊,就是比你了不起,至少夕阳不会让我跑来跑去给她做事,换来的除了谢谢和假笑什么都没有,你就是陈雯雯的一条狗你知道么她把你当狗使唤,你还欢天喜地的叫两声,被摸摸头就开心的不得了!”
夕阳的刻痕在他们之间不是什么秘密,有一次路鸣泽用完电脑忘记关聊天记录,被路明非看见。路明非笑的很贱,问路鸣泽这是个女孩儿吧,跟人家聊那么多心里肯定想着些什么吧,路鸣泽的回答也是合上笔记本,一句干你屁事。
“你以为夕阳会喜欢你这种死胖子她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真见面了要多呕就要多呕!”路明非不甘示弱,抬出路鸣泽最在乎的东西反击。
“夕阳绝不是那种女孩!你以为谁都跟你家陈雯雯一样绿茶婊”路鸣泽狠狠瞪向路明非,像头愤怒的公牛。
“哦,你又知道了那去找夕阳见面啊,夕阳理你么每次你叫人家见面,人家有答应你的时候么别傻了胖子,没有那么多巧合的,她只是不希望破坏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就像陈雯雯,我喜欢她跟她喜欢不喜欢我,那是两码事,跟她没什么关系,我乐意!”
“傻逼。”路鸣泽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巧了,你不也是傻逼傻逼对傻逼,大家都一个德行,别老在我面前摆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你啥样我啥样大家还不清楚么在外面吹吹牛皮得了,别搁这摆谱,指望拿个陈雯雯就能搞死我。我脸皮厚着呢我,建长城的砖都是从我脸上搓下来的泥!”路明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骂起来两个人都不服输,但又极力克制压低声音,以前他们大半夜没忍住吵起来,婶婶破门而入,进来那是一点都没客气,抄起拖鞋揍完这个就揍那个,晚上俩人屁股都没法挨着床睡。
“迟早有一天让你滚出这个家!”路鸣泽气哼哼地拉过被子,一把盖住脑袋。
“天天得瑟,你以为你花的钱都是谁的不是我爸妈送来的钱养着你”路明非合上笔记本,抱进自己被窝里,他还要继续鏖战。
“有种你跟我爹妈说啊,这会儿倒是挺横的!你敢么怂逼玩意儿!”
“我那叫懒得戳破,宰相肚里能撑船知道么”
“哼。”路鸣泽在被子里都快笑出声来了,一个人没什么就往往喜欢吹嘘自己有什么,就好比男生在宿舍里经常吹牛皮自己上过某某著名隔壁班软妹,实际上就是处男一个,连人家的手机号都要不到。
一场骂战终归寂寥,路鸣泽瞪着眼睛睡不着生闷气,路明非也没有再继续玩游戏,他打开qq,盯着那个戴棒球帽的女孩头像看。她的头像是灰色的,后面也没有红点,说明陈雯雯离线也没给他留言。
路鸣泽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路明非不是不知道,可他不喜欢陈雯雯,难道去喜欢楚子涵么起码陈雯雯会问他要不要一起来文学社,愿意跟他一起走路,更愿意对他笑,那她就是衰仔的女神了,喜欢她不需要那么多理由的,哪怕……她根本没可能喜欢自己。
这就是很多暗恋,大多数都注定无疾而终,身在局中的人却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醒来,会自然而然地明白,那时候再回头看这时的自己,只是会哑然一笑就过去了。
但对现在的路明非来说,醒悟的那一刻还离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