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莲知道她们此时来,不过是面子上工夫未必是真心想劝留,也不多说,只说这里住着不习惯,不能骑马驰骋,不似边疆那样恣意。
苏姨娘听了不知是真是假,只看着叶晨露。叶晨露这一路上也算看得明白,原就想着堂堂千金大小姐非要嫁个下人,还是有妇之夫,想到自己的遭遇便想劝马秀莲,但两个终不是一路人,加上叶晨露惦记着斯阳,也无心管其他闲事,所以一路上也不多说。
那日在道观中叶晨露看马秀莲抽到那签后喜上眉梢,更不便相劝,今日听马秀莲说要回去,便知那签中之事可能落空了,此时倒可一劝,遂说道:“马小姐回去是正理,这仰人鼻息的日子非大小姐能过得的,人家一家子其乐融融,反显得你是个多余的,何必将自己置身下贱之处,相比之下不嫁人倒能活得堂堂正正的,若嫁在眼前,必是后悔,将来夫君不待见,再没个儿女傍身,这苦便不仅是苦了,怕是苦与恨相伴着,人生还有什么趣味。”
苏姨娘嫁与端木华何曾得过宠爱,一听这话十分懂得,虽不知就里祥情,但听叶晨露一番话也猜出了个大概,便低下头想了想,也跟着说道:“叶姨娘说的确实是正理,要嫁还是要嫁两情相悦者为最佳,实在不行嫁与爱己悦己者,女子最忌嫁与自己喜悦者,到最后喜悦变成憎恶,搭上岁月也还罢了,更甚者搭上性命者都不在少数。”
马秀莲原以为苏姨娘与叶姨娘不过两个姨娘,能知道什么人间大道,此时听了两人的话皆是肺腑,知道她二人皆是值得托付的明白人,不仅感激地说道:“要是早认识两位也不至于唐突至此,唉!总归这事已然弄砸了,说出来也是笑话,我走以后此事还请两位烂在心中,这京城不该来,但不来不死心,这大概就是命数吧!”
苏姨娘听了便又劝道:“是啊,这世间有多少麻烦都来自这不死心上,现在马小姐自己想通了最好。不过你今日才到,明日就回去是不是太着急了”
叶晨露也跟着说道:“既然那事已从你心中抹去了,不妨多呆两天,这两日我父母也会过来提亲,你现在既是绿君的姑母,索性等绿君亲事说定,日子定下再回,到时也算心一份心,回去也不突兀,你看如何”
马秀莲一听这话说得也有理,心想:自己这样急匆匆来,呆了半日就回,回去确实没法给哥哥嫂子一个交代,不如就听两位姨娘的话,再呆两天,等绿君亲事说定再回不迟。趁这两日我也把京城逛逛,吃吃美食,再买些回去的见面礼,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这不祥之地。
想到这便对苏姨娘和叶晨露说道:“那就听两位姨娘的,明日我请客,请两位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咱们吃酒去。”
且说那日叶老爷和叶太太将叶晨露带来叶忽如写给父母的信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父亲母亲金安,不孝儿忽如只身在外,前日赴前线剿杀突厥不幸受伤,得端木太太之侍女穆家绿君悉心照弗,现伤病已痊愈,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忽如当日处境艰难,几乎丧命,唯绿君不离不弃,儿深觉其贤良淑德,惠质兰心,得端木太太真传,忽如心生爱慕,欲娶其为妻,做我叶家三少奶奶。现绿君已是节度使马晋马总管太太干女儿,马太太从未生育,视绿君为亲女。此次二妹回京,随行者马小姐即为马总管妹妹,父母大人善加款待,并在看到此信后择日去穆家提亲,儿子不在京中,婚姻大事全权拜托父母大人,因儿子皇命在身无法回京,成婚日定下就在善城完婚。自古忠孝难两全,还望父母大人体谅,忽如再次叩拜!
叶家桂夫妇看到信后,仔细盘算了一番,现在朝廷对各路节度使青眼有加,如果能攀上马总管这门亲事,对叶家三个儿子仁途皆有益无害,且马太太没有生育,将来的指望都在绿君,忽如在边疆干两年,马府必想晋升之事,以为将来后继有人。
心中主意已定,叶家便花了几日工夫准备礼物去往端木府提亲。
苏姨娘接到叶府拜帖后,即与叶晨露、穆欣荣及马秀莲商议,叶家此次提亲虽求娶的是穆家女,但穆家是端木家人,议婚地方还是定在端木府堂屋,苏姨娘、叶晨露、马秀莲及穆欣荣夫妇皆在场参加以示隆重。
柳氏因马秀莲的事心中别扭原不想参加,但穆欣荣赌咒发誓说自己与马秀莲没有任何关系,兼之此次与叶老爷叶太太见面关系绿君终身大事,又也不敢太用强耍性怕引来苏姨娘不满,便依了穆欣荣的话答应参加了。
柳氏既答应了要参加,因想着与有头面的老爷太太们见面得穿戴体面才行,便着急先赶着做了一身颜色鲜亮的新衣裙,又狠心买了一幅时兴头面首饰。
到了叶家上门提亲的日子,柳氏便打扮着和穆欣荣一起去了端木府堂屋。
进了堂屋院子,悄往屋里瞅去,见只有马秀莲一人坐着,苏姨娘、叶晨露皆站着服侍。
自己别说进堂屋门了,连穆欣荣也只有门外站着的份儿,便又后悔今日穿着打扮得有些过了,看着自己一身新衣,突然觉得马秀莲就是穿上布衣也比自己体面,一股自卑不由涌上心来。
媒婆是叶家请的官媒,那媒婆一听两家是提前说好的,并不十分费劲,又兼娘家人代表马秀莲尚未成婚还是个姑娘身,姻缘之事从未涉及,只好叶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马秀莲自那日在穆家自讨无趣后,今日见穆欣荣夫妇只在堂屋外站着服侍,看柳氏穿着鲜亮衣裙,心中自认为是向自己示威,心中只觉好笑:多大年纪了,穿成这样也不嫌寒碜,和我比什么,现在那个穆欣荣已入不了我的眼了,那样一个没血性的男子找他何用,不要也罢。只是自己这番心思今日怕是不能让众人知道了,等过几日自己这边事了了扬长而去他们才知我的本意。
正想着,叶家夫妇并媒婆已进了堂屋。几下里让着坐定,叶家桂先说道:“亲家小姐远道而来,原本就该先请过府里去,但最近朝野不大安稳,所以委屈大小姐了。”
马秀莲和众人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有反贼,朝廷已派兵震压,心想个把反贼定成不了气候,也并不放在心上。
此时听叶家桂提起,忙问道:这反贼的事也听说有了阵子了,怎么还没镇压下去吗
叶家桂小声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听说反贼连破数城,正在往京城而来。今日抓紧把亲事定下,主要是成亲的日子定下,其它交给媒婆去打理。也许过几日连见面也不易了。”
众人听了心中皆一紧。且说媒婆提了几个日子,众人议后定下一个日子,由马秀莲带回由叶忽如在那日娶绿君过门。
苏姨娘提前便以马秀莲名义备下饭,叶老爷、叶太太并媒婆与马秀莲一起吃了饭便各自去了。
柳氏回了自己家越想越气,商议自己女儿出嫁之事,自己反像个外人只能在外面半真半假地听一听,连个说话的权利也没有,晚些时候穆欣荣回来便好一顿数落。
柳氏怒道:“你今天听到没有,出嫁绿君他们把日子定了也不问问我们,拿我们当什么了”
穆欣荣喃喃道:“孩子能嫁个好人家,哪天嫁也不甚重要,何必在这事上耿耿于怀,倒是绿君的嫁妆虽然马太太那里要出,咱们是孩子亲生父母该想着给添上点才是。”
柳氏道:“添什么,马府什么没有,今儿那马小姐已然夸下海口了,说咱们绿君这回嫁人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排场虽比不上公主,比一般千金小姐还要强,咱们送什么都多余。”
穆欣荣看柳氏蛮不讲理的模样,便不想与她多理论,只问道:“三个小子呢,吃什么”
柳氏冷笑道:“你还知道你有三个小子,我看你今天在马小姐面前那个殷勤劲儿,怕是早把我们娘儿几个丢到后脑勺了吧!”
穆欣荣听柳氏越说越来劲,便道:“你别整天没完没了,我再说一遍我和马小姐风马牛不相及,你再别东拉西扯没完没了了。”
柳氏自嫁与穆欣荣从来居于上风,穆欣荣对她也从末向这段时间这样不耐烦过,好象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又都没变,这变化只有柳氏能揣摩得出来,或者穆欣荣自己都未必清楚。
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眼泪,当柳氏那双柳叶一样的一双秀目不停往下流泪时,穆欣荣并未看到,他此时只关心一家人吃什么饭,看柳氏并没有做饭的打算,穆欣荣便对门外喊了一声:“大康,拿几个钱,领着仲康和小康去买凉皮和胡饼,你娘今天不想做饭了,咱们吃凉皮胡饼。”
大康听到穆欣荣叫他,便从院外进来接过穆欣荣递给他的铜钱往院外走去。
柳氏一看穆欣荣满不在乎,便气呼呼地进了里屋在炕上躺着也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