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把那样的事轻易喧诸于口,只道:“上回玉姐姐不是提点我了,如今总得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们家才行。若是方便,还请玉姐姐托姐夫帮忙留心打听打听他们家的生意吧。”
桃玉见桃夭似乎不欲多谈的模样,便也没有勉强,只是点头应了:“好,我们会帮你留心的,只是,夭夭,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尽早知会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尽我们所能,帮衬你一些。”
桃夭如今听着桃玉诚挚的言语,心中却暖得不能再暖,上回只怕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谢过玉姐姐。”
只不过走私一事实在牵扯太大,桃夭也应下了赵婉蓉,自然不敢轻易宣之于口,只略在陈家坐了坐,便起身告了辞。
桃夭看着如今时辰还早,犹豫着要不要回紫绫阁问柳云锦知不知道楚家的情形,可思忖再三,她知道柳师父太聪明了,若是自己贸然问起,她必然会起疑,自己总得想好说辞,不至于将钱家和楚家与走私有关的事泄露出去。
桃夭终究是忍住了,只对桃乙道:“我们回卢月书馆门口等。”
等他下学。
桃夭从来都没有觉着一天的日子会这么漫长。
几天前,这些事还都是别人家的事,虽说桃夭觉着棘手,也为她们担忧,可是自己仍旧可以忙里偷闲,出来与楚平见面,泛舟湖上,超然物外。
可是如今,若她还没有对楚平动情,自己得知了这个消息,或许会觉着庆幸,能提前识破。可是偏偏她对楚平已经有了好感,骤然得知此事,只觉得如钝刀割肉、如鲠在喉。
楚平怎么都想不到,桃夭竟然会在书馆门口等自己,原本只瞧着门口这马车眼熟,等瞧见了坐在墙根地上百无聊赖的桃乙,这才确定了是桃夭的马车。
他欢喜策马走过来,上前问着:“桃姑娘怎么在这儿?”
桃夭冷漠的掀开帘子,对楚平道:“楚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今正是下学的时候,这里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楚平并没有多想,只是点头应着。
桃乙问着:“姑娘,咱们去哪儿?”
桃夭沉吟片刻:“去西湖边走走。”
楚平骑着马慢慢跟在后头,他更是不曾想,桃夭竟然会领着他来逛西湖。
如今阳春三月,西湖边的垂柳都已经发了新枝,嫩绿的柳叶随风飘舞,在夕阳下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因着如今是用晚饭的时辰,西湖边的人并不多,桃夭吩咐桃乙寻一个空旷少人的地方,停下马车。
桃乙应着,寻了宽广少人处停了马车。
桃夭缓步下车,看着远山近水铺卧斜阳中,给雷峰塔都染上了金黄之色。
远处鸿雁北归,成行成对,让桃夭复又想起那日与他泛舟湖上,喝酒弹琴之时,何等的欢欣喜悦,心中又泛起涟漪。
楚平也停了马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叹了一句:“这里景色倒美。”
桃夭却只转头对桃乙道:“小乙叔,你去远处守着,警醒些,若是有任何人靠近,便知会我一声。”
“哎。”桃乙虽不明所以,可是看着桃夭冷峻的神色,还是点头应着去了。
楚平听见这话,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这位究竟是你的车夫?还是你家亲戚呀?”
桃夭却不答他,只待桃乙走远,便转身面对着他,仰头,认真看着他的眸子:“楚公子,我有一事相问,还请公子坦白告诉。”
看着桃夭这般煞介其事,楚平脸上嬉笑的神色也收敛了起来:“姑娘请问,楚平定然知无不言。”
桃夭道:“楚家做得,到底是什么生意?可有涉足违背朝廷法度之事?”
楚平根本没想到桃夭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只赶紧道:“楚家做的是布匹衣料的生意,从来没有做过半点作奸犯科之事,连克扣工人工钱的事都从未有过,姑娘为何这样问。”
桃夭仰头盯着楚平道:“那么楚家在番禺可有生意?杭州楚家跟番禺楚家是什么关系?”
楚平看着那样咄咄逼人的桃夭,眉头紧皱:“楚家在杭州是有铺子,可是我从没有去过番禺,也并不知道什么番禺楚家。”
桃夭问道:“那你的曾祖父祖籍何处?”
楚平眉头紧皱,思索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应该是祖籍杭州,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在杭州。”
“既然世世代代都在杭州,那么为什么要去番禺开铺子?”桃夭继续追问。
楚平道:“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铺子,就好像我们家除了在番禺,在京城和天津也都有铺子一样。”
桃夭道:“生意做大了,在天津和京城有铺子是寻常,可是为什么偏偏在番禺也有?”
楚平只觉得莫名其妙,眉头紧皱:“我不知道,这铺子在我祖父的时候就有了。想必是因为当初有什么缘故吧。姑娘到底想问什么?”
桃夭看着楚平,继续道:“天香楼钱家最近惹上了一桩麻烦,他们想请楚公子帮忙。”
楚平不知道为什么在桃夭的眸子里都是冷漠和疏离,是像上回吴妍的事一样,怕自己不肯帮忙吗?
楚平温声道:“什么忙?若我能帮,定然会帮。”
桃夭看着眼前的楚平,原本打定主意要质问他一番之后跟他划清界限,可是他那样诚挚得看着自己,温柔得与自己说话,桃夭终究狠不下心来。
她也并非没有与楚平相处过,实在很难相信他们家都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桃夭避开了他的眸子,偏头看着西湖的风景,狠着心道:“他们牵扯上了一庄大麻烦,与一班专做外海走私的人相干。”
楚平惊讶异常:“走私?他们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干系?”
桃夭转头看着楚平,冷静道:“各种内情纷繁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是,钱家却急不可耐得找上了我,对我说,这件事,唯独楚公子的楚家能帮得上忙。”
楚平闻言更觉得不可置信:“这样的事,他们为什么以为我们楚家能帮得上忙?他们想让我们怎么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