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心中盘算着,如今楚平一门心思得想要考科举,若是进士及第,必然要以仕途为重,若说带着几个铺子倒是小成,可总归再不能一力打理楚家这偌大的家业了。
想到此处,桃夭这才开了口,道:“上回来时,听闻老太太提起京都弘文书馆,我想着,若是楚家大爷在科举上用心,京都的弘文书馆总归比卢月书馆好些。”
桃夭的意思老太太如何会不明白,她是想成婚之后,便与楚平离开杭州楚家这是非之地,去京城另谋生计。
哪怕将来楚家当真出了事,不是楚平做的生意,总归不是主犯。
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也不指望着楚平能封王拜相,若是就像桃夭的哥哥一样,在礼部谋个闲职,或是做个小官,总不惹人注意,也上达不了天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顶多连累楚平被罢了官罢了,他们尚且能在京城重新开始,大不了不做官了,重新开铺子做生意。
桃夭有紫绫阁的真传,他们两个人接了京城的铺子,也能经营得很好,实在不行,只要有积蓄,两个人从头开始也不是难事。
再则,桃夭的兄长还在京城,虽说不是什么大官,可也总算有亲人在,不至于无依无靠的。
楚家老太太却是叹了一口气,原本楚平想走仕途的时候,他们也做好了打算,若是当真能成,家里的生意铺子,就交给楚阔打理。所以这些年也纵着楚平一味读书,楚平的爹娘每回上哪里去巡查铺子,也都领着楚阔,将家里的铺子生意由着他去学。
楚阔却是个与他大哥一样的极其聪慧的孩子,他性情更随遇而安一些,从来没有什么“非要”“一定”,不比楚平,铆足了劲,一门心思得想要考取功名。
楚阔的书读的也是极好,书馆的先生甚至说,他天资聪颖,悟性比楚平还要好些,可是,楚阔知道哥哥要读书考功名,他便从来都没有沾惹过科举一路。
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总是一点就通,学得极快,可是也没有显露出什么非要掌管了楚家家业的雄心抱负来,更没有想要抢了楚平长房长子名分的心思,他仿佛只是贪玩,随性得玩着看着,并不用心,可一旦吩咐了什么事情让他去做,每回都能做得让人吃惊得好。
楚平若是当真去了京城,家里的事情留给楚阔打理,楚家也不算是后继无人。
只是,何去何从,终归是这些孩子自己的选择,人这一辈子原本有无数种可能,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抉择当中,定了出路和方向。
楚家,是风险,也是机遇,只是将来如何,是去京城走仕途好,还是留在杭州,做生意好,没有人知道。
最后,杭州会成了楚平的拖累,将来连带他一块遭殃,还是楚平会成为楚家的依仗,将来领着楚家一块飞黄腾达,谁都不知道。
楚老太太只是对着桃夭点头应着:“好,若是你跟平哥儿都喜欢京城,那么,祖母给你们在京城置办宅子。”
桃夭从来都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这般顺利,她还以为老太太会不同意楚平远行,会舍不得他这个长房长子,会非要留着他在杭州掌管家业。
她甚至有些恍惚,老太太是不是只是为了骗自己与楚平成亲,所以故意答应自己的。
桃夭犹豫道:“我也总要与我父母陈明事情缘由,京中弘文书馆的事情安置妥当了,才能商议婚期。”
老太太闻言,自然听出了桃夭的怀疑之意,便含笑安慰道:“安置好弘文书馆的事之后再成亲,倒是无妨,只是旁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你家里人知道,免得他们忧心,毕竟山高路远,许多事情,你也未必能解释得清楚,只会白白让他们误会。”
桃夭听了这话,虽然有理,可是却还是有几分忌惮:“我若嫁进楚家,总归也是让家族担了风险的,他们早知道心里有底还好些,否则若是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未免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老太太却道:“若是将来当真出了什么事,你家里的人,有谁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这话倒是将桃夭给问住了。
老太太这才继续道:“若是帮不上忙,那就只能干着急,何苦呢?这件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你信祖母,祖母不会骗你的。
书馆的事,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让邵家太太去与你家里人说,这是我们楚家的打算,其实,原本平哥儿爱读书,我也是动了送他去弘文书馆的心思的,只是他娘舍不得他,故而这么多年也不曾成行。
如今,他在卢月书馆这么些年,学问也没有什么长进,两次科举失利,他心里也苦闷着。说不定去了京城有名师指点,会有突破,再则你兄长不是还在京城,也能提点着他,我觉着这是好事,并不让我为难。至于他母亲那里,有我做主,不是什么难事。
你可以放心。”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慈爱,语气中也都是诚恳,桃夭信她不是在欺哄自己,另一则也着实是老太太的话太合了自己心意,她从来看着赵婉蓉与自家婆母相处得那般痛苦艰难,若是自己跟楚平离了杭州,连成日与婆婆相见的麻烦都尽数解决了,自己能跟楚平自由自在得在外头过活,何其逍遥。
桃夭心中暗自思忖着,可是廖是如此,楚平也不能净身出户,楚家在京中不是有铺子门面么,也应该都归了自己跟楚平才是,还有楚家的万贯家私,虽说不是分家,可是将来总归大头是给了楚阔的,自己跟楚平虽说是远在京城,可穷家富路,分给自己和楚平的也不太少了,总得够自己将来哪怕从头再来,重新置办宅邸开铺子的花销。
三则,楚家老太太说的在京城给置办宅子,在什么地脚,置办多大的宅子,都有讲究。
桃夭心中暗自盘算着,只是这些话不好自己当面跟老太太讲,只能回去跟邵氏和桃玉说清楚,让他们在跟楚家商议嫁妆聘礼的时候,都要商谈清楚。
桃夭含笑点头应着:“老太太说那里的话,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的事,原本也没有我说话的份,都要听我家中的父母跟老太太做主了。”
听了桃夭这样的话,老太太知道桃夭是已经许了。
便也只含笑道:“你瞧,咱们娘俩盘算的,竟然这般不谋而合,什么都这么恰到好处,这也缘分。”
这话倒是让桃夭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时候再装什么无知害羞,从来都不想这些金银钱财身外之物的,就太虚伪了,可若是应了,又仿佛是自己存心要算计他们什么似的,桃夭便只浅浅笑着,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