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答应跟包贵人撞见明答应鬼魂的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这期间,长乐宫的贵妃又叫了好几回太医,据太医院的人说,贵妃受的惊吓不轻,如今天天卧床不起,饭也用不下了。而据田令月向皇后的汇报,长乐宫人又多番听见殿顶有动静。因为贵妃执意要请高僧来瞧,皇后做不得主,得去请示皇上。卫贵人侍寝的时候,伺候着皇上批奏折一直到深夜。太和宫的灯火几乎一夜未熄。“皇上可曾听闻,近来长乐宫闹鬼之事。”卫贵人默默整理着宣纸。“你怎么看长乐宫之事?”“臣妾资历尚浅,未见鬼怪.只是…..”“你说。”“只是贵妃娘娘总让请高僧进宫,不知——”“请高僧进宫驱鬼,成何体统。”“若真要请高僧,也不是没有法子,毕竟为民祈福的时候,也可安排他们入宫。”卫贵人试探着皇上的意思。“若真有鬼怪,真是明答应,是朕罚她去的冷宫,她该来找朕报仇,何故纠缠着贵妃?”皇上显然不听这一套说辞。皇上未准高僧入宫,皇后不安,又去请示太后。太后平时吃斋念佛,日头好的时候,临窗坐着,听宫女们诵读诵读佛经,倒也惬意,皇后冒冒失失来说什么鬼怪吓人之事,太后动也未动,手里的佛珠不疾不徐的拨弄着。“太后请用些点心。”卫贵人给太后递了茶点。太后爱惜地抚摸着卫贵人的手道:“如今你侍寝多,侍寝多,得孩子就容易,你年轻,底子好,哀家已经让太医院院判给你补了方子,多滋补,说不准很快便有孩子了。”皇后默默坐着,也吃了一块糕点。“昭南。”太后抬头望了望皇后。一块点心卡在脖子里,皇后咽了口唾沫,用力仰了仰头:“太后,近来长乐宫闹鬼,贵妃瘦了好些,夜夜睡不好,赵答应包贵人等人,也都见了鬼.想来那鬼十分厉害到处乱窜”太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手中盘着那串油亮的佛珠,皇后心思单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偏听偏信人云亦云的毛病呢,做为皇后,也该有点儿自己的主意,便说贵妃孟玉珠,她风光无限的时候,给皇后使过多少绊子,皇后能坐稳这中宫之位,全靠着卫家在背后支撑,如今长乐宫传出贵妃遇鬼遭受惊吓之事,皇后竟还替贵妃担忧,如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昭南,那鬼可曾窜到你景仁宫了?”皇后摇摇头。“你可亲眼见了?”皇后又摇摇头。“那你来干什么?”太后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哀家在后宫生活多年,先帝爷在时,有个妃嫔妄想争宠,有晚先帝在本宫的房中歇着,那个妃子赤脚在雪夜里奔跑,跑了那么远的路,脚都要冻伤了,说是夜里遇了鬼,吓得魂不附体,想着先帝阳气旺盛,所以只能呆在先帝身旁以求庇护。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哀家见多了。”皇后听得合不拢嘴。原来先帝朝时也有闹鬼之事。“后宫的女人虽优渥,到底皇上只有一个,为了争宠,用些手段也属正常。但你是皇后,该有所警惕,不要跟着瞎胡闹,你也不想想,如今是谁受宠?是昭宁,昭宁若生下孩子,便是皇上第一子,意义重大,有人急了,想要夺了昭宁的宠幸也说不准,不然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这个时候闹鬼呢?你做为中宫,竟还跟着胡闹,哀家听说,最近景仁宫请安的时候,你们绘声绘色,跟听戏本子一样。”皇后赶紧低下头去。太后深谋远虑,不是皇后能及。皇后是万万想不到这一点的。“皇上对此怎么看?”卫贵人总是陪着皇上,她有发言权:“长乐宫的人倒是去请过几次,皇上推说忙,并没有去。”“皇上比皇后明白,没有被这些所蒙蔽。”太后看皇后诚惶诚恐的样子,也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回去以后,好好守着景仁宫,万一昭宁有孕,更要小心才是,其它的,都不重要。”“可是太后.”“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皇后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皇后不敢说不明白。皇上太后对此冷处理,皇后愈发忧心忡忡。毕竟如今宫中人人自危,有些胆子小的,竟罔顾宫中不准烧纸的规定,偷偷给明答应烧纸钱,说是她泉下有知,不要害了不该害的人,无冤无仇,只是在宫中当个奴才,还请明答应高抬贵手。另一个奴才赶紧踩灭了燃烧的纸钱,小声催促着同伴离开:“你疯了,在宫中烧纸钱是死罪,咱们又没伺候过明答应,也没得罪过她,她若报仇,也找不到咱们头上。”“听说这女鬼颇为厉害,贵妃娘娘那么厉害的人,都被她折磨的茶饭不思,听说喝了太医院开的药也不管用,如今一天撞见女鬼两三回,贵妃怕是凶多吉少。咱们同在宫中住着,那女鬼害了长乐宫的人,离害咱们还远吗?若不烧些纸钱化解一下她的怨气,等她找上门时再烧可就晚了。”虽然不让烧纸钱,零零散散的,也有三五个太监偷偷去园子里烧了,又赶紧扑灭,还有两三个宫女捧着烧鸡苹果等祭祀品,在冷宫的门口偷偷地祭拜,生怕被明答应的鬼魂缠上。当初跟明答应打过照面的,或有过过节的,更是害怕,去内务府领点东西都要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更别提走夜路了,陈国本没有宵禁,可一到酉时,各宫宫女太监就担惊受怕,生怕各家主子再分派什么任务,万一要在后宫行走,那岂不是遭殃,宫中地方大,角门、垂花门、犄角旮旯,谁知道明答应在哪悬吊着呢。赵答应跟包贵人也是魂不守舍,她俩是亲眼见过明答应的,那场面,特别是红伞下面那没有眼珠的眼睛,看一眼能做一年噩梦。到最后,去景仁宫请安的人越来越少了。皇后仁慈,并不怪罪,反而还关心杜仅言:“近来宫里不安全,杜常在,你可要小心提防。”皇后做为中宫,为了姐妹们的安全也是操碎了心。从景仁宫出来时下起了微雨。微雨湿裙角。长长的甬道浮起一层白白的雾色。杜仅言穿着油绿色绣银薄荷图样的束腰裙,跟史景并肩行走在回万如殿的路上。田答应在后面跟着,自从贵妃惊吓过度卧病在床,去景仁宫请安田答应都是独来独往。过了角门,田答应竟追上了二人的步伐。“杜常在近来可好?”田答应福了一福:“宫中不太平,杜常在要当心身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怕什么。”史景见田答应梳理得一丝不苟就撇了撇嘴,田答应最会抱贵妃的大腿,有贵妃撑腰,田答应也要在后宫支棱起来了,如今贵妃吓着了,田答应打扮得如此水灵,怎么看怎么别扭。“我只是好心提醒杜常在,史小主却不知好歹起来。”田令月也不生气,依旧微笑着:“宫中闹鬼的事越传越烈,听说,是明常在的鬼魂回来了。我记得当初杜常在您跟明常在很有些交情……”明常在讨厌杜仅言。当然了,杜仅言也不喜欢明常在。明常在给杜仅言使过绊子,杜仅言也没惯着她,也是有仇当场就报了。田答应这话的意思,是吓唬杜仅言了。毕竟如果真是明常在的鬼魂作祟,那她自然要找杜仅言报复。听说最近很多人都心惊胆战,独独万如殿的人没受影响。果然听了田令月的话,杜仅言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田答应知道的不少,说的如此绘声绘色,看来明常在的鬼魂已经去找过你了吧?”“明常在以前是贵妃娘娘的人,找的自然是娘娘,我素日抄经,那些鬼怪,自然是不近身的。”“那可不一定,要知道明常在以前是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如今她死了,田答应你却成了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她可不是得嫉妒吗?既然她已经到了长乐宫多回,保不准哪一夜田答应你睡着了,她飘去你床前了呢?”史景听得牙齿咯吱咯吱响。那画面,她都不敢往下想。田令月很淡定,甚至还笑了笑:“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杜常在跟史小主保重吧。”田令月很快便消失在角门一头。史景贴着杜仅言的胳膊,突然感觉后脑勺很凉。“你真不怕吗?宫里人传的越来越邪乎了。”杜仅言不是不怕,是根本不相信。宫里的流言她已做过统计,总结下来中心思想是这样的:明答应的鬼魂回来了,首先去了长乐宫,然后在后宫乱飘,飘到哪里,遇见谁,那就说不准了。就连贵妃这么金尊玉贵的人都吓病了,其它人若是遇见明答应,那只能自求多福,或者,凶多吉少。对于这个流言,杜仅言曾求助过系统。她输入问题:如何探测宫中有没有鬼系统回复:宿主,我是正经系统。“什么是正经系统?”系统:也就是说,我是科学的系统。此问题超出系统感知范围,但系统可以探测,谁心中有鬼。杜仅言花了十六个积分兑换了这个功能。好家伙,当时杜仅言就懵了。这后宫的女人多,心中有鬼的女人更多。那日在景仁宫请安,杜仅言就用了一次这功能,脑子当时就要死机,一瞬间大量的消息映入眼帘,简直让人目不暇接。比如:表面上:后宫妃嫔说:“皇后娘娘宫中的点心真好吃。”“皇后娘娘今儿的发髻梳得真好。”“卫贵人才艺出众,曲子弹奏得真好。”背地里:孟玉珠:都什么时辰了,皇后竟还坐那儿吃点心呢,做皇后做到她那份儿,真是让人笑话,除了吃跟睡,竟找不出一件正事干,还有皇后那个妹妹,成日弹琴编曲,瞧着安静斯文,还不是暗暗争夺皇上的宠幸,为了皇上的宠幸,竟天天去巴结太后。田令月:今日史景怎么没骂我?平时一进景仁宫她就看我不顺眼了,今日好生奇怪。看上去史景呆呆的,难不成在宫中没有宠幸快过不下去了?赵答应:今日来得急,鞋子穿的不是一双,可千万别让贵妃娘娘看见,不然闹起来,贵妃娘娘肯定要拿我立威。面前信息密密麻麻,看都看不过来。史景就坐在杜仅言旁边,连史景心中那点儿鬼主意杜仅言都瞧得清清楚楚:“按惯例,再吃一盘果子就能回去了,我还等着绣手帕,别耽误了我绣手帕。”系统无法判断有无鬼怪,也不能做出提醒。但如今鬼未伤杜仅言分毫,但她小厨房的生意,却实实在在受了影响。以前小厨房是门庭若市,即使是下雪的冬天,一大早订单就来了,娘娘们要喝冰糖燕窝,要喝冰糖雪梨,要吃蟹粉狮子头。如今却门可罗雀,万如殿一天连个生人也不见的。出去送外卖的二条等人也是垂头丧气的回来,细问之下才知道,东西六宫平时车水马龙如今甬道上连个人影也不见,各宫都紧闭了宫门,去敲了门也不开,好容易有隔门回话的,听说是别宫的人也是避之不及:“我们娘娘说了,现如今是非常时刻,为了避免不干不净的东西进殿,大门是不能开的,请回吧。我们主子也不点饭了。”原来宫中传闻,明常在已经不单单是夜里出来了,传闻说她法力高深白天附在人身上,也能随着人到处行走。娘娘们白天晚上害怕,对各自手下的人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没事不准出宫,也不准乱放人进来,不然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不三不四的东西留在咱们宫里,都别想活。”以前万如殿的人去送外卖,各宫娘娘都是欢天喜地的迎接,现在却都退避三舍。杜仅言心下明白,这小厨房的生意是受到重创了。以前每日能挣下些银子,现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共才挣六两,还是永福殿的史景瞧不下去,想着帮衬姐妹的生意,故意让二条去送的饭菜。鬼不鬼的不重要,耽误挣银子就忍不了,再次去景仁宫开早会的时候,杜仅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