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心中一惊,扬声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
外面守着的侍卫进来了一个,脸色凝重的道:“几位阿哥,这庙里有些不对劲,刚刚奴才们看到一些人影在活动,天黑看不清衣着样貌,但看身形都是练家子,灵活的很,恐怕来者不善。”
胤褆倏然转头看向哲布尊丹巴,怒道:“老和尚你搞什么鬼?知道爷几个的身份还敢胡来,想死吗?”
哲布尊丹巴闭口不言,竟然走到墙边坐下来盘腿闭眼开始诵经,胤褆气的不行,就想上前动手,却被胤禛拦了一下。
“大哥,他如今在我们手里,也逃不了,先看看外面的情况再说。”
胤褆叫侍卫看着哲布尊丹巴,自己则是走到了门口,庭院里此时一片漆黑,只有还没完全退去的水坑里反着月亮的光,让人能依稀看的一些动静。
正如那侍卫所言,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不知何时起在对面的亭台间依稀能看到一些身影,那些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一开始并未往膳堂这边来,慢慢的,他们似乎是发现目标在膳堂,逐渐围拢了过来。
护在廊前的侍卫抽出了腰刀,也有几个弓箭手挽起了长弓,对准了正在靠过来的黑衣人,领头的侍卫大喝一声:“来的是什么人?有贵人在此,速速退去!”
那些黑衣人似乎没有听见一般,还是慢慢的靠近,他们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胤祐眼尖,看到了月光下来人手里拿着的兵器反光,大喊道:“都快进来,他们手里有弩!”
跟出来的侍卫们都是好手,听到胤祐的话,反应极快的将几个阿哥先推到里面,然后留下几个手持长刀的侍卫埋伏在回廊的栏杆下面,其他人都退了进来,躲在了门的两侧。
胤祐拉着四公主,让她和大福晋靠着最里面蹲下,那里是死角,有墙掩护,最是安全。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箭矢破空的声音,随即便有弩箭穿透窗子射了进来,好在所有人都蹲伏了下来,并没有人中箭,反而是趁着弩箭停歇的功夫,门口几个手持长弓的侍卫拉紧弓弦,直接还以颜色。
敌暗我明,其实并不能看清来人的具体位置,不过弓箭手们都有听声辩位的本事,只管往刚刚那弩箭来的方向射去,却听黑夜中传来几声闷哼,竟然当真有射中的!
来人显然是没有想到屋里竟然有弓箭手在,一时有些慌乱,第二波弩箭射来的时机便晚了一些,给了弓箭手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他们这次专往传来闷哼的地方射,而与此同时,来人的第二波弩箭也射了过来,双方同时传来闷哼的声音,显然都有受伤的人。
屋里受伤的侍卫正是一个弓箭手,他刚刚搭弓射箭的时候外面挪动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撤回来,就被一只弩箭射中了肩膀。
这人也是个硬汉子,只闷哼一声就不出声了,在其他侍卫的掩护下退到了后面,自己动手将肩膀上的弩箭给拔了出来,身旁的侍卫掏出金疮药迅速给他敷上,又将那弩箭上的血用衣摆擦了擦,递到了胤褆的手中。
胤祐也凑过去看,只见那弩箭做的很是短小,只有五寸左右的长度,几乎没有尾羽,若不是那弓箭手身上穿了护甲,这一箭估计会直接射穿他的肩膀。
“小四,你看看这上面的字,认得吗?”胤褆将那弩箭递到胤禛的手中。
屋子里刚刚已经灭掉了大半的烛火,有些昏暗,胤禛勉强看了看,摇头道:“这应该是藏语,我不懂这个。”
胤褆又看向胤祺,胤祺也摇了摇头表示不懂,然后胤褆就直接略过了胤祐,道:“没人懂就算了,反正肯定是藏人的玩意,抓回去理藩院里自然有人看的懂。”
胤祐:……虽然我的确不懂藏文,但是大哥你也不要嫌弃的这么明显好不好?!至少也问问我意思意思啊!
原本蹲在众人身后的四公主不知道何时溜到了哲布尊丹巴身边,一把抓住瑟瑟发抖的洛桑丢了过来:“这不是有懂的吗?问他啊!”
洛桑也就十几岁的年纪,长得也瘦小,被四公主一抓之下毫无反抗余地,直接被丢到了地中间,而此时屋外黑衣人的第三波弩箭已经射了进来,洛桑吓得大叫,还好胤褆反应快,一把将他给拖到了身边,才算是救下他一条小命。
胤禛怒视又缩回去的四公主:“不是说了叫你躲好吗?刚才若是那两个藏人起了歹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洛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坏人呜呜呜,不要杀我呜呜呜——”
胤褆伸手在他头上用力一拍,震的洛桑瞬间收了哭声,他将手里的弩箭往洛桑眼前一方,阴森森的道:“快说,这上面写的什么,不说就把你丢出去当靶子!”
还坐在原地的哲布尊丹巴叹了口气,开口道:“几位龙子不要为难洛桑了,我知道外面的是什么人。”
“那还不快说!”被胤禛怒瞪的四公主赶紧转移她四哥的仇恨。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哲布尊丹巴,这位慈眉善目的活佛依旧闭着眼睛,低声开口说道:“应该是我师兄的人,他们是来杀我的,却不想偏巧几位龙子在此,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大家。”
“偏巧?”胤祐哼了一声,“大师说的真轻巧,连累是真的,偏巧可就不一定了,大师让这个小师傅带着我们在庙里乱逛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借我们的手对付噶尔丹的人了吧?”
时至如今,他算是都想清楚了,为何这个活佛明明不想多谈,却又叫人带着他们游玩,又叫人给他们准备午膳,十有是就猜到了午后的这场雨,想要将他们留在布达拉庙里罢了。
若是没有洛桑的引路,他们不会在庙里停留那么久,若不是膳堂的僧人故意准备的很慢,他们可能早已经下山去了,那哲布尊丹巴如今面对噶尔丹的杀手,恐怕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等死了。
可是现在,他们有几十个侍卫在,噶尔丹的人是秘密潜进来的,不可能有太多人,即便是仗着有强弩,但弩箭数量毕竟是有限的,等他们用光了弩箭,侍卫们自然就能收拾的了他们了。
哲布尊丹巴对于胤祐的话没有否认,他只是平静的睁开眼睛,目光里露出一份奇特:“果然身具混沌之气的人不会因为年龄束缚了灵智,七阿哥若非生为龙子,我都要觉得,你是哪位活佛转世了。”
“得了,你消停会儿吧,爷的弟弟是不会跟你出家的,”胤褆不耐烦的打断哲布尊丹巴的话,“达山,爷听着外面弩箭停了许久了,你丢个物件出去试探一下。”
名叫达山的侍卫答应了一身,顺手捡了一个蒲团就扔了出去,达山的力道很大,那蒲团在夜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飞的很远,却没有砸到人,也没有引来弩箭,只是在落地之后听到几声闷响,似乎是黑衣人在用刀戳它。
“大阿哥,他们应该是手里没有弩箭了,我们得准备短兵相接了。”
一边说着,达山一边对着外面呼哨了几声,一开始就藏在廊下的侍卫们握紧的手中的刀,而院中的黑衣人也在谨慎的一步一步逼近。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的胤祐不由得握紧了双手,紧张的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正是不知道廊下有埋伏的黑衣人被侍卫给暗算了,瞬间倒下了好几个。
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屋里的侍卫冲出去了大半,只留下十来个在屋里守着,胤褆耐不住,在大福晋的惊呼声中抢了那个受伤侍卫的刀也跟着跑了出去,转眼间廊下就打成了一片。
黑衣人的数量一如胤祐想的那样,并没有侍卫来的多,约莫也有二十个左右,刚刚又被弓箭伤了几个,如今冲上来的不过十数人,虽然各个都是身手矫健的汉子,但面多人数众多的侍卫,完全没有办法闯过来。
屋里的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黑衣人都被侍卫缠上,没办法再射出弩箭之后,方才都往门口走去,远远的站在门内看着院子里的打斗,胤祺甚至捡起那受伤侍卫的弓箭,瞄着一个黑衣人就想要射,却被胤禛一把给拉住了——
他们兄弟俩的箭术算是半斤八两,这种混乱的情况,胤禛自问没有把握不伤到自己人,所以出手阻止胤祺添乱。
胤祐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弹弓,也跃跃欲试的瞄准,这回不用胤禛出手,四公主直接一把将弟弟镇压住,顺手将那弹弓抢走,还对着胤祐伸出了手,表示要弹珠。
胤祐气道:“四姐姐你自己出门不带弹弓,抢我的干什么?难得今儿有这么多移动的靶子给我练练,你还要抢!”
四公主不客气的从胤祐手里把弹珠夺走,嗔道:“就你那准头,谁知道你是打坏人还是帮倒忙啊,还不如我——小心!”
说话间四公主突然调转手里的弹弓,对着屋里射了过去,胤祐只听得一声闷哼和一声惨叫,赶紧回头去看,只见洛桑抱着右手倒地哀嚎,而在他的身边,哲布尊丹巴的腰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屋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洛桑不是哲布尊丹巴的亲信么?又胆小又瘦弱,他怎么敢往活佛身上插刀子?
留在屋里的侍卫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洛桑押到一边,又有人去给哲布尊丹巴看伤势,他们虽然有金疮药,但毕竟不是太医,这腹部的伤口太复杂,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一时间侍卫们也不敢动手处理伤口。
反倒是洛桑伤在手上,更好办一点,压着他的侍卫随便扯了块布给他绑了一下,再看向四公主的眼神都变的有些敬畏——
小小一颗木弹丸,四公主竟然将洛桑的手骨都给打折了,这得是多大的力气啊!
我大清的公主殿下,果然英勇不凡!
不得不说,四公主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大清公主在侍卫们心中的形象,经过这位侍卫的润色加工,自此之后侍卫们中就流传着一个传说——
别看公主们娇娇弱弱的就不当回事,那可是一言不合就能能一掌劈断人骨头的主儿!
哲布尊丹巴用手捂着自己的伤口,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他看着不远处捂着右手哀泣的洛桑,终还是忍不住用藏语问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从未对你设防,你若要杀我,又何必等到今日?”
洛桑的眼神中逐渐带上了仇恨,亦是用藏语回道:“若不是昨日温萨活佛告诉我真相,我竟不知自己一直把杀母仇人当做恩人!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为了不叫你怀疑,将这些人给留下了,才导致今日功败垂成!我对不起温萨活佛,我对不起我阿妈,我是罪人!”
这话说完,洛桑的眼神已从仇恨变成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报仇机会,他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阻止他,他要自尽!”哲布尊丹巴大喝了一声。
守着洛桑的侍卫手疾眼快的一把卸掉了洛桑的下巴,但洛桑求死之心坚定,在哲布尊丹巴喊出之前已经是用力咬断了舌头,暗红色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汩汩流出,不一会儿,他就歪头倒在了血泊里。
哲布尊丹巴叹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双眼,如果洛桑肯再多给他些时间,他可以将当年事情的真相都解释给他听,可是论起蛊惑人心的本事,他始终是跟师兄差的太远,他多年的亲自教养,竟还比不过师兄的一日之功。
始终被侍卫们护在房内最角落的大福晋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吓得惊叫了一声,竟是晕了过去,她的宫女紧紧抱着她,面色也是惨白的吓人,明显是在硬撑着。
“赶紧把人拖到一边去!”
胤祐也是第一次看的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差点将晚膳都吐出来,强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捂嘴不言了。
而在他身边的胤禛胤祺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面色铁青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四公主也没心情再去打弹弓,她将手里的小弹弓塞回到胤祐手中,对着外面还在打斗的胤褆大喊了一声:“大哥,别玩了,大嫂晕倒了!”
胤褆的动作一僵,迅速扫开面前的两个黑衣人,赶紧跑了回来,好在大福晋只是一时吓到,靠在宫女怀里缓了一会儿,已经醒转了过来,见到胤褆蹲下看她,她动作迅速的一把将胤褆拉住不放,嗔道:“爷你不许再出去了,刀剑无眼,伤到了怎么办?”
看着大福晋苍白的脸色,心疼媳妇的胤褆也不闹了,乖乖坐下了陪媳妇,不多时,外面的打斗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这是侍卫们想抓活口,所以下手比较轻,才会纠缠了这么久,不过可惜的是,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士,一旦被擒住立刻自尽,即便是侍卫们动作迅速的卸了几个黑衣人的下巴,但他们却已经咬破的牙中的毒囊,转瞬间就没了气息。
黑漆漆的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只留下那些倒在水泊中的尸体,血腥味随着积水慢慢扩散,叫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查看的胤祐几个感到一阵窒息。
胤祐他们带来的侍卫们,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伤亡并不多,但还是有两个一开始埋伏在廊下的侍卫因为伤势过重牺牲了,他们的尸体被同伴搬到了回廊尽头,仔细的整理好,只等天亮带下山去。
没有人能想到,不过是几个阿哥公主出来游玩,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也幸亏康熙派来保护他们的侍卫够多够精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胤祐兄弟三人默默的站在廊下,没有人说话,三个第一次面对惨烈的小阿哥,心神都大受震撼。
于胤祐而言,这些历史上的权利斗争以前只不过是史书上平铺直叙的一段文字,而如今,却变成了活生生的事实,甚至于这件事不过是藏教的权利纠纷,便已如此惨烈,那将来真的到了历史上九子夺嫡的时期,又该是如何的场景?
一切思想准备都不及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来的有冲击力,胤祐知道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但是却又管不了自己的脑子,他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小七,别看了,”胤禛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感,上前将弟弟搂紧怀里,“这是藏教内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你不要多想。”
胤祐低着头,并未说话,他并不是自责,也不是对这些人的死有心理负担,他只是难以控制的去想将来自己将会面对的事情,即使他知道,自己这是一种心里上的应激反应,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调节。
直到一队人举着火把突然闯进了山门,胤祐恍惚的看着那个走在中间的一身龙纹披风的高大男人,他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冲着来人飞奔的过去。
雨夜路滑,本就脚趾不便的胤祐没跑出几步就摔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跌进了地上的水坑里,他极其狼狈的边哭边用力爬起来,却在爬到一半的时候,被一个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抱住了。
“汗阿玛——呜呜呜——”胤祐发出了惊人的哭声,心里的委屈和难受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方向,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汗阿玛,你怎么才来啊!呜呜——”
康熙心疼的拍着小儿子的后背,丝毫不嫌弃他刚刚摔了一身的泥水,他的心里全是后怕。
他在行宫里听到密探来报,噶尔丹的人可能潜进了布达拉庙的时候,吓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天黑路滑,当即带着侍卫就往山上赶,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幸亏出门的时候他心里不踏实,多拨了一倍的侍卫出来,否则——
康熙根本不敢想,若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他该如何。
怀中的儿子虽然哭的有点丑,但是他小小的身子是温暖的,鲜活的,即便是有些刺耳的哭喊声和不讲理的埋怨,也叫康熙听得高兴极了。
康熙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都走了出来的阿哥公主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的小七没事,他的孩子们都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康熙温暖坚定的怀抱,让胤祐的心重新安定了下来,是啊,他的汗阿玛不是史书上那个冷冰冰的人物,是有血有肉会心疼孩子的汗阿玛,或许史书上那个康熙,会故意放任儿子们争斗以保证自己的权利巩固,但是现在这个抱着他宠着他的汗阿玛,他绝不信他会是那般无心无情的人。
或许在真实的历史中,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让康熙变得冷漠,但现在不是还有他在么?
他会想办法好好保护住他汗阿玛这颗慈爱之心的,这样,也许他们的未来就不会再如史书上的那般血腥了。
“汗阿玛,我们都没事,”胤祐从康熙的怀里钻出来,自己抹了一把眼泪,“我们都超棒的,可勇敢了,一点都没给汗阿玛丢人!”
康熙被他逗笑了,他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虽然面色发白但却气度依旧的几个儿女,然后伸手捏了捏胤祐本来就不干净又被他自己抹的更脏的小脸,笑道:“是是是,朕的阿哥和公主都很勇敢,都是朕的骄傲,就是有一个最小的比较丢人,哭的跟小花猫一样,还在这儿说自己超棒呢。”
胤祐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他四姐姐一个女孩子都没怎样,就他哭着找阿玛,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了个狗啃泥,现在想想真的是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侍卫用用火把照亮了整个院子,也照亮了胤祐羞红了的脸庞,在康熙的笑声中,刚刚还弥漫在院子里的诡异气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就连大福晋也从容的走了出来,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面上也勾起了一丝微笑。
胤祐将自己藏进康熙的披风后面,挡住来自哥哥姐姐们的善意嘲笑,康熙却伸手将他从身后抓了出来,提溜着走到廊下,塞进了胤禛的手里——
“赶紧把你弟弟带到房里去洗一洗,看看这小脸脏的,啧啧,跟泥猴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