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宇唯从屋里端出吃的,给芸庄解绑,又接过雨薇给大家准备的水果,脑海里不由得勾起那时候一家人在万迁君庐吃罢晚饭,下人捧上水果拼盘的场景。
无论是夏天在杏树下乘凉,还是冬天在暖炉前取暖,爷爷总会大喊一声:“饭后果啊!”
“好想让你见到他们啊。”
宇唯心驰神往道。
“谁?”
雨薇端回一个空水果盘停下道。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
雨薇一怔,道:“会,会见到的。”
“你是不知道禹魏有多可爱,邻居小女孩都对他念念不忘,有一次我们去放风筝,结果所有的女孩都围着他转,那些风筝都缠绕在一起,怎么飞也飞不上去,因为离得太近……还有妈妈很勤劳,但一看电视就忘了自己亲手煮的东西,烧糊了……为此事爸爸常提起,爸爸很平易近人,总之和妈妈一个白脸一个黑脸……”
“哇,怎么和我做的梦一模一样!”
“真的?可能这就是心灵感应吧。”
“你们兄妹真是……”
芸庄努了努嘴,感慨良多,吃了起来,语气平和了不少,但还是免不了抱怨与诉苦。
“其实我跟你同病相怜。”
宇唯无意表露道,他指的是他对热丹的痴情同芸庄对他的执着。
“唉。”
芸庄也懂,无需多言,一声轻叹,在岁月的十字路口左拐右转。
就这样把芸庄劝回狭刀里了,免得再出什么冲突意外。
为了盏璇的安全,宇唯还是让盗墓三贼回去异度空间的坟墓里候着。
托城要跟着去,宇唯也不反对。
只看着热丹那红红的双眼,一阵不忍和心疼。
而吾铭像是收到了陈亦的信息,一副人命关天的着急样,硬是要热丹教他易容术。
宇唯误以为他想要占热丹便宜,忙替她拒绝。
热丹却显得温和许多,爽快地答应。
因为孕妇的身份,她正愁没事干。
吾铭学了点皮毛就进狭刀里问碧颖关于丰桥传销组织的细节。
来回跑,如此反复。
晚上九点整碧颖就穿着白大褂在狭刀里喊道:“恩人,吃药睡觉啦。”
宇唯吃了药,横竖睡不着,去看望兆环,现在有轩聂守着宇唯很放心,只是这也并非长久之计,宇唯谋划着让兆环哥搬到陈亦的临时站点,一劳永逸。
大概十点的时候生虫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只关心一件事:“宇唯,你前去斗奇派的沼泽地时有没有碰到方术师鸡头?”
“稍等片刻。”
宇唯去把韵萍叫出来直接读取生虫的心思。
生虫早已看破,却淡定自若,以至于一通对话后仍是城府颇深,难探虚实。
为何韵萍读不出生虫在想什么?宇唯问忌命册。
因为他身上有大小胆,所有主意都被过滤了,你押他大他又小,你赌他小他便大,属实难搞。
宇唯只好一语戳心道:“素闻你大小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吓得生虫直冒冷汗,这可是他的命门,被轻松识破比被打一顿还狼狈不堪。
而生虫所问皆不过斗奇派鸡头的动向,宇唯也实在不解。
他没过多久就告辞,却不走远,似有要跟着宇唯的意思。
毕竟生门与斗奇派是世上最不对付的两大家族,如今就连反盗盟主都成了墙头草,生虫觉得自己理应好好跟从,监视,并从中涡旋。
韵萍倒建议道:“其实有个手持生噬刀的战力在左右也何尝不好。”
“只是他连自己父母都打呀,这样的人在身边我怎么放心?”
这生虫的过往宇唯不敢恭维,甚至可以说是万分鄙视,所以唏嘘不已。
正在这时放在病房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雨薇拿出来递给宇唯,道:“老哥,有个遁裴的打给你。”
“好的,那是我们家手下。”
看着雨薇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宇唯心甚慰。
他不愿雨薇卷入这场忌命乱局中,只是她周围的人事物十分神秘,宇唯一直远远的看不透。
“少主好,活门首掌许鑫想要联系你……”
“来,给我给我。”
只听得电话那头一阵急促深沉的男声,明显是抢了遁裴的电话……
因韵萍在旁,宇唯开了免提。
他也知道可能会被监听,但在这信息时代,只能选择相信轩聂的防监听设置了。
“宇唯啊,我是你鑫伯,我能感应到我的薄壳枪就埋在你家万迁君庐的天井里,可否助我取得,让我弹轰奕林,以报害我孙女之冤仇。”
“这个……”
“可以,只要活门愿与我们七人帮合作,在地下钱庄的事情上放迟春一马。”
韵萍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还顺便提出了条件,可见心思之深,反应之敏。
“这个小事,只要宇唯点头……”
“什么小事,你连活门的百年基业都不要了吗?”
电话那头又传来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想来他们也是开的免提。
伴随着一阵杂音凌乱的争吵声,电话又到了遁裴手里,他道:“少主,活门内部有些分歧,我待会再回你。”电话便断了。
“迟春?老大他怎么了?”
宇唯被韵萍这一猝不及防的插话搞懵了,准备了解清楚前因后果。
“他是我们七人帮捞钱的秘密武器,地下钱庄有许多赌场,一方面有他代表七人帮我们稳赚不赔,一方面我们出人手暗中保护他。但这动了许多贵族的奶酪,作为地下钱庄的东道主活门迫于各方压力,将迟春驱逐出了钱庄。这让我们损失不少。”
“难怪那天我在斗奇派看到他了,原来是走投无路。那他就不能不为你效劳?”
“你可曾听说过效劳契?”
“略有耳闻。”
“他把他的赌博生涯都卖给七人帮了。”
“这么惨烈?”
“所以被活门驱逐后,他就去了斗奇派,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垂死挣扎。”
“……”
宇唯不是第一次见到韵萍的雷霆手段,但他总是潜意识不愿承认,韵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就好像叫她一声“老大”,倾注了所有信任与尊敬。
或许人生路上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有先来后到的,是你认为可以无价托付的。
直至变成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直至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
宇唯再打给遁裴,道:“你且先去五巷七座等着,活门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你能左右。注意安全。”
只听得手机那头乒铃乓啷的脆响,想来有一场掀桌子摔瓷壶的吵闹打斗。
许鑫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大的叫许添,好色成性,不知生了多少私生子,害许鑫被认爷爷要名份分家产搞得焦头烂额。
小的叫许浩,偷鸡摸狗,不是为了钱,却是一种难以自拔的瘾,所用的东西都要偷来的才仿佛顺理成章。
他曾去羽州给萧大柏开的电脑零件档口守铺,第二天就盗窃,后面自不必细说。
好在许添算通些人情世故,打理着活门的地下钱庄。
因为是地下钱庄,所以隐蔽性强,是在忌命界唯一合法的赌场。
宇唯的家规里有一条就是禁止去地下钱庄,挚桐叔叔就是去那赌博的。
有阵子宇唯软磨硬泡带上他去玩玩叔叔都不肯。
但许鑫和许添父子二人分歧也与日俱增,就比如在赌场对迟春开放这一问题上争论不休,现在韵萍的话成导火索,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不继续追踪了吗少主?”
电话那头遁裴问。
“暂且退出。你明天再去拘留所探望魁楚,帮他把罚款交了,注意措辞,此人必须为我所用。”
“遵命!”
“你是想利用魁楚打开瓮鳖罐?”
韵萍明知故问。
“没错。”宇唯又问冰檐棍:“你女朋友现在在哪?”
“在我心中。”
“唉,异地恋真苦。”
“我们都在一起快百年了。”
“请说出你们的爱情故事……咋了?还不好意思了?”
“单身狗,说了你也不懂。”
“你想说我还不想听了呢。”
宇唯又问忌命册:如何打破瓮鳖罐?
你可想好了?
打破瓮鳖罐不是众望所归?
那意味着瓮鳖罐也要香消玉殒。
这……宇唯才感觉这山芋极为烫手,想问冰檐棍又说不出口。
这时韵萍的手机响了,接通后韵萍也开了免提,却是劳闲微弱的声音,与平常的粗里粗气,大大咧咧极为不同:“老大,我刚在医院楼下逛,不知被谁给打晕,绑到地下钱庄了。他们要拿我的手指做赌注,快救我。”
“喂?喂?……”
电话断了。
“这是对七人帮公然的挑衅!”
韵萍不由得喝道,两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扫过宇唯,把他看得心发慌。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救他吧。”
宇唯行侠仗义道。
“这同时又很明显是个陷阱。”
韵萍压制住冲动,冷冷低吟道。
“地下钱庄,乃是非之地,那个地方你最好别去。”
缺耳哈欠连连,心生惧意。
“我现在自己都想开个赌场,还需去那?只是劳闲是七人帮的兄弟,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好吧,你喜欢,步步该灾。”
一想到又可以去地下钱庄逛它一逛,缺耳又有了些许精神。
“宇唯,可能需要去活门走一趟,他们有求于你,必然不会为难你,可以方便七人帮同他们谈条件。”
韵萍用一种很与众不同似乎要委以重任的口吻说道,宇唯自然当仁不让。
“我们这就赶去地下钱庄……”韵萍正说着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赶去哪里?快回病房休息!”
是来查房的陆医生。
宇唯不禁掩面有些尴尬,韵萍却只当他的话为耳边风,火急火燎地准备起来。
“宇唯?你怎么也在这?”
陆医生调整了一下镜框,眯了眯眼,再次确认道。
“是,我回来了。”
宇唯感觉在陆医生犀利专业的注视下只能说着一些正常的废话。
“在哪个病房?”
宇唯无精打采地一指,更让陆医生断定他的病情加重,当下用手去给他号脉,这不号还好,一号立即震惊道:“你是不是吃了狗肉?”
不得不佩服陆医生的医术,宇唯摆摆手,无奈道:“应该是……”
陆医生激动地一把捏住宇唯的手腕道:“都说了不能吃不能吃,这一吃,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的,我以后会注意。”
他们说着话时韵萍已溜进病房,看见吾铭好像要赶着去投胎一样,匆忙地对她说:“老大,我要回家去祭拜下我奶奶,还有另外一件事……”
吾铭这才意识到是机密。
韵萍却善解人意地微笑道:“去吧,到时我有内线联系你。”
“哦……”吾铭似懂非懂,转而道“帮我照顾好热丹,宇唯和雨薇。”已然像个老大哥在关心他们,他太成熟冷静了,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但又总是若即若离,麻烦与幸运相伴。
被隔帘挡着的病床上独自抹泪的热丹不再关心任何事,她只想安全地生下腹中这个孩子,愿他一生平安顺遂,不再会为几段莫名的感情伤悲。
截止到目前,托城为了陪那贱女人还没回来……
韵萍简单地跟热丹交待了两句就准备动身,只是看着熟睡的雨薇,萧门的几个手下有些不大放心道:“如果有什么异动你们就躲进电视机里,我如果没事,最迟明天晚上回来,如果我还没回来,你们就联系吾铭。宇唯,托城,理激,旷业这四人现在是主力,各在不同的地方,只怕还是有些难以应付。”
“或许该向妖腥戒求助了。”
“我也想,只是那些姐妹……”
热丹点点头,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除了嫉妒盏璇之外,一点其他小小的事情都可以让她忧思愤懑,好像是有了产前抑郁症。
宇唯应付着陆医生,难以为继,陆医生边说话边往周围一瞥,又看见一个熟悉的却又鬼鬼祟祟的身影,直感叹今天怪事真多。
“申丛,你在那干嘛?”
这句话陆医生打算大叫一声却是在已夜深的病房外,急忙走向他去,压低声音。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又一个熟悉沧桑的声音传来:“小主,快跑,这里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