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威特兰到塔克斯一线的水路,向来是出了名的安全,在北山等人出发后的第五天,一行人就看见了塔克斯坚固的城墙。
这座位于蓝亚斯河上游的重镇,与格威特兰那种商业型城市完全不一样,塔克斯只是军事意义上的重要城堡,承担着防御河西风族和北方盗贼的作用,商人汇集于此也几乎只是为了短暂休整。从建城伊始,塔克斯的平民就不多,这里居住的大多数都是捷斯亚西线兵团的士兵们。
不过,对于站在城外的北山而言,这座用巨石修砌的城堡,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十一年前,当北山第一次走出迷途森林,面对外界的时候,他到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塔克斯,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城堡这种东西,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虽然之后北山跟随林克很快离开了这里,但这座重镇仍旧与他有着不小的缘分,就像他最初获得的爵位就是在此册封的。
那时的北山刚满十六岁,跟随林克巡视南疆领土,先去了回廊口要塞,而后沿着圣山南边一线向西前往塔克斯,最后打算顺流坐船直达格威特兰。
然而,就在前往塔克斯的时候,巡视的队伍遭遇到数量众多的盗贼。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林克与随行护卫被冲散,而面对众多的盗贼,林克也因此身受重伤。
在那时混乱的情况下,急中生智的北山趁机释放召唤兽,调离了盗贼的注意,从而背着重伤的林克逃离危险,然后两天不吃不喝的一路狂奔到塔克斯。
这件事的发生,令当时的先王,也就是林克的父亲,亲临塔克斯接回林克。而为了表彰北山所做出的功绩,先王直接在塔克斯城内册封北山子爵爵位。再后来,林克登上王位,也是为了这份功绩,给北山加封到了伯爵。
因此,当北山站在塔克斯城外,看着塔楼上飘荡的捷斯亚火焰三角旗,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炉石并不打算带着众人都进入城内,而是让其他人在城外的绿叶旅馆休息。这样做的原因,不仅是进入塔克斯需要缴纳入城费,而且绿叶旅馆对佣兵打折,这样可以剩下一小笔钱。对此,用双胞胎弟弟亚斯的话来说,炉石把抠门的本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北山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他认为这反而是好事,免去了在塔克斯中抛头露面,省的万一被发现身份。而当炉石独自去了城中办理转运后回来,北山才知道泰勒已经返回林科兰尔,并登上王位了。
对于泰勒让他成为叛乱主使,北山并不感到奇怪,没有人愿意把篡位者的头衔戴在头上。而泰勒在没有确认结果的情况下,就把北山三人定了死亡,这倒让北山有些喜忧参半。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泰勒的做法让他无法进行大规模搜捕,这无疑提高了安全性。
但另一方面,北山无法了解清楚究竟还有没有人是站在林克这一边的,并且被判了死亡的诺伊在今后自证身份也是个难题。
一行人在城外的绿叶旅馆休息一夜,第二天清早便继续向北进发,炉石希望能在白天多赶些路,毕竟塔克斯往北开始就不是那么安全了。虽然现在的这个佣兵小队在战斗力上尤为可观,可如果能避免遇见盗贼,炉石当然乐意见到,毕竟没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因为雇主托付的货物杂多,几乎涵盖了日常所需的一切用品,这使得炉石不得不在塔克斯租用了一辆牛车,为此他抱怨了好长一阵。至于北山很高兴有牛车可以用,接下来往北的路越来越难走,牛车可以顺道拉上两个孩子,省去赶路的劳累和麻烦。
“之前给你们说过,不论是否特殊,现有体系都可以用四大职业来划分。”路途中,北山总是抽时间教导两个孩子,“就像特鲁一样,他是狂战士,武士中的特殊分支,但这不代表他不在四大职业之中,只是能力特殊而已。就我所知,狂战士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与常人不同,一般武士只是融合魔素,但他们可以强行压缩魔素,在体内形成一股魔素爆炸来短暂提升能力。当然,这种身体素质也就他们,一般人要敢那样做,只有死路一条。”
北山顿了顿,又指向双胞胎兄弟说道:“他们两兄弟身为魔弓手,和魔武士运用魔素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用武器发出魔素锯齿,只是魔弓手能将大面积的魔素锯齿压缩成箭矢的状态,这样就能造成更高的伤害。”
“师父,那四大职业哪个最厉害呢?”坐在牛车上的路棋听的入迷,对北山问道。
北山很喜欢路棋不断发问的态度,他觉得这样的少年能够更快的学习成长,他回答道:“同阶之内各有所长,说不上谁就一定厉害。就比如魔法师,他们的高级魔法一释放就毁天灭地,可再厉害的魔法也无法影响魔武士的魔素锯齿,只要魔武士在魔法浪潮中精准发动攻击,魔法师就输定了。可是,魔武士在体能方面又不如武士,你发动魔素锯齿,我立马就可以躲闪开,说不定趁着破绽还能给你一刀。那武士身体强悍不假,碰上同级别的召唤兽,怕也是无能为力的。至于召唤师嘛,召唤兽可是没法承受同级别的魔法的。”
路棋听北山这番讲下来,不觉有些疑惑,他问道:“那像这样说的话,四大职业在同阶中不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北山摇摇头说道:“并不是这样,这种平衡只是相对而言在理论上如此。同阶中不同的职业,本质上还是看每个人的掌控能力如何,临场发挥和心理状态都有决定性的作用。就拿我来说,如果碰上魔法师释放的是火系魔法,那我召唤出火焰雄狮不就如虎添翼了?而如果我遇见武士,那我就召唤速度快的,遇上魔武士我就召唤防御强的,这都是需要根据具体的战斗来进行对应的反应。”
路棋恍然大悟,他说道:“我懂了,这其实和我们打猎的时候一样,猎物能有多少取决于猎人的能力,而不是武器的好坏。”
北山满意的摸了摸路棋的头,在他几天的观察里,这个出生农户的少年其实非常聪明,在教导时往往能举一反三,成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如果要说还有什么可惜的话,那就是路棋之前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哪怕文字都需要一点点的去学习,对于四大职业上的东西也是一张白纸,不然的话,北山觉得少年的进步还会快一些。
“师父,我想起之前你说过在四大职业的两种图案当中,【阵】是偏向精神一些的,可为什么你又说身体强壮对四大职业都有好处呢?按理说,【阵】既然偏向精神,那不就其实不需要强壮的身体也可以么?就像魔法师,他们能释放魔法就好了啊?”路棋的问题接连提出来。。
北山还没有开口回答,坐在一旁的诺伊就揶揄道:“你真的很笨诶……”
“诺伊你又在说路棋的坏话了,这样可不好。”走在牛车旁的炉石插了一句,同时对路棋问,“路棋你说四大职业不管是结【阵】还是结【印】,他们的核心是什么?”
路棋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明白了炉石反问的根结所在,说道:“师父说四大职业的核心是中点,也就是魂魄相交的灵。那么炉石叔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身体强壮就代表着魄的强壮,那么就可以反哺灵的强壮,这样对于结【阵】和【印】的好处就会更加明显。而对于多数人来说,强壮身体总是比提升精神力更容易的。”
“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早上必须锻炼了吧,能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无疑是良好基础的开始。路棋你需要知道,虽然四大职业各自都有对应的等阶,但在同阶之中,却也有高低之分。而同阶中谁高谁低,不仅仅依靠对战时的反应,更重要的是所结出的【阵】或【印】的复杂程度,而这种复杂又由灵的强大来决定,基础越好的人自然就会在复杂化的过程中越轻松。所以,我决定,明天你们的早课需要再加一倍。”北山趁机对两个孩子说道。
“不是吧!”诺伊听见这句话后大声哀叹起来。
“我说霍拉,我之前听你说打算让路棋今后同时学习召唤师和武士?”炉石忽然对北山发问。
“炉石叔,难道不行吗?”北山还没回答,路棋就疑惑地问。
“不是说不行,只是像你师父这样两个职业都学的,毕竟是少数。”
炉石说完看着路棋仍旧一脸茫然,只得详细解释道:“虽然召唤师和武士都是结【印】的,但毕竟方向是不同的。召唤师是用魔素来打通召唤空间,打通的通道越大,召唤的召唤兽也就越强,可武士却需要把魔素用来和身体进行不断融合,最后以期达到完全的魔素之躯。但是呢,【印】最多只能结六个,随着等阶的升高和每个【印】的复杂,对于中点的需求就越难满足,如果魂魄相交的灵无法满足双职业的发展,最终只会导致武士和召唤师最多只能达到二阶而已。俗话说得好,贪多嚼不烂就是这个道理。”
身为魔法师的炉石,的确在知识面的涉猎上胜过许多人,这一点让北山都自愧不如。
“可是师父不是双职业都三阶了吗?”
“嘿嘿,所以我说你师父是少数人,我当佣兵这么些年,不说从没遇见过兼修的,但能达到你师父这个地步的,我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为什么,北山总觉得炉石说话的语气让人感觉有些发酸。
其实对于炉石说的东西,北山心里也非常明白,之前在林科兰尔的时候,林克也惊奇过北山能在双职业上都达到三阶,为此还在王室的藏书室中查阅过相当多的资料。最后林克在模棱两可的资料下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北山天生的灵就异于常人,所以北山的【印】才能满足双职业兼修的需求。
“你说的我其实考虑过,但我觉得可以先试试,谁知道路棋的灵到底能不能满足双职业呢?我是觉得,等路棋正式结【印】后,让他用第一个【印】来做实验,如果无法满足双职业同时达到一阶顶峰的话,那就再单走其中之一就好了。虽然这样做,路棋今后或许再也不能达到六阶顶峰,但你看这世上那么多人,也没见几个能达到职业六阶的,不是么?”北山对炉石解释道。
“诶,我倒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做,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按你这样说的确不错,反正能达到六阶的人都是万中无一。”炉石明白了北山的想法,既然哪怕单职业达到六阶也是机会渺茫,不如从另一个方面开辟出一条道来,谁知道会不会成功呢?人类,总是需要学会舍与得的。
“既然你想出这么个不错的办法,为什么只让路棋这样做,我看诺伊也可以啊!我说这是不是算区别对待了,诺伊可还是你大哥的儿子,你的亲子侄。”炉石调侃道。
北山耸耸肩,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希望诺伊这样做,但让他只走武士这一条道路,是大哥的意思,我就只有不考虑其他了。”
北山嘴里这样说着,但他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为了捷斯亚王室的传统做考虑,而且捷斯亚王族历来在武士上都天赋异禀,诺伊达到六阶的几率是远远超过常人的,如果真让诺伊也走双职业的道路,那才叫可惜。
“就是就是,我才不双职业兼修,那样没意思!”诺伊小大人似的附和道。
北山和炉石对此都相视一笑,从塔克斯出来以来,这样的片段每天都会不断上演,无非是北山教导,路棋提问,诺伊在其中插嘴几句,炉石则充当了补充的作用。
从塔克斯出发后的第七天,一群人已经可以看见圣山近在咫尺,而在正式进入圣山南麓之前,炉石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
“现在有一个问题,从塔克斯北上也有七天了,但到现在也没见过盗贼的身影,我认为需要商量个对策。”炉石如此说道。
几个大人对于圣山的情况都至少略有耳闻,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但路棋因为从未了解过,此时看见大人们似乎都有些面色沉重,不由对北山问道:“师父,没遇见盗贼不是挺好吗?”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让队伍里的其他人对两个孩子都尤为喜爱,一旁的卡特杨主动对路棋解释道:“一点都不好,塔克斯以北向来不安全,盗贼多如牛毛,而我们总共也才九个人,其中还有你们两个孩子,可却从没遇见过盗贼,难道不是很奇怪的现象吗?”
北山接过话继续说:“所以这只能证明一点,我们多半是被盯上了,盗贼没有出现,只可能是他们打算埋伏我们,而我们却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动手。”
说完这句话,北山又调侃了下特鲁,随着时间推移,尽管林克的离去让他心中时不时仍然悲伤,但总归算是好了一些,性格中跳脱的成分再次彰显出来,而调侃特鲁则是他这几天来最喜欢做的事。
“要我说的话,任谁看见队伍里有特鲁这样一个大块头,都不会冒失的冲出来的。我觉得要不然让特鲁带着货物先走,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这样说不定盗贼就会忍不住冲出来了。然后呢,我们再一拥而上,打他个措手不及。”
特鲁嘴里哼哼着回敬道:“让我一个人先走?那样你们就可以一拥而上为我收尸了!”
“没关系,我认识好几家义庄,能给你打折。”北山仍然不依不饶。
“你!”哗啦一下,特鲁站了起来。
“好了,霍拉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炉石笑着说道,同时也考虑了北山玩笑中可行的成分,“霍拉其实讲的还是有些道理,咱们这群人虽然人数不多,但至少看起来都不好对付,如果走在一起的话,说不定盗贼们会人数众多的包围我们,那可就不太好办了。我想,如果咱们分开,几个人先在前面,后面的悄悄跟上,这样说不定就能把盗贼吸引出来,也不至于使得对方人数太多,还可以前后夹击一下。”
“炉石大哥,你怎么也这样!”特鲁摸着自己的光头,很是不爽。
“特鲁你别说话,不是针对你的。”卡特杨打断特鲁继续鲁莽下去,接过炉石的话题继续讲道,“我认为炉石所说的很可行,不然我们或许会面临被围在一起,到时候战斗起来也相对更加危险。如果我们分前后两批次行进,至少可以在盗贼出现后拥有缓和的机会,我想在场的除了两个孩子,各位对于能力也就那样的盗贼,应该都还是有着不错的应对能力吧。”
除了特鲁还在莫名其妙地摸着脑袋之外,其余几人都认为这样的对策值得考虑。于是在商议之后,一行人分成了两队,前后相隔大概一二里的距离继续赶路,随时都注意着可能从某个地方冲出来的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