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草根龙傲天(8)
纪姜睁开眼时沈长决已经起床了, 在穿衣服。
纪姜坐起来,看了一眼外面,外面只有些微的晨光, 算不得天亮,这个时候下山,应当也不会有人发现。
“师兄醒了?”沈长决给纪姜取了衣服来,“师兄的衣服都在那间屋子里, 这是我前两年的衣服,没怎么穿过, 洗干净的, 师兄穿应该正好。”
纪姜接过衣服, 是沈长决一贯穿的黑色。
他把衣服穿了, 沈长决又道, “师兄,我为你束发。”
纪姜眨了眨眼, “辛苦了。”
沈长决笑道, “束发有什么辛苦的?我说过了, 为师兄做什么事情都不辛苦。”
沈长决梳发的动作也很温柔, 他握着柔软的发,能嗅到发上传来的清香。
“师兄,会疼吗?”沈长决问。
纪姜摇头, “不疼。”
沈长决放了心,他小心地给纪姜把发束好,眉眼上都是笑意。
他亲手为师兄束发……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
“我们走吧。“纪姜拿起剑看向沈长决。
沈长决拿了个包袱道, “走吧。”
“你装了什么?”纪姜好奇问。
“一些……东西。”沈长决淡淡笑了笑,“师兄需要的。”
他需要的?纪姜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他没再多问,与沈长决并肩往外走去。
其他几人也已经等候在山门口,纪姜深觉自己闭关一趟外面什么都变了,来的人他只认识一个。
在弟子们纷纷叫过师兄后,认识纪姜那人眼睛一亮,他名叫赵琼,此刻无比热情,“师弟,你也要去吗?”
纪姜微微颔首,“许久未出山门,这次正好出去看看。”
赵琼极其热心,“师弟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沈长决面无表情地拦住赵琼,“赵师兄,我们该出发了。”
赵琼有点怵沈长决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他忍不住后退一步说,“是该出发了。”
沈长决跟在纪姜身边,以一种不容别人靠近的姿态,将纪姜牢牢地护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一路到了萧青垣说的那个村子。
村子里看起来并无多少异常,来往的村民们似乎并未发现纪姜一行人。
沈长决往前一步,拦住了一个背着背篓的妇女,温声问,“这位大婶,请问一下——”
只是沈长决话还未说完,那妇女在看见他们之后便尖叫着退走。
沈长决:“……”
他回头看了一眼纪姜,“师兄……”
纪姜嗯了声,“先进村看看。”
顿了顿,他又道,“这些村民似乎很怕有外面的人来,进去的人多了不合适,留下几个人在外面,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接应。”
沈长决便让赵琼带了两个弟子等在了外面,他和纪姜带上另外两个人往里走。
这些村民们一见他们便神色慌张,避开他们,急匆匆往屋里走。
“纪师兄。”跟进来的女弟子道,“他们似乎很怕我们,不是怕外面的人,他们是看到了我们的穿着和剑才露出了恐惧。”
纪姜嗯了声,他看向树下玩乐的几个孩童,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小妹妹。”纪姜轻轻地碰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小女孩,“能问一下……”
“呜哇——”
女孩的哭声惊天动地,惊得玩过家家的小孩们也看过来。
纪姜手足无措之后便头皮有些发麻,这些小孩转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些孩子的眼睛没有眼白,就那样没有表情地看着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师兄。”沈长决眼皮一跳,赶紧把纪姜拉起来。
接二连三的哭声响起,纪姜定了定神,再看去,那些孩童们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全都在哭。
纪姜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些孩子……似乎都被魔气侵蚀了。
很快,哭声引来了那些村民们。
村民们的表情麻木又冰冷,手中抓着农作用的工具,直直地走过来。
“师兄。”沈长决拉着纪姜后退了两步,“这些村民,好像都被控制住了。”
纪姜嗯了声,脸上有些难看,“方才他们还不是这副模样,这说明,控制他们的东西就在村里,最起码在看得见我们的地方,此刻说不定就在哪里看着我们。”
他们一进村,大概就被盯上了。
慌张恐惧的村民都是为了引他们进来。
沈长决握着剑挡在纪姜面前,皱眉,“我来。”
“你来什么你来?”纪姜无语,“他们被控制了,你能对他们做什么?现在我们要揪出那个控制他们的东西,先避开吧。”
沈长决:“……”
他哦了一声,拉着纪姜施了移形换影之术,消失在原地。
消失之前他还不忘和那两名弟子说让他们自己离开。
村子里的村民们大概都去村口堵他们了,村里空无一人。
安静得不同寻常。
挂在门上的灯笼惨白,地上的纸钱随着风飘荡。
纪姜转头看向大开的门户,眉尖轻蹙,“沈长决。”
沈长决答应了一声,跟着纪姜往那门户进去。
看起来是村里的祠堂,牌位摆放得整整齐齐。
纪姜没能从牌位里发现什么不对,只是这祠堂给他的感觉实在古怪。
他拿起最前面的牌位看了一眼,上面竟然没有署名,不知道是谁的牌位,纪姜又放下去。
沈长决忽然开口,“师兄,这里。”
纪姜跟着沈长决看过去,柱子上挂着明黄色的幡布,用血红的朱砂写着往生咒。
在祠堂内有往生咒不奇怪,可是……
纪姜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又抬头去看其他三张幡布,“你有没有觉得……沈长决?”
他一转身,却没看见沈长决的身影。
明黄色的幡布挂着在上空,咒语隐隐泛着红光。
纪姜又叫道,“沈长决!”
“沈……”
沈长决……
浓雾四起,纪姜脑子也有些空白。
他似乎听见了笑声,只是这笑声来自哪里?
沈长决,又去了哪里?
他握着剑四下看了许久没发现第二个人的身影。
鞭炮声在他耳边格外响亮。
眼前闪过一幕幕他从未见过的人生。
他听见有人在叫沈长生。
沈长生……这是,沈长决潜伏在魔修之间时用的名字。
剧情进展到了这里吗?
不对,这太快了,开了倍速一样的快。
他的脑袋一阵昏沉,终于握不住手中的剑跌倒在地。
……
“沈家大少爷八字与你家芽芽八字符合,他以黄金百两为聘礼迎娶你家孩子。”媒婆握着一方帕子轻笑,“这婚事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虽然沈大少病重,沈家毕竟家大业大,若是推了,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可是芽芽是男子……”纪家夫妇对视一眼,“不太妥当。”
“男子又如何?沈大少都不介意,你们还介意?若不嫁给沈大少,可是要被拉去充军的。”媒婆摇了摇头,“更何况你家老大不是欠了赌坊很多银子,收了聘礼,便能还了。”
“芽芽他……也许不愿。”那对夫妇有些不知所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婆站起来,“你们答应了便由不得他了。”
“既然收下了聘礼,婚妻也定下了,嫁衣沈家那边会送过来……”
这样的声音终于逐渐远去。
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他用力地睁开眼,大红的房间让他呼吸不畅。
很快他意识到并不是因为房间的布局,而是他的脖子被白绫缠绕。
他连忙把白绫取下来,摸着发疼的喉咙咳嗽了几声。
外面的门被拍得哗哗作响,女人的笑声传进来,“新娘子,新娘子,准备好了吗?”
新娘子?
这屋子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这个新娘子,指的是他?
他有些恍惚地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细长秀气的眉下一双凤眼含着迷茫,这张脸长得无比漂亮精致,格外熟悉,这是他。
没错,这是他。
他是……纪姜。
“这是……我。”纪姜喃喃着,“对了,今日是我成亲的日子。”
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
他被许配给了沈家那病入膏肓的大少爷,嫁过去冲喜的。
因为不想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选择在新婚当日以白绫结束自己的命。
奇怪,他怎么可能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男子……嫁给男子冲喜,这事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
更何况,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排斥男子才对。
他摸了一下涂了口脂的红唇,垂眸看着指尖的那一点红。
“新娘子,快出来了!”媒婆又拍门,“要不然得误了吉时了。”
纪姜拿起一旁的红盖头,摸了摸头上的凤冠,完全……完全把他当做女孩子来对待了,那沈家大少爷,知道他是男人吗?
嫁过去之后……
纪姜轻轻抿了抿唇,打开门。
外面等着的人打眼一看,连连称赞,“新娘子的确漂亮,快快把盖头盖上,可不能让别人见到了,这盖头啊,必须得夫君才能取。”
纪姜听话地盖上盖头,面前一片模糊,那媒婆扶着他的手,把他送上了花轿。
他坐在花轿里,脑子都是混乱的。
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
“新娘子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与你说的吗?嫁进沈家之后,千万不要招惹沈家那位小霸王。”媒婆还在喜轿外面喋喋不休。
纪姜捏着手中的喜帕,声音很轻,“我记得的。”
沈家那位小霸王,不懂长幼尊卑,脾气糟糕,沈家没有人管得住他。
纪姜当然不会去招惹这样的对象。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轿子停了。
有人撩开了轿帘,外面伸进来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看着却很有力量,不太像久病之人的手。
“夫人。”外面的声音温文尔雅,却带着一股虚弱的气息,“下轿吧。”
虽然重病,却也爱舞刀弄枪,所以不算稀奇。
纪姜握住了那只手。
对方贴心地扶着他下车,一路引着他上台阶。
“夫人,小心火盆。”沈大少的声音温柔。
要跨火盆。
纪姜握着那只手的力道紧了紧,从火盆上跨过去。
好安静啊。
安静得……不像是在办喜事。
可是纪姜看不清楚外面,他只能看到沈大少的手牢牢地牵着他的手,这让他心底安心了些。
跨过门,耳边有了窃窃私语声和孩童的笑声。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我想看新娘子,大哥哥,我要看新娘子!”
纪姜莫名有些紧张。
沈大少脚步微顿,纪姜能听见他温和但是不容拒绝的声音,“新娘子是我的夫人,在我没有揭盖头之前,你们不能见他。”
“大哥哥好小气!”
“我也要娶新娘子!”
“别理他们。”沈大少轻声说,“放心吧,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会护着你的。”
纪姜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低低地嗯了声。
出嫁之前,家人说了,出嫁从夫,他要听夫君的话。
沈大少,好像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司仪站在旁边唱着号,“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沈大少扶着纪姜转身,纪姜能看到沈大少的衣摆。
“二拜高堂!”
上座似乎只有一个人,沈大少的母亲似乎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有父亲在世。
“夫妻对拜——”
家里人说,拜堂的时候妻需要比夫低一头……沈大少的脑袋好像比他拜得更低,这样没关系吧?
“送入洞房。”
敲锣打鼓声欢快地响起来。
沈大少扶着纪姜回了房间。
他轻声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出去饮酒,你脑袋上戴着凤冠,我先把你的盖头揭了可好?”
纪姜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你可知道我是男子?”
沈大少安静了片刻,轻笑一声,“自然知道。”
前厅的欢笑声传入后院,配着沈大少的笑声,让纪姜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道,“你知道我是男子还娶我,不怕这冲喜……出问题吗?”
“我这病,不是冲喜能好的。”沈大少在纪姜旁边坐下,声音微低,“我愿意娶你。”
“你……见过我?”纪姜问。
“没见过。”沈大少笑了一下,“我听见你的名字时便想娶你。”
“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的小名。”
只是听了名字便想娶他吗?真是奇怪,他们明明都是男子,嫁娶之事却说得如此轻易。
是他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夫人。”沈大少的手环上纪姜的肩,身上传开的一股极淡的药味,带着点苦涩,“日后在沈家,若是见到了我弟弟沈长决,夫人切记要离他远些。”
沈长决。
纪姜抿了抿唇,“我……”
“大少爷!”外面压低了声音道,“外面出事了。”
沈大少一顿,“我先出去一趟,芽芽,你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被素未谋面的夫君叫了芽芽,纪姜的耳朵有些泛红,他应了一声。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纪姜的手指轻轻地拽了一下盖头上的流苏,又松开。
必须得等夫君来取盖头。
他靠在床沿上,有些累。
昏昏欲睡之际,他听见了脚步声。
然后,门被打开了。
纪姜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唤道,“夫君?”
来人停顿了一下,又靠近了些,拿了玉称替纪姜取盖头。
模糊的眼前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站在一步外的男人高大英俊,剑眉入鬓,抿着唇打量着他。
纪姜喃喃,“夫君。”
沈大少道,“我为你取头上的冠。”
沈大少的声音……不太像久病的模样,和之前温润的声音有些不同。
这个年头在纪姜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他有些赧然,“我可以自己来的。”
沈大少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纪姜的手把人拉到铜镜前。
镜子里照出两个人的模样来,皆是一身喜服,看起来倒也格外登对。
沈大少垂下眼皮,动作轻柔地替纪姜把发冠取下来,然后替纪姜按摩疲惫的脖颈。
戴了一天的冠一取,纪姜整个人都舒适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看向镜子里,“夫君还会替人按摩?”
“病重之后,学会了一些。”沈长生也看向镜子里的纪姜,“现在可好些了?”
纪姜嗯了声。
他唇上还染着红,在铜镜里有些模糊。
“夫人很美。”沈大少低下头来,轻吻纪姜的耳廓,“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纪姜耳朵泛红,抿唇,“大少爷……”
“你该叫我的名字。”沈大少微微弯腰,搂住纪姜的腰,“莫要告诉我,你与我成亲了,还不知道夫君的名讳。”
纪姜睫毛颤了颤,“沈……沈长生。”
沈长生微微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
纪姜甚至能感受到沈长生自胸膛里传来的振动,对方似乎很高兴。
可是……完全看不出丝毫病重的模样。
沈长生靠他靠得近,他便能闻到沈长生身上的药味,是苦涩的。
沈长生又牵了纪姜的手来到桌边,他倒了两杯酒,递给纪姜一杯,“合卺酒。”
新婚夜,是要喝交杯酒的。
沈长生的目光一直落在纪姜的脸上,等纪姜咽下酒,他才捏上纪姜的下巴,眸光闪烁,“夫人的唇好红,抹了口脂吗?”
纪姜小声说,“是……”
“很美。”
沈长生往前了些,轻易地把纪姜搂进怀里。
纪姜被迫坐在了男人的腿上,不由得轻呼一声,“沈长……长生。”
“这种时候,要叫夫君,沈长生这个名字……现在可叫不得。”沈长生的笑容意味不明,他的手指轻抚纪姜泛红的脸颊,抬起头去,“然后……让夫君吃你的口脂。”
纪姜被家里人塞过这样的话本和画纸的,他很清楚这是要做什么。
被含着唇不轻不重地舔咬着,纪姜的呼吸有些急。
他推了推沈长生的肩,喃喃,“夫君,不行。”
“为何不行?”沈长生眸色沉沉,像是燃着火焰,眼底倒映着纪姜红透的脸。
“夫君身体不好。”纪姜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怕夫君……受不住。”
沈长生:“……”
他诡异地停顿了片刻,“夫人是不是对我,有何误解?”
纪姜诶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沈长生,充满了不解。
沈长生握着纪姜的手下移,笑容暧昧,“感受到了吗?你夫君,很行。”
纪姜的耳朵,一下子又红透了,只觉得手烫得厉害。
这个人……不是说病重之人吗?为何,为何这般孟浪。
“想要夫人可不叫孟浪。”沈长生把纪姜打横抱起来来到床边,他俯身下来,“夫人的口脂,还需要为夫帮你卸掉。”
不是重病缠身吗?
纪姜的脑子有些恍惚。
沈长生的手布满了茧子,抚着纪姜白嫩的肌肤。
他的声音在纪姜耳边模糊不清,“夫人,进了沈家,可就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
他不懂,却不妨碍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着火一般。
他抓紧了沈长生的肩,仰起脖子。
汗水和泪水一起没入枕头,纪姜的眼前一片模糊。
“夫人,喜欢吗?”沈长生咬着纪姜的耳垂轻笑,“咬着为夫不放,很喜欢吧?”
纪姜睫毛颤抖着,憋不住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
“夫人也太敏感了些。”沈长生叹气。
不是……重病之人吗?为什么体力这般好?为什么……还没结束?
“夫人。”沈长生又叹息一声,“真是便宜他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夫人,是我的。”
……
迷迷糊糊中,纪姜看见床边的男人在穿衣服,似乎是发现纪姜半睡半醒,男人低下头来,亲吻纪姜的额头,“夫人,晚上见。”
晚上见……
纪姜累得慌,没有去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闭上眼,马上就要入睡,又听见了别的声音。
“二少。”
门外的丫鬟这样叫着。
二少,那个沈长决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姜彻底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072章 草根龙傲天(9)
纪姜醒来的时候沈长生坐在床边看着他, 眉眼温柔,“醒了?”
纪姜一见他便觉得浑身难受,坐起来的时候连手指都是软的。
沈长生的视线落在他的锁骨上, 暧昧的痕迹格外明显,让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喉间的干痒咳嗽起来。
“长、长生。”纪姜连忙替沈长生抚背,“怎么样?还好吗?”
沈长生掩住眉宇间的郁色,低声说, “没事。”
他起身取了衣服来,贴心地替纪姜穿上, 声音极轻, “我替你束发, 然后我们去见父亲。”
纪姜点了点头, 他看着沈长生倦怠的眉眼, 迟疑了片刻,“你不舒服的话我自己去就好。”
沈长生笑了一下道, “无事。”
沈长生给他束发的动作也很温柔, 一如沈长生这个人, 温柔得纪姜心底不安。
替纪姜束好发, 沈长生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纪姜的后颈,哑声道,“我的夫人, 极美。”
纪姜耳朵泛红,偏头看着沈长生,他忽然道,“今天早上的时候, 我似乎听见有人叫二少,是那个沈长决吗?”
沈长生僵硬了一瞬, 低头看着纪姜,笑容有些勉强,“你听错了。”
听错了吗?
也有可能,毕竟……毕竟他那会困得厉害。
沈二少怎么也不应该来他的房间外面才对。
沈长生握着纪姜的手出门。
纪姜问,“会见到二少吗?”
沈长生摇了摇头,“他一早便离开家里了,见不到他的。”
纪姜倒是松了口气。
“不想见他?”沈长生问。
纪姜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揉了一下耳垂,小声说,“听说他很凶。”
“……”沈长生摸了摸纪姜的脸,“不怕,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纪姜抬眸看着沈长生,“不会冲我发脾气?”
“当然不会。”沈长生失笑,捏了捏纪姜的脸蛋,“谁舍得冲你发脾气?”
纪姜眨巴了一下眼,因为这句话里的意思耳朵又红了红。
沈长生眉眼温柔,他的小妻子,可真是很容易害羞。
没走多远,沈长生忽然用力咳嗽起来,他咳得撕心裂肺的,脸上都浮现一团不正常的红。
“沈长生。”纪姜着急,“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你不过去了。”
沈长生喘了下气,看着纪姜担忧又惶恐的目光,把纪姜拥抱住,他喃喃,“我想多陪陪你,想多陪陪你……”
纪姜眼圈有些泛红。
沈长生低下头来,轻轻地碰了一下纪姜的眼睫,“夫人不哭,我没事。”
纪姜摇了摇头,有些委屈,“你咳得好厉害,你该好好休息的,不用陪着我。”
沈长生握着纪姜的手轻声道,“是,芽芽不哭,我会好好休息的,也会好好吃药。”
纪姜抿了抿唇看着沈长生。
“让我的夫人为我难过,我便成罪人了。”沈长生开着玩笑,“我可不想我的夫人伤心,把夫人娶回家,是为了好好疼惜的。”
“我没有伤心。”纪姜说完这几个字,声音更低了,“不是一定要你陪我去的。”
“但是我想与夫人一起去,想和芽芽一起。”沈长生说,“想和芽芽多待一些时间。”
纪姜弯了弯唇角,“我们已经成亲了,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沈长生看着纪姜,声音有些沉,“我这副身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他的话被纪姜的手指堵在了唇间。
纪姜定定地看着沈长生,“不会,你能和我在一起很久。”
沈长生眼底也露出温柔的笑意来,他道,“好,我会一直与你在一起。”
纪姜伸出手环住沈长生的颈项,嗅着沈长生身上的药味开口,“长生,既然我们成亲了,那么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一同面对。”
沈长生声音微哑,“好。”
“那么现在,我送你回去休息。”
沈长生:“……”
他看着纪姜不容拒绝的表情,眼底蔓延着笑意,“也好。”
身后跟着的丫鬟悄悄地后退一步,“大公子,我去与老爷说一声。”
沈长生嗯了声,握着纪姜的手往回走,又吩咐,“给纪公子送吃的过来。”
他在下人面前称呼纪姜为公子,私底下却又叫纪姜夫人。
纪姜吃东西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不知道这是马上奇怪的称呼。
“夫人与夫君,是我们之间的情趣。”沈长生神色自然,“但我的夫人是个男子,怎么能叫他们也叫你夫人或者太太呢?”
纪姜明白了,一个男人叫夫人或者太太,的确很奇怪。
“那你回来了就好了,为什么我也不去见父亲?”纪姜不懂。
“因为……”沈长生平静道,“没有见他的必要。”
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纪姜的模样,哪怕那个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长生,你那个二弟……”
“关于他,我有话与你说。”沈长生坐下来,拉了纪姜的手把人往怀里抱,“夫人知道的吧,我与他一母同胞,是孪生兄弟。”
纪姜微微睁大眼,“孪生兄弟?”
“嗯,孪生兄弟,很多我不能出面做的事情,都是他去做的。”沈长生掩住眼底的神色,唇畔的笑容依旧如同清风,那张英俊锋利的脸也在这笑容之下显得格外柔和。
“所以,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吗?”纪姜问。
沈长生说是。
“他与我不仅长得一模一样,爱好也十分相同,不过他性格的确很糟糕,这也是我让你见到他就离他远些的缘故。”
纪姜点了点头,“那我若是见到他,能不能认出他来?”
“我不知道。”沈长生抬头亲了亲纪姜的唇,声音微哑,“若是他不刻意伪装,你便能认出来。”
刻意伪装,伪装沈长生吗?
是的,既然爱好相同,又总是替沈长生做一些事情,那么沈长决肯定是能伪装沈长生的。
不过……在他面前,应该没有伪装的必要。
纪姜这样想着,额头抵上沈长生的额头,“夫君,你的身体很糟糕吗?”
“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沈长生按着纪姜的后颈,呼吸骤停了一下,“芽芽,张嘴。”
纪姜乖巧地张开嘴。
沈长生眸光微暗,抬起头来,轻易地捕捉到了纪姜的舌尖。
粉嫩,香甜。
沈长生的手上带着长久练武之后留下的茧子。
被这双手抚摸着,纪姜的身体有些颤抖,他不由得抓紧了沈长生的衣服。
男人轻易地解开了纪姜的衣带,翻身把纪姜压在身下。
“夫君。”纪姜的声音也颤颤的,“你身体……方才……”
“不用担心。”
沈长生手指轻轻地按上纪姜的唇,眸光里带着一点昨天夜里才有的侵略性,让纪姜莫名心慌。
“青天白日的,不做那种事,只是帮我的夫人疏解一下。”
疏、疏解。
纪姜的耳朵骤红。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沈长生的吻已经一寸寸下移。
他抓紧了身下的被褥,紧张得厉害。
沈长生……是准备做什么?
沈长生用动作回答了纪姜的疑问。
被湿热温润包裹,纪姜咬紧了唇,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青天白日的……这样做。
孟浪至极。
更何况他……
他的腿被沈长生牢牢的控制住,只能被迫接受。
明明是久病之人,力道也如此之大,叫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沈长生似乎被呛到了,又咳嗽了几声,纪姜从浑身战栗中清醒,红着眼尾去看沈长生。
沈长生靠近了纪姜,声音低哑,“舒不舒服?”
纪姜红着耳朵点头。
男人露出笑容来,亲了亲纪姜的唇角,又问,“很喜欢?”
纪姜别过眼没有回答,耳朵染着绯色,沈长生便懂了。
他的眼底流露出些微的哀伤来,然后又掐上纪姜的腰,去含纪姜的唇。
他轻轻呢喃,“芽芽喜欢的,夫君都愿意为你做。”
纪姜被困在怀里,被亲得呼吸不畅,他推了推沈长生的肩,“你,好似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沈长生的手指轻抚纪姜的脸,又去亲纪姜的眼尾,唇色泛红,“夫人开心,夫君便开心。”
纪姜眨了眨眼,“夫君待我好,我自然是开心的。”
沈长生唇角扬起,“我会待你好的,一辈子都待你好。”
闹过一遭后,纪姜身体又泛软。
沈长生替他把衣服合上,道,“若是困了便睡吧,昨夜……也没睡好。”
说昨夜的时候,沈长生微不可查地停顿片刻,又道,“一会儿我要去商铺,你睡一觉醒来我便回来了。”
纪姜的眼前便迷糊起来。
他抓紧了沈长生的手,摸到沈长生手上熟悉的茧子,又慢慢地松开,睡了过去。
沈长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纪姜许久才站起身来离开。
“公子,纪公子他……”
“他累了,让他睡,不要打扰他。”沈长生吩咐道,“他醒来后,先给他准备吃的。”
丫鬟连忙道,“是。”
……
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
纪姜撑着脸坐在凉亭里,看着锦鲤在荷花池里游走。
“这位便是……嫂嫂?”亭外,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
纪姜回过头去,愣了一下。
虽然沈长生说了沈长决是他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纪姜还是没料到,两个人竟会如此相似,简直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
若不是沈长决说话的语气,纪姜根本无法分辨这是谁。
只是沈长决看起来健康许多,穿着一身黑衣,三两步来到了纪姜身边。
纪姜不知道如何应对,一时有些沉默。
“嫂嫂。”沈长决微微弯腰,一双眼含笑看着纪姜,“怎么不敢看我?”
笑起来……也和沈长生很像,只是沈长生笑得温柔,沈长决笑得很是意味不明,让人摸不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纪姜偏了偏脑袋,“你是沈长决。”
“当然。”沈长决在纪姜旁边坐下,姿态很放松,“嫂嫂新婚之日我没能祝贺,今日祝贺也一样。”
纪姜道,“多谢。”
“谢什么?”沈长决觉得好笑,他的视线落在纪姜饱满的唇上,又移开,“嫂嫂已经给过谢礼了。”
“……”纪姜茫然地看着沈长决,“给过……谢礼了?”
“自然。”沈长决打了个哈欠,“嫂嫂昨夜睡得可好?”
纪姜:“……”
“新婚之夜,嫂嫂可有休息得好?可是半夜未眠?”
沈长决看着纪姜耳朵上的红一点点脸上蔓延,心尖发痒。
纪姜咬紧了唇,脸上带着点羞怒,“沈长决,房中事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出来,你要不要脸?”
沈长决笑了,“食色性也,嫂嫂可真是,这种事有什么好避讳的?”
纪姜:“……”
他在心底想,还是和沈长生相处更好一些,这个沈长决说的话,他根本无力招架。
沈长生去查看商铺也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去的哪间商铺。
听说沈家是京城人,只是因为沈长生要养病才搬来了这个镇子上,应该很好找吧。
沈长决轻易地看透了新入门的嫂嫂在想什么。
他笑道,“嫂嫂是不是想去找大哥?不如我带你去好了。”
纪姜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我在家等他回来。”
“你在家,等他回来。”沈长决把这句话念了一遍,轻嗤一声,“嫂嫂与大哥倒是夫妻恩爱。”
纪姜心道,他与沈长生不恩爱与谁恩爱?难道与沈长决吗?
“嫂嫂。”沈长决微微倾身靠近了纪姜一些,“大哥是个病秧子,反正也活不久了,不如你——”
“啪——”
沈长决摸了摸脸,舌尖抵了一下腮帮子,低笑一声,“嫂嫂看着是只小白兔,竟然还会打人。”
纪姜的手有些发麻,却抵不过心头的恐惧,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看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听着那张嘴里说出不尊重沈长生的话,一巴掌打了过去。
沈长决看起来并未生气,那双眼睛却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甚至还带着笑意,似乎被打了反而更高兴了。
沈长决抬手捏了纪姜的下巴,凑过来,“嫂嫂为了大哥打我,日后你若是知道大哥做了什么,会不会恨不得杀了他?”
纪姜用力推开沈长决的手,冷冷道,“我夫君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夫君?”沈长决把这两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竟还带着几分缠绵的味道,一下子就让纪姜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沈长生。
昨天晚上在他耳边缠着叫他夫人,让他叫夫君的沈长生。
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到这里,他猛地别过脸,心口都不安地跳动着。
难怪、难怪沈长生让他离沈长决远些,这个男人实在是……实在是可恶至极!
纪姜不想再与沈长决说话,推开沈长决的手离开。
沈长决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舔了一下唇。
他轻佻地笑起来,看着纪姜的背影自语,“嫂嫂,晚上见。”
他起身离开了凉亭,隐隐从风里听见争执声。
旁边的丫鬟似乎对此见怪不怪,没什么特别表情地与沈长决擦肩而过。
虽然拒绝沈长决的邀请,纪姜还是打算出去找找沈长生。
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沈家显得有些空寂。
身边的丫鬟名叫青竹,听纪姜说了之后,只微笑着说了一句,“奴婢这就去安排,纪公子等我片刻。”
纪姜嗯了声,坐在厅里等着青竹来。
没多久,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纪姜抬眸,“可以……”
来的人并不是青竹,而是一个男人,与沈长生兄弟有几分相似,应当是他们的父亲,沈阆。
纪姜连忙站起来,喊了一声父亲。
沈阆在纪姜面前停下,意味不明地开口,“这是准备出去?”
纪姜说是。
“去找长生?”
纪姜声音更轻了,“是。”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在害怕?”沈阆淡淡道,“抬头。”
纪姜下意识捏紧了袖角,抬起头来。
沈阆的目光停留在纪姜脸上,半晌后道,“他人虽然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娶的妻倒是漂亮。”
纪姜微微蹙眉,觉得沈阆说话比沈长决说话还让人烦,也毫无分寸,他忍不住开口道,“夫君人很好,父亲怎么能这样说他。”
沈阆嗤笑,“也不知道你叫的夫君……”
“父亲。”低沉的声音在纪姜耳边响起,随即纪姜的手被握住,男人挡在了他的身前,“慎言。”
纪姜抬头,在看见男人冷漠的脸色时愣了一下,又往下看到男人穿的黑衣才后知后觉,这是……沈长决?
他脑子迷糊了一下,甚至没注意到沈长决把他的手牢牢地包裹。
沈阆没说话,转身坐到了主位上端着茶杯饮茶。
沈长决也不说话,拉着纪姜往外走,出了主厅,他才道,“日后不要与他两个人待在一起。”
纪姜问,“为什么?”
沈长决脚步一顿,然后说,“他不是正常人。”
纪姜:“……”
他想,这一家人除了沈长生,大概都没有正常人了。
想到沈长生,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还被沈长决握着手,他连忙把手抽出来,心道还好没人看见,否则他要被传刚嫁进沈家第一天就与小叔子有染。
沈长决手中一空,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停在门口的马车,“你要去找大哥?”
纪姜嗯了声。
沈长决似笑非笑地看了纪姜一眼,“正好,我也要去,借一下嫂嫂的马车。”
纪姜:“……”
“否则,嫂嫂是找不到大哥的。”沈长决说。
纪姜迟疑了一下,站在马车前看向沈长决,“你不准再说那些不尊重你大哥的话。”
沈长决挑眉,“当然可以。”
纪姜这才点了点头。
还不等他抬脚,腰上一紧,随即被人掐着腰托上了马车。
这种力道……纪姜心头一跳,某个念头在脑子一闪而过。
总觉得,和昨夜沈长生的力道好像……
第073章 草根龙傲天(10)
他今日怎么总是把沈长决和沈长生联系起来, 莫不是疯了?
他回头怒瞪沈长决,“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我没有。”沈长决露出无辜的表情,“嫂嫂上不去, 我帮嫂嫂一把而已。”
纪姜:“……”
他咬了咬牙,撩开帘子进了车厢。
沈长决也上了车坐在纪姜对面。
车厢里一时间过分安静下来,马车在这条路摇摇晃晃地走了一阵,沈长决也没说话。
没多久马车停了, 纪姜看了一眼外面,上面写着沈氏米铺。
青竹去了一趟回来开口, “纪公子, 公子并不在米铺里。”
沈长决唇畔的笑相当古怪, 就那样看着纪姜, 纪姜避开沈长决的目光轻声说, “去下一家看看。”
下一家店铺是制衣铺。
沈长决道,“嫂嫂等着, 我去看看兄长在不在里面。”
纪姜看着沈长决。
沈长决往前, 手撑在纪姜两旁, 眸光闪烁, “嫂嫂这样关心兄长,可真叫人嫉妒。”
纪姜忍不住偏过头,不想和沈长决说话。
“不过无妨。”沈长决的呼吸靠近, 纪姜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苦涩的药味,“嫂嫂喜欢,我便给嫂嫂把大哥叫来。”
“别靠近——”我字被男人的唇堵在嘴里。
纪姜睁大了眼,惊慌失措地去推沈长决。
沈长决狠狠地吮了一下他的舌尖, 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脑子里又冒出昨天晚上被沈长生按在床上吮的那一幕。
他喉间不由溢出一丝轻吟, 男人轻笑一声,随即温热的吻和药味一起抽离,纪姜的脑子都没转过来。
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纪姜的脑子开始发懵。
他擦了一下唇,有些懊悔,怎么能……怎么能被沈长决亲了?
新婚第二天,竟然和丈夫的弟弟……这怎么行?
他要怎么面对对他温柔体贴的丈夫?
纪姜的脑子一时有些木,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纪姜撩开帘子,没多久便见沈长生一身蓝色长袍出来。
沈长生冲他温柔一笑,上了马车,嗓音也轻,“夫人这般放不下我?”
纪姜心头愧疚,又耳热,“我……”
“碰巧我也想夫人了。”沈长生把纪姜搂进怀里,轻叹一声,“夫人,即便是外面巡查,我也总念着你。”
纪姜小声说,“我也想你。”
沈长生情不自禁,抬头去吻纪姜的唇。
纪姜心底愧疚,便乖乖地由着沈长生亲他。
亲吻的力道实在熟悉,还有那股药味……
为什么沈长生和沈长决身上有着,熟悉的味道?
沈长生轻轻咬了咬纪姜的喉结,眸光温柔,“夫人想不想要?”
纪姜睁大眼,慌忙摇头。
在马车里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更何况,更何况这两天总是……也太不节制了些,沈长生还是病人。
沈长生圈住纪姜的腰,去亲纪姜的下巴,他的吻温柔至极,亲得纪姜迷迷糊糊的,完全忘记了还在马车里这回事。
沈长生修长的手指没入纪姜的衣襟,纪姜身体微颤,喃喃着夫君。
这两个字令沈长生浑身发热,他的手指陷入纪姜雪白的肉中。
“夫人喜欢吗?”沈长生问。
纪姜有点气沈长生,明明知道还问,他不要面子的吗?
沈长生低低地笑了一声,脸埋进纪姜锁骨下,舌尖碾动。
纪姜脑子更迷糊了,喃喃着,“沈长生。”
“要叫夫君。”沈长生说。
纪姜张了张嘴,夫君两个字没能叫出来,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沈长生轻声说,“夫人好敏感。”
好、好丢脸。
纪姜羞耻地把脸埋进沈长生怀里。
男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暗沉,他握着纪姜的手往下,“夫人。”
纪姜脸上的热度下不来,“马车……”
在马车上,外面的人会听见的,那么所有人都知道他……太丢脸了。
沈长生舔过纪姜光洁白皙的肩膀,唇畔带着笑意,“夫人不怕。”
还是有点怕的。
纪姜退缩了一阵后被男人不容拒绝地拉回来。
他紧张地咬着唇。
沈长生掐着他的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夫人别怕,小声点。”
不知道马车碾压到了什么东西,车厢一阵晃动,纪姜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紧。
克制不住的呻吟被沈长生堵回去。
他恍惚着想,太……太放荡了,怎么能在马车里。
外面的吆喝叫卖声在他耳中清晰之后又变得很低,他满脑子都是沈长生的手。
马车从后门驶入了沈家。
沈长生知道回家了没有了顾忌,纪姜却脑子不清晰。
他却咬着唇压着自己的声音,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沈长生声音喑哑,“夫人,已经回家了。”
纪姜呜咽着哭出声来,“沈、沈长生,夫君。”
“夫人喜欢。”
“不……”纪姜抱紧了沈长生的肩,哭泣着,“沈……”
沈长生咬着纪姜的耳垂,重复了一遍,“夫人喜欢。”
纪姜哭得厉害。
沈长生眸光温柔,“夫人,咬着不放,很喜欢。”
纪姜脑子就一个念头,再温柔的男人,在床上也是个禽兽。
他要死了。
……
死是没死的。
纪姜趴在床上,脑子都是麻木的。
竟然在新婚第二天,和夫君在马车上,做了那种事。
实在是孟浪。
虽然……的确很舒服。
不对,这种事情还是要节制,特别是,特别是沈长生身体也不好。
沈长生给他按摩的动作很温柔,一边按一边问,是不是舒服的。
纪姜侧脸枕在手臂上看着沈长生。
沈长生含笑问,“怎么了?”
纪姜轻轻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样很好。”
沈长生眉眼带笑,“那便好,你开心比什么都好。”
纪姜又小声说,“要节制……”
沈长生微顿,“芽芽不喜欢?”
“你身体不好。”纪姜有些害羞,“如果晕倒了怎么办?”
沈长生:“……”
他见纪姜真心实意地担忧着这事,一时无语,好半晌才说,“芽芽,事实上是你晕倒了,我还没有。”
纪姜:“……”
他默默地把脸埋进手臂里。
是的,沈长生这个病重之人的体力比他的好太多了……
沈长生轻笑一声,“芽芽害羞了?”
纪姜心想,他才没有……
不过在纪姜说要节制后,沈长生确实有两日没碰他,每次都是把他搂在怀里温柔地亲吻,不做其他的事。
当然,纪姜这两日也没见到沈长决。
他偶尔还会想,沈长生和沈长决的关系难道不太好吗?
“二弟他出去了。”沈长生咬着纪姜的耳垂轻喃,“夫人何时与他关系这般好了?为夫可真是嫉妒。”
“没有。”纪姜连忙摇头,“我和他不熟的。”
沈长生的眼底的晦暗才收敛了些,他眸光闪闪,亲了一下纪姜的后颈,“夫人,不要把目光给其他人,只看着我好不好?”
纪姜没发现沈长生的不对劲,笑容灿烂,“你是我的夫君,我不看你看谁?”
沈长生轻轻地挠了一下纪姜的掌心,“我带你出去。”
纪姜问去做什么。
沈长生道,“买点东西,就我们两个去就好了。”
纪姜扬了扬唇说好。
沈长生一见到纪姜的笑容便克制不住心头的爱意,他温柔地亲了一下纪姜的唇,“那我们走吧。”
纪姜点了点头。
沈长生伸手替纪姜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和发,这才牵着纪姜的手往外去。
街上来往的人不少,虽然是镇子,天子脚下,却也堪比繁华的城池。
纪姜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神色恍惚地觉得这一切都很陌生。
看起来认识沈长生的人不少,一路上都有人和沈长生打招呼。
看向沈长生旁边的纪姜又笑着夸几句。
沈长生挡住纪姜,神色温和,“若是无事,我们便先走了。”
那人连忙说是是是。
沈长生握着纪姜的手,轻声问,“不喜欢?”
“不知道怎么说……”纪姜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怪怪的。”
沈长生敛眉,“没事,有我在。”
纪姜轻轻抿唇,嗯了声。
沈长生似乎极喜欢买一些胭脂水粉,纪姜不明白沈长生买这些做什么。
沈长生指尖沾了口脂给纪姜涂抹,然后含笑,“很美。”
纪姜有些耳热,抿了下唇,“口脂……”
“夫人不喜欢?”沈长生却凑过来含了一个纪姜的唇,带着纪姜熟悉的药味。
纪姜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还好,不是很排斥。
没多久,据说沈长决回来了。
彼时纪姜捧着鱼食在喂鱼,沈长决穿着一身黑,在纪姜身边停下,笑意满满,“嫂嫂,几日不见,可有想我?”
纪姜微微蹙眉,“你在说什么?”
“嫂嫂以为我在说什么?”沈长决扣住纪姜的手腕,眼睛里带着暧昧的笑意,他低下头吻了一下纪姜的腕,惊得纪姜反手给了沈长决一巴掌。
只是他心头害怕,这一巴掌也没什么力道,反而让沈长决眼底闪着某种光,“嫂嫂多打几次我是否能多亲几下?”
纪姜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不知道沈长决在发什么疯。
他忍不住道,“你叫我嫂嫂。”
“是,我叫你嫂嫂。”沈长决一步步逼近纪姜,“正是因为如此,我无法忍受你与他那样亲密。”
纪姜诡异的听懂了他是谁,他是指沈长生。
“他是我的夫君。”纪姜忍不住道。
沈长决哼笑一声,“谁揭盖头谁就是你的夫君。”
纪姜一顿,看向沈长决,“你什么意思?”
“没有。”沈长决道。
他自然是不能让纪姜知道的,最起码现在不能让纪姜知道。
——这样的病,肯定会吓到他柔弱胆小又容易害羞的小妻子的。
纪姜心底布满了疑云,“你大哥呢?”
“也许是在铺子里吧。”沈长决漫不经心道,“我也没看见他。”
纪姜不愿和沈长决多待,转身就要走。
他进了院子后才发现,沈长决也一直跟着他,他忍不住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长决站在纪姜几步远的距离,老神在在,“我送嫂嫂回来,以免中途发生危险。”
纪姜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有病。
“嫂嫂若是想骂我那便骂出来。”沈长决往前几步靠近纪姜,然后垂眸含笑,“在心底骂我听不见,你也出不了气。”
沈长决俯身那一刻,纪姜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和沈长生如出一辙的药味,这让他有一瞬间恍惚,然后又皱眉。
“你……生病了?”纪姜问。
沈长决问,“嫂嫂在关心我?”
“……”有病。
“嫂嫂。”沈长决握住纪姜的手,暧昧地摩挲了一下纪姜的手指,“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我吗?”
其实没有吧。
纪姜正要发怒的时候,停顿了片刻。
他冷冷地看着沈长决,然后握住了沈长决的手。
沈长决眉梢一动,收回手去,“嫂嫂这是想要对我做什么?我们这样,影响不好。”
沈长决竟然也知道影响不好,这可真是稀奇事。
纪姜盯着那只收回去的手没说话,前几次实在生气没注意,沈长决手上也有茧子?
也对,沈长决应该也是学过武的,有茧子也不稀奇。
纪姜这下彻底懒得搭理沈长决,进屋关了门。
沈长决倒也不生气。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许久才自语,“不要欺负他!”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凉意和警告,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纪姜怕见到沈长决,一直到晚上都没出门。
夜间的时候,沈长生才回来。
“怎么了?”沈长生轻声问,“不开心?”
纪姜摇头,半晌才道,“明日你去铺子,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沈长生顿了顿才道,“自然可以。”
他握住纪姜的手,“有人欺负你?”
纪姜总不能说小叔子好像脑子不太好这样的话,他想着避开就好了,所以摇了摇头。
沈长生把纪姜搂进怀里,眸光晦暗不明,“芽芽,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纪姜又摇了摇头,他握着沈长生的手,指腹按上沈长生掌心的薄茧,喃喃着,“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沈长生微微闭了闭眼,掩住眸中的颜色。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让他心生嫉妒。
嫉妒着另一个……
身体里的灵魂蠢蠢欲动,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抬眸亲吻纪姜的唇,低声问,“想不想要?”
纪姜眨了下眼,手指从沈长生的肩上下落。
眼尾悄悄地红了。
沈长生唇畔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倾身把纪姜下压。
他低声说,“不许叫名字,要叫夫君。”
纪姜睫毛颤抖,小声答应着好。
“真乖。”沈长生压着笑。
纪姜耳朵染红,“不许这样说。”
沈长生很凶,就像新婚之夜那般,纪姜嗓子都沙哑起来。
偏偏沈长生还总是说些放肆之语,与平时温柔的模样大不相同。
纪姜看不见沈长生的表情,也看不见沈长生的眼神,不知道此刻的男人眼底都是变换的情绪。
他只知道,沈长生一会儿温柔地喊他夫人,一会儿又调笑着说些放浪的话,他整个人都被浸在这样莫名的割裂感中。
莫名地……让他浑身发热。
“我的。”沈长生的声音沙哑,“芽芽,我的。”
纪姜恍惚地看着沈长生的脸。
屋子里的动静渐渐停了,沈长生叫了热水。
他抱着纪姜去洗澡。
纪姜迷糊地摸了一下沈长生的脸,“难道冲喜真的有用吗?”
沈长生轻笑着咬了一口纪姜的指尖,“为夫这病,冲喜无用。”
“那怎么没见你犯病啊?”
沈长生:“……”
沈长生说,“犯病,也不能让芽芽发现。”
纪姜睁开眼看着沈长生。
“不过我会努力治好我的病。”沈长生眼底带着看不透的情绪,“这样,芽芽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本来也……”纪姜闭上眼,困得厉害,后面的话也没有能说出来。
沈长生替纪姜清理着,感受着纪姜睡着也绷紧的身体,唇畔的笑让人琢磨不清。
直到重新躺在床上后,沈长生才轻咬纪姜的耳垂,“芽芽,好好睡一觉,我会好好处理的。”
他起身离开房间之后来到书房,看向外面的黑夜,脸色却变得格外难看,“你今天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他是我的妻,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不是你的妻,与他拜堂的人是我,他是我的。”
“揭他盖头的人是我,与他第一夜在一起的人也是我,他应当是我的妻子。”
“他是你的嫂嫂!”
“嫂嫂?若是在床上叫他嫂嫂到也不错,不过相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他永永远远只属于我。”
“你做梦,我不会把他给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唯独他,我不会给你!”
“你死了,他就是我的了。”
“我对你是有愧疚,但我绝不会把芽芽让给你……你若是想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若是纪姜看见,定会被吓到,他的夫君身体里如同住了两个人一般,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言一语竟然像是在争吵。
最终,他道,“长决,不要靠近芽芽了,他不喜欢你。”
……
睁开眼面前便是一张放大的脸,把纪姜吓了一跳。
“长、长生。”
“怎么能叫长生,要叫夫君。”男人笑着握着纪姜的手,把人抱起来,“梳妆。”
纪姜乖乖地坐在铜镜前,等着男人给他束发。
男人握着纪姜的发,眼底的情绪又是一阵变换,最终彻底把与他争夺身体的人压下去。
这是他的妻,沈长生本来早就该死了,所以妻自然也是他的。
他微笑着,完全把自己伪装成温文尔雅的模样。
轻声细语,“想束什么样的发?”
“都可以。”纪姜道。
沈长决低头替纪姜束发,他的动作很轻柔,纪姜却莫名有些恍惚。
眼前一闪而过某个画面。
是穿着一身黑衣劲装的男人为他束发,轻声叫他师兄。
师兄……
他猛地看向铜镜里。
“怎么了?”沈长决问,“可有哪里不适?”
纪姜张了张嘴,摇了摇头,“没有。”
他大概是睡昏头了,沈长生也好,沈长决也好,在成亲之前都是没有接触的,怎么会叫他师兄。
他这样想着,却总觉得莫名有些不安。
——再不醒过来,沈长决就要死了。
他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句话来。
他揉了揉脑袋,把那莫名其妙的念头压下去。
先不说沈长决怎么会死,沈长决的事也与他无关。
“怎么了?”旁边的人又问,“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纪姜轻轻地蹙了蹙眉,看向沈长决,“你二弟在哪里?”
沈长决心头一跳,几乎要以为纪姜认出他来了。
他垂眸,“他一大早就出门了,我没看见他。”
纪姜若有所思地哦了声,他站起来道,“我们去找他吧。”
沈长决一愣,“找他做什么?”
纪姜也不知道找沈长决做什么,只是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楚,说着沈长决要死了,他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芽芽,不去找他,只看着我不好吗?”沈长决把纪姜抱紧。
“可是我总觉得他有危险。”纪姜摸了摸跳得很快的心脏,呼吸有些困难。
沈长决眸光一暗。
他刚把沈长生彻底压制,纪姜就说感受到沈长决有危险……他一时竟不知道纪姜到底是在意他,还是感受到了沈长生的虚弱。
纪姜不可能在意他,纪姜那么讨厌他。
沈长决的眸光渐渐地暗下来,他不想用这个身份和纪姜相处了。
他也不想伪装沈长生了。
沈长生……就该彻底被抹杀掉。
彻底地……不留一丝痕迹。
他含笑道,“好,我们去找他。”
那么就让他亲爱的嫂嫂,他的妻子,亲眼见到沈长生的死亡好了。
这样就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被发现他不正常的事情。
沈长生死了,世界上便只有一个沈长决。
那么兄长留下来的小妻子,也会被他继承。
兄死弟继……理所应当。
第074章 草根龙傲天(11)
外面的天气格外阴沉, 莫名透露着一股不详的味道。
纪姜看了一眼天色道,“拿把伞吧。”
沈长决依言拿了把伞。
二人刚出门便下起了雨。
沈长决撑了伞笑着与纪姜咬耳朵,“我家夫人真厉害。”
纪姜轻轻地瞥了沈长决一眼, “沈长决会去哪里?”
沈长决眸光闪了闪,“此刻应该是在铺子里,不过下了雨,要不然我去把他找回来。”
纪姜心跳得很急, 他摇了摇头,抿了抿唇, “走吧。”
“我担心你淋雨生病。”沈长决叹了口气, “怎么就这样固执, 沈长决……哪里值得你去。”
纪姜笑了一下, “先走吧。”
只是雨越来越大, 两个人走到一半进入玉器铺子里躲雨。
“公子来了?”掌柜一见沈长决进来,连忙绕过桌子进来, “今日是要看账本吗?”
沈长决微微摇头, 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找……沈长决。”
掌柜愣了好一阵才神色古怪道, “二公子没来。”
“嗯,我知道。”沈长决随意地扫了一眼铺子道,“既然来了, 把账本给我看看吧。”
掌柜连忙把账本取出来给沈长决。
纪姜坐在旁边看沈长决算账,只觉得无聊。
“去里间休息一阵吧。”沈长决温柔道,“等雨停了我再叫你。”
纪姜唔了声。
掌柜的引着纪姜往里去,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 “公子在这里有专门休息的屋子,什么东西都有, 纪公子若是有需要的可以自取。”
纪姜嗯了声问,“二公子呢?”
“二公子……”掌柜表情越古怪了,“他与大公子是一间。”
纪姜有些讶异,“一间?”
掌柜推门而入,“是的,二位公子的休息间的确是一间,不过两位公子从来没有一起出来过,倒也谈不上会撞上。”
从来没有一起出来过。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没错,沈长生和沈长决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就算是成婚第二日他去商铺找沈长生,也是沈长决把沈长生叫出来的,然后沈长决便没再出现了。
纪姜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兄弟二人关系不好。
现在看来,关系的确不太好,否则怎么从不一起出现呢?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纪姜在书柜面前停下,他的手指划过那些书籍,随意取了一本出来。
是一本话本。
纪姜惊讶于沈长生也看这种东西的时候,又看到了旁边的题字。
这字太熟悉了,纪姜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取出了笔墨。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纪姜沉默地跟着题字写了一遍,然后顿住。
书上的字迹与自己的字迹十分相似,不同的是,书上的字迹似乎下笔更重,带着一股狂妄的气息。
纪姜并未临幕过他人的字帖,他的字与其他人的也不同,看起来倒像是这份字迹临摹了他的字帖一般。
他很确定,在他的记忆里,没有沈长生的出现,自然也没有沈长决的——不对,是有的。
那个古怪的画面。
那个……为他束发的,沈长决。
应当是沈长决。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居然会想到这里。
“你夫君要死了。”
耳边突兀的响起这个声音,惊得纪姜丢下笔去。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边。
穿着黑袍的男人压低了帽檐,看不清脸,站在窗前,用沙哑的声音低笑着,“你夫君要死了。”
“你是谁?”纪姜下意识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那黑袍人。
黑袍人往前走了几步,“他马上就要死了。”
胡说八道,沈长生就在前面,他们才分开不过短短一刻,怎么可能会死?
这黑袍人来得古怪,也不知道究竟有何阴谋,难道是沈长生的仇人?
纪姜的手慢慢地放到椅子的扶手上,想着若是黑袍人再靠近,他一定砸了黑袍人的脑袋。
黑袍人显然发现了纪姜的动作,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在桌子前停下,又看了一眼纪姜桌上的字迹。
他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纪姜警惕地问。
“你的夫君,可是有很大的秘密没告诉你。”黑袍人低笑一声,“不如,你现在去找他看看,你就会知道,他骗了你什么。”
现在去找沈长生?
秘密?
沈长生能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他?
就算有秘密又怎么样?每个人都会有秘密的,即便他们是夫夫,也会有自己的秘密。
纪姜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我也没打算气打探沈长生的秘密。”
“真的吗?”黑袍人后退一步,“你不想知道新婚之夜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吗?”
什么意思?
纪姜心头一突,看着黑袍人。
“你平时见到的人到底是沈长生还是沈长决呢?”黑袍人笑眯眯问,“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这句话,怎么……
“现在推门出去,左转第三间房,你会知道你的夫君瞒了你什么秘密。”黑袍人指了指房门,那门竟无风自开,“你一定想知道这个秘密的。”
纪姜面无表情地看了那黑袍人一眼,转身出去。
黑袍人坐在窗边往外看,浑身都透露着愉悦的味道。
纪姜跨出门后还有些迟疑,他真的要去看沈长生在做什么吗?
他们已经成婚,是夫夫,他应当给与沈长生信任才对。
可是……
那个黑袍人的话让他很在意。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停留在了黑袍人说的那个房间门口。
纪姜抬手,准备敲门,然而就在他把手放在门上那一刻,屋子里传来了沈长决的声音。
沈长决……不是不在玉器铺子吗?什么时候来的?
沈长决的声音格外阴翳,“我不会让你再出来的!”
“你想伪装我到什么时候?”沈长生的声音明显虚弱许多,带着哑意,“早晚有一天,芽芽会发现的,你能伪装我一辈子吗?”
伪装……
沈长决伪装沈长生?
纪姜的呼吸骤然一听,放在门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那个黑袍人说的话是这个吗?
沈长决伪装沈长生?
屋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谁说我要伪装你一辈子?”沈长决低低笑出来,“你你消失了就好了,你消失了,芽芽就只属于我了。”
纪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甚至感觉到后背发凉。
这句话的意思是……沈长决要杀了沈长生?沈长决要杀了自己的兄长?
黑袍人不知何时来到了纪姜的身后,他微微弯腰靠近纪姜,“你猜,最终死的是谁?”
纪姜恶狠狠地瞪了黑袍人一眼,一脚踹开了门。
出乎他意料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
只有……
这是沈长生?或者是沈长决?
纪姜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忍不住扫了一眼房间,还有一个人呢?
“芽芽怎么过来了?”男人脸上的神色一阵变换,连忙过来扶纪姜,“需要什么东西吗?”
纪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打量着男人脸上的表情,“长生?”
男人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纪姜的鼻尖,“叫夫君。”
纪姜心头一跳,他忽然想起来掌柜的说,大公子和二公子是从来没有一同出现过的。
他手指有些颤抖,握着沈长生的手去看沈长生手上的薄茧。
沈长生……
这是沈长生。
“我刚才在外面,好像听见了沈长决的声音。”纪姜尽力稳着自己的声音,“他在这里?”
“夫人许是听错了。”男人含笑着把纪姜拥入怀里,“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你怎么不去屋里找我,一个人待在这边?”纪姜问。
“怕打扰夫人休息。”男人扶着纪姜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们可以一起休息。”
纪姜嗯了声,踏出房门。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男人手指上的薄茧,不知道是何驱使着他开口,“沈长决。”
“嗯?怎么了?”扶着他的男人问,随即沉默。
纪姜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人。
男人扯了扯嘴角,“二弟他……怎么了?”
纪姜呼吸有些不畅,推开了男人的手,他说,“你是沈长决。”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却叫沈长决心中不安。
他张了张嘴,“夫人。”
“沈长生呢?”纪姜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微凉,“沈长生在哪?”
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纪姜发现……
沈长决压制着身体里蠢蠢欲动的灵魂,看着纪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来没有什么沈长生。”
纪姜攥紧了手,“刚才我明明听见了沈长生的声音,沈长生就在那间屋子里。”
“芽芽,从来没有什么沈长生,一直都是我。”沈长决却扬起笑来,“沈长生早就死了,在少年时,我与他在城外游玩,遇上了一伙飞贼,他死在了那里。”
纪姜唇颤抖了几下,“不可能,那我这些日子……我……”
“我对他心怀愧疚,便把自己伪装成沈长生的模样。”沈长决垂下眼,低声喃喃,“芽芽,你既然刚才听见了也该知道,那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否则那么大的人,又能藏在哪里?”
“没有什么沈长生,一直都是我,与你拜堂成亲的人是我,揭你盖头的人是我,新婚之夜与你在一起的人还是我。”沈长决闭了闭眼,看起来很悲哀,“你总是叫我长生,我便想把这个人彻底抹去,我不想再伪装他了。”
纪姜脑子混乱起来。
没有沈长生,一直都是沈长决,和伪装成沈长生的沈长决。
“他在骗你。”黑袍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到现在还是在骗你。”
沈长决好像看不到黑袍人,他把纪姜拥入怀中,轻声细语,“相信我好吗?芽芽,你若是希望我是沈长决的性格我也可以是。”
那股苦涩的药味钻入了纪姜的鼻尖,他又想起来,沈长生和沈长决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身上相似的味道,沈长决不让他看受伤的茧子……
沈长决和沈长生一直都是一个人,可是哪里不对?
“之前是我骗了你。”沈长决轻吻纪姜的额头,声音低哑,“对不起,我的确有点病,所以才说……冲喜治不好我的病。”
原来沈长生……不,沈长决是这个意思吗?
“他在骗你。”黑袍人靠近纪姜的耳边低笑,“你如果相信他,你的夫君就要死了。”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纪姜茫然地想,到底是谁在骗他?
他轻声说,“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回去吧。”
“你相信他了吗?”黑袍人叹息着,“真是可怜啊,沈长生要被自己的夫人和弟弟害死了。”
纪姜不厌其烦,冷冰冰地瞪了黑袍人一眼。
沈长决含笑亲了一下纪姜的唇,“嗯,我们回去。”
虽然沈长决解释了,纪姜的心底也沉甸甸的,他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生活了十八年但依旧陌生的街道和人不对,莫名出现的黑袍人不对,还有沈长决对于沈长生的解释也不对。
……他或许还可以去找一下另一个人。
那个说沈长决脑子有问题的沈阆。
既然是沈长决和沈长生的父亲,他一定知道什么的。
……
“你果然来找我了。”沈阆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很古怪,“是想知道他的事吗?”
纪姜点了点头,直视着沈阆,“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啊?”沈阆叹了口气,“曾经我的确有两个儿子,沈长生和沈长决,不过很可惜,在一场大火中,我失去了小儿子长决,长生也因此落下了疯病。”
大火?不是遇到了飞贼吗?
更何况,死的人不是沈长生而是沈长决?那为什么……
“从此之后,一向听话的长生便变得很奇怪,总是自言自语,有时候还说自己是长决。”
他在玉器铺子听见的自言自语原来是因为这个……
“长生说,弟弟死后住进了他的身体里。”沈阆的嘴角带着诡秘的笑意,“你信吗?”
纪姜没忍住后退一步,“你……”
“我不信,他不仅这样说,还总是学着沈长决的模样出去,为了掩盖他发病的秘密,我们从京城来到了这里。”
沈阆像说着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他还真弄出一副他既是沈长生又是沈长决的动静来,别人都说我家有两个儿子,家里的丫鬟仆从们也顺着他,偶尔会在背后讨论他犯了疯病,不过没关系,他有能力把沈家越做越大,有点疯病也没问题。”
“不过娶了你之后我就知道,他应该快好了。”沈阆靠近了纪姜一步,笑盈盈道,“因为他嫉妒心重,占有欲强,怎么会允许‘弟弟’来和自己抢妻子呢……这才是冲喜啊。”
纪姜心头跳动了一下,莫名地不安。
他不再听沈阆说下去,转身就走。
“可惜啊。”沈阆在身后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死的是哪个孩子……不过都没关系,反正沈家有谁都能成为第一富豪。”
纪姜心想,就算没病,碰上这样的爹也有病了。
那个黑袍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纪姜的身边,笑道,“现在可是沈长决占了上风,到底是主人格……等沈长风死了,沈长决也活不久了。”
“你闭嘴!”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他们都死,他们死了,我才有活着的希望。”
纪姜猛地转头看向黑袍人,“你到底是谁?”
“我啊……”黑袍人轻笑一声,“我是他的……心魔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纪姜这样想着,加快了步伐。
他不知道沈长决现在在哪,只能逮着旁边的丫鬟问。
丫鬟哪里见过纪姜这么着急的模样,心慌地指了指某个方向。
这是书房。
纪姜从来没去过书房,他在靠近书房的时候才觉得奇怪起来。
距离这么近,他为什么从来没来过。
不仅如此,这个沈家也是,他基本没去过别的地方,他似乎只有跟着沈长决的时候才能去某个地方。
沈长决。
纪姜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沈长决坐在窗边,看着纪姜,轻笑一声,“夫人来了。”
纪姜三两步靠近沈长决,“沈长生呢?”
“死了。”沈长决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握住纪姜的手,“夫人,到此为止了。”
“你什么意思?”纪姜问。
沈长决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匕首,塞进纪姜的手中,他轻声说,“杀了我。”
纪姜睁大眼,“你在说什么?”
“杀了我。”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让匕首抵上自己的胸膛,笑了一声,他起身,在纪姜惊慌失措的目光中,让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身后的黑袍人尖叫道,“沈长决!沈长生死了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这里的生活不美好吗?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纪姜张了张唇,在沈长决的怀里惶惶然,“沈……夫,沈长决。”
“师兄,再沉溺于幻境,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所以就算不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第075章 草根龙傲天(12
纪姜刚出幻境便看到了一团黑气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多想, 拔了清霄便是一剑,斩断了扑面而来的魔气。
幻境一破,这个村子也变了副模样。
哪里还有什么村子, 就是一座破败不堪的死城,只有魔气四处乱窜。
纪姜收了剑,闭上眼,在魔气聚集那一刻念道, “清——”
黑气扑散,黑袍人站在黑气之后, 转身便走。
“师兄。”
“那人跑了。”纪姜指了指那道黑影, “追。”
沈长决答应了一声, 跟着纪姜追上黑袍人。
那黑袍人速度极快, 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两人穿过密林, 看见了站在悬崖之巅的黑袍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跑不了了,那黑袍人笑起来, 揭开了帽檐。
竟然……真的与沈长决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一双瞳孔泛红。
这就是沈长决的心魔?
可是沈长决怎么可能滋生心魔?
纪姜忍不住看了一眼沈长决, 沈长决脸色格外难看, 挥剑而去。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有我的存在吗?”心魔一边躲闪一边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进入那样的幻境?”
这话是对纪姜说的。
“闭嘴!”沈长决眉宇间带着阴鸷之色,“师兄, 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杀了他就好了。”
纪姜伸手拦住了沈长决,定定地看着心魔,“为什么?你又是怎么出现的?”
他不记得原本的剧情线里有心魔, 幻境是因为沈长决误入了那位剑仙的密冢进入的,绝不是现在。
而本来的剧情线里, 幻境之中的沈长决只是参与了那位剑仙的半生,所以获得了传承。
这种莫名其妙的幻境……又是怎么回事?
沈长决又怎么可能产生心魔?
“我也很冤好不好?”心魔叹气,“我还是他在幻境里的心魔呢。”
“幻境里我们都是普通人,他怎么产生的心魔?”纪姜说到这里,忍不住瞥了一眼沈长决。
沈长决低垂着眼帘,伸出手握住纪姜的手,“师兄,我来告诉你,不用他说。”
“你说,你敢告诉他吗?”心魔嗤笑一声。
“师兄,幻境是魔族所布下的,为了让我死在里面。”沈长决声音很轻。
心魔冷笑。
纪姜皱眉瞪了心魔一眼,“你笑什么?犯病了就去看大夫。”
心魔还有点委屈:“……你凶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进入幻境的,我也是沈长决,你怎么不对我温柔点?”
纪姜懒得搭理心魔。
“要不然你亲我一口,我告诉你,魔修为什么要杀他。”心魔往前一步,似乎要靠近纪姜,“就亲一下不过分吧?在幻境里更亲密的事情也做——”
还不等纪姜发怒,干将莫邪倏地一下抬起,抵在心魔的心口打断了心魔的话。
沈长决脸色阴沉,“离我师兄远点。”
心魔哼了一声,“我又没和你做交易。”
“滚!”
纪姜抬手按下干将莫邪,问心魔,“为什么魔修要杀他?”
“当然是为了复活魔尊——沈长决你想死!”被一脚踹开的心魔暴躁大怒,瞬间掠身而来,“你既然不好好待在幻境里,外面死了也一样。”
纪姜:“……”
沈长决和他的心魔打起来了。
但纪姜还是听见了心魔说的话。
杀了沈长决是为了复活魔尊?
魔尊和沈长决有什么关系?
这些……原剧情线里都没有啊。
纪姜有些头秃,见心魔和沈长决打得不分上下,他后退几步打算给快穿局发个消息问问,他是不是穿错世界线了。
等等……
纪姜脚步一顿,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怎么忘了怎么站在悬崖边啊?进一趟幻境人都傻了?
“师兄!”
沈长决心头一慌,直直地冲下来。
进入幻境的后遗症来了,他这会儿使不上力去御剑飞行了……
完了。
……
心魔,还有幻境——
纪姜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了火花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咳嗽了好几声抬眼,发现自己被沈长决搂在怀里。
他们看起来正处于某个山洞里,耳边还有流水声。
“师兄。”沈长决低声问,“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纪姜愣愣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一下沈长决的脸。
还活着……
对了,他们已经从幻境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遇到了沈长决的心魔。
沈长决的心魔还说了很奇怪的话。
“你……那个幻境——”
“抱歉师兄,那个时候,只有我死了才能破幻境。”沈长决哑声道,“让你难过了。”
沈长决一道歉,纪姜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刚出幻境的时候就遇到魔气袭击,没心思多想在幻境里的事,现在想想,当时亲手把匕首插入沈长决的心脏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只是……
纪姜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进入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幻境了,那个祠堂,不过是彻底把我们投入到另一个地方。”沈长决回忆了一下,“我担心在幻境里迷失,所以强行剥离一部分神魂,催化了另一个人格出来。”
“这个人格的作用是?”
“关键时刻杀了他,我就会想起来。”沈长决笑了一下,似乎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想起来之后,再杀了我就能破局。”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杀了他?”纪姜差点没气笑,“你和他一开始相处得很好吧?”
沈长决静静地看着纪姜,许久才说,“因为师兄……”
纪姜看着面前的火堆,“因为……我?”
“因为我,绝不可能和人分享我的妻子,即便那个人就是我。”沈长决的目光灼灼,随即又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师兄,幻境里我们……”
纪姜连忙伸手捂住了沈长决的嘴。
“我现在没和你说那个,我是要问为什么魔修要杀你,又是为了复活什么……什么魔尊的事情。”
纪姜手忙脚乱的模样让沈长决眼底带了笑,随即又沉寂下来。
他轻声说,“师兄,他们说,我是魔尊的转世。”
纪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死了,魔尊就能回来,所以村子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引我去,幻境也是,为了杀了我。”沈长决没敢看纪姜,“若是我沉迷于幻境之中的生活,心甘情愿留在幻境,就等于我献祭了自己复活魔尊。”
纪姜知道,复活魔尊需要献祭者心甘情愿,这是魔修在剧情线里无法复活魔尊的原因。
但这和沈长决又有什么关系?
剧情线里从来没有说过沈长决和魔尊有什么关系。
——等等,剧情线里,的确从头到尾没有说过沈长决的身世,只有一句话。
‘也不知这小乞丐从何处来,在这里干着坑蒙拐骗的事。’
之后,便再也没有沈长决身世相关的话了。
他认认真真研究着任务,这么大的漏洞居然都没发现?
“一个人自幼被侮辱、被看不起、日日被打,总会对世界充满怨愤,所以想要强大的力量。”沈长决低声说,“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让我在这样的人生中自愿献祭成为魔尊。”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我遇到了师兄。”沈长决眉眼中又带了笑意,“我遇到了师兄,进了剑宗,自然不可能再献祭自己。”
纪姜张了张嘴,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穿错世界线了,沈长决就算没遇到他,也不会有事的。
“所以他们对剑宗庇佑的村人下手,逼我们出去,把我困于幻境。”沈长决喉咙有些干痒,“所以……你在那里成为了我的妻子。”
他现在脑子还冒出纪姜在幻境里嫁给他的模样,他的师兄,穿嫁衣的时候极美。
“……”
“那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你?”纪姜说到这里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还不如自杀。”
沈长决手指动了动,轻轻地握住了纪姜的一缕发又松开,“因为师兄是我的妻。”
“杀夫证道是吧?”纪姜冷笑。
“……差不多。”沈长决睫毛颤了颤,“我知道我让师兄难过了。”
纪姜:“……”
沈长决露出了一副可怜小狗的表情,让他有些狠不下心来骂人了。
“还有一个问题。”纪姜说,“心魔是怎么回事?”
“……”沈长决沉默良久道,“心魔……是我走岔了,与师兄无关。”
“你走岔了?”纪姜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你说说吧,你哪条路走岔了?还是剑心不稳了?觉得老老实实修炼不好玩,想要试试去当傀儡魔尊的感觉?”
沈长决:“……”
他不语。
他怎么能让师兄知道,心魔是因为师兄而滋生的?那么师兄肯定会很愧疚的。
纪姜伸出手拽着沈长决的衣襟,迫使沈长决看着自己,眼神微凉,“心魔怎么回事?”
沈长决看着纪姜的脸,眼底露出些祈求来,“师兄。”
“你不想说?”纪姜问。
沈长决只叫着,“师兄。”
纪姜松开了沈长决的衣襟,说到底沈长决有没有心魔跟他没有关系,他大概是把幻境里的感情带出来了。
不管沈长决有没有心魔,他的任务也不是替沈长决消化掉心魔。
纪姜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么幻境里的事到此为止,至于魔修的事……”
他抬眸对上沈长决的眼神,半晌才道,“沈长决,我是相信你的。”
“师兄放心。”沈长决伸出手来发誓,“我永远都是剑宗的弟子沈长决,绝不会献祭自身成为魔修。”
纪姜嗯了声,平静地看着沈长决,“若是真有那一天,我的剑真的会刺入你的心脏。”
“若是真有那一天。”沈长决握住纪姜的手按上自己的胸膛,眸光闪动,“师兄亲手杀了我,于我而言,也是一种赏赐。”
掌心下的心脏跳动着,纪姜的手有些发烫,他莫名地想起来,在幻境里他摸过好多次……
“师兄。”沈长决的声音喑哑,“师兄与我在幻境里……”
“闭嘴!”纪姜倏地收回手,“不准再提那些。”
幻境的他竟然那么……那绝对不是他。
不过也没有人看到,没关系没关系。
纪姜在心里念叨了一遍后,勉勉强强安慰了一番自己。
沈长决见纪姜那么排斥提幻境里的事情,神色黯然了一瞬,很快他又道,“师兄,我本想带你离开这里,只是见你睡得香,便没打扰你。”
纪姜含糊地嗯了声,睡得香?
大概是因为幻境的缘故。
“师兄……”
“魔修既然想要复活魔尊,那么肯定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纪姜开口,“你的心魔呢?”
“心魔……”沈长决垂下眼帘,“被封锁了。”
纪姜微微蹙了蹙眉又点头,“我知道了。”
沈长决见纪姜站起来,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师兄要去哪里?”
纪姜说,“去看看这里有什么。”
沈长决道,“师兄睡着时我探过了,除了这个山洞,外面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纪姜有些无奈,“那我们也要离开这里回去啊,告诉宗门魔修的动静,还有我们带下山的几个弟子,还有那个村子……”
沈长决:“哦。”
他说,“那我们走吧。”
“火把。”纪姜道。
沈长决又老老实实地取了火把。
两人往外去,沈长决忽然握住了纪姜的手。
纪姜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沈长决,“你做什么?”
“师兄。”沈长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我怕。”
纪姜:“……”
他看了一眼被沈长决握得紧紧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沈长决嘴角翘了翘,他的师兄最心软了。
外面是一片桃花林,有溪流自中间隔断,纪姜抬头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这是哪里?”
沈长决摇头道,“不知。”
“我们只是掉下悬崖了……”说到这里,纪姜一顿,他想起了自己掉崖沈长决冲下来那一幕。
沈长决……也是被幻境影响太深了。
“师兄。”沈长决道,“我与你一道出来的,自然要把你好好的送回去。”
‘虚伪!’体内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你就是喜欢他,你就是馋他身子,未入幻境之前就喜欢,入了幻境把人得到了现在就更馋了!虚伪至极!’
沈长决面无表情地把这道声音压下去,又道,“师兄,走吧。”
他握着纪姜的手,淌过流水小溪,走了一段路,竟看见了一个村子。
坐落于花林之间,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穿戴着银饰的少女提着水轻快地往回走,笑声如同清脆的铃铛般。
“师兄等一下。”沈长决格外慎重,“小心又是幻境。”
纪姜道,“是不是幻境此刻我们都得过去看看。”
“那师兄要时时跟我呆在一块。”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紧了紧。
纪姜说,“这里应当不是幻境,这里没有虚浮感。”
沈长决喃喃,“谁知道呢。”
纪姜轻轻挑了下眉,这沈长决……是被幻境弄怕了?
栓在外面的狗汪汪叫着,沈长决冲它龇了龇牙。
纪姜没忍住翘了翘嘴角,“你和它玩?”
沈长决余光瞥到纪姜脸上的笑,呆了好一阵才说:“不,不是……师兄若是喜欢,我天天给你看。”
纪姜:“……天天龇着大牙给我看吗?那还是算了。”
沈长决:“哦。”
他还有点委屈,难道师兄不是因为看到了他觉得开心,而是看到了那条狗才开心吗?
村子里有干完农活回家的人,沈长决拉着纪姜过去拦住了扛着锄头,穿着短衫的女人问,“这位姑娘,请问此地是何处?”
“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女人反问。
“上面。”沈长决指了指看不清楚的悬崖。
女人看了一眼那边,又仔细打量着沈长决和纪姜,“你们是修士?”
沈长决道,“是。”
“这里是桃源谷。”女人道,“我叫阿旗,你们跟我来。”
纪姜和沈长决对视了一眼,跟着阿旗走。
“桃源谷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因为外面有结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阿旗的声音淡淡的,“若是能进来,必然与桃源谷有关联。”
纪姜在脑子里把桃源谷给过了一遍,木着脸想,乱套了,全都乱套了,这桃源谷,不是沈长决后期才遇到的剧情吗?
所以他看到桃林的时候才没有多想,谁知道竟然——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桃源谷的剧情……桃源谷这个地方,男卑女尊,这里的一切和外面都是倒过来的。
而沈长决在这里,有一段感情线。
想到这里,纪姜小心地挣脱了沈长决的手,以免被人误会。
沈长决疑惑地看向纪姜。
纪姜淡淡道,“看前面。”
沈长决:“哦。”
阿旗带着沈长决和纪姜去了谷主的竹屋。
少女在院子里玩踢毽子,笑声清脆。
这是他们进村时见到的那位打水的女孩。
纪姜多看了一眼那女孩,杏眼桃腮,明眸善睐,很是可爱。
“师兄。”沈长决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纪姜的手腕,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师兄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
纪姜莫名其妙地看着沈长决,“什么意思?”
“这里的女孩不适合师兄。”沈长决压低了声音和纪姜说,“若是有什么想法,我们也出去再说可好?”
纪姜:“……你脑子不正常吧?”
他能有什么想法啊?他又不喜欢女人。
“……”
这个念头一出,纪姜整个人呆住。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这么自然地想着自己不喜欢女人了?
他已经在这些任务中,彻底弯了吗?
沈长决没注意纪姜的异常,听见纪姜的话却格外高兴,“师兄,女孩能做不能做的事我都能做,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纪姜:“……”
他沉默。
那女孩和阿旗窃窃私语了几句后看过来,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她开口,“异乡人,阿旗姐姐说你们来自外面。”
纪姜答道,“是。”
“你们跟我来,去见我的母亲。”女孩来到纪姜和沈长决身边,把两人打量了一眼后笑盈盈地道,“我们桃源谷是女子为尊,男子为附庸,做我的夫婿,可是要永远留在桃源谷的。”
沈长决皱眉,“谁要做你的夫婿?我们只是想离开这里。”
“不做我的夫婿么?”女孩疑惑起来,“可那样你们要怎么出去?非夫妻可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纪姜道,“谷主应当有办法让我们离开吧?”
“不知道哦。”女孩有些遗憾地看着纪姜,“你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纪姜知道这女孩说的是喜欢颜值,但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直白的表达喜欢,他还是有点尴尬。
他道,“谢谢姑娘喜欢。”
“我叫香娜。”女孩晃了晃手上的铃铛,“你若是愿意,可以叫我娜娜。”
“娜娜,有异乡人来了对吗?”屋子里传来一个行将就木般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里面就是桃源谷的谷主,临死之前因为放不下自己的女儿而想把女儿托付给沈长决。
纪姜觉得这一段就很不合理。
明明设定是男卑女尊,结果谷主托孤也是托给男人……
说到底就是就是给沈长决送金手指的。
不过男频文嘛,就是为了龙傲天爽,他也能理解。
——理解个头!
纪姜没忍住狠狠踩了一脚沈长决,恶狠狠地骂,“渣男!”
沈长决脚一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纪姜已经进屋了。
他连忙跟上,“师兄,我做错什么事了?”
纪姜又悄悄地踩了一下沈长决,这才看向面前的老谷主。
沈长决只觉得甜蜜又苦恼,师兄和他做亲昵的动作,可又不知道师兄为什么突然有点生气了……
老人握着手杖站起来,声音沙哑,“桃源谷讲究一个双字,想要离开这里,必须是成过亲拜过堂的夫妻……我女儿香娜,如今十六岁,若是你们之间有人愿意娶,我不仅为你们指点如何出去,这桃源谷也会给你掌控。”
纪姜心想,这世界线补剧情就补剧情,怎么这里没补全?对一个刚见面不知道品行家世的人说这些,也不怕遇到吃绝户的。
他低咳一声,“谷主,我并无娶妻之意。”
沈长决握住纪姜的手,语气沉稳,“谷主,我与师兄拜过堂成过亲,我们应当可以离开这里才对吧?”
纪姜一愣。
沈长决的话让他想起来,他们在幻境里是成过亲拜过堂的夫夫。
不过,幻境里的终究是假的,沈长决这样说了也没什么用……
“你们说了不算。”谷主摆了摆手,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拐杖的尖端指了指外面,“需要守护神同意才算。”
桃源谷的守护神,这就是沈长决的金手指。
“那我们现在就去见那个守护神。”沈长决看起来很急,“若是守护神不承认那一次的婚礼,是不是我们再举办一次就好了?”
纪姜:“……”
“师兄,事急从权。”沈长决压低了声音,“那姑娘明显是看上你了,到时候你走不了怎么办?”
纪姜:“……”
他又不是龙傲天,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第076章 草根龙傲天(13)
与世隔绝的香娜和谷主被沈长决的话镇住, 香娜睁大眼,“原来你们两个是一对!”
纪姜:“不是……”
“我与师兄拜过堂,成过亲。”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更紧了, 生怕纪姜说要娶香娜的话。
从纪姜多看了香娜一眼之后,沈长决心头便一直惴惴不安的,他从未见师兄对谁有过多的关注。
就算师兄不知道他的感情,可他也绝不可能看着师兄另娶他人。
师兄……只能是他的。
成亲, 也只能与他成亲。
‘你看,你的想法已经彻底变了。’心魔又喋喋不休起来, ‘以前的你可不敢这么想。’
不敢而不是不能, 也不是不会, 他一直都是喜欢师兄的。
‘闭嘴!’沈长决阴森森地威胁, ‘再开口我就杀了你!’
心魔哼了一声, 并不在意沈长决的威胁,‘你只要对他有渴望就杀不了我, 托你的福。”
纪姜偏头看了沈长决一眼, “我们……”
“师兄。”沈长决的声音带着一点哀求, “我们拜过堂对吧?”
纪姜被沈长决这副可怜的、像是立马会被抛弃一般的语气镇住, 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话的确没问题,他们在幻境里的确拜过堂。
香娜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祝你们幸福!”
纪姜:“……”行吧,就先这样吧,别的等离开了桃源谷再说。
“母亲, 我们快去吧。”香娜扶着谷主道,“他们看起来很着急。”
在沈长决的殷殷期盼下。
谷主和香娜带着两人来到了桃源谷的守护神处。
所谓的守护神, 就是一尊佛像。
这佛像里,藏着可以让人飞升成仙的契机。
纪姜一想到这里眼前发黑,沈长生现在这模样能成个鬼的仙,只怕还没接触到里面的东西他人就废了。
这次就算了,要不然还是下次再来吧,要不然沈长决真的死了怎么办?那世界都得完蛋。
或许是幻境遗留症,一想到沈长决要死的话,纪姜心头还闷闷的。
谷主的拐杖敲了几下地面,又虔诚地拜了拜上了香,示意纪姜和沈长决也去拜拜。
纪姜和沈长决各拿了一炷香,一同上拜。
他心想,这是男频文,守护神怎么也不可能守护两个男人吧。
不过倒也说不定,毕竟沈长决是主角呢。
见两人拜完,谷主又拜,拜一下问一句,“守护神啊,方才与你上香之人便是此次的夫……夫夫,你愿意守护两人的姻缘吗?”
说完,她安静下来,似乎是在等着守护神的回答。
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心想,这守护神最好是要承认他和师兄的姻缘,否则他非得想办法把这尊神像毁掉。
至于让师兄和别的女子成亲,想都别想。
他,当然更不可能和别的女子成亲,他和师兄已经成过亲了,他就是师兄的人,男人需得守男德,否则怎么能配和师兄在一起。
沈长决这样胡思乱想着,谷主已经开口了,“守护神,并不承认你们两个成过亲。”
沈长决面色一寒,还未说话,谷主又道,“不过,你二人可以在谷里重新举办一次婚事,就在守护神面前。”
香娜拍掌欢呼,“谷里许久没有过喜事了,终于又要有人成亲了。”
纪姜抬头看沈长决,“没问题吗?”
沈长决微笑,“当然没有。”
与师兄办婚事,怎么可能有问题?他欢喜还来不及。
纪姜看着沈长决明显压抑着兴奋的模样,若有所思。
老天,他的龙傲天,好像又弯了。
是不是幻境遗留症啊?毕竟在幻境里他们也算恩爱有加。
沈长决把幻境里的感情一同带出来了吗?
村子里将有喜事这件事瞬间传遍了整个谷里,尽管是两个异乡人还是两个男人也并不影响谷里的人高兴。
桃源谷与外界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两个男人的事情甚少,但也不是没有,他们并未用什么奇怪的目光来看待。
在婚礼之前,二人暂时住在了谷主家里。
沈长决去帮谷里打鱼去了。
纪姜到岸边的时候,沈长决穿着村子里的衣服,露出看起来结实有力的胸膛和膀子,沾着水珠,不知道听旁边的人说了什么,笑得一脸傻气。
纪姜盯着看了几眼,想到的是幻境里沈长决压着他时,强硬地握着他的手去摸腹肌时的一幕……手感还挺不错的。
只是那个时候沈长决的模样看起来很性感。
“师兄。”见到纪姜,沈长决一脸惊喜,丢下手中的渔网来到纪姜面前,“你来找我?”
沈长决过来,纪姜才把脑子里的东西压下去,他含糊地嗯了声,“就是来看看。”
“师兄我……”沈长决随手擦了下汗,眼底都是闪亮的光芒,“我很高兴。”
纪姜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他握着手帕给沈长决擦了下汗,“打鱼很高兴?”
沈长决呆了呆,下意识握住了纪姜的手,喃喃着,“我……师兄来看我我很高兴,还有……还有师兄为我擦汗。”
师兄为他擦汗。
就像妻子为辛苦劳作的男人擦汗一般,他的师兄,为他擦汗。
纪姜愣了下,看向自己手中的帕子,好半晌才说,“嗯,你结束了吗?”
“马上,马上就结束!”沈长决笑得更傻了,“师兄你等我。”
纪姜嗯了声,看着沈长决欢快的背影失笑了一下,又沉默。
沈长决对他……感情似乎很深。
是因为幻境影响还是因为本身呢?
若是幻境影响还能消退,若是沈长决本身有什么感情……
这个世界,他注定是不能久待的。
“师兄。”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师兄说。”
“什么话?”纪姜问。
“就是……走吧。”沈长决拉着纪姜往回走,“我给师兄做吃的,就算是辟谷,也可以吃东西,入乡随俗嘛。”
沈长决有时候会想,这样最好了,他和师兄就像平常夫妻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师兄会在家等他回来,任由他拥抱。
可是,这样的想法终究只是幻想而已,师兄是一定要离开的。
纪姜把柴添进去,抬头看了一眼沈长决,这人颠着勺子,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沈长决,又垂眸,“沈长决。”
“嗯?”
“你喜欢我啊?”
沈长决一怔,一时没敢回答,他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可若是师兄知道了会疏远他,会如同拒绝苏云鹤一般拒绝他,他便无法接受,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长决,说话。”
沈长决抿直了唇角,低声说,“是,我爱慕师兄,一直……”
少年时的仰慕到如今的倾慕,一直、一直都是师兄。
纪姜淡淡地弯了弯唇角,没再说话了。
“师兄,我……”
“先别说。”纪姜道,“等离开了这里之后再说吧。”
沈长决只得闭嘴。
‘要被拒绝咯!’心魔幸灾乐祸,‘要我说,把他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一顿,操一顿就好了。’
‘你!找!死!’
沈长决被心魔粗俗的话语轻易激起怒气,浑身的剑气肆虐。
‘虚伪,你明明也想这么做。’
“沈长决。”纪姜蹙眉,“这里的人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把你的力量收好。”
沈长决连忙答应下来。
他在心底恶狠狠地警告,‘你不准对师兄有任何非分之想,师兄是我,我一个人的。’
‘我也是你,你着急什么?’心魔哼了一声,‘早晚有一天,我会让把你取而代之。’
沈长决不再回答心里的话,他把饭菜盛起来了,叫纪姜,“师兄,吃饭。”
纪姜答应了一声。
他坐下来,沈长决夹了一块鱼肉给他,脸上带着殷切之色,“师兄试试?”
纪姜在沈长决的目光中吃掉了那块肉。
熟悉的味道让他当场愣在原地。
他看着沈长决许久没动。
“师兄。”沈长决有些担忧,“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纪姜把鱼肉咽下去,抬眸看着沈长决笑了一下,“好吃,挺好的。”
“师兄喜欢就好,师兄喜欢日后我日日给师兄做。”沈长决高兴得不得了,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还悄悄地看了一眼纪姜。
任何他看见了纪姜脸上露出的笑容,这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他的师兄……他的师兄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总是笑,师兄也是喜欢他的对吧?
至少,他能让师兄开心。
……
很快就到了成亲之夜。
谷里送来的婚服一模一样,这次成亲总算和幻境里那次不同了,至少两个人都是穿着男装。
也没有马上夫妻对拜,而是按照谷里成婚的仪式,简单又清晰。
新人登场、敬酒、宣誓,然后礼成。
木屋里同样放着酒杯,要喝合卺酒。
沈长决倒了两杯酒,含笑递给纪姜一杯,在烛光下,这个笑容与幻境之中的沈长生一般,温文尔雅。
纪姜恍惚了一阵,握住了沈长决递过来的杯子。
“师兄。”沈长决轻声说,“喝了这杯酒,我们算不算是天地承认的道侣?”
纪姜难得开玩笑,“回剑宗之后,只怕娘亲会揍你一顿。”
“无妨。”沈长决笑了一声,“若是师兄承认我们是道侣,就算被师父打死也没关系。”
纪姜:“……”
他瞪了沈长决一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二人放下酒杯后,沈长决又握住纪姜的手道,“我有东西要给师兄。”
纪姜抬了抬眼,“什么?”
温润的扳指顺着纪姜的大拇指滑下来,然后扣紧。
“这是……第一次下山出任务的时候获得的。”沈长决道,“我一直想着若是又一日我与师兄表明了心意,那么无论师兄是不是接受我,我都会把它送给师兄。”
纪姜看着熟悉的扳指,一时有些发怔。
“师兄。”沈长决凑过来,轻吻落在纪姜的唇角,“我倾慕你。”
这个人无论在哪个世界,总能爱上他。
纪姜手指转了一下扳指,看向沈长决,嘴角的笑意还没展现,便觉得心头一团火气。
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
“师兄……”沈长决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喃喃着,“这酒里似乎下了药。”
房门被敲响,香娜的声音响起,“纪大哥,沈大哥,因为必须要成为真正的夫妻才能离开,所以酒里加了点助兴的东西。”
“若是二位喝完,便早些安寝吧,明日再见。”
纪姜:“……”我谢谢你。
“师兄。”沈长决的手指带着滚烫的热度抚上纪姜的脸颊,“怎么办?”
纪姜:“……”
‘虚伪。’心魔叫道,‘明明心底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他压在床上为所欲为了!你不行就让我来!’
‘做!梦!’沈长决一字一顿,然后把纪姜按进怀里。
这是他的师兄,是他如月般的师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师兄。
纪姜难受得厉害。
他抓紧了沈长决的衣服,哑声道,“沈长决。”
“师兄我在。”沈长决低下头来,看着纪姜泛红的脸,心头一阵乱跳,本就有些发热的身体此刻根本没有一点抵抗力。
“师兄。”沈长决捧着纪姜的脸,胡乱地亲了几下,喃喃,“师兄,可以吗?”
纪姜眸光颤动,咬了咬牙,“既然说了要成为真正的夫妻才能离开这里,那你还问我可不可以有什么意思,我说不可以就不做了,然后不离开这里了?”
不离开这里对沈长决来说没什么,他也想和师兄两个人待在这里,没有什么苏云鹤也没有剑宗其他人。
但师兄不愿。
这一幕和幻境里何其相似。
沈长决俯身下来,低声道,“师兄,冒犯了。”
纪姜:“……”
他差点没笑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沈长决亲吻他和拥抱他的力道太大,让他一度呼吸不过来。
刚松开唇,沈长决脑袋下移,停留在了锁骨之下。
纪姜急促的呼吸甚至还没有缓下来,便换来了沈长决更粗鲁的对待。
沈长决这个混蛋……跟十天半个月没吃过肉的饿狼一样。
纪姜有些无法招架,沁出眼角的泪水被温柔吻去。
沈长决声音沙哑,“师兄,师兄。”
烛火燃尽,谷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之声,最终也隐匿在黑暗之中。
纪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沈长决喑哑的师兄里,之后便没什么记忆了。
“师兄,醒了?”
在沈长决的声音中,纪姜勉强睁开眼。
他动了一下身体,脸色僵住,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抱着他的沈长决,“你……你……”
“师兄。”沈长决含着纪姜的耳垂呢喃,“好喜欢师兄,师兄。”
纪姜咬了咬牙,“你给我出去。”
沈长决不仅没出去,反而又动了动。
纪姜猝不及防,从喉咙里冒出短促的呻吟。
“师兄,叶问尘是谁?”沈长决幽幽问,“傅见寒又是谁?陆直又是谁?”
纪姜:“……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师兄,他们都是你曾经的爱人吗?”沈长决喃喃着,充满了悲哀,“甚至在我们亲密至极的时候,问我知不知道他们。”
纪姜咬紧唇,憋出几个字,“先出去,我们好好谈。”
“不。”
沈长决眼底流露着绝望,“师兄为了他,要把我赶走,师兄,我不要。”
“沈……沈长决!”
想说的话被沈长决撞得支离破碎,纪姜的脑子里都是几个大字。
沈长决真是疯了。
他什么时候问沈长决这些名字了?
等等,他好像……真的问了。
也是问过后,温柔的男人突然跟疯了一样。
是他的错,他本来没准备问的,但那个时候他看着沈长决沉迷于肉Ⅱ欲之中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脱口就问了出来。
这个人和他不同,这个人似乎……没有丝毫的记忆。
纪姜再次醒来的时候,沈长决在床边可怜巴巴地看着纪姜,“师兄我错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不要再想着其他人了好不好?”
纪姜累得够呛,烦躁地推开沈长决的脸,“闭嘴!”
“师兄不准,不准想着其他人……”沈长决顺势握住了纪姜的手,眼底含着偏执之色,“师兄是我的,我与师兄成了婚,师兄便不能再抛弃我了。”
纪姜懒洋洋地哦了声,“松手。”
“不松!”沈长决说到这里,又委屈起来,“师兄,师兄不要抛弃我。”
纪姜颇为无语地拍了拍沈长决的肩,“行了,谁说要抛弃你了?你都说我们已经成亲了,怎么把自己看得那么低?”
“师兄宛如九天之上的神明,是我生命里的光。”沈长决呢喃着,“我怕抓不住师兄,更怕师兄不要我,这样的话,我会死的。”
纪姜定定地看着沈长决,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酸软疲惫的双眼,“沈长决,我累。”
“那师兄好好休息!”沈长决连忙松开纪姜,“师兄,我在旁边看着师兄。”
纪姜嗯了声,喃喃着,“等我醒了我们就回去吧。”
沈长决说是。
可是离开这里之后呢?师兄是不是就不承认这次的拜堂了?
沈长决眸光晦暗不明地想,他不允许,他的师兄……
纪姜睁眼看了一眼沈长决又道,“回去之后,告诉娘亲,我们已经结为了道侣。”
沈长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看着纪姜的脸,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纪姜被咬上密密麻麻的齿痕的耳垂,眸光温柔。
无论师兄嘴里的那些人是谁都不重要了,如今在师兄身边的人是他,日后也只会是他。
他是与师兄拜了两次堂的人,师兄也不能、绝不能轻易地抛弃他。
第077章 草根龙傲天(14)
和桃源谷的人告别, 纪姜回头看了一眼道,“日后你还会再来一次的。”
“我会再来,师兄呢?”沈长决问。
纪姜淡淡地笑了笑, “先回去吧。”
“师兄不来,我也不会来的,师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沈长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这语气明显是想告诉纪姜。
纪姜没说话。
他们在外面耽误了不少时间, 也不知道魔修的事情怎么样了,赵琼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剑宗。
“师兄, 你有没有觉得, 这一路走来都怪怪的。”沈长决问。
纪姜颔首, “没错, 太平静了。”
魔修的事情已经闹大了, 但现在九州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过分安静就是有鬼。”沈长决喃喃着。
“先回去再说。”纪姜伸手拉了一下沈长决。
沈长决顺势握住纪姜的手,在纪姜看过来时弯了弯嘴角, “我怕迷路, 想牵着师兄。”
纪姜:“……”行吧。
二人来到剑宗山下的城镇里。
几年过去了, 卖包子的老板还在吆喝着卖包子。
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 看向那边轻声开口,“师兄你知道吗?”
纪姜疑惑地看向沈长决。
“那天你一出现我就看到你了。”沈长决拉着纪姜往包子铺走,“就在这个位置, 我看见了你的衣角,纤尘不染,再抬头就看见了你的脸。”
在少年沈长决的眼里,突然出现的仙人如芝兰玉树, 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如今也是,对沈长决来说, 他的师兄最好。
纪姜淡淡地笑了笑,“说不定那个时候我是想侮辱你。”
“就算是侮辱也没关系。”沈长决牢牢地握紧了纪姜的手,“就算是侮辱,我也一眼就看见了师兄,师兄做什么我都不在意。”
纪姜:“……”
还是个恋爱脑啊。
他说,“行了,不要忆往昔了,回去吧。”
沈长决哦了声,纪姜不愿意回忆,沈长决也就不回忆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包子铺,垂眸看着被他握着的手,眼底露出笑意来。
别的都不重要,只要师兄在他身边就好了。
转身那一刻,纪姜脚步一停。
沈长决不明所以,抬头看去,他极轻地皱了皱眉。
苏云鹤……
“师弟!”凌云看见纪姜那一刻高兴得无以复加,“你终于回来了——苏师兄,你拦我做什么?”
苏云鹤定定地看着纪姜和沈长决交握的手,眼底的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显然,凌云也看见了。
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脸色阴沉下来,他拔剑出鞘指向沈长决,“松开师弟!”
沈长决神色淡淡,“我与师兄已经拜过堂,是被天地承认的道侣。”
“不可能!”凌云叫道,“你这样低贱的乞丐,一个邪门歪道,有什么资格和师兄成为道侣?”
邪门歪道?纪姜蹙眉,凌云为什么会这样说?
沈长决却并不在意凌云说了什么,能在情敌面前炫耀自己和师兄的关系,这让他心情很好。
他笑了两声,“我没有资格,你才有有资格?”
“你——”凌云大怒,“你怎么对师兄说话的?”
“呵,手下败将而已。”沈长决冷嘲。
纪姜拉了一下沈长决的手,看向凌云,“师兄,你们来山下可是有事?”
“我们来找你。”凌云连忙又道,“这些天可担心死我了,怕被某些——”
说到某些的时候,凌云压下后面的话冷笑着看了一眼沈长决,又道,“还好宗主说你没事。”
纪姜点了点头又问,“那赵琼等人可回来了?”
“回来了。”凌云说着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纪姜和沈长决握在一起的手,“师弟,你怎么能让沈长决牵你的手,他也配?”
“师兄。”纪姜神色平静,“沈长决说得没错,我们已经成亲了。”
“师弟!”凌云却笑了出来,“别开玩笑了,沈长决?沈长决怎么配和你在一起?”
一直没说话的苏云鹤垂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他终于开口了,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意,“师弟,我们先回去吧。”
纪姜嗯了声。
‘苏云鹤和凌云都对芽芽有非分之想哦。’心魔又笑眯眯地开口,‘你如果应付不了的话,换我吧,我一定让苏云鹤那个白莲花话都说不出来。’
沈长决没搭理心魔,他并不担心其他人喜欢师兄,这些人在师兄心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甚至比不上那三个名字。
毕竟意乱情迷之时师兄都能叫出那三个名字,足以说明对师兄来说那三个人是有一定分量的。
那三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与师兄又是什么关系?不像他说的那样没关系,其实他真的很在意,一想到那个时候师兄叫了那三个名字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师弟。”苏云鹤落后两步道,“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纪姜看了一眼沈长决,示意沈长决松手。
沈长决不情不愿地松开纪姜的手,忽然凑到纪姜面前,在纪姜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沈长决,我要杀了你!”凌云暴怒。
“凌云。”苏云鹤淡淡道,“同门不可互相残杀,你忘了?”
凌云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绷起,阴沉沉地看着沈长决,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然后压下了自己的怒气。
纪姜见两人似乎不会有什么冲突了,这才看向苏云鹤。
苏云鹤往前一步与纪姜并肩而行,声音很低,"芽芽,你和沈长决真的成亲了?"
纪姜道,“是。”
“为何。”苏云鹤问,“为何是他?你拒绝我也是因为他吗?”
“不是。”纪姜看向苏云鹤,“师兄,我拒绝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他是在下山这段时间……拒绝你的时候,他在我眼里也依旧是曾经那个小少年。”
苏云鹤目光晦涩,“所以是这段时间,你们之间可是遇到了什么……否则,我不信芽芽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连结契大典都不举行,如同凡人一般成亲,更何况,宗门的人都不知道。”
纪姜笑了笑,“是遇到一些事情,只是我总会喜欢他的,无论有没有遇到那些事。”
就像以前的世界一样……他总会喜欢沈长决,就像这个人也总是出现在他出现的世界一样。
或许是碰巧,或许是刻意的,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但这些都不重要。
苏云鹤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芽芽这样说,可真让人嫉妒他。”
纪姜抬眸看着苏云鹤,“师兄,你会遇到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那个人会很好很好,所以你不用在意我。”
苏云鹤没忍住笑了一声,“芽芽,你不用安慰我,我也不会喜欢其他人。”
他说到这里又低声喃喃着,“是我做错了。”
或许在下山那一晚,沈长决保护着纪姜的时候他就彻底输了,是他做错了。
“但是芽芽。”苏云鹤又笑了笑说,“你真的确定是沈长决了吗?你和他绝无可能。”
纪姜道,“师兄,人是我选的,是不是可能是我和沈长决的事。”
“若是宗主也不同意呢?”
“我喜欢的娘亲也会喜欢。”
“真的吗?”苏云鹤的笑意却古怪起来,“一个……宗主绝不可能同意的。”
纪姜不知道苏云鹤在说什么,他没有多想,只是轻轻拍了拍苏云鹤的肩,“师兄,走吧,回宗门。”
苏云鹤闭了闭眼,扫了一眼沈长决道,“那便走吧。”
不急,沈长决和芽芽,绝无可能。
他再等等就好了。
再等等,等沈长决离开剑宗。
……
纪姜回宗还未见到纪绣,就被萧青垣半路截走了。
萧青垣的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他道,“你与沈长决在一起了?”
纪姜不知道萧青垣怎么知道的,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道沈长决的身份?”
沈长决的身份?指魔尊转世?萧青垣怎么会知道?
纪姜保持着镇定,“师叔,他是我的师弟,如今也是我的道侣。”
萧青垣摇了摇头,冷静道,“芽芽,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仅我们,其他修士也知道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师叔,他不会成为魔尊的。”纪姜说,“我相信他。”
“你果然知道,你知道还要为他隐瞒身份?”萧青垣眼底的情绪未明,“芽芽,你知道吗?其他门派已经谴人来让我们把沈长决交出去了。”
“师叔。”纪姜蹙眉,“沈长决不可能成为魔尊的,他不会做对天下不利的事情,我相信他。”
“只有你相信他没用,我们相信他也没用,九州的人会相信他吗?”萧青垣冷冷问。
纪姜张了张嘴,当然不会。
他知道的,就算沈长决现在什么也没做,出于对未知的恐惧,这些人也不会相信沈长决,只会想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是人之常情。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萧青垣没看纪姜,“把沈长决逐出剑宗。”
“师叔。”纪姜连忙开口,“这种时候,我们不是应该保护沈长决,让他坚定自己是正道之人吗?若是真的将他赶出去,他才会觉得遭受了背叛,师叔。”
萧青垣摇了摇头,“芽芽,你不能只为沈长决说话,你也要想想剑宗的数千名弟子和你的母亲师叔们,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你应当知道是为了什么。”
纪姜脑子一跳一跳的,现在剧情已经完全乱了套,他不知道从何下手。
难怪苏云鹤说娘亲绝对不会允许他和沈长决在一起,难怪凌云说沈长决是邪门歪道……他们一路赶回来,竟对此丝毫不知。
“你们还没回来之时,魔修便已经四处散布消息说沈长决是魔尊的事情,这几年沈长决名声渐起,不少人担忧他成为魔尊之后霍乱九州。”萧青垣看似理性分析,“之前已经有无数人来过剑宗了,剑宗是九州第一宗没错,可其他宗门联合起来,想要全身而退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就要把沈长决逐出剑宗?我知道了。”纪姜抿了抿唇,他转身道,“我去找他——”
话还没说完,他眼一闭便倒了下去。
萧青垣把纪姜抱在怀里,垂眸看着纪姜的脸,好半晌才喃喃,“芽芽,你别怪师叔。”
他承认他有私心,他承认他在水镜里看到纪姜和沈长决成婚的那一幕后嫉妒了。
沈长决迟迟没有等到纪姜回来,路过的他的人眼底都带着警惕,让他心头一阵烦躁。
“还在等纪师兄?”
沈长决转过头去,微微皱眉,“是你?”
少女笑了笑,“是我,我早就说过,纪师兄和你不一样。”
沈长决面无表情,提步就走。
“我若是你,现在就该离开剑宗逃命去。”少女的声音不大不小,“你要等的人也不会来了。”
沈长决漠然地看向女孩,“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九州,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魔尊转世的消息了,你猜……被视为正道标杆的剑宗会怎么做?对魔修深恶痛绝的正道之人又会怎么做?”少女轻笑一声,“沈长决,你与正道之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你的纪师兄最后只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不可能。”沈长决神色毫无波动,“师兄永远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也永远不会成为魔尊。”
“是吗?”少女似乎并不意外沈长决的回答,她后退几步,笑容灿烂,“那么我就等着看喽。”
“你究竟是什么人?”沈长决问。
“我啊~”少女眸光闪烁着,“姚瑶啊,你不是知道吗?”
沈长决皱紧眉。
他的确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剑宗若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再把他留在宗门之中。
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师兄。
他的师兄到底被剑宗的人带去了哪里。
“沈长决。”凌云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宗主让你去执法堂。”
沈长决转身,往执法堂的方向走。
“你都不问问去做什么吗?”凌云扬眉。
“不重要。”沈长决声音淡淡,“我只想找到师兄。”
“师弟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肯定讨厌死你了,你以为师弟还会喜欢你吗?”凌云冷笑,“我告诉你沈长决,你别做梦了。”
沈长决没说话。
他比谁都清楚纪姜的态度。
他信任纪姜,就像纪姜信任他一样。
只要师兄在,他什么都不怕。
执法堂里只有纪绣在。
沈长决一进门,身后的门便倏地一下关紧。
沈长决没有回头,行了个礼,“师父。”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用意了吧?”纪绣道。
沈长决道,“知道。”
“你与剑宗感情淡薄,我也不曾好好指导过你。”纪绣看向沈长决手中的干将莫邪,“干将莫邪是上古神器,能识人善恶,若你是恶人,它不会选择你。”
沈长决沉默了片刻,“我知道,我并不在意师父对我是何态度,更不在意其他人对我是什么态度。”
“我知道,你只在意芽芽。”纪绣笑了笑。
沈长决垂眸,“我是为师兄而活的。”
“如今,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纪绣说,“做完这件事,你可以与芽芽永远在一起,你可愿意?”
沈长决忍不住抬头看着纪绣。
纪绣道,“我与你萧师叔还想冒一个险。”
沈长决静静地听着纪绣的话。
“我们要你打入魔修内部。”纪绣道,“把这个隐患彻底清除。”
沈长决一愣,然后摇头拒绝了,“我与师兄说过,我绝不会成为魔尊。”
“不是要你真的成为魔尊。”纪绣看向沈长决,“而是要你借这个身份,把卷土而来的魔修全部清除,你懂这个意思吗?”
沈长决迟疑了下来。
他明白了纪绣的意思,可他不愿意让纪姜误会他,因为在纪绣的话中,只有她和萧青垣知道逐他出宗门的真相,那么到时候在纪姜眼里,他就是违背了誓言。
“若是你愿意。”纪绣手中幻化出长鞭,“做戏做足,你需要满怀怨气地离开。”
“你不担心我真的成为魔尊?”
“没错,我也担心过到时候你的魔性会彻底压制现在的你。”纪绣看着沈长决,“所以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可选择的方案,并不强迫你。”
沈长决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明明,只想和师兄好好的。
“我想见师兄一面。”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纪绣看向手中的鞭子,“即便见到芽芽,你也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沈长决道,“我知取舍。”
纪绣颔首,“芽芽在青垣那里。”
萧青垣并不意外沈长决的到来,他也没有阻止沈长决见纪姜。
他们是修士,理应为了天下人考虑,即便是想考虑儿女私情,也得把面前的事情先解决。
“他还没醒。”萧青垣道,“我与他说的,会逐你出宗,在他心里,我大概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了吧。”
沈长决静静地看着纪姜,闻言他道,“师兄不会。”
萧青垣问,“不会什么?”
“你认识师兄比我早。”沈长决转头看向萧青垣,“你难道不了解师兄是怎么样的人吗?”
萧青垣一怔。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很清楚芽芽是什么样的人。”
纪姜从未对谁展露过好感,对谁的感情都很淡,唯有沈长决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沈长决没有和萧青垣说什么。
他靠近床边,然后弯腰在纪姜唇畔亲吻,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纪姜的唇,声音温柔,“师兄,你要等我回来。”
“师兄,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任何让你失望的事情。”
见沈长决要走,萧青垣忽然开口道,“沈长决,其实我挺嫉妒你的。”
沈长决疑惑了一瞬,很快又明白了什么一般。
他没有再说话,离开了这个地方。
萧青垣看着沈长决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回到了房间。
……
没多久,宗门就传来各种各样的消息,说沈长决原是魔尊转世,被逐出剑宗。
又说在路上遇到了其他各宗门门派的追杀,滋生了心魔,后又被魔修迎回。
“数百年前,也是一位修士不走正途,暗中修魔道,打服了所有的魔修,并把他们集合起来被奉为尊者。”
“杀伤掠夺,无恶不作,还想把正道之人都杀光,以剑宗之首的正派们决定,将此人斩杀。”
“魔尊一死,魔修们群龙无首,自然销声匿迹,没想到如今竟又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又如何?能杀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这魔尊据说曾经还是剑宗之人,不过身份暴露后就被剑宗宗主亲自逐出宗门……幸好幸好。”
“魔修果然狡猾啊……”
得知各种传言后,纪绣却轻叹口气,“这个方法其实很冒险,只怕沈长决守不住道心。”
“不会。”萧青垣的手指轻抚过纪姜的脸庞,“师姐,为了芽芽,他也会坚守自己的道心。”
纪绣的视线落在萧青垣手上,她没有多想,只觉得师弟对孩子的确无比宠爱。
纪绣道,“凡事总怕万一。”
萧青垣摇了摇头,“师姐,他是为了芽芽入道的,更何况,他与芽芽是道侣,被天地承认的……”
纪绣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就担心芽芽醒来后无法接受。”
萧青垣垂眸看着纪姜,如同叹息一般,“是啊……他很喜欢沈长决。”
这一切,纪姜都不知道。
他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第078章 草根龙傲天(15)
纪姜睁开眼的时候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还没想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屋外就传来了苏云鹤的声音。
“师叔,芽芽醒了吗?”
“应该快了吧。”萧青垣道, “你日日来,不需要做别的事?”
苏云鹤笑了笑,“芽芽一直睡着不醒,我也很担忧。”
“你该担心一下你那个弟子。”萧青垣神色淡淡, “他最近似乎在做些小动作。”
苏云鹤微顿,温和道, “我知道, 我会告诫他的。”
“你该走了。”
“师叔。”苏云鹤往前一步, “我想看看芽芽。”
萧青垣看向苏云鹤, “沈长决的传言, 是你还是你的弟子?”
苏云鹤笑容淡了下去,“师叔什么意思?”
“这两日, 沈长决的传言越来越多了, 若是芽芽醒来听见, 只怕会不开心。”
“师叔都能把他逐出宗门, 还怕芽芽听见一些传言吗?”
沈长决……传言。
纪姜揉了揉不太清晰的脑袋,好像……有点印象了。
沈长决被逐出宗门。
这事……这事昏迷之前萧青垣说过。
昏迷……
纪姜倏地坐起来。
沈长决!
沈长决已经被逐出宗门了?
他、他昏迷多久了?
纪姜下床的时候还有点腿软,他几乎是立刻扶住了床沿才可以摔倒在地。
门外的二人想来是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声音, 迅速进屋。
“芽芽。”萧青垣连忙来扶纪姜,“怎么样?”
“芽芽……”
“沈长决呢?”纪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问,“沈长决在哪里?”
萧青垣一顿,许久才道, “他……”
“他回去做他的魔尊了,芽芽, 他和你不是一路人。”苏云鹤道。
“不可能。”纪姜推开萧青垣的手,“我去找他,他不可能成为魔尊。”
“芽芽。”
纪姜问,“我的剑呢?”
萧青垣偏了偏头,“你娘亲收走了。”
纪姜咬了咬唇,往外走去,“我要去找他。”
“芽芽!”萧青垣又叫,“你就算去找他,他也不可能见你。”
纪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萧青垣,许久才道,“师叔,我一直很信任你的,就算你说要逐沈长决离开宗门也好,我也是信任着你得。”
萧青垣唇动了动,“芽芽,我……”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苦衷,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内幕。”纪姜神色平静,“我都不会让沈长决一个人面对的。”
“芽芽。”苏云鹤开口,“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沈长决,把我们都放弃吗?”
“他是我的道侣。”纪姜定定地看着苏云鹤,“师兄,他只有我。”
“芽芽。”萧青垣苦笑,“一定要如此吗?”
“一定要如此。”纪姜说。
一定要如此。
沈长决少年时遭受了世间最不好的事情,就算是被设置好的剧情,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受过了。
可即便这样,沈长决也没有丝毫要报复这个世界的想法,也坚定的一心向道,所以凭什么要遭受更多的不公呢?
剑宗也没有人喜欢沈长决,若是他都站在沈长决的对面,那么沈长决会有多绝望啊。
他不喜欢沈长决受这样的委屈,同样也不喜欢他们擅自做主让自己晕倒几日。
或许有几日了。
纪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开口喊道,“清霄!”
清霄剑自不远处宛若流光般回到了纪姜的手中。
纪姜握紧了剑柄,察觉到身后的两人动了时,他开口道,“师叔,师兄,不要拦我。”
萧青垣脚步一停,看着纪姜的背影,“芽芽,沈长决那么重要吗?”
“没错,很重要。”纪姜偏头看了一眼萧青垣,“师叔,他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不能被人逼着做选择。”
在原剧情线里,的确有潜伏在魔修之中,可不是这样被逼出去的,不是被人追杀而去的,而是他自愿……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剧情线,纪姜不喜欢。
萧青垣陡然意识到,就算沈长决什么也没说,纪姜也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纪姜对沈长决有着十分的信任。
他果然还是嫉妒沈长决。
纪姜踩于剑上,没有再说话,离开了剑宗。
“师叔。”苏云鹤开口,“芽芽比我们想象中,更在意沈长决。”
萧青垣没有说话。
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留不住纪姜,就像想方设法让沈长决和纪姜分开一样。
这显得,十分可笑。
纪姜其实并不知道沈长决在何处。
他摸了摸大拇指上的扳指,垂眸把原本的剧情又翻来覆去地回忆了一遍,总算是记起来魔修的大本营在哪里了。
他没有多做停留,御剑去找沈长决。
……
沈长决坐在漆黑的高座上,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的魔修汇报事情。
好无聊啊,师兄在做什么呢?
师兄有没有想他?会不会误会他?
他没有等师兄醒来就走,师兄会不会讨厌他?
早知道偷偷给师兄留信了。
好想师兄,他已经整整四日没见师兄了。
这四日,当真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获得了魔尊的力量,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超神。
但是不能用,不能让师兄知道……
“尊者!”一个穿黑衣的魔修急匆匆跑进来报,“外面来了一个修士,直呼你的大名让你出去应战!”
“修士?”沈长决淡淡道,“赶出去。”
“……”魔修有些害羞,“尊者,是一个美人,指名道姓地骂你,说你抛夫弃子。”
美人?说他抛夫弃子?
沈长决心头一跳,莫不是……莫不是他的师兄?
他立刻站起来,又在周围魔修的目光中故作高深道,“那么本尊就去看看。”
沈长决一出大门,便看见握着清霄,冷着脸站在那里的纪姜。
沈长决脚步一急,就要往纪姜走去,“师——”
纪姜的剑指向沈长决,冷冷道,“拔剑出来。”
沈长决睁大了眼,站在原地没动。
师兄让他拔剑,师兄……师兄果然误会他了。
好委屈,好想抱着师兄亲亲。
沈长决眼睛都憋红了,声音很沉,“本尊就算不用剑,也能生擒你这修士,若是被本尊抓住,你便不能离开这里了。”
纪姜扫了一眼沈长决的眼睛,心底暗暗好笑,这人穿着一身黑还戴着冠,一副狂拽的模样,那双眼倒是看起来都要掉眼泪了,还在和他装模作样的。
他轻哼一声,握着剑走向沈长决,“是吗?那么魔尊大人不妨来试试我的剑。”
旁边的魔修窃窃私语,“尊者不出剑莫非是因为怜香惜玉?”
“狗屁嘞,尊者自有他的想法。”另一个魔修啧了一声,“就算这个修士再美,尊者也不会被迷惑的,我们魔修不被美色所惑。”
“哦……那你别看这个修士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沈长决握住了纪姜的剑。
纪姜睁大眼,眼底闪过慌乱之色,“你——”
“心太软,可是会被魔尊抓回去的。”沈长决的手往下滴血,却神色未变,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纪姜,“修士可不能对魔修手软。”
纪姜握着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松了剑柄,咬了咬牙,“沈长决,你想死吗?”
沈长决眉梢一动,他顺手把纪姜按进怀里,声音低不可闻,“师兄,我好想你,这里一点都不好……”
“抱上了!”吃瓜的魔修震惊至极,“尊者把那个修士抱在怀里!”
“别急,尊者自有安排。”另一个魔修淡定至极。
“尊者一定是看上了此人的美貌。”
“尊者绝不是这等俗气之人。”
“这人是剑宗那个剑道天才啊,你们都不知道吗?曾经似乎和尊者有一段。”
“这是被尊者始乱终弃来报仇来了?”
沈长决没听见修士们的吵闹声,把纪姜抱进怀里后,他才觉得自己浑身的气都回来了。
纪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我很累,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再跟你算账。”
他说完这句话,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精神一松,晕倒在沈长决的怀里。
沈长决心头一紧,他把纪姜抱起来往里走,吩咐道,“去找医士来。”
手上的伤恢复得很轻易。
沈长决手指轻轻地握住纪姜的一缕发又松开。
他看着纪姜明显疲惫的脸色,眼底的后悔越加浓郁。
师兄,一定是为了找他才这么累的。
都是他的错。
他低下头亲吻纪姜的手指。
医士很快就来了,给纪姜看过后,医士道,“他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沈长决嗯了声道,“知道了。”
“尊者,他……”
沈长决冷冽的目光落在医士身上。
医士顿时什么也不敢说了,转身就走。
沈长决坐在床边没动,他看了纪姜好一会儿才在纪姜身边躺下,然后把纪姜搂进怀里。
师兄在他怀里,他才能好好的睡一觉。
这一觉从日暮睡到第二日日中。
纪姜动了动手,抬头看着睡得香甜的沈长决,面无表情地踹了沈长决一脚。
沈长决一下子惊醒,看向纪姜,“师兄醒了?”
纪姜抬了抬下巴,语气微凉,“哟,魔尊大人叫我师兄呢。”
沈长决:“……”
沈长决委屈地伸出手给纪姜看,“师兄你看,被师父的鞭子打的还没好。”
纪姜看向沈长决手臂上看起来还很新鲜的疤痕,语气复杂,“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解决了魔修之事,便能和师兄一直在一起。”沈长决低声说,“师兄,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能做。”
纪姜睫毛轻闪,“你就这样把我带进来了,魔修不会怀疑。”
“不会。”沈长决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我与他们说,我们曾经相爱,如今你来找我寻仇,我舍不得你,所以把你囚禁在我的寝宫。”
纪姜:“……”
沈长决这是要和他玩……强制爱?还是囚禁版的?
这种事情,那就祝他成功吧。
“尊者。”外面又有人叫道,“护法们已经在议事厅等着了。”
沈长决随手操起一件瓷器重重得砸到墙上,声音冰冷,“滚!”
外面的魔修一顿,悄悄退走了。
外面守门的两个魔族小声议论,“尊者大人是被迷惑了吗?”
“不,尊者是在教训那个年轻修士莫要挑衅他。”
“尊者定是还在怀念曾经的感情,尊者真是重感情,这样如何带领我们踏平那些虚伪正道的大门啊?”
纪姜低下头,轻如鸿毛般的吻落在沈长决手上的疤上,他低声说,“你真是蠢不可及!”
“师兄是我的错,是我蠢。”沈长决讨好般地抱紧了纪姜,“那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想得整日都睡不着。”
纪姜抬起头来,“你不是要囚禁我?那就做戏做足,别让外面的人怀疑你。”
沈长决一愣,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来,一边亲纪姜一边呢喃,“我怎么做?”
“你不知道?”纪姜挑了挑眉。
沈长决低头说,“师兄让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
纪姜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看过的古早强制爱,沉默了片刻道,“自由发挥吧。”
沈长决还茫然着,纪姜的手已经摸上沈长决的喉结,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开口,“比如你想想,我为了另一个男人要离开你——”
“不可以!”沈长决脑子一突,“师兄,绝对不可以,你想为了另一个男人离开我,只能杀了我。”
“那怎么办?”纪姜轻叹,“你如今是魔尊了,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
“不!”沈长决咬紧了牙,一字一字如同从喉咙里逼出来的一般,“若是师兄这般说,那我,即便是关师兄一辈子,也绝不允许师兄为了另一个男人离开我!”
沈长决知道纪姜在演戏,可知道也不妨碍他心头焦灼和恐惧。
他绝不能接受师兄离开他的。
“师兄,是我错了,你要爱我。”沈长决压下来,眼底带着血丝,“师兄,你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走了。”
纪姜无奈叹气。
要玩强制爱的人是他,不过两句话,这人又要哭了,再多玩两天,只怕沈长决真的会疯魔。
他抬起头,亲了一下沈长决的下巴,环住了沈长决的颈项,“真是笨蛋。”
纪姜的主动一下子就把沈长决砸晕,他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哪里还在意纪姜说些什么,纪姜说什么他都全盘照收。
“我是笨蛋。”沈长决含住纪姜的唇,模糊不清道,“师兄,你爱一下这个笨蛋。”
多日没有见面的思念在此刻爆发,沈长决的亲吻从小心翼翼到用力怼得纪姜避无可避。
他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师兄。
什么囚禁,什么强制爱都被他丢到了脑后。
他只知道他要师兄。
让师兄为他失去那份冷清,让师兄的脸上为他露出意乱情迷,让师兄在情动时叫他的名字。
“师兄。”
纪姜咬紧了被角,还是有声音泄露出去。
“师兄,越夹越紧了。”沈长决声音喑哑,眼底燃着火焰,“别紧张。”
纪姜瞪着沈长决,门外还有人,不仅有人那些人说话他们能听见,那他和沈长决的这样的动静,外面的人肯定也能听见的。
“不会听见的。”沈长决眼底藏着痴迷,“师兄可以叫出来,这样对身体不好。”
纪姜呜咽了几声,被沈长决把被角扯开。
沈长决深入,望向纪姜的眼底,眼底的光芒和泪水支离破碎,在他的动作下,化为泪珠沁出眼角。
他的师兄,信任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师兄也是如此爱他。
这样的满足叫他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是只有师兄,唯有师兄才能带给他的。
“师兄说我抛夫弃子,师兄我们的宝宝呢?”沈长决在纪姜耳边轻喃,“不如生一个吧,坐实了有子的话。”
男人怎么能生子?沈长决真是疯了。
“师兄摸一下。”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去抚肚子,哑声道,“三个月了。”
纪姜羞耻不已。
“再多一点,就能生了,我们再努力一下。”
努力……个鬼!
…
纪姜是在沈长决的怀里醒来。
他浑身身体清爽,换了一身衣服,被沈长决抱得牢牢的。
“松手!”纪姜不留情地踹了沈长决一脚。
沈长决一把握住纪姜的脚踝,含糊不清地叫着,“师兄。”
“沈长决,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不再回剑宗了,你可愿意?”纪姜低声问。
沈长决猛地睁开眼,看着纪姜,迫不及待地回答,“我当然愿意!”
纪姜淡淡地笑了笑,“不过你可想好。”
“我当然想好了,师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剑宗从来不是我所求,我所求,唯有师兄。”沈长决说到这里,低眸,“只是师兄可舍得?”
纪姜闭上眼,轻声道,“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许久,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余下的时间,他只想和沈长决在一起而已。
“师兄。”沈长决感动得眼泪汪汪,就要亲上来。
纪姜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滚蛋,赶紧去处理你的事,谁想天天和你演强制爱?”
沈长决:“……”
他把强制爱三个字在心头念了一遍,眼睛微亮。
他下了床道,“师兄我这就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狠狠地吮一口纪姜,当做补充能量。
纪姜:“……”
沈长决一走,魔修们又小声八卦。
“我猜尊者一定好好教训了一番这个修士。”
“昨天晚上尊者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要把他关一辈子!尊者还是超爱。”
“尊者好双标,前日我抢了一个女子他让我送回去,还揍了我一顿,今日他自己把美人安置在房内……”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
纪姜微微皱眉。
不管沈长决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这些魔修犯过的事是不争的事实。
那个被魔修屠掉的村子也是事实,所以的确不能任由这些魔修放肆,否则这个世界都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正道有一部分人再虚伪,他们表面上做的事情也的确是对普通人有益的。
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只知道,有仙人保护就能好好生活。
纪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所以还是得看沈长决要怎么做。
第079章 草根流龙傲天(16
“尊者, 你囚在寝内那个修士,日日练剑真的不用管吗?”
“他想练剑那便练,管这么多做什么?”
“尊者, 纪公子已经要把你的宫殿都拆了!”
“尊者,纪公子一言不合就揍我们,我们打不过就算了,还不能还手, 真的不能管管吗?”
“尊者!”
纪姜并不知道自己在魔修中有了个凶残美人的称号。
他感慨这些魔修们还挺适合来做练剑的对象的,就是有点怂, 打不过就跑。
倒是沈长决被那些告状的魔修烦得不行, 回房间的时候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的魔修小声, “尊者生气了, 这下那个修士要倒霉了。”
“不知道会不会被尊者骂哭, 我还有点心疼。”
“他揍你的时候你觉得心疼吗?”
魔修:“……”
沈长决进了房间才长舒了口气,他看向坐在床边的纪姜。
他的师兄穿着一件薄纱, 那张脸如皎月, 雪□□致, 单薄的衣裳遮不住身上斑驳的痕迹, 雪白的足踩在地上的虎皮上,足背绷出一点淡青色的血管。
只看一眼,沈长决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纪姜抬眸看着他, “你今日火气挺大。”
“师兄。”沈长决喉结滚动了一下,在纪姜面前蹲下,“当魔尊一点都不好玩。”
“活该。”纪姜冷笑,“谁让你逞英雄?”
沈长决脑袋埋在纪姜膝盖上, 喃喃着,“因为想和师兄一直在一起, 我可以做这些……”
纪姜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低下头道,“那么快些解决了,我们走吧。”
沈长决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纪姜,“我已经在准备了。”
纪姜手指抚过沈长决英俊的眉眼,“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师兄什么都不必做。”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指轻吻,“师兄等着我。”
纪姜轻轻弯了弯唇角。
沈长决抬头亲了一下纪姜的唇,手指从纪姜后颈拂过,“师兄,想要……”
“滚!”纪姜毫不留情地踹过去,“你太没节制了。”
他来了之后这几日做得不少,他觉得自己都要虚了。
沈长决顺势握住纪姜的脚,低下头去亲吻纪姜光滑流畅的脚背。
他的呼吸落在纪姜的肌肤上,让纪姜身体发软。
纪姜呼吸都快了不少,他缩了缩脚,茫然了片刻,他好像……格外敏感。
单薄的衣衫被沈长决的手指捏住,纪姜一把拢住衣襟,偏了偏头,咬牙,“不行,节制。”
再舒服的事情,做得多了也会腻的,沈长决是什么魔鬼?
沈长决遗憾至极,他握住纪姜的手,“师兄,不做。”
纪姜语重心长,“我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这么不知节制早晚会废掉的。”
沈长决:“……师兄,我不会废。”
“到时候身体虚。”纪姜拍了拍沈长决的肩,“你还是出去吧。”
沈长决:“……”
他有些不确定问,“师兄不与我做,可是我不能让你满意了?”
纪姜:“……”
“师兄,我很厉害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姿势我就能做什么样的姿势。”沈长决委委屈屈地凑过来,“我很听话的。”
纪姜:“……”
“师兄说想在上面,我也让你在上面了。”沈长决又道,“这么乖巧听话的道侣,师兄不喜欢吗?”
纪姜气笑了,“上面?”
这王八蛋还好意思说。
“师兄那个时候明明很喜欢的。”沈长决说,“那个时候,吃得很快乐”
纪姜眉心跳了跳,“闭嘴!”
纪姜深深地吐气,他并不想回忆。
“是太深了吗?”沈长决凑到纪姜耳边,小声嘀咕着,“躺在床上看师兄那个时候沉迷其中的表情,真的很美,也很淫Ⅱ荡。”
纪姜:“……”
床上的时候听见这种话和平时听见这种话是完全不同的,纪姜羞耻得耳朵都红了。
他咬牙切齿,“沈、长、决!”
“师兄。”沈长决的手覆盖上来,“师兄真的好敏感。”
纪姜一僵。
他去推沈长决的手。
“湿了。”沈长决咬着纪姜的耳垂,“我发现了,师兄很喜欢听这些话,越听越激动。”
纪姜庆幸于快穿局有保密机制,这种东西都是会被和谐掉的,也不能窥探任务者的感情生活,否则他的脸丢到太平洋了。
他自暴自弃般搂紧了沈长决的脖子。
这王八蛋,惯会撩拨他。
沈长决低声道,“师兄放心。”
未来至少半个月,纪姜尚存理智的脑子还想着,半个月内,他绝不会和沈长决做这种事了。
屋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沈长决的手指留恋地滑过纪姜的唇,他喃喃,“师兄。”
纪姜睁了下眼,哑声问,“怎么了?”
“师兄,我送你去桃源谷等我吧。”沈长决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纪姜眯了眯眼,“为何?你把我支开是想做什么?”
沈长决迟疑片刻道,“的确有件事,师兄在这里,我不敢做。”
纪姜眯了眯眼看着沈长决,他倒是很想问问沈长决到底是什么事,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给沈长决一点秘密。
他道,“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必须得我送师兄去,我才安心。”沈长决道,“师兄,你让我送你去。”
纪姜困得厉害,含糊地哦了声。
沈长决低头,声音温柔,“师兄等我几日就好。”
纪姜握着清霄离开房间的时候,门外的魔修们都不由直起了身体,紧张的看着纪姜。
纪姜不明所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很可怕吗?”
“不,不可怕,纪公子,只是我们实在没有力气陪你打了。”魔修苦笑,“你放过我们吧。”
纪姜的指尖滑过闪着寒光的剑身,轻笑,“我有说要和你们打了?”
魔修的视线忍不住落在纪姜手指上,又抬眼去看纪姜的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呼吸微顿,“不,没有。”
“过来。”纪姜朝刚刚接话那个魔修勾了勾指尖。
那魔修不自觉地走到纪姜身边,脸上堆满了笑容,“纪公子,你叫我?”
纪姜瞥了他一眼,“对,我要出去,你跟我去吧。”
魔修眼皮一跳,有些欣喜于纪姜在这么多人里选了他,但想起纪姜打架时毫不留情的手法,又觉得身体疼。
他问,“纪公子要去哪里?”
“走走。”纪姜道,“没问题吧?”
“没、没……您是尊者的爱侣,当然没有问题。”魔修似乎还有点害羞。
魔修驻扎的地方有巨大的结界,轻易进不来。
纪姜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怎么进来的,这结界,应当是沈长决布下的,所以是没对他设防?
他蹲下身在荒芜的地上捡起一块黑岩,看了半晌往前方汹涌的黑河丢下去,一块石头对滚滚的河只激起了半点的水花。
纪姜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余光落在魔修的身上,指了指旁边另一块石头道,“坐。”
魔修乖乖坐下来。
纪姜安静了片刻才问,“你们做魔修,应该是不想被人管着吧?为什么想要魔尊归来?”
魔修道,“因为尊者实力强大,可以带领我们踏平正道门派。”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才意识到旁边的人也是正道门派中的一份子,不由小心翼翼地看了纪姜一眼。
纪姜只当没看见魔修目光,只问,“为什么想要踏平正道门派?”
“因为他们都是虚伪的伪君子。”魔修说到这里有些不屑,“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保护九州人,只是享受被别人捧在天上的感觉而已。”
纪姜笑了一下,“仅仅是因为这样?”
“我们魔修遵从本心,最厌恶虚伪之人。”
“那么你们魔修,踏平九州门派之后,可会选择庇佑九州人?”
魔修卡了一下,“魔修是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能被普通人绊住脚步。”
纪姜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既然你们不能庇佑九州人,那么无论正道门派是否是所谓的虚伪之人,是否只是为了被普通人供起来,至少他们的确为普通人提供了庇佑。”
“哼。”魔修冷笑一声,“他们的存在,就是对我们的不利,我们想做的事,那些伪君子总是不允许的,这九州不是他们的九州,是所有人的九州,自然也包括我们魔修。”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损害了你们的利益。”纪姜淡淡笑了笑。
“是这样,但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笑吗?”魔修问,“在尊者毫无威胁力的时候怕尊者成为魔尊而想斩草除根,结果反而是这样把尊者逼到了我们这边。”
纪姜看了一眼魔修的表情,又看向翻滚的黑河。
魔修站起来,“纪公子这些日子在这里待着,我以为你和那些虚伪的正道之人是不一样的。”
“我与他们没什么不同。”纪姜很平静。
“可是为了追随尊者,你背叛了他们。”魔修道。
纪姜道,“你可以有任何解读,我并不在意。”
魔修闭了嘴,只是余光打量着纪姜。
可惜是他们打不过的人,更可惜是尊者的爱侣……否则这副面孔应当成为魔修采补的对象。
他看了许久,忽然转头看过去。
沈长决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示意魔修走。
那魔修走远了,沈长决才把纪姜抱进怀里,哑着声音道,“师兄。”
纪姜微微偏头,贴上沈长决的脸,“怎么了?”
“舍不得师兄。”
“舍不得我就留下来陪你。”
“我不能让正道的人看见师兄在这里。”沈长决轻声说,“师兄绝对不能因为我而背上背叛者的名声。”
纪姜眨了眨眼,没说话。
其实这是沈长决应该要走的剧情,虽然和原本的歪了十万八千里,但他现在还是走了。
至于其他的……
纪姜拆开了快穿局发来的消息。
快穿局一般不会主动联系任务者的,除非是要让任务者回去述职。
他看着消息上的文字,垂眸。
就算真的要走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和沈长决肯定还能再见的。
可是下一个他不是沈长决了。
“师兄,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沈长决敏锐察觉到纪姜情绪不对。
“没有不开心。”纪姜摇头笑了笑。
沈长决问,“那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也没有。”纪姜抬起头来看着沈长决,神色认真,“你要快些解决这里的问题。”
沈长决心头一跳,“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了。”
“好。”沈长决喉咙有些干涩,“明日我就安排师兄离开这里,最多不过三日,我就会去找你。”
“不能受伤。”纪姜说。
“好。”沈长决弯起嘴角,“不会受伤。”
“一直没问你。”纪姜忽然又说,“你的心魔……”
“师兄来找我那一刻,就没有什么心魔了。”沈长决含笑道。
因为师兄,如此爱他也信任他。
纪姜轻轻地哦了声,靠在沈长决怀里,闭上眼。
或许是沈长决的怀抱太温暖了,又或许是这几天累了点,纪姜很快就睡了过去。
沈长决把人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然后回去。
他抱着纪姜回去的时候停了停,吩咐身后的人道,“安排好兽车,我要送师兄出去。”
“尊者,为何?”
“该找正道之人复仇了不是吗?”沈长决垂眸看着怀里的纪姜,语气格外冷淡,如同对正道之人充满了怨愤,“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两个魔修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喜色,连忙道,“是,尊者,我们这就去安排。”
高兴吗?
沈长决想,为了师兄,他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他自然也讨厌正道之人把没影的事加诸于他身上,让他不得不来当这个什么鬼魔尊,还与师兄分开几日。
不过这些比起师兄来,什么都不是。
……
纪姜揉了揉眼睛翻了身,喃喃,“沈长决。”
不对。
触感不对。
纪姜猛地睁开眼。
屋外敲门声响起,“纪公子,醒了吗?”
是,是香娜的声音。
纪姜慌乱地把衣服穿上,然后打开门,看向外面的少女,“香娜姑娘,我怎么在这里?”
“是沈公子送你来的。”香娜说,“他走时让我告诉你,他不过三日就会回来。”
沈长决这混蛋,纪姜咬了咬牙,不是说明日吗?怎么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就送他来了?
“纪公子。”香娜又道,“沈公子让我和你说,他怕你一醒来他就舍不得走了,所以……”
纪姜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香娜姑娘。”
香娜摇了摇头,有些好奇,“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纪姜道,“没有。”
沈长决也和他说了三日来。
既然如此,他就暂且等待三日吧。
至于别的……
纪姜又把快穿局发的消息看了一遍。
沈长决成为魔尊让这个世界数据大乱,快穿局那边要求他引导沈长决拨乱反正,却又不让他参与其中……
算了。
他能做的也不多,原本的剧情线里,魔修之事他也没有参与,是沈长决一个人的高光。
第二日日中的时候,桃源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竟然是苏云鹤。
纪姜有些诧异,“苏师兄怎么会到这里来?”
“或许芽芽并不知道,我是桃源岛出去的。”苏云鹤淡淡地笑了笑,“我的母亲是桃源岛的人,和我父亲成亲之后便离开桃源岛,我有桃源岛的血脉,可以来去自如。”
纪姜看着苏云鹤,“那师兄这次来……”
“沈长决昨日夜半的时候带领魔修与正道宣战。”苏云鹤说,“芽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纪姜问。
“你的娘亲师叔师兄弟们。”苏云鹤定定地看着纪姜,“芽芽,半点也不担心吗?”
纪姜把面前的药材分类摆放,神色平静,“我相信沈长决。”
“芽芽还是这句话。”苏云鹤苦笑起来,“芽芽,我真是嫉妒他,明明我才是和你认识最早的人。”
纪姜说,“师兄现在站在这里不就说明了沈长决值得我信任吗?”
“是啊。”苏云鹤低声喃喃,“沈长决他原来从未真正被驱逐过,只是一个瓦解魔修的计谋而已。”
纪姜握着一朵风干了的芍药,“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把魔修赶尽杀绝。”
魔修本来也不能赶尽杀绝,如同正道人一样,普通人一样,魔修有好的也有坏的,并非所有魔修都是恶人。
苏云鹤淡淡笑了一下,“是啊,是我输了,一早就输了,从你遇到沈长决那一刻起。”
纪姜张了张口,“师兄,其实……”
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输赢呢。
“其实芽芽下山那一夜,我就在你的屋外。”苏云鹤打断了纪姜的话。
下山那一夜?
纪姜愣了一下,“你说的是,我与沈长决下山那一次?”
“是那一次。”苏云鹤没看纪姜,看向不远处的桃花林,“本来那个时候,如果沈长决不在,我会冲进去保护芽芽。”
想到那窝蛇,纪姜脑子懵了一下,唇都白了些,“那些……是你?”
“抱歉。”
苏云鹤低下头来,纪姜这才发现,一向意气风发的大师兄,头发上竟然有了丝丝白发。
“师兄明明知道我怕蛇。”纪姜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放下芽芽,想着若是在芽芽最害怕的时候出现……我知道芽芽怕,那些蛇并没有毒性,也不会伤害芽芽。”苏云鹤攥紧了拳头,“我知道我做错了,却还是那样做了。”
苏云鹤的话没说完,纪姜脸上的苍白却渐渐地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看着苏云鹤,许久才道,“师兄来找我,是专门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吗?”
“芽芽。”苏云鹤轻声说,“对不起。”
他是来道歉的。
纪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师兄用我最恐惧的东西来吓我,我实在无法轻易原谅。”
这是苏云鹤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师兄曾经对我很好,也曾在蛇信下救过我。”纪姜说,“我一直把师兄当做兄长来看待,兄长只是偶尔用错了方式而已,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影响,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那么身为弟弟的我不会再放在心上。”
苏云鹤怔怔地看着纪姜。
你看,这样的芽芽,他怎么能不爱呢?
“所以,师兄也不必再放在心上。”纪姜扬起唇角。
“芽芽。”苏云鹤喃喃这。
“如今我不会再回剑宗了。”纪姜又道。
苏云鹤呼吸一窒,“你不会再回剑宗了,为了沈长决?”
“差不多吧。”纪姜说,“更重要的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苏云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就是字面意思。”纪姜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明明纪姜看起来好好的。
苏云鹤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他忽然问纪姜,“你知道萧师叔为何拒了那位丹修姑娘吗?”
纪姜疑惑地看着苏云鹤。
“因为他……”
苏云鹤的声音一顿,他看见纪姜看着他的身后,眼底亮起光芒来。
苏云鹤慢慢回过头去,看见了一身灰色长袍的沈长决。
“师兄!”沈长决没看苏云鹤,或者说他没在意苏云鹤,快步来到纪姜面前,轻声说,“我来了。”
苏云鹤后退一步转身。
没必要说了。
萧青垣对纪姜是什么样的感情,已经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如今纪姜心里眼里都是沈长决。
他们陪了纪姜最久,却似乎还不如沈长决了解纪姜想要什么。
离开桃源岛的时候,苏云鹤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纪姜搂着沈长决的脖子,脸上是在剑宗时从未露出过的笑容。
苏云鹤怔怔地想,沈长决知道纪姜说的,时间不多了这件事吗?
应该不知道吧,若是知道的话,现在又怎么可能笑得这么开心。
第080章 草根龙傲天(完)
在桃源谷待了没多久, 纪姜就想离开了。
沈长决自然是纪姜去哪,他就去哪。
说要去那里的时候,纪姜和沈长决坐在桃花林里喝酒。
“不过, 你坑了那么多魔修,出去后会他们找你寻仇怎么办?”纪姜捧着一坛桃花酿问。
沈长决把酒接过给纪姜倒了杯,“师兄不能喝多了。”
说完这句,他又道, “师兄不必担心我,我好歹也有着魔尊的力量。”
纪姜把酒坛子夺回来, “我的。”
沈长决盯着纪姜笑。
“你笑什么?”纪姜有些不高兴。
“总觉得现在的师兄才是师兄最真实的模样。”沈长决说, “在剑宗的时候, 师兄总是冷的, 总是遥不可及的。”
纪姜微顿, 示葱白的手指执起玉杯,“觉得被骗了?”
“不。”沈长决握住纪姜的手, 目光灼灼, “师兄什么样的性格我都喜欢, 无论是高高在上, 温柔小意也好,会使小性子也罢,什么样的性格都是师兄, 所以我都喜欢。”
“惯会说好听的话。”纪姜道。
“那么师兄想让我说什么话?”沈长决问,“我都说。”
纪姜把酒杯怼到沈长决唇边,“喝了。”
沈长决耳朵微红,喝了杯中的酒水后轻声说, “师兄不仅喂我喝酒,还拿自己的杯子喂我。”
纪姜:“……”
“师兄。”沈长决眨了下眼, “师兄,我很高兴。”
纪姜迟疑了片刻,“沈长决,你不会喝醉了吧?”
沈长决迟缓地摇了摇头,“不,没醉,我就是高兴。”
“师兄愿意为我离开剑宗,愿意和我浪迹九州,我很高兴……我绝不会辜负师兄的深情。”沈长决喃喃着把纪姜的手握到脸上去抚摸自己的脸,“师兄……”
果然喝醉了,好像也就喝了三五杯吧,这么小的杯子也能喝醉?
纪姜不可思议,沈长决的酒量完全不及以前那几位啊。
大概是最年轻吧……
纪姜兀自点了点头,伸手来拉沈长决,“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休息。”沈长决晃了一下脑袋,忽然站起来把纪姜打横抱起,“抱师兄回去,休息。”
纪姜瞪圆了眼,“沈长决,你快放我下来,到时候其他人看到了!”
“不。”沈长决带着酒气的吻落在纪姜唇上,又分开,“不能放开师兄,我带师兄回去休息。”
纪姜:“……”
沈长决喝醉酒后,丢脸的人是他啊。
“师兄不怕。”沈长决贴心地把纪姜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一下,“藏好,就没人看见了。”
“不要掩耳盗铃!”纪姜无语,“藏了脑袋别人就不知道你抱的是我吗?”
沈长决果真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点头,“知道,这样,就不会有点觊觎师兄了。”
纪姜:“……”
“师兄。”沈长决重复,“我没喝醉。”
纪姜安抚,“好,没喝醉,先放我下来。”
“不。”沈长决又拒绝了,他还有点委屈,“这几日师兄都不与我亲热,师兄对我是不是没有新鲜感了?”
纪姜:“……”
沈长决一路抱着纪姜回去,收获不少人懂都懂的目光,叫纪姜无比羞耻。
沈长决说醉也没醉彻底,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要打水来给纪姜洗脚,势必要让纪姜重新对自己燃起激情。
纪姜无奈道,“我并非是对你没有新鲜感了,我只是觉得,还是得节制一些。”
沈长决把纪姜的脚浸泡在温水中,揉着纪姜的脚,他小声说,“好,洗脚睡觉。”
纪姜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现在是白天,睡什么觉?你喝多了吧?”
“没喝多,师兄要睡饱,有精神,才能离开。”
纪姜:“……”
果然喝多了。
他说,“行,那你把水倒了,过来陪我睡觉。”
沈长决眼睛一亮,高兴地把水倒了,脱了外衣后把纪姜搂进怀里闭上眼。
纪姜:“……”
算了,和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不再多想,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倒也真的睡着了。
……
离开桃源谷那天也是一个好天气。
沈长决还像模像样地背了个包袱,握着纪姜的手告别了桃源谷的人后离开。
纪姜奇怪,“你背的包里有什么?”
沈长决道,“一些必需品。”
必需品?
对他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必需品。
迎上纪姜疑惑的目光,沈长决只是笑笑没说话。
走到大道上,沈长决才问,“师兄想去哪里?”
“都行。”纪姜想了想,“现在是春日,我们可以往南走,据说南国春日的精致极好,我们去看看?”
沈长决笑道,“好。“
他们也不御剑,就如寻常人一般骑了马,晃晃悠悠往南下。
路上也遇到过劫匪,偶尔也有魔修使乱子,有修士仗势欺人,都算好解决。
到南国的时候,他们听说剑宗从此闭门,三年后才开宗门收弟子。
“据说是因为少宗主在与魔修一战中身亡……天妒英才啊。”
纪姜:“……”
他人都没去那场所谓的大战中,这些人的传言真是极为不靠谱。
不过一抬眼,便看见沈长决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纪姜伸出手摸了摸沈长决的脑袋,含笑道,“无事。”
沈长决才放了心。
隔壁桌的话题很快又变了,说是今日锦绣阁会选花魁娘子。
纪姜不知道锦绣阁是什么地方,却知道花魁娘子是什么,他忍不住拽了一下沈长决,“我们也去看看?”
沈长决:“……”
沈长决颇为哀怨地看着纪姜,“师兄只看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纪姜被那双可怜兮兮的狗狗眼镇住,好一阵才傻笑了一声,“那个……就,嗯,还好吧。”
沈长决又凑近纪姜,“难道对师兄来说,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
纪姜无奈推开沈长决的脸,“有有有,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别人。”
沈长决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来,“我也是,我永远喜欢师兄,生生世世。”
纪姜曾经觉得永远这个词很遥远,如今他却觉得永远好像就是一个词,他和这个人可以长长久久。
或许下个世界这个人又换了身份换了名字。
纪姜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又有些好奇为什么每次都会出现这个,肯定和面前这个人有关的。
沈长决亲吻纪姜戴着扳指的手指,温声道,“师兄,是否想在南国住一段时日?”
纪姜说,“好啊,等到秋日的时候去北国吧。”
沈长决眉梢带笑,“好。”
二人在城南盘下一方院子,开始了慢悠悠的生活。
院子邻水而建,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沈长决在树下打了个秋千和座椅。
纪姜可以不用吃饭,但沈长决这人日日变着花样的做吃的,纪姜便忍不住吃。
年中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忧心忡忡,“我是不是长胖了点?”
沈长决自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手探入衣襟揉了一下雪白柔软的腰肢,轻声喃喃,“不胖,师兄一点没变。”
“倒也不是怕胖了。”纪姜说,“就是觉得,不能整日躺在椅子上看风景了。”
“那正好。”沈长决衔住纪姜的耳垂,声音喑哑,“师兄,我们一起。”
纪姜:“……”
“师兄与我已经三日不曾亲热了。”沈长决委屈嘟囔,“一定是我让师兄没有新鲜感了。”
纪姜轻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新研习了一些姿势,师兄肯定喜欢。”沈长决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都燃着一簇簇的火焰。
纪姜指了指清霄,“你今日还未陪我练剑。”
“好,练剑。”沈长决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要和纪姜亲热,含糊着,“用剑……师兄我们用剑。”
纪姜:“……”
“师兄最喜欢吃我的剑了。”
纪姜:“……”
“师兄,阿决的长剑喜不喜欢。”沈长决咬着纪姜的唇,呼吸灼热,“师兄。”
纪姜咬紧了唇,很想让他滚,又怕他爽,最终只能把沈长决的剑留下。
只是今日之后,只怕他再也不能直视他的剑了。
沈长决为什么要污名化剑啊!实在可恨!
温存之后,沈长决把玩着纪姜的发。
纪姜累得厉害,被沈长决搂在怀里闭上眼。
没多久他又睁开眼来,他轻声叫,“沈长决。”
“师兄。”沈长决声音低哑,“怎么了?”
“沈长决,我要走了。”纪姜说。
沈长决的身体僵住,抱着纪姜的手在颤抖,“师兄……”
“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但不能带你。”
“师兄,不要。”沈长决的脑袋埋在纪姜颈项,眼泪浸湿了纪姜的衣襟,“师兄,不……”
纪姜低声说,“你别难过,我们还能再见面的。”
“师兄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能带着我?”沈长决抱着纪姜的力度大得几乎要把纪姜揉碎一般,他仓惶无措,“师兄。”
“我们日后还能再见的。”
“师兄。”
纪姜亲了一下沈长决的喉结,轻轻地舔了一下,只问,“还要不要做?”
沈长决唇颤抖了一下,呜咽了一声。
纪姜有些难过,却又扬了扬唇,“我是想和你好好告别说再见的,我不想哭。”
“师兄不哭。”沈长决胡乱地亲着纪姜,眼底的泪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双眼底带着红,他勾起一个笑来,有些难看,“师兄,我知道了。”
纪姜的手指抚上沈长决的眼睫。
沈长决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他搂着纪姜耳鬓厮磨,声音温柔,“师兄什么时候走?”
纪姜轻轻地抿了下唇,眼底闪烁了一下,没说话。
沈长决不再问了,他只是抱着纪姜,“师兄,睡吧。”
纪姜闭上眼。
每一次和这个人相遇都如同开盲盒一样,倒也算惊喜。
“芽芽。”屋内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你若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会期待与我下次再见吗?”
怀里的人一点点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沈长决闭上眼,给这个世界再收个尾,让它彻底独立出来。
……
纪姜本来没打算去做情感淡化的,但快穿局显然不允许员工这么任性。
他不得已再次躺进了舱内。
闻医生对纪姜进行了精神方面的测试,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说,“可以了。”
纪姜离开舱说了声谢谢就要离开。
闻医生忽然叫住他,“纪姜。”
纪姜疑惑地看过来。
闻医生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问,“你的童年,过得好吗?”
他的童年?
纪姜愣了愣,他对童年印象最深的就是福利院的蛇潮,还有从蛇潮里把他抱出来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他好像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或许是他选择性的遗忘了。
直到少年后为了进入快穿局而努力的那些年。
事实上,纪姜也忘了为什么自己那么想进入快穿局了。
或许是薪资待遇好,纪姜想,毕竟他好像很缺钱。
想到这里,纪姜微笑着对闻医生说,“应该还算不错。”
闻医生的笑容有些缥缈,“这样就好。”
纪姜挥了挥手,“那么闻医生,我先走了。”
闻医生点了点头,看着纪姜的背影,许久才松开自己紧握着的手。
外面下了大雨,纪姜来时并没有带伞,这会儿回去自然也没伞。
他打开智脑,思考着如何约车更方便。
在约车软件上看了半天,他正要按下单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
纪姜抬眸。
男人依旧穿着单调的大衣,却衬得他身高腿长,大伞遮住了纪姜和他,没有丝毫雨溅落进来。
“没带伞?”X问
纪姜愣愣点头,“x先生,好巧。”
“不巧,我看见你出来的。”x垂眸看着纪姜,“我送你回去。”
纪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约车就好。”
“要打雷了。”x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到时候坐悬浮车不安全。”
纪姜:“……”
“走吧。”x轻轻地拽了一下纪姜的手腕。
纪姜愣了一下。
这个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体温异于常人的高,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紊乱的缘故。
纪姜迟疑了一下,不再推辞,“麻烦你了。”
x说,“不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纪姜的错觉,他总觉得x笑了一下。
应该是错觉吧。
纪姜下车后问,“要上去坐一下吗?”
x微愣,“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姜莞尔,“你送我回来,我请你喝茶……喝咖啡也行。”
如果雨停了,或许还可以请这位先生吃个饭表示感谢。
x似乎还有点局促,他下了车,跟着纪姜亦步亦趋地进入纪姜家。
机器人管家在门口发出滴的一声,“欢迎回家,主人。”
x的视线在机器人的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收回。
“请坐。”纪姜把沙发上的书收了一下,“你想喝什么?”
“喝水就好。”男人说。
趁纪姜去倒水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这间公寓。
不算很大,但收拾得整整齐齐。
各种各样的奖杯和奖状放在柜台上,也擦得干干净净。
窗帘上的印花是夕阳,瑰丽又浪漫。
男人的视线在窗帘上停留片刻又收回。
纪姜端来水递给x后坐下来。
x捧着水杯看了一眼问,“这是你的杯子?”
纪姜愣了一下摇头,“先生放心,不是,这杯子是专门招待客人的,不过我没有什么客人,所以杯子还是新的。”
不是纪姜的啊……x心头有点遗憾,他又问,“一个人住……吃什么?”
“营养剂,速食之类的,或者管家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主人不擅长做饭的缘故,管家也不擅长。”纪姜说。
他其实也有些奇怪,他一个人长大,为什么不会做饭呢?
x顿了顿道,“营养剂不好吃,我给你做吧。”
“那怎么行?”纪姜连忙摆手,“怎么能让客人给我做饭?”
“没关系。”x说,“我做饭还不错。”
纪姜摇头笑道,“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我……”x快速地看了纪姜一眼又垂眸,“为我在意的人学的。”
纪姜恍然大悟。
“我做吧。”x说着站起来走进厨房。
纪姜连忙跟上去,“先生,真的不用,而且我家也……”没有菜。
x已经打开了储存柜,柜子里各种各样的速食饮料还有营养剂摆放得整整齐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厨房也干干净净地许久没用一般,甚至看起来缺少的东西不少。
纪姜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等雨小一点我带您去外面吃吧。”
x停滞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低声说,“我给你做。”
“先生。”
“现在下单,很快就送过来。”
“先生。”纪姜有些担忧地看着男人,“您没事吧?”
为什么看起来眼睛那么红?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没事,我……下单。”
“先生,真的不用了。”纪姜按住男人要买东西的手,然后轻轻地扬了扬唇角,“你我非亲非故,没有理由让你动手。”
大概是非亲非故几个字让x清醒了一瞬,他的脑子里,精神力横冲直撞,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脱力。
“我……”x嘴唇有些泛白,“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纪姜问什么东西,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厨房,打开纪姜家的门往外走。
他不能在纪姜面前发病,他不能让纪姜看到他那副可怕的模样,否则他的隐忍都将毫无意义。
能在清醒的时候和纪姜相处,他现在已经不能奢求更多了。
纪姜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被关闭的门。
为什么这个x先生怪怪的?
纪姜站在窗边看下去,x先生已经坐进了车里,然后车子驶离。
纪姜放下窗帘,看向桌上的水杯,那一杯水x都没喝一口。
纪姜喃喃自语,“如果下次再见到这位先生的话,加个好友吧,至少感谢一下他今天送我回家。”
不过按照他出门的频率,下次大概是他做任务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