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正午时分。
阳光明媚照耀大地,将清晨升起的大雾渐渐驱散。
苏暮练完几遍桩法,从厨房打了一盆温水,准备在屋里擦洗一下身体。
忽然,他微微皱眉,看到水面荡起一圈圈细微波纹。
修行桩法后变得敏锐的感官,让他察觉到地面似乎也在微微震颤。
还有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这里靠近过来。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而又急促的锣声响起,瞬间打破了庄子的宁静。
许多庄户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查看情况。
有人甚至拿起了锄头粪叉等农具,摆出一副随时都能拼命的架势。
马蹄翻飞,鬃尾飞扬。
一队骑士背对夕阳,携刀佩剑飞奔而至。
他们体魄强健,统一穿着黑色劲装,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都给人一种冰冷肃杀的感觉。
待到离得更近一些,便能看清楚最前面骑士背后插着的旗帜。
旗面黑底红边,中间以金线绣着两个大字,名为三山。
看清楚旗帜上的标识后,苏保长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躬身塌腰满面堆笑迎了上去。
几句简短交谈过后,三山门的人并未在东庄停留,而是在苏保长的带领下继续向西,直到黎员外家门前才勒马停了下来。
苏暮披上大氅,准备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刚刚走出房间,便见到丫鬟小棠便匆匆从外院赶来,“少爷,陈先生说城里帮会的人马上已经进庄,让我们最好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城里的帮会,难道是黎员外女婿所在的三山门?”
“回暮少爷的话,来人确实是三山门的帮众。”
小棠语速飞快说道,“陈先生还说了,他们此次过来和我们东庄关系不大,应该是去西庄调查黎员外家被灭门一事。”
苏暮点点头,当即转身返回房间。
他先是抽时间看了会儿新买来的典籍,又对照帖子拓印了一篇字帖,待到将所学内容全部掌握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桩法修习。
因为三山门的到来,苏暮莫名又多出几分紧迫感。
虽然他们并未在东庄过多停留,入住西庄黎员外府宅后,也一直呆在里面没有出来,但即便如此,他也隐隐生出些许不安全感。
就像是被外来野兽入侵了自己的领地,必须要将爪牙磨得更加锋利,确保对方难以伤害到自己,如此才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安然入睡。
从割草式到织布式,又从推磨式到穿山式。
最后还是回到最为熟悉的割草式。
苏暮不断引导热流,汇聚于筋膜之内。
这一次他只引气运气,将最后以气发力的爆发减去不练,让热流在一次次循环往复中不断积累壮大。
苏暮完全沉浸了近去,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或许是因为大量进补血食和药材的缘故,即便是接连不断的修行,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疲惫,必须要停下来休息恢复才能继续。
不知几遍过后,苏暮表情陡然变得凝重。
平安玉锁毫无征兆变得滚烫。
一道热流自胸前猛地升腾。
割草式桩法的动作,也在此时发生变化。
他在提膝滑步、分波踏浪的同时,双臂闪电般向前斩出,却又在最后落下时骤然手刀化掌,五指张开凌空虚按。
以割草式的桩架,毫无征兆变成了推磨式的按压。
嗡!!!
隐隐有奇异震动显现虚空。
这一记按压,兼具割草式双臂如镰的速度,以及推磨式凝滞厚重的力量,若是能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使出,杀伤力陡然提升了一倍不止。
苏暮全力运气,正反拧动,双手粗大青黑,大筋交织纠缠,看上去竟然有些许恐怖诡异,和刚才白皙修长的掌指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就是融会贯通后的桩法,再加上御气于外的助益,威力确实比以前提升了不少。”
“可惜却是借助外物,以另辟蹊径的手段实施,才能在短暂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
苏暮收了桩架,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明显对修行进境还有些不太满意。
至少无法让他生出真正的安全感,再也不需要考虑外界带来的影响。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窗外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风渐渐大了起来,带来阵阵寒意,温度随之迅速降低。
待到夜幕降临之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苏暮吃了些从元山城买来的糕点零食,先垫一垫饿得发慌的肚子,推门而出去了前院。
丫鬟小棠已经摆好餐具,服侍老爷夫人落座后,又将一盆刚刚炖好的虎肉放到少爷面前。
苏暮刚要推让,便被郑裕霞坚决严厉制止,最后也只能按照她的意思,继续一人独享口感古怪的加料血食。
不久后,陈峘踏着夜色从外归来,众人才开始动筷吃饭。
“三山门的人住进了黎家府宅,除了找不同的人询问情况外,一整天下来倒是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陈峘将面饼撕碎,放入肉汤之中慢慢浸泡变软,“黎员外的女婿霍歧也在里面,各种联络事务都是由他负责牵线。”
苏承山抬头看了一眼,“陈先生,他们下午专程叫你和苏老六过去,除了问话之外没有为难你们吧。”
陈峘摇了摇头,“三山门带队香主态度倒是不错,至少面子上的功夫很到位,从头到尾都满面笑容不急不躁,问完话还要留我吃饭,被婉拒后也不着恼,甚至亲自将我送到了门外。”
停顿一下,他却是微微皱眉,“不过此人应该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当时我坐在他的对面,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
所以说在那张温润亲切的笑脸背后,怕是隐藏着锋利的尖牙利爪,一旦撕下伪装便要显露恐怖与狰狞。
除此之外,我总觉得他们住进庄子似乎另有目的,并非专门为了调查黎家灭门一事,内里不知道还牵扯到了什么秘密,更不知道是否和那位赶尸新娘有无关系。”
郑裕霞放下碗筷,便在此时插了一句,“我前日偶然间听西庄的人说起,黎员外的老三其实并不是打猎,而是不知怎地犯了魔怔,失魂落魄去了山里乱跑,因此才坠落石崖导致身死。”
“犯了魔怔跑去山里?”
苏承山夹了一筷咸菜放进碗里,表情语气颇多疑惑,“黎家老三前些日子刚刚从外边回来,我当时还见过他几面,看着说话做事也是挺正常的人,怎么就会突然犯了魔怔?”
郑裕霞摇了摇头,“这是西庄的人说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不管他们做什么,调查什么,别影响到我们这些庄户便好。”
苏承山点点头,思索着慢慢说道,“我在元山城的时候,对三山门也有所耳闻,里面都是些好勇斗狠之人,帮会几个首领更是高来高去,厉害无比,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家而言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所以黎家的事情虽然和我们没有什么关联,最近一段时间也须得小心谨慎,毕竟这些帮派成员不是易于之辈,免得出去招惹了他们,回头给自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暮含混应了,一直都在埋头猛吃,弥补演练桩法造成的消耗。
与此同时,他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放过,眼前悄然浮现出一道道虚幻人形,还在对照印证陈峘的感悟,不断推演完善不同桩法的第四重境,思考更深层次的融会贯通。
至于三山门的真正目的,苏暮对此并不关心,也没有任何好奇的念头。
他早已打定主意,这几日绝对不会踏出家门半步,更不会跑到西庄和那些三山门成员照面,就是要从源头上物理隔绝危险,如此才能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