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楚黎靠近的那只手攥着伞柄，蒋辞遇来不及反应，只能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横过去扶。
楚黎的腰很细，那日经过房间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只可惜这会儿隔着里衣和偏厚的外套，就只能感觉到一点弧度和一点雨水斜在上面沾染上的湿意。
楚黎双手下意识攥紧他的衣服，整个人都半挂在了他的身上。
毛茸茸的发丝蹭上他的脸颊，留下又软又痒的感觉。
蒋辞遇身体不由绷起，喉结微滚，干涩着声音开口：“小心点儿。”
天黑，下雨，路滑。
确实容易不小心摔倒。
楚黎松开手，站定，深呼吸一口，平复骤起的心跳，慢半拍嗯一声，声音小小的：“没事。”
蒋辞遇也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搂着他的那条胳膊，想起方才掌心触到的那点潮湿凉意，又将雨伞往他那边斜了一点。
楚黎心底百转千回，准备了一肚子试探的话语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用处。
就像大学期末考试本该划重点的老师直接给他们看了即将要考的ab卷，惊喜的同时又要手忙脚乱地赶紧确定所有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沈珩就是一只魅魔了。
那么，蒋家和魅魔这一种族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显然，蒋辞遇是知情的，他的妹妹蒋枝韵的伴侣又是只魅魔，蒋枝韵也是知情的。
加上蒋家在帝都盘踞这么多年，根基深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再正常不过。
楚黎心底的好奇全被勾了出来。
不待楚黎深想下去，蒋辞遇突然又开了口，继续方才的解释，道：“而且……枝韵性格比较咋呼，总开玩笑说让沈珩给她生孩子什么的，所以我才会猜测他们可能是那种关系。”
说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蒋辞遇睫毛有些不好意思地快速颤动几下。
这样解释，楚黎应该会相信他吧。
今晚雨落得很大，并没有打雷，楚黎却有种如遭雷击的感觉，根本无暇关注蒋辞遇的解释，注意力全被那三个字吸引了过去。
生…生孩子？！
虽然蒋辞遇并不是用肯定的语气向他透露这个信息的，但一个不太妙的念头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蹦出——难道魅魔是得生孩子的？
他只知道魅魔是从蛋内破壳而出的，却并不知道蛋是如何来的。
仔细想想，魅魔蛋还能是怎么来的？肯定是魅魔“生”的啊！
一个种族得以延续，自然离不开母体的孕育。
楚黎赶忙又问：“那沈先生真的能生孩子吗？”
蒋辞遇不打算骗楚黎，这个问题也并不涉及异种秘密，答：“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里的“生”是用灵力凝结成魅魔蛋罢了，魅魔本身是不会怀孕的，否则按照魅魔那样频繁的发.情期，在很久以前并没有那么先进避孕措施的时代，魅魔的数量早就泛滥了，这也是自然控制平衡的一种方式。
楚黎：“……”果然。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楚黎并不清楚身为双性人的自己是否拥有孕育后代的能力。
当初父母并没有带他做这方面的检测，长大之后他又因为担心魅魔身份暴露，十分排斥去医院那种地方，怕留下相关档案记录，更别提做那方面的检查了。
但是按理来说，双性人的身体构造特殊，能生孩子也并不意外。
楚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想生孩子，更不想生蛋。
他是个很怕痛的人，那些小玩具都不敢买太大的尺寸，怕弄疼自己，即便如此，有的时候也会不小心将自己弄得眼眶微红。
孕育生命很伟大，传承和延续也很伟大，但只要还没到种族濒临灭绝的紧要关头，他便只想为自己而活。
不论是何种性别，都应该拥有完全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利。
“蒋先生，你喜欢孩子吗？”楚黎第一次没经过深思熟虑便脱口而出一句试探。
是否丁克——这是个很严重的婚姻问题，必须提前确认清楚才行。
他可不想与蒋辞遇坦白身份之后被要求生孩子。
魅魔的发.情期太过频繁，他担心自己被坏男人骗，不小心揣上崽崽。
网上就有许多这种新闻，婚前约好丁克，婚后男方故意弄破套子，使女方怀孕，并pua她生下孩子。
虽然目前蒋辞遇还看不出什么坏男人的潜质，但人不可貌相。
蒋辞遇被他问得一怔，没想到话题突然跨越得这么大，但还是回答道：“就那样吧。”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蒋辞遇本来还想说他们两个男人也生不了孩子，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但又想到他们只是协议结婚，还是自己提出的协议，约定结束之后就离婚，便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心底没来由的有些烦闷。
楚黎轻嗯一声，垂下眸，没再说些什么，面上表情掩藏在夜色当中，看得并不真切。
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坏男人会承认自己是坏男人吗？不会。
楚黎决定将蒋辞遇放入“临时重点观察对象列表”，开启紧急观察考核模式。
届时，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能不偏不倚地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到家了。”楚黎突然快步跳上不会被雨淋到的干燥地面，结束了这场雨中对话。
蒋辞遇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雨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楚黎一眼。
雨又下大了些，不要命地往下砸着，伴随若有似无一点快速划过的闪电。
闪电在楚黎身上落下一点白，雷声响起前，两人坐上了回家的电梯。
换鞋的时候楚黎终于发现蒋辞遇被雨打湿浸深的一条胳膊，反观自己身上干干净净，就只有一点约等于无的潮湿。
楚黎心底微暖，催促道：“快去洗澡，别又着凉了。”
蒋辞遇将伞放好，乖乖听他的话洗澡去了。
楚黎也放了些热水泡澡，躺在浴缸里面，捧着手机，搜索起“沈珩”来。
百科里，明晃晃写着对他的详细介绍，其中便包括他的“特殊性别”。
难怪蒋辞遇毫不顾忌便向他透露了沈珩的双性人身份，原来并不是什么秘密，沈珩并没有遮遮掩掩，随便一搜就能搜到。
这一发现使楚黎心底对于魅魔身份暴露的恐惧又散去了不少。
楚黎放下手机，闭上眼，蒸汽将他白皙的皮肤熏得微微泛红，尤其是漂亮的关节处。
白天他用金宇的手机搜索了那天晚上带走魅魔蛋的领头人“岳行”，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本来还有些小失望，现在已经不需要那点信息来证实他心底的猜测了。
魅魔是能生活在阳光底下的。
他也能。
不论是以人类的身份，还是魅魔的身份。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问题才刚被解决，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楚黎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轰隆——”
一道雷声炸响。
楚黎放下手，起身，擦起身上的水渍。
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生孩子这件事情。
换上干净的睡衣，楚黎离开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灯，径直来到对面主卧门前站定。
“咚咚咚。”
他抬起手，敲响房门。
没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同样穿着睡衣的蒋辞遇出现在他眼前。
他想得通透，就算不能和蒋辞遇走到最后，他也乐意在婚约持续期内与蒋辞遇谈一段恋爱。
一段纯粹的、无关种族的恋爱。
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双性秘密，他就能无底线地试探、了解下去。
况且，就算秘密被发现他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距离下一次发.情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说实话，他还挺想试试发.情期抑制剂的，毕竟每个月的那点时间真的很折磨人，不知道抑制剂好不好用。
当然，他也想与蒋辞遇“做饭”。
不论如何，下一次发.情期都将是场全新体验。
“轰隆——”
又是一声恰逢时宜的响雷。
楚黎咬了下唇，卷长的睫毛忽闪一下，攥着棉质睡衣的衣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小声开口：“蒋先生，一直在打雷，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很拙劣的一个小手段。
但他知道，蒋辞遇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