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的生日宴。
作为主角的沈确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
但在这个时刻,他心里却被无名怒火填满。
“沈哥生日快乐啊!”平时经常一起厮混的朋友上前敬酒。
他笑着说:“沈哥不仅又年轻一岁,艳福也不浅。上次看见你在twilight带的那个真挺带劲,复古美人啊,不知道是哪家经纪公司签的?我手头有几个角色……”
“一个卖唱的,玩玩而已。”沈确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喜欢就介绍给你认识,他很放得开,玩什么都行。”
那人心照不宣地和沈确碰杯。
“要么你和谭臣是好兄弟呢,感情这块看得真开。看他最近和ev那个不男不女的打得火热,我都有点迷惑了。要不是早就知道谭臣心里有人,我还真以为他要栽了。”
“有什么好栽的,那种人,配吗?”
他们这个圈子,玩归玩,动真格的时候,个顶个地精明。
像沈迭心那种从twilight出来的人,除了有一副顶好的皮囊和好嗓子之外,从里到外满是污点。
把他放水里都洗不干净,谁会傻到栽到他身上?
想到这,沈确喝酒之后的胸膛终于平复许多。
但随着谭臣和沈迭心重新出现在视线内,胸膛中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
“不过他是真漂亮啊……又纯又冷,不知道私下是什么样。”狐朋狗友啧啧赞叹后又开始幻想。
“什么样?男人的样。”沈确嘴角挂着冷笑,拿起一杯酒走向沈迭心。
沈确的样貌无疑是周正英俊的,今晚稍作打扮,比电视剧中的许多男明星还要贵气。
只是沈迭心下意识地不想和他接触。
在沈确慢步走来的时候,他悄悄往谭臣的身后退了退。
留意到他这个行为的沈确和谭臣都变了变脸色。
沈确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但说话的声音却充满着嘲弄:“这位沈‘小姐’是害羞了还是不待见我啊?”
“哪的话。”谭臣说:“他今天不舒服,要是不愿意来,他也不会出现。”
沈迭心的腰被从后推了推,是熟悉的手掌形状。
谭臣幽深的目光瞥了过来,沈迭心立刻对沈确说了句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既然谭臣让他认错,那他就认错。
灯光揉碎了洒在沈迭心眼眸上,但低垂的眼睫挡住其中闪烁的光芒,即便站在他面前,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安静待在谭臣身边,仿佛攀附生长的菟丝子。
但落在沈确眼中,却多了几分炫耀的含义。
看吧,我有谭臣撑腰,不需要和你这种人多嘴。
沈确感觉自己好像听见沈迭心在心里这样说。
“都别尬在这里啊,我听说沈……你唱歌不错,不如上台唱一首,就当是赔罪了。”沈确那位朋友嘴上是好意解围,实则也是满足自己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见到沈迭心真人,怎么也得品鉴一下,看看这位把谭臣迷得七荤八素的人,是不是真得像妖精。
沈确也来了兴致,立刻拍手说好。
“唱歌啊,唱歌好啊,沈小姐唱歌可是绝活。”
“你想听什么?”沈迭心问。
谭臣没有表态,只是微微皱眉。
不阻止就是默许,沈迭心已经了解,所以也不做任何反抗,淡然地接纳沈确的冷眼。
“还能点歌啊?”沈确无比新奇地说,随后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应该是过去被点多了,现在还留着职业病。”
朋友发出刺耳的笑声。
沈迭心不作声,只默默地等着。
“点什么呢?这个场合也只能点些正经的了……”沈确苦思一番,笑着说:“那点一首《白日做梦》吧,最近总觉得有些人觉得自己攀上高枝就能一劳永逸,需要清醒一下。”
沈迭心低垂在腿侧的手默默攥紧。
“不会唱啊,那就唱《不知廉耻》吧,这你应该很拿手。”
笑声更大了,像海浪一般向沈迭心涌来。
沈确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谭臣冷冷的目光打断。
从出去一次之后再回来,谭臣表情始终阴郁不定。
面对沈确对沈迭心的一再刁难,谭臣的不满终于外化,皱眉说:“沈确,差不多就够了。”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
今晚出席的人大多是沈确和谭臣的熟人,姗姗来迟的林听熟稔地和派对里的人打招呼,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修养和优雅。
沈确仿佛找到了什么致胜法宝,原本压抑地目光瞬间亮了。
“既然你两首都不会唱,要不就唱《裙下之臣》吧。”
这首歌沈迭心的确会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点了点头,打算就此画个句号。
但沈确笑着看向谭臣,挑眉问:“可以吗?”
谭臣再一次叫了沈确的名字,“差不多就够了,这是我说得第二次。”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沈确笑得别有深意:“这歌可是林听的最爱,这个歌我就不停了,省得臣哥听了难过……”
顺着他的目光,沈迭心才发现刚才在外面扶了他一下的林听也出现在这里。
和众人寒暄完毕的林听直奔生日宴主角。
沈确还没放下刚才的话题,“歌不唱了,酒总能喝吧,这是你的老行当。而且你欠我们的那顿酒,还该兑现了。”
他叫住一旁端着酒经过的侍应,直接把刚开瓶的整瓶香槟留下。
“那天打赌,只有臣哥一个赌你不会为了钱就来,赌注就是把酒都喝了。可惜他看走了眼,你刚从他那拿了几百万,又因为十万就又赶过来。臣哥气得要死,但还是心疼你,愣是没让你喝。”
说话间,沈确的目光在谭臣和沈迭心之间徘徊,最后还和刚走过来的林听对视一眼。
沈迭心不明白沈确眼神中的含义,也不明白沈确为何这样针对自己。
只是他隐隐之中觉得,沈确对林听的态度异常奇怪。
似乎总是话里有话,却又不愿意说明。
沈迭心不想涉及太多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有些时候,他宁愿做个盲人和聋子。
知道得越多越痛苦。
这是沈迭心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接过沈确递来的高脚杯,二话不说就仰头喝完。
酒精划过喉咙,火辣辣地疼。
但沈确继续帮沈迭心倒满。
“我也没说让你喝多少啊。当初我们打赌可是让你把当时所有酒都喝了,现在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你也不用喝太多,就喝到一滴都喝不下去就行了。”
酒杯倒映出谭臣紧锁的眉头。
“沈确,我说:差不多够了。”谭臣面色阴沉。
沈确反问:“心疼了?”
又是满满一杯。
无论酒量多好,连续喝这么多香槟都不会舒服。
沈迭心已然做好今晚喝到胃出血的准备。
但这时,有个声音在为他说话。
“沈确,今天大家伙都是来给你过生日的,你没必要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刁难一个女孩子吧。”
林听有种特殊的气质。
沈迭心想,他应该是在一个富余又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所以像温室中培育出来的花朵。
未曾见过风雨,故而保留着单纯的善良。
替一个刚见面的人求情,也不会显得自作多情。
但他的这份担忧多余了。
沈确哈哈大笑,“林听你真是……你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帮着他那样的人说话了。”
他靠近林听,耳语说着许多。
林听默默打量着谭臣身边的沈迭心。
谭臣的气场让他无论在哪,都能成为焦点中心。
而沈迭心则过分沉默。
将他那漂亮模样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他站在原地,像摆在货架中的娃娃,空洞着美丽。
而谭臣,就是这具娃娃的主人,拥有绝对操控权。
林听听着沈确的耳语,不禁皱起眉。
-
沈迭心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
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从这个热闹的环境里摘出来了。
他甚至还能抱着看乐子的想法猜测,沈确告诉林听自己是男人之后,林听可能会非常后悔自己的一时仗义。
一个男人,把自己堂而皇之地打扮成女人的样子。
穿裙子,留长发,涂口红……
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无比恶心。
他静静地盯着杯中香槟里不停外冒的气泡,啪嗒啪嗒地炸开,仿佛一场又一场悄无声息的爆炸。
忽然听见有个声音说:“我知道了,所以呢?”
又是林听。
他的语气甚至有些气愤。
林听质问沈确:“这就是你一直针对他的原因?”
他看向谭臣,抿了抿嘴唇,“那不如我帮他喝。”
他拿起酒水台上的一杯就要喝下。
还没到嘴边,手臂就被一只稳而有力的大手按住。
谭臣把林听手中紧握的酒杯夺走。
“你酒精过敏,喝什么?”
沈确还想说话,谭臣眼神扫过,薄唇突出冷淡地警告:“沈确,事不过三,我不想说第三次。”
有林听出面,沈确知道沈迭心这酒是喝不成了。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沈迭心,咬着牙问:“你别忘了你过去和我说过什么,你说他——”
谭臣拉着沈迭心转身就走。
沈确没有跟上来,但他的话落进了沈迭心的耳中。
“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没有对象。
沈迭心不知这后悔是何含义。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个什么都听不见的聋子。
只要不动心,就不会后悔。
-
和谭臣一同愤然离开的还有林听。
他似乎和谭臣并不相熟,在外面等车也没有多做交流。
只是谭臣的司机却将车停在林听面前。
林听微怔,俯身和司机说:“谢谢,我已经叫车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
沈迭心裸露在外的腿被冻得发青。
林听的目光错开谭臣,问:“需要我的外套吗?”
沈迭心微怔,拒绝了他的帮助。
但那句“谢谢”,他一定要说。
沈迭心不在意沈确对他的恶劣。
林听对他的善意,他必然要谢。
“不用和我说谢谢……”林听眼神复杂,似是同情,也是惋惜。
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搭在沈迭心肩上。
谭臣有意无意地搂过沈迭心,低声说:“先上车,我还有些话要单独说。”
谭臣已经设想好,如果沈迭心有意留下,他该怎样让沈迭心乖乖听话。
可沈迭心二话不说,直接坐上了车。
看着他干脆离开的背影,谭臣的眉不自觉皱起。
直到林听叫他,他才收回目光。
林听说:“看样子,他好像很伤心。”
如果不是失望绝顶,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这样沉默。
谭臣面不改色地回答:“你想多了。”
林听反问他:“被人这样对待怎么会不伤心?”
想到沈迭心由始至终的沉默冷淡,谭臣的心仿佛被重物拽着下沉。
“只要给他钱,他就不会伤心了。”
谭臣有些烦躁,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只能直接终止这个话题。
他黝黑的眼盯着林听。
“不要再说他了,我现在留下,不是和你聊他的。”
-
沈迭心肩上这件衣服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玫瑰味。
除了静静地等待谭臣上车,他就是靠着捕捉这抹时有时无的香气打发时间。
有时候,谭臣就像这香气,有时出现有时消失,但一直以来,都没有长期停留。
谭臣上车时,沈迭心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谭臣绷着脸问:“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没头没尾的问话。
沈迭心思索半分钟才找到他认为正确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你们打赌,也不是故意让你输。我想还金艾人情,所以才去……至于钱,我们两都没拿到。”
这件事的真相,他也是今晚才得知。
他没想到,原来谭臣也在当初认为他不会为了钱混迹夜场。
谭臣高耸的眉骨投射下大片阴影,将深邃的眼淹没其中,让沈迭心无法窥探他的眼神和想法。
沈迭心想,他好像也从没有看懂过谭臣。
谭臣像风,来去无影,忽冷忽热。
可他到底在想什么,沈迭心从来没有猜对过。
他苦思冥想出来的回答也是错的。
谭臣说:“那件事现在提起来已经没有意义。”
沈迭心对钱的看重已是板上钉钉。
“你是怎么知道林听的。”
这才是他想问的。
他眯着眼,审视着沈迭心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但沈迭心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讷讷地说:“那天在电视上看见他了。”
“电视?”
“正好放到,我就看了一下。”沈迭心一五一十地说,“他唱歌……挺好听的。”
不仅是唱歌好听。
更是光彩夺目。
那是沈迭心一辈子也不敢肖想的舞台。
听到这个回答后的谭臣表情放松许多,淡淡地和沈迭心说:“他是你师哥,大三的。”
沈迭心点点头。
“知道?”
“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谭臣“嗯”了一声,不再就这个问题追问。
和沈迭心相处一段时候后,他发现沈迭心和自己当初的猜测大相径庭。
沈迭心虽然贪财,但有时候说起谎来,拙劣的演技一眼便知。
如果沈迭心当真有心去打听林听,现在的反应不会这般自然。
谭臣目视前方,终于宽容大量地说:“下次不想到这种场合就告诉我,你不来也行。”
沈迭心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摇头说:“我没事。”
谭臣沉默片刻,皱眉说:“既然你没事,那就忍着吧。”
沈迭心到底想要什么?
他已经给了足够的宽容。
难道还要他跪下来求沈迭心不要去吗?
开玩笑。
沈迭心没说几个字,谭臣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忍不住问:“你之前和别人也这样?”
沈迭心愣了愣,“哪样?”
“把人气死的那样。”
沈迭心抿唇,“……没有。”
他印象里,自己很少惹人生气。
只有谭臣,莫名其妙。
“那就是只对我这样了?”谭臣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
印证了沈迭心评价的莫名其妙。
“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沈迭心问。
谭臣刚张开嘴,却又紧紧闭上,丢下一句:“你自己想吧。”
他想让沈迭心怎样对他。
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和林听聊完之后,他心乱如麻。
司机把他们送到家之后,谭臣却没有下车。
他让沈迭心回家,而自己却打算去别的地方。
看着沈迭心披着自己外套的样子,谭臣说:“好好在家,不要乱跑。”
沈迭心点了点头,离开了。
这幅从不过问的大方模样让谭臣再度皱眉。
他靠回椅背,面色依旧不悦。
司机问:“去找林先生吗?”
谭臣犹豫半晌,说:“回家。”
之前有些事还没和大哥说清楚,今晚要和大哥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