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霹雳让潜伏于红牙岭下的柳南七等人心惊肉跳。
印象中的降头师从来都是隐藏于黑暗中,杀人不见血,使得手段更是阴险下流。下毒,虫蛊,阴鬼,无所不用其极。却从来没有一位降头师敢于与强敌正面交锋。
这位鬼街唯一的降头师竟然能招雷覆雨,这怕是仙家手段了吧。依照这个阵势,他这是准备硬撼鬼王,看来这两方人都有得打了。
柳南七见罗刚和王不二两人面色稍变,却又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由的对鬼街充满敬意,以为鬼街人人都如陈衍般强大。
罗刚看见柳南七眼光有些异样,当即解释道:“头家可是唯一一家敢在鬼街上开店的降头师,实力当然毋庸置疑。
柳大哥初到此地恐怕对头家还不太了解。每到午夜时分,头家的店中就常有女子呜泣,小孩啼闹,还有阴兵绕巡。总之就是各种怪相,就连打更的都不敢从头家门口经过。只能远远报一声响,敲个锣就算完事了。
不仅如此,头家在鬼街也算是根基深厚。与鬼街各方大佬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岂止是不错,前不久这位陈大师把一位女客人打得头破血流,宋地头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客人给带走了。在鬼街惹事的哪一个不是断手断脚,唯独他陈衍是个例外。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陈大师当年练飞头降闹得鬼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但他依旧无人能够撼动,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王不二打断了罗刚的话语。
“飞头降!”
柳南七突然愣住了,练这种邪术居然能被鬼街所容,那只能说明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他的实力够强,谁也不敢得罪于他;第二种就是陈衍背后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的靠山,替他摆平了一切。
“是啊,至少有二十年的功力。”王不二面露忌惮之色。
“我听闻南洋飞头降需吸食孕妇及孩童之血,二十多年的修炼岂不是要将附近的村落屠杀殆尽?”柳南七依旧有些不解。
“哈哈哈,你太小看这位陈大师了,若是如此,他早就成为众矢之的,何以能存活于世?”王不二哈哈大笑。
“是啊,这一点就是他最让我敬佩的一点。这位陈大师迄今为止没有传出过害人性命的传言。”罗刚补充道,“只要头家愿意,多少人挤破脑袋送上血食来。死婴,脐带血,在鬼街只要有钱就有源源不断的货源。头家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该办正事了。”王不二察觉到红牙岭上有异动。
“它们好像下来了。”
柳南七能望见山上密密麻麻的鬼游荡下山,其他人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阴风凛冽,一股凉意从脚后跟往脖颈上窜。
不过这种震撼感来自于数量上的,而陈衍所带阴兵却是在质量上的震撼。就像是十万流民匪患和八百带甲死士的区别。
阴风好似一堵不断推进的墙,若不是这些人早有准备,魂魄早就被裹挟其中,成为了阴兵中的一员。
一直过了很久,他们才看见了众鬼簇拥下的鬼王。
婴儿的哭声,到处都是婴儿的笑声,声音好像是在耳边,又好像在远处,或者是在自己身体内部。
狂躁,不安,慌张,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断打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
但是他们必须挺住,一旦承受不住压力往后逃去,脱离了符文保护的他们都是鬼王随意碾死的蚂蚁。
红牙岭之主居然是鬼母,硕大的身躯在鬼怪中间十分显眼,身体上挂着十几个鬼婴,这还是显形的鬼婴,未显形的鬼婴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每一只鬼婴都由一根脐带与母体连接,这些焦躁不安的小家伙们呲牙咧嘴,偶尔会从身边的阴鬼中挑选几个幸运儿塞到嘴巴中饱餐一顿。
鬼母人面兽足,蟒眉蛟目,时不时有一两只贪玩的婴儿从它身上落下,但都被狠心的母亲踩成肉泥。它的眼神始终没有从杨树林移开,一步步朝前方迈进,丝毫没有因为周边的干扰而分心。
罗刚甚至怀疑,这只鬼母可能察觉到他们了,只是不想浪费精力罢了。
太可怕了,这种怪物还是留给陈大师吧。
柳南七想起自己的三儿,不由地担心起来,儿啊儿,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罗刚担心的更多的是老鬼,这个替他挡过刀子的男人此时正躲在桥边,而那座桥正是鬼王必经之地。
很久很久,彷佛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天地才重回寂静。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如果让他们重新选择,大概率不会接这一趟活。
“好吧,没事了。”
柳南七的视线里出了稀稀拉拉几只跟不太上的阴鬼落在最后面外,目所能及之处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回头发现自己的儿子中居然有两个晕了过去,要知道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在这种压力面前却比不过他这个老头子。
王不二将二人唤醒,一人添了一碗符水。
虽然众人面色惨白,但还是不得不选择继续前进。
红牙岭此时已经是人去镂空,依山而建的石阶和栈道还能感受到前人的足迹。破碎的佛像雕塑散落在路旁,石碑上的碑文早已被风沙磨灭,时不时能看见那些白色的骸骨安静躺在红土之上。
山高路远,而众人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都显得精疲力竭,提不起神。如果能停下歇息一番,众人的精气神都应当缓和不少。
但罗刚不敢停下,先不说那只鬼母随时回来,就说这鬼王之巢波诡云谲,谁也不知道在这里久待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尽快脱身才是上上之策。
他不停的鼓励队伍前进,同时留意队伍最虚弱的两人。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众人都已经把罗刚当成了主心骨,就连王不二和柳南七也很少对他的决定提出异议。
经过两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能望见主峰上的那一片残破的建筑。
就在那山峰之上,云层笼罩之下,这片建筑突兀地出现在了面前。
石阶的尽头是坊市的护墙和城门,墙体上还能看出斑驳的血迹,岁月抹平了这座城市的伤痛,但也带了一丝丝苍凉。
进入坊市内部,他们第一个感觉便是大,一条条笔直的街道纵横交错,林立道路两旁的建筑虽然已经倒塌腐朽,但依旧可以看出原先建筑的宏大规模和精美布局。
他们所要前往的十三层佛塔就在坊市后面的佛庙之中。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寺庙的规模居然比坊市还要大上不少,而且更加辉煌壮丽,无论是从高度还是地段都比坊市强上不少,在寺庙脚下的坊市只能沦为衬托。
莫非百年前的红牙岭并不是由鬼街主导,真正的主人是佛教教徒?
众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当下也管不得这些,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着他们离开,脚上的步伐不禁变得又快又大。
花了不少时间穿过坊市,再往前走上个百来步,引入眼帘的就是佛寺并列的三扇门,分别代表着:空门,无相门,无作门。
这是殿堂式的山门,称为山殿门,虽然年久失修,但还是能看出其夕日辉煌,彰显着这座佛寺的财大气粗。
可惜上面的牌匾不见了,就连石阶旁的碑文也模糊难以认出字,不知道这座寺庙叫什么。
大门安静得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陈大师亲口说过他会将阴鬼全部牵扯住,现下也只好相信他了。
进入山门后便有钟楼和鼓楼位于左右相对,钟楼下供奉的是地藏菩萨,鼓楼中的佛像毁坏严重,看不出是那位大佛。
依旧是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脚步声,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前进。
过了天王殿以及大雄宝殿之后,他们才看到置于后山的佛塔。这座佛塔孤悬于寺外,只有几扇后门供出入,可以说是在布局上是独立于寺庙之外的建筑。
中间必须经过四堂和戒台,这段路有点长,而且有些曲折,地势较低的情况下也无法看清前方建筑群的概貌。
戒台是这段路唯一的高点,大概离地一丈二高,此处为僧人受戒之所。戒台上有一碑,名曰“戒坛石”,上书“禁荤酒入山门”。
字体上有血迹,还有一具骸骨被钉在戒坛石上,似乎是刻意亵渎。
众人一直走,走到腿都麻了,却又看见了前方的戒台。
鬼打墙?
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鬼母连个守山的防备都没有,那就真的奇了怪了。
罗刚当即双手内扣,口念咒语,他神情有些癫狂,做完一整套动作后接连往后吐了三口痰。
众人感觉眼前的帷幕好像被打破,重新找回了方向感。
鬼打墙被破后,原本空旷的地方显露出了阴鬼们的身影,他们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就潜伏在周围,仿佛是一瞬间就将他们包围,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这就是一个圈套。
四周都涌现出长着黑毛和白毛的怪物,它们三个眼睛都死死盯着罗刚等人,这些鬼喜欢将人或动物的心脏挖出吃掉,之后寄居在尸体之上,看似恐怖,实则不强,力气实际上和人差不多。
它们真正有威胁的地方是数量多,而罗刚等人本就疲惫不已,若是耗下去对他们不利。
“你们先走。”
王不二抛出了数十张纸人,这些纸人落地身体膨胀到常人般大小,不仅坚硬似铁,而且力大无比。
罗刚面带疲惫,朝王不二点点头后,带着人进去了。
柳南七的儿子身强体壮,不亏是练家子,一下子就将前路的毛鬼压了回去。
这场激烈的战斗目前还是罗刚一方占据上风,但毕竟鬼王这一方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局势正随着时间流逝不断逆转。
罗刚等人一直冲到了经堂附近,无奈讲堂处出现的两只狰狞鬼却是棘手的很。
此时罗刚身边唯一两人,一个被拦腰折断,两鬼一人一半塞入口中,血液从嘴角淌到了肚皮,另一个被狰狞鬼的镶满钉子的大棒锤成了肉泥,血肉和泥土混成了一体,分不出那个是头那个脚。
双牙留在了陈衍身边,老鬼生死难料,剩下两个兄弟皆送死于面前,任谁都无法平静下来。
“畜生!”
罗刚挥舞着臂膀想上前拼命,却被王家二小子拉下,此时必须冷静下来,在此纠缠并无益处。
王不二这个二弟确实厉害,虽然比不上他大哥,但也不差多少。
他抽纸成刀,手上双刃挥得虎虎生风,不出几个回合就将二鬼逼退,成功为身后的人打出一条出路。
罗刚虽然情绪不太稳定,但还是继续往内冲,现在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想活下去就得往前走。
后面已经被这些怪物彻底堵住了去路,就连王不二也被淹没在了毛鬼的浪潮中,他的四肢被扯断,血如泉涌。半个头盖骨被高高掀起,顺着头发挂在了一只毛鬼的胳膊上。
“不,大哥,不……”
王二小子已经泣不成声,他的纸刀上沾满了血迹,但此刻已经挥不动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到了极限。
柳家几个壮汉将他扛在肩膀上,连后门都没走,直接翻墙脱离了追杀。
作为第一个翻墙开路的人,柳南七手上的寻龙尺血迹斑斑,他气喘吁吁,体力早已是透支了。
佛塔已经近在眼前了,现在是时候决定是离开还是进入,为了这趟活,他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如果进去,里面还有未知的风险,但至少陈衍的佣金能挽回一些损失。他们之所以接这个活无非就是冲着钱来的。
离开自然是最稳妥的,现在看来,鬼王的留守力量都在寺庙大雄宝殿之后。如果绕开还是能避免战斗,成功撤回去。只是活没做完,这尾款一定是没了。
柳南七这一伙人是实力保存最为完好的,对此,罗王二人都是有些怨言,因为他们感觉柳这一伙人没有出全力。
在乱斗情况下,明显柳家人拳脚功夫更猛,尤其是轻功方面,反而是他们占尽优势。
“既然其内有镇物,想必这些肮脏东西也不敢靠近,这样,便让一人进去探探,如何?”
柳南七见其余两股势力实力大损,贪婪的本性立刻就显性出来。既能不损兵折将,又能把钱赚了,何乐不为?
“此地怪哉,还是速速脱身为妙。”
罗刚喘着气,肩膀上的抓痕冒着黑烟,看起来狼狈极了。
王家二小子年纪尚浅,城府不深,眼睛中的怒意毫不掩饰。
柳南七不以为然,说道:“收人钱财,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王家二小子怒意冲冲,试图上去理论,却被罗刚拦住。
“既然如此,那便各走各道。”罗刚说完便拉着王家二小子走了。
柳南七可不想这么就放过他们两个,他扬言道:“罗兄弟,你这就不地道了吧,我们父子几个进去拼死拼活把活干了,你们这些临阵脱逃的回去还能把钱拿了,这不公平。”
话说罢,柳南七这几个儿子便左右拦住了这两人,明显是想痛打落水狗。
“不管柳大哥能不能拿下,我罗刚剩下的钱都不会要,若是柳大哥成功了,那无论头家愿意拿出多少酬金,这都是柳大哥您的。”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活下来,罗刚毫不犹豫的选择妥协,他紧紧按住旁边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不让他的冲动坏了事情。
“哈哈哈,罗兄弟,痛快。”
柳南七很满意,示意孩子放开这两个悲惨的人。
看着两人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视线之中,柳家人开始忙碌起来。
几个壮汉对着塔门轮番猛撞,大门却纹丝不动,却把柳南七这几个孩子的肩膀撞得红肿发紫。
“上二楼!”
柳南七指使着儿子们搭上人梯,一个个爬了上去,除了留守外面的八儿胖娃,四儿,五儿外,其他人都上了佛塔。
佛塔传说是高僧圆寂后存放舍利的地方,这里一般都是谢绝香客参观,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佛塔内部。
在红牙岭内的建筑很少有完好无损的,这座佛塔就是其中之一。柳南七猜测这可能是镇物让这些怪物不敢轻易靠近,所以佛塔才能免遭于难。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了这里很安全。
佛塔内的窗户都被封死,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小窗户之外,没有任何光线进来。
幸好,他们备下了大量的火折子,足够照明使用。
一丝火光不断壮大,直到覆盖周围一圈,他们绕着阁楼走了一圈,发现这座塔楼内部有个六楼高的金佛,整座佛塔可以说是罩在了金佛上的一顶罩子,而那幅图就悬挂在佛像的头顶。
柳南七并没有得意忘形,很多墓穴最危险的陷阱就在唾手可得的财富旁边,小心谨慎才是行走江湖的不二法决。
他们没有选择贸然上楼,而是在钩爪的配合下,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踩着绳子靠近镇物。
六儿,七儿一人抓住画的一侧,二儿根据画的材质和大小,估算出重量,取了一小块重量差不多的碎木。
二儿一手捏着绳子,另一手轻轻用刀切割绳子。绳子过了百年居然还十分坚韧,连刀都割不断,肯定也不是凡品,若不是怕触发什么陷阱,他们肯定把这条绳子也给顺走。
虽然割不开绳子,但灵巧的二儿还是解开了绳子上的结。落下的镇物被其他两个儿子接住,二儿不敢大意,把碎木头给系了上去。
大功告成!
柳南七拉开了画卷,上面的钟馗栩栩如生,尤其是食指,简直就是力量的代名词,就连柳南七看见也被惊出一声冷汗,感觉双眼疼痛不已,立即合上了画卷。
三个儿子也都平稳着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该离开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他们又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收获。
一家人欢喜之余,也渐渐放松了警惕,谁也没注意到二儿子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珠子不安地朝四周乱转。
就在四人转身之际,最后面的二儿子突然回过头来,大喊道:“谁?”
这可把其他三人吓坏了,四人围成了一个圈,但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生异样。
“二哥,是不是你看错了?”六儿发问道,在黑暗环境中,紧张的人也有可能出现错误的感知。
“不,肯定有东西,这附近一定有双眼睛在……”二儿说到一半,竟然回头大叫道:“等等,这尊佛像什么时候睁眼的?”
刚刚还慈眉善目的佛像,现在已经是怒目圆睁。
二儿子好像有些情绪奔溃,柳南七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停止大吼大叫的自杀行为。
之前遇到多少离奇事件,都不见这个儿子情绪奔溃的样子,他绝对被某种怪诞东西给影响了,但柳南七并未看到任何阴鬼,影响又从何而来呢?
“二哥,你冷静一下,这佛像本来就是如此的呀。”六儿拉着他的二哥用力摇晃。
“不,我记得好像真的是闭眼的。”七二确认了二哥的说法。
“够了,不要在说了,先出去,快!”
柳南七抽了发癫的二儿子一巴掌,拉扯着他往出口走去。
这会儿,他们才发现出口不见了,所有的窗户全部被封死了。
而后面,那尊金佛张开了大嘴,尖锐的牙齿上挂着血丝,佛像的眼睛变得猩红,而且五官渗透出深红色的血液。
挥洒下来的血水像是倾盆大雨,将四人打湿,好似羊肉上抹了香料。
四人眼中都显露出惊恐,柳南七看着大佛上散发着黑色的气体,嘴巴喷出数百个头颅,而头颅上的嘴巴钻出了细长的红蛇,湿哒哒的蛇头吐露信子,朝四人攻过来。
六儿和七儿惊恐不已,急忙问柳南七:“爹,快想办法?”
扑哧一声,两人急忙回头,发现柳南七腹部露出一个金属细尖。
“二哥,你干什么?”
“爹——”
两人抱着柳南七痛哭流涕。
二儿只是傻傻的呆在原地,嘴中不断念叨:“睁开了,眼睛睁开了……”
随后,他对上了佛像的眼睛,瞳孔涣散,脸色苍白,当场倒地不起。
二儿子就这么被活活吓死了。
柳南七大喊一声:“走!”
他咬断舌头,一口舌尖血喷向席卷而来的百来条飞蛇。两个儿子被推向一旁,侥幸捡回条性命。
两个儿子起身,六儿手上还拿着父亲塞给他的钟馗捉鬼图,身后跟着七儿。
他们绕着佛像转圈,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寻找出口。
但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佛像只是简单的举起手,朝他们伸过来。七儿就被定住不动,往佛像手中纳去。
“六哥,救我——”
七弟就这样被佛像放入嘴中,咀嚼了两下后,连惨叫声都停下了。
塔外三人见迟迟未有动静,心急如焚,便差遣胖娃进去看看情况。
当胖娃通过打通的窗户往里探,发现火光下一个人正绕着阁楼狂奔,状态癫狂,伴随着尖叫,这不会是他的六哥吧。
当那簇火光靠近的时候,他才看清那人的面庞,还真是他的六哥。
“哥——”
连喊数声,但六哥都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明明出口就在眼前,却一直喊着:“出口在哪,出口呢?”
胖娃亲眼看着六哥从眼前经过,然后绕了一圈又朝他跑回来。
“六哥,这儿,这呀!”胖娃着急大喊,但六哥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不对,他后面好像跟着什么,胖娃把注意力移到七哥后面,蛇,好多条蛇,还有一只,一只巨大的金手。
可怜的六哥被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脑袋,眼睛随着脑浆一同喷射出来,就这么被提着送入到了佛像嘴边。
他手中的画卷滚落到地上,刚好掉到了胖娃面前。
胖娃颤颤巍巍捡起带着血迹的画卷,没敢继续往下看。
地下两个哥哥催促道:“胖娃,上面情况如何了,快说说。”
就在胖娃分神之际,两只金手朝他头顶盖下。
“啊!”他大叫一声,幸得两位哥哥反应及时,将他拉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两人看着摔得鼻青脸肿的胖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胖娃不敢出声,因为他看见那两双如梦魇般的巨手打破塔墙伸向他们,一同出来的还有那张血盆大嘴。
两人听见动静后已经晚了,刚回过头就被提到半空中,连人带骨嚼碎后咽入了肚子中。
趁着那怪物还未完全出来,胖娃抱着画卷一路狂奔。
庆幸的是,外面的毛鬼好像很怕他手中的画卷,没有靠近的意思。
想起那些哥哥们,他痛苦万分,身体上的疲惫如浪潮般涌来,但他不敢停下休息,对身后的巨物的恐惧已经让他无法回头面对。
哥哥,对,他还有个三哥。
长期以来,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哥哥和父亲就是他的屋顶,为他挡风遮雨,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险境,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找到家人。
“不用担心,你已经安全了,只要你拿这副图,它们就不敢靠近你。”
“谁,是谁在说话?”
胖娃呼吸急促,左顾右盼,却没发现任何声音来源。
“傻大个子,我在这呢,嘻嘻嘻。”
胖娃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不禁大喊道:“啊——”
“吵什么?傻大个子,你现在捧着的可是无价之宝,你赚大发了。”
胖娃捧着画卷,细细端详,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哈哈哈,傻大个子,你能看出个啥,这么说吧,这画可是唐朝的名画,无价之宝,有了它,保你下半辈子无忧。”
“无价之宝,无价之宝……”胖娃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是啊,以后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一切你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胖娃嘴角挂着一丝口水,呆呆地重复这“无价之宝”四个字,朝远处一步步迈进。
……
与此同时,往山下逃的罗王二人也遇到了麻烦。
在佛寺后院放生池处,长着人脸的乌龟和鱼正盯着两人发笑。
罗刚大口大口吐血,面色发白,四肢无力,已是病入膏肓,药石难治。
王家二小子比不上他大哥,此时只能在身边空着急。
“小子,快逃吧,我不行了。不知身上的这只鬼是疫鬼还是膏肓鬼,一定是方才在寺中染上的,这群孽障真是无孔不入。”
罗刚气若游丝,说话都费劲。
疫鬼以传播瘟疫闻名,传染性强,但尚有一丝生机。但膏肓鬼虽然不会危机他人,被上身的人发病后却是十死无生。
“不,罗大哥,千万要撑住,鬼街能人不少,一定能治好你的。”
王家二小子想要过去搀扶罗刚,却被他推开,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走!”
罗刚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见这个年轻人咬咬牙背对着他离开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恍惚间,罗刚发现其后脚跟居然是离地的,怕也是被鬼附了身,刚松的一口气转眼又提了上来。
看来,从他们踏入红牙岭开始,就注定无人能活下去。
王家的这位老二站在池塘边上,头朝下猛扎了下去,膝盖深的池水也能淹死人。
罗刚挣扎着想把这个年轻人拉回来,但没有任何作用,现在的他连睁眼都十分费劲,四肢早已失去知觉,想动都难。
池塘中的人面龟缓缓爬了上来,若是平时,他一脚就能踩死一大片,可惜,现在的他只能沦为龟食。
他的脸上爬满了乌龟,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撕咬和拉扯,疼痛阻止了他的昏迷,让他在清醒中度过了人生中最恐怖的时刻。
就这样,罗刚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完,从皮肉到内脏,再到骨髓,很快他也会变成莲花池水中其中的一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