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徐灵鹿带着小小白出现在竹太妃院中的时候,她又在做猫窝。

    只不过这次做的猫窝比较迷你,小小的,非常可爱。

    “太妃!”徐灵鹿扬着声音兴高采烈的进来。

    “徐天师,你怎么来了,快请进!”竹太妃放下手中的针线亲自出去迎接他。

    “来给您送份大礼。”小天师笑眯眯看着她,捧出了怀里的小小白。

    “这是?”竹太妃看了眼他手中的小白团子,又抬起头震惊的看向徐灵鹿,颤着声问道,“这是梨白的孩子?”

    “嗯,它特地叼来给我,让我送过来给您养的。”小天师点点头。

    竹太妃的手颤抖着,想接过来抱住,又不敢接,想摸摸小猫崽子也不敢摸。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明明是开心的却又是害怕的,她怕此刻的开心终会是一场虚幻,怕自己最终还是会独自一人老死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

    见竹太妃眼眶泛红,泪水在眼里马上就要涌出,徐灵鹿能理解她的心情,插科打诨的开玩笑说,“您这是激动呀,还是开心呀?”

    “既激动,又开心!”竹太妃抹了抹眼睛,“人老了,就是眼窝子浅。”

    徐灵鹿把手中的小小白举起来,凑到竹太妃眼前,“太妃,我胳膊酸了,要不您帮我抱抱。”

    竹太妃小心翼翼的把小猫崽接过来,捧在手心里端详着,“它好小,好软,梨白小时候应该也是如此吧。”

    说着就又落下一滴泪来,小小白还没见过人类的眼泪,对这滴散发着咸涩气味的液体非常好奇,两只后脚站在太妃手上,前脚奋力向上攀,它指甲还没发育,软绵绵的,只带来一点微弱的痒感。

    小猫崽终于爬到了竹太妃的脸上,伸出嫩嫩的小舌头舔掉了那滴令它好奇的液体,然后皱起脸‘咪!’了一声。

    噫!难吃!

    它声音也细细软软的,听上去不像是嫌弃倒像是在安慰撒娇。

    “它是在安慰我吗?”竹太妃惊喜的问。

    当然不是,它又不是猫妖,不过是在好奇罢了,徐灵鹿心里冷静无比,但嘴上说的却是另一番话。

    “自然是在安慰您,看来小小白跟您非常投缘,第一次见面就不忍看您伤心呢。”

    竹太妃笑着看了徐灵鹿一眼,也不知是识破了还是接受了,“那它和梨白一样吗?”

    “不一样的,小小白是普通的猫儿,没有梨白那样的能力也没有梨白那么长的寿命。”这次徐灵鹿正经的答了。

    “如此便好。”竹太妃摸了摸怀里顽皮挣扎的小白团子,“我之前一直忧心,若是我先走了,无人照看梨白可怎么办,现在梨白有了去处,我便安心了。”

    “我大概也活不了太久,就争取能活到把小小白送走之后吧。”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穿过院子往内殿中走,春末的梨花开的正好,大片大片的挤在一起,白的让人心醉。

    恰有一阵风吹过,几片花瓣被风卷着吹到了两人身边,竹太妃怀中的小小白见了飘动的花瓣兴奋不已,就要伸爪子去抓。

    花瓣被它的小爪子勾到,正正好落在猫咪粉色的小鼻头上,小小白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整个白团子在竹太妃怀里弹的老高。

    两个人都被小小白夸张的喷嚏逗得直笑,小小白似有所感,把头埋进竹太妃怀中,安静了。

    “太妃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呀?”徐灵鹿笑着问。

    “就叫梨逢吧。”竹太妃抬头看着院中的盛放的梨花。

    当日在落尽的梨花中她与梨白初见,今日在这片怒放的梨花中,她与梨白又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徐灵鹿一直在竹太妃殿中待到魏镜澄过来接他,走出宫门居然没看见那熟悉的大黑马,反倒停着一辆非常气派的新马车。

    “早上不是说,不想骑马想坐马车吗?”魏镜澄带着他一起上了马车,两人面对面落座,“这车如何?”

    不是吧,徐灵鹿略惊呆看着他,自己就是故意抬杠随口一说呀,其实最讨厌坐马车了,虽然这个行为非常霸总甜宠,但是大可不必!

    见他不答,魏大人笑笑,“这是为去江南准备的,本来打算走水路,但现在即将入夏,要进入丰水期,江河中水大浪急反倒不如陆路安全,所以我特地请太仆寺造了一辆新马车,路上能少受些罪。”

    小天师这才好好的打量起这辆马车,车子现在行进中,很平稳,显然在车轮上做了减震,即便路况不如云京城估计也不会颠簸的太厉害,加上自己做的晕车药,撑到江南应该没有问题。

    马车内部空间非常大,一边的座椅是折叠的,拉开可以变成床榻,能容下一个成年男子。

    前方还有两个小柜子,一个用来放小食,饮品,另一个则是放些话本和杂物。

    在车厢最里面有一个圆形的凸起,凸起的内部卡着一个棉布垫子,“这是,猫窝?”徐灵鹿惊奇的问。

    “嗯,当时你还只有阿润,现在还有了梨白和小猫崽是不是住不下了。”魏镜澄答。

    当时我还只有阿润……

    徐灵鹿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自己和魏镜澄在一起的时间。

    所以说,他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魏大人就找人订制了这辆马车吗。

    嘿嘿嘿,徐灵鹿在心里傻笑,这种霸总甜宠情节完全可以多来一点,没关系。

    “这马车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魏镜澄问他,“过几日我们可能就要出发了,所以先让你试一下,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

    满意当然是非常满意,但是小天师决定给男朋友一点奖励,皱着眉毛说,“这个坐垫有点硬。”

    嗯,那就再加一个棉垫子,魏大人默默记下,“还有其余要改的吗?”

    “还有……”徐灵鹿站起身,直接转身侧坐在了男朋友的大腿上,圈住魏镜澄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说,“现在舒服了,我说坐垫硬的时候,要这么解决,魏大人。”

    要不是魏大人自制力强大,恐怕两人都不好下车。

    晚膳时,徐俊华盯着弟弟还有点的微肿的嘴唇,呵,明天是时候再拉魏镜澄那个臭小子去趟校场了。

    江南之行在即,徐灵鹿最近又开始准备起来。

    本来是打算将梨白和阿润留在云京城的,但这两只都不愿意,徐灵鹿只好把另外两只小猫崽交给锋九去养。

    这当然好,九锋山上很久没有如此可爱的毛绒绒了,猛男山神呲着一口尖牙表示一定给养的又圆又软。

    陈氏和陈老爷子还关在昭狱之中,倒是没人有空去找他们茬。

    徐灵鹿之前放进去的那个纸人,也就整了几天幻觉,噩梦什么的就失效了,但长期关在昭狱那种地方对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据说陈氏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十分不正常了,总是对着那个墙角念叨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事,还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报应。

    因为宴会上的事情,徐正清最近非常低调,在朝堂中几乎没有存在感,不再是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每天都在夹着尾巴做人。

    徐俊崇见识了他爹虚伪的一面,也没有再去求徐正清,他手中还有些值钱的物件,都变卖了想着能不能打通关系进到昭狱中去见见陈氏。

    结果真的花费了大笔银钱,进到昭狱,站在监房门外,陈氏却不认识他了,只是自言自语的唠叨着些什么,即便语不成句,里面零散的信息的也让徐俊崇心惊。

    苦涩的走出昭狱,徐俊崇抬头看着一片阴霾的天,可笑他一直自视甚高,以自己的身世为荣,结果他爹和他娘居然没有一个是好人。

    长安写的话本还在继续热销,魏英华会按月结算,徐灵鹿将这些银两全部换成了银票,他又去了一趟邢长安的墓地。

    如今长安的尸身应该早就化成了白骨,魂魄大概也已过了轮回投胎去了,只剩最后一丝残念还留在世间。

    他还想着能回到家乡故土,与亲人再见一面,有个正式的告别。

    徐灵鹿掬起坟前的一捧土,那土中有一朵春日里新长出的小白花,在风中盈盈的摇摆着很是可爱,长安的残念便被小天师灌进了这朵小花之中,等到了他的家乡,将这朵花栽在他家乡的土囊中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一些主要的案件处理完,魏镜澄将手头比较繁杂零碎的工作都安排给了其余官员,只点了严忠等几个捕快,一起随行。

    至于徐俊华他从北疆回来,就是为了排查此事,这一趟山高路远,虽说现在世道还算太平,但在山野之中说不定有些土匪流寇,所以他从北疆带回的亲兵和魏镜澄的暗卫们是这一次行动中负责安全的主要力量。

    黎监证本来就是半闲不闲的闲人一个,随时可以说走就走。

    他们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打算扮做一支商队。

    竹家虽然已经不在朝堂之上,但是因为长年做水上生意,关系网络铺的遍地都是,这次有了竹太妃的助力,他们要扮成竹家的商队十分容易,据说沿途的各个站点院落都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落脚休息。

    走的时候,魏帝微服出宫,特地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云京城门口。

    公事没说什么,就是嘱托众人一定要保重,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徐灵鹿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悬在空中的朝阳,没想到刚回来时只是为了攒功德保命的他,也把这一方天地当做了自己的天下,自己的家。

    第92章

    根据当日卜忠尧交代的地名,众人决定第一站先去澄泽,恰巧邢长安的老家就在澄泽旁边的青山镇明溪村非常顺路。

    虽说队伍中有车,但徐俊华十分擅长安排行程,所以行进起来并不慢,且每晚都有地方休息落脚,还有魏镜澄的马车加成,一路上比徐灵鹿想象中的好过很多。

    大约走了近一个月,一行人终于到了澄泽。

    澄泽是江南地区非常重要的一座城市,人口多,城镇富庶是一副与云京城完全不同的景象。

    城中有一条河,房屋沿河而建,而河两岸的街道就是澄泽最繁华的两条街。

    街道上各种客栈,酒楼,茶馆应有尽有,还有绸缎庄,茶叶庄,钱庄。

    各种样式和款式的招旗在风中飘扬着,徐灵鹿觉得澄泽富的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银子的味道。

    竹家的大本营虽然不在澄泽,但是这里算是他们的第二大据点,有许多产业,竹家人听闻太妃的贵客徐公子的商队要在澄泽落脚,直接给他们备了一座小庄园,待遇非常之高。

    江南的庄园和云京大有不同,不像云京那般大开大合,几步就有一处造景,婉约又精美,但众人暂时没有欣赏的心思。

    到达庄园之后,徐灵鹿终于痛痛快快的泡了个热水澡,在马车上颠了快一个月,他骨头都快给颠散了。

    这次虽然没有晕车,但是每天就是上车赶路和下车睡觉,时间久了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从浴盆里出来,小天师才算是彻底活了过来。

    晚上众人决定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开始,亲兵和暗卫们留在澄泽城中先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最近江南一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二日徐灵鹿要去送长安的遗物归家,魏镜澄不放心他,自然要同去,徐俊华不放心魏镜澄也要跟着,只能剩下黎监证一人在澄泽留守。

    黎玄辞玩着手指头看着三个毛头小子,他就很想劝徐俊华一句,别挣扎了,那两人之间的姻缘红线怕是比河上船夫拉的纤绳还粗,这不都是早晚的事吗,与其防贼一样处处防着,还不如劝自己早日接受放下,视而不见比较好。

    但徐将军倔强。

    第二天他非要自己带徐灵鹿过去,徐将军骑术虽然比魏镜澄好,但在北疆野惯了,根本不懂温柔两个字,即便弟弟坐在前面也跑的跟脱缰一样。

    徐灵鹿不敢贴着他哥,背挺得板直,等到了邢长安的老家明溪村,小天师一张脸白的跟纸似的,从马上下来扶着一棵大枣树干呕了半天。

    徐俊华和魏镜澄都皱着眉头盯着他干呕的背影。

    一个在想,自己弟弟是不是太过娇气了,就赶了这么点路便受不了吗?

    另一个在想,回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让徐灵鹿坐自己的马,不能再让大舅哥折磨自己媳妇了。

    明溪村的风景很好,现在恰逢是中午,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着炊烟,满村全是饭菜的香气,就是这悠悠然的地方养出了邢长安这个小书生。

    徐灵鹿有些感慨,抱着怀中的东西往村子最里面走,长安曾在话本里写到过,因为老爹和弟弟都很擅长打猎,所以他们家住在山脚下。

    邢家此刻也准备吃午饭,杨氏备了一桌饭菜,正准备喊两个儿子回来吃饭。

    刚推开院门就看见三个陌生人站在她家院门口左右张望,“三位来我明溪村可是有事?”

    村里家家户户彼此都认识,这三张面孔倒是从来没见过。

    “请问邢长乐是住在此处吗?”徐灵鹿上前礼貌询问。

    他长的乖巧秀气,穿着一身绸缎衣裳,非富即贵,面上又带着好看的笑意,即便是陌生人杨氏也警惕不起来,直接冲着院子里高声招呼了一声,“当家的,有人找!”

    “邢长乐就是我家汉子,几位可是来寻他的?”说着直接打开院门,要把三人让进去,“里面请,里面请。”

    邢长乐满脸笑意的从灶房中走出来,昨日和别人合着猎了一头山猪,今日得了一顿红烧肉大餐,农家人的快乐便是如此简单,本来还以为是同村的猎户找自己约着再去山中打猎,没想到面前的三个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请问您是邢长乐吗?”站在最前面那个俊秀的小公子开口。

    这确实是找他的没错呀,邢长乐憨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和长安完全是两种类型,但从笑容上却能看出几分相像来,这两兄弟笑到最后都喜欢抿一下嘴,那一刻神情极为相似,只不过那笑在邢长安面上是腼腆,而在邢长乐面上就变成了憨厚。

    “我是你哥哥邢长安的旧友,特地从云京来的,帮长安送点东西。”

    这话一出,邢长乐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就这么愣愣的呆立在原地。

    就在几个月前,官驿从云京给他家送来一包东西,说是邢长安在冬日得了急病,没能挺过去,包袱里都是长安的遗物,还有好几封他寄给长安的银票也被退了回来。

    邢长乐当时便心下一凉,他哥哥确实好久没同家中联系了,之前基本上一,两个月总会有一封家书的,但这次已经三月有余却没有任何音信,邢长乐已经做好了开春亲自上京去找他哥的准备,结果他人还没走就等来了这个噩耗。

    包袱里的东西少的可怜,只有一些书墨和几套旧衣服,那些衣服都是邢长安离家时带走的,在云京这些年,他哥哥竟然连一件新衣都未曾添置过。

    邢长乐本打算还是亲自去一趟云京,他担忧邢长安曝尸荒野,无人为他敛收尸骨,可要去一趟云京谈何容易,他只能先用邢长安的旧物为哥哥立了个衣冠冢。

    想到这些种种,刚才还呆立在原地的高壮汉子竟蹲在院中哭了起来。

    杨氏找了两个孩子回来,就看见自家男人蹲在院中嚎啕大哭,一时间吓坏了,连忙询问缘由,等徐灵鹿解释过后,她上去抱了抱邢长乐,安慰道,“这是好事呀,知道哥哥入土为安,该开心才是。”

    豪爽的农家汉子,痛快的哭了一场,心中的某些东西终于放下一些了,起身洗了把脸,就出来招呼徐灵鹿他们入座。

    “几位都是云京来的贵客,我们农家都是粗茶淡饭,确实是怠慢了。”杨氏和孩子们帮着拿了三个凳子出来,“不过昨日得了头山猪,这红烧肉可是当家的拿手菜,几位不妨尝一尝。”

    徐灵鹿几人自然是不嫌弃,跟着落了座,他先将长安的遗物给了邢长乐。

    盒中的东西是长安给小侄子们留下的,邢长乐将盒子递给自己两个儿子,老大和他一样是个皮猴,对纸笔书本毫无兴趣,只看了一眼就塞给了弟弟,小儿子倒是有几分像邢长安,性子安安静静的,虽然还没开蒙识字,但显然对盒中的东西十分好奇,小心翼翼的翻看着长安留下的书本。

    徐灵鹿欣慰的笑笑,又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邢长乐。

    银票上的数额将邢长乐吓了一大跳,“这……这是为何?”

    “长安虽未考中功名,但他写的风物志怪话本在云京城非常畅销,这些是话本这段时日以来所得的分成,我顺路带来了,日后若还有,便让官驿定时给你送来。”徐灵鹿给他解释。

    “这怎么使得!”邢长乐将银票又塞回了他手中,自己哥哥死前连一件新衣都舍不得添置,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定是这富贵小公子看自己家穷,于心不忍所以自己掏了腰包。

    “长安生前这书才刚完本,还没印制,所以这钱他也没用上。”徐灵鹿叹了口气,又拿出两本书,一本是邢长安留给他的手稿,另一本则是魏英华首批印制的范本。

    邢长乐颤着手接过去,他虽识字不多,但哥哥的字迹却认得的,这书的的确确是长安写的。

    “他走之前说,你为了让他留在云京考试,省吃俭用举全家之力供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要谢谢你,这些都是应该留给你的。”徐灵鹿拍拍邢长乐的脊背,“还说这些银钱,拿去让孩子们读书,别学他认死理,若是能考取功名当然好,即便考不上,能多认些字,便能多看看这世间的悲欢离合。”

    邢长乐抹着眼泪将这银票塞到了杨氏手中,终于彻底释然,招呼几人吃饭。

    吃过饭后,他带着徐灵鹿去了那个给邢长安立得衣冠冢。

    冢立在明溪村的后山上,这里的山与云京不同,要低矮平缓的多,山中也多植物。

    邢长安去世未到三年还没立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包,立在一片小白花的花海中。

    徐灵鹿一愣,取出木盒中带过来的那捧土,那土囊中开着的白色花朵,居然和这里的小白花是同一种。

    邢长乐说这种小白花是当地的特产,一到春夏就开的遍地都是,除也除不尽,干脆就这么让它们长着也好陪陪哥哥。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让它开在了云京城。

    徐灵鹿将那捧土填在长安坟前,上了香又敬了酒,等要下山时回头再看一眼,那朵他从云京带来的花已经和其余花朵融在一起摇曳着,再分辨不出了。

    抬头看看天,恰恰飘来一朵云,白乎乎的和那花朵很像,徐灵鹿笑笑对着云朵说,“长安,终于到家了。”

    第93章

    回到澄泽城中已经是下午了,恰好傍晚在河道旁的街上有集市,徐灵鹿终于找到了两人独处的机会兴致勃勃的拉着魏镜澄去逛。

    河岸两边摆起了很多小摊位,多是些卖小吃和小玩意的。

    南方的小吃偏甜口,魏镜澄吃不太习惯,但徐灵鹿却很喜欢,基本上什么都要尝一尝,可他又吃不多,每样来上一两口就又去了下一个摊子,于是魏大人就只能皱着眉,把他剩下的甜豆腐脑,甜包子和各种甜粥甜糊糊全部吃掉,小半条街走下来甚至觉得有点牙疼。

    徐灵鹿举着竹筒装的果酒酿圆子边喝边逛,果酒中的小圆子是不同味道的,弹牙爽滑,喝起来就非常像古代版的珍珠奶茶,嗯,这杯他可以自己全部喝完,拯救一下男朋友已经被糖塞满的胃。

    祁云民风比较开放,对于女子的限制较少,集市上有好多漂亮姑娘三三两两的闲逛着,街边那些卖小玩意的摊位也多是针对她们,很多都是精巧好看的小饰品和包装华丽的胭脂水粉。

    徐灵鹿前面恰好走着两位姑娘,也在喝着酒酿圆子,街道前方似乎有什么活动,人比较多,有些拥堵,人与人便靠的近了些,徐灵鹿耳朵很尖的听到前面那对闺蜜在闲聊。

    “明日大仙开坛,你要去吗?”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问她旁边那位穿着浅紫色衣裙的少女。

    “当然要去了,大仙七日才开一次坛,错过了这次就又要再等七日了。”浅紫色少女答道。

    “又要去求大仙帮你转运,好早日遇到如意郎君吗?”鹅黄色少女调笑道。

    “别乱说,我明明是去求大仙保佑父母平安,当然若是能遇到……那自然是更好。”浅紫色少女娇嗔的打了同伴两下,“唉,可惜大仙每次只选几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选到我们。”

    大仙,有点意思。

    徐灵鹿将手中的酒酿圆子喝完,竹筒塞进魏大人手里,挂上弧度最好的笑容,上前一步温声询问,“在下唐突,请问两位姑娘,刚才说的大仙是什么人?”

    他长相俊秀,笑意温润正是江南女孩子最中意的那一种翩翩公子,那个浅紫色衣裙的少女看了他两眼,竟然连脸颊都羞红了,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好在另外一位比较活泼,“公子是外地来的吧,前些日子城中来了一位鼓中仙,不仅命数算的特别准,转运也很灵验,每七日会在闻仙楼开坛做法,帮人转运。”

    说着姑娘点起脚尖,隔着人群指向不远处的一栋建筑,“你瞧,就在那里,公子若是也想转运可以明日大早去碰碰运气,也许能被大仙选中也说不定呢。”

    恰好旁边就是个买香囊的小摊位,徐灵鹿买了一个紫色的一个浅橙色的,送给两位姑娘算是答谢,“多谢二位指点,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唤他,是刚才一直没开口的那位紫衣少女,“那位公子。”

    徐灵鹿停住脚步回头正要询问,少女将自己身上的香囊一把塞在他手中,然后娇羞的跑走了。

    黄衣少女也被姐妹的举动震惊了一小下,冲着徐灵鹿掩面笑了一下,才追上去。

    两个姑娘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讨论。

    “这还没去找大仙,如意郎君就出现了呀,你若是真嫁了,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讨厌,他旁边不是还有一位公子吗,要不你……”

    “我才不要,看着可凶可凶了!”

    小天师看着手中的香囊一时愣在原地,然后就感觉身边的温度越来越低,再抬头看看旁边的魏大人,感觉更凶更凶了!

    香囊中有张小字条,字迹非常秀气,写的应该是地址之类,徐灵鹿干脆直接上交,“明日找个暗卫给姑娘送回去,就说我已经成婚了,家里夫人管得很严。”

    说着伸手撑了撑魏镜澄挂下来的嘴角,“可凶可凶了,我才不敢看别的姑娘。”

    魏镜澄拉下他的手牵着,快走几步拐入一处暗巷,确定无人后,才贴过去,“调侃的很开心?”

    徐灵鹿这张嘴还没来得及狡辩,就被含住狠狠的调教了,可凶可凶。

    第二日一早,他们四人去了昨晚那姑娘说的闻仙楼。

    城里出了个异常灵验的大仙,再没有比这更不寻常的事情了,自然要从此处查起。

    天刚亮起来没多久,这闻仙楼外面竟然已经等着不少人了,徐灵鹿等人也混在里面,做出一番虔诚的样子。

    等了不多时,闻仙楼的大门就开了,里面竟是走出了两排家丁,虽然手中没有武器,但从外裳鼓起的样子,能看出他们的腰间应该是别着短棍的。

    家丁们出来后,将门口等待的众人排成一排,而这些人居然就真的非常听话的排好了队伍,众人排好之后,又有一个类似管事的人物从楼中出来。

    这人眼神一直在排队的人群中逡巡着,看了一会,开始挑选起来,排队的人居然没有一人觉得他这个行为非常冒犯,都满怀期待的等着被挑选。

    若是被选中会很开心的接受家丁的检查,然后被带进闻仙楼。

    没有被选中的人虽然沮丧的离去了,却是连句抱怨都没有。

    前半截队伍挑完,那管事来到后半截,徐灵鹿立刻露出了一脸期待的表情,管事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手指一点示意他被选中了,小天师立刻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确认,得到答案后,又开心的接受检查,进了闻仙楼。

    大厅内一片祥和的气氛,有人一脸期盼的独自等待着,也有相熟的人三三两两的小声聊着天,倒是比门口自由不少。

    徐灵鹿进门没多久,黎玄辞也进来了,后续又进来几人,显然徐俊华和魏镜澄都没有被选中。

    黎玄辞戳戳徐灵鹿咬耳朵,“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黎监证,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的人,看起来都很有钱?”徐灵鹿小声回他。

    隐秘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厅中之人,确实各个都是身着绫罗绸缎,男性腰上几乎都挂着上好的玉佩,还有几个手指上带着大扳指,若是女性那更是满头的珠翠黄金,闪的黎监证眼睛都疼。

    这第一个共通点算是找到了,可他们四人装扮都差不多,为何就他和徐灵鹿被选中了,而另外两人则没能进来,难道徐俊华和魏镜澄看上去不够有钱?

    “他们俩一个一身紫气,一个一身煞气,一看就不是会信奉大仙的人,若不是你我二人都敛了气息,怕是一样进不来。”徐灵鹿看出了他的疑问,干脆心音传话给他。

    黎玄辞点点头,再看厅中之人,虽然都是一脸虔诚,但细细的品味多少有些贪婪之相,想得自己所不能得的,才会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他们才看出些门道,第一批上楼的两人就已经从大仙房中出来了,一边下楼一边赞不绝口的夸奖。

    “这大仙实在是太灵验了,不仅能算出我近日发生之事,居然连我府上后厨昨日准备了什么餐点都能知晓。”

    “早告诉你了,让你来你还不信,今日可是服气了?”

    “服,心服口服,今日大仙帮我转了运,想来后面一定能顺风顺水。”

    两人说着话,又塞给厅内的家丁一些碎银做打赏,接着便出了闻仙楼。

    徐灵鹿和黎玄辞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刚才出去的那两人身上的气运变得很不寻常,一会且看看这个所谓的大仙到底搞得是什么鬼。

    后面进去的人,出来时基本也都是如此反应,兴高采烈的说着大仙如何灵验,憧憬着自己日后如何顺利。

    终于轮到徐灵鹿上楼,房间内不见光也不通风,只有几盏烛火照亮,很是昏暗。

    进了门是一盏屏风,那屏风后面映出个女子的身影,在屏风前放着一张案桌,案桌上有一面花鼓。

    花鼓非常精巧,鼓面上绘着一些特殊的花纹,鼓身则写着一些符文,徐灵鹿落座在案桌前。

    “这位居士是初次来我闻仙楼吧?”屏风后面的女子开口,声音沉稳又柔和,像是已经有些年岁的中年女人,“居士不必言语,请将手放在案桌的鼓面之上,我先说几点,居士看看可准。”

    徐灵鹿将右手放在了案桌的鼓面之上,刚搭上去,那鼓中就有个东西顶了他的手几下,徐灵鹿正要做出惊慌的姿态,屏风后的女人又开口了。

    “居士是从北方而来,此次来澄泽,却不是为了来澄泽,而是为了去旁边的青山镇见一位故人,我说的可准?”

    “大仙算的真是准极了!”徐灵鹿语气惊讶,然后急切问道,“我昨日听说大仙最擅转运,今日特地来拜会,只是不知若是想转运有何要求?”

    “我却不为第一次见面的居士转运,若居士真想转运,且等七日之后再来,若我将这七日之中发生的事讲个明明白白,居士信了我,那时再提转运不迟。”

    这大仙看来还挺谨慎,不仅如此,一手欲擒故纵玩的也很溜。

    等徐灵鹿出来,接着进去的就是黎监证,大仙成功的算出两人认识,还是从一个地方来的,甚至连黎玄辞都被糊弄住了几分,至于转运的说法,倒是和徐灵鹿一种说辞。

    出了闻仙楼,四人找了处当地有名的馆子,要了雅间吃午饭。

    “怎么样灵鹿,看出什么没有?”黎玄辞问徐灵鹿,“该不会真的是个大仙吧,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是如何得知你我二人从哪里来的?”

    这问题刚才徐灵鹿就在思考了,其实要得到这些信息并不难,只要找到两人身上的共同点就行,那么他和黎玄辞之间的共同点是什么呢?

    “气味!”

    第94章

    细细想来如果是初见,通过气味的确是最容易获取信息的。

    徐灵鹿和徐玄辞虽然有沐浴,但衣服,鞋子和配饰上的气味却无法完全被抹除掉,他们长期生活在云京,沾染上一些北方特有的植物或者食物的气味十分正常。

    两人的区别就是徐灵鹿几日前去了青山镇,那里可能也有某种特殊的味道,被他带了回来,比如那漫山遍野的白色小花还有邢长乐家中的味道。

    而一到澄泽就立刻动身去青山镇,则说明了这个行程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

    只要抓住了一个关键点,这些信息都是很易得的。

    “可连你也没看出那东西本体是什么,这大仙应该是有点本事的。”气味这点黎玄辞认同,可这鼓中仙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一些。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徐灵鹿摸摸下巴。

    今日一进到那房子里,他就有种奇怪的违和感,但当时氛围搞得紧张又神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再仔细想想,“啊,对了,烛火的方向不对!”

    他这么一说,黎玄辞也跟着反应过来了,“对呀,就案桌上那么几支蜡烛还是分开放的,若是屏风后面真的有一个人,应该有好几个交叠的影子才对,可那屏风上却只有一个清晰的人影。”

    “所以,人影是假的!”两人异口同声。

    “要是没猜错,影子只是传声的工具,那个所谓的大仙应该就是鼓里那东西!”徐灵鹿又补了一句。

    “这样就能说的通了,你有没有觉得鼓里那东西在隔着鼓面触碰的时候……”

    “是在嗅闻!”两人又异口同声。

    这两个人一通分析,听的徐俊华心里痒痒,他也好想参与进来,可惜那个所谓的大仙没选他。

    “这大仙怎么选人的?”徐将军嘟嘟囔囔,“我也想转运呀,为什么不选我?”

    “你这身煞气,要是选了你,大仙恐怕被吓得直接现了原形。”黎玄辞吐槽,然后继续纠结,“不过说到这里,以灵鹿的本事,看不出原形不大正常呀。”

    “应该是那个鼓的问题。”徐灵鹿默默用手指在桌上描着鼓身上的花纹,“我猜想鼓面上的纹路,可能是用来放大外界气味的,而鼓身上的纹路,大概就是为了隐藏原形的。”

    “不过鼓就那么大,应该是某种中小型动物成了精吧。”

    “那还不简单,先用凌霜一剑劈了那面鼓,然后再召一道雷火符烧个干净,完事,回云京!”黎监证给出最简单粗暴的方案。

    “如此倒是简单。”徐灵鹿笑着瞟了一眼男朋友,“就是魏大人的大理寺又要多一桩无头公案了。”

    劈当然能劈,烧也很好烧,可是这一劈一烧,鼓中仙出现的意义和背后之人的目的却全部查不出来了,所以这事不能急,还是要慢慢的查。

    “先不要派人去闻仙楼附近驻守。”这是魏大人今日第一次开口,“灵鹿刚才讲,那鼓中仙对气味非常灵敏,现在尚且不知道他的能力到何种程度,万一这方面能力非常强,一直有同样的陌生气息在闻仙楼外,很容易打草惊蛇。”

    徐灵鹿听完,赞赏的点点头,男朋友真的好聪明,“还有一点,今日在那鼓中仙处成功转运的人,出门时身上的气运确实涌动的非常强烈。”

    “那大仙真的能转运?”徐俊华震惊询问,这本事有点大,弟弟能斗的过吗?

    “转运?”徐灵鹿轻笑一声,“这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气运也是一样,人的一生有好运也有霉运,若是现在都是好运,那霉运呢?又不可能凭空消失掉。”

    “所以与其说是转运,不如说是抽运,将后半生所有的好运都抽调到眼下这段时间来,等好运全用光了,下半辈子剩下来的自然都是霉运。”

    徐俊华听后道,“可我还是想不透,这大仙废了那么多法力,搞了那么大排场,帮这些人将后半生的好运都抽到眼下,难道就是为了些银两供奉,那随口说些祝福,卖些法器之类的,不是更容易些。”

    “人的气运并不是那么容易动的,要抽运须得经过本人同意才行,若是未经别人允许就拿了别人的气运,那便是借运,有借当有还,气运这东西借一份就要还十分,但抽运却不一样……”

    “有何不同?”徐俊华听的一头雾水。

    “兄长若是去了钱庄,要钱庄将你后半生的俸禄现在就支给你,后续你发了俸禄再还给他们,钱庄会如何做?”徐灵鹿笑着问他。

    “要收一定的银钱做利息。”徐俊华懵懵回答,接着恍然,“你是说,这个鼓中仙帮人抽运,然后从被抽运者身上拿走了一部分气运做利息。”

    徐灵鹿点点头,“若是没猜错,要别人的运,才是它的最终目的。”

    要别人的气运,确实是所图甚大了,即便黎玄辞不精此道,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便先按兵不动,待七日后,我们再去闻仙楼,看看它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再想应对之法。”

    下午回到庄园中,徐灵鹿照例打算挨个撸一下小猫咪们,再去洗漱休息,可还没接近阿润,傻儿子看着他,竖起的尾巴居然慢慢的炸开了毛。

    小天师抓了好几次阿润都不让他靠近,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动作,但是漂亮的猫脸上一副非常嫌弃的表情。

    这还是徐灵鹿第一次被傻儿子嫌弃,他也非常不情愿,追着阿润连比划带威胁终于把小猫咪抱进了怀里。

    阿润生无可恋的将脸挪到最远的地方,主人身上这么臭,还要蹭它一身味道,一会去找媳妇一定会被嫌弃的。

    果然洗漱完毕换过衣服的徐灵鹿再出来时,就看见梨白疯狂的嫌弃阿润,根本不愿意靠近的样子。

    他有心也去撸一撸梨白,结果比起阿润梨白更为嫌弃他。

    这两只小猫咪今天到底怎么了!小天师实在疑惑就给梨白传了心音。

    小白猫又极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回道,“离远一点呀!你浑身上下都是耗子味!”

    耗子味!

    破案了!

    那个鼓中仙居然是只大耗子精吗?

    徐灵鹿将黎玄辞也拉过来让梨白嗅闻确定,梨白一闻跳出老远,黎监证还没沐浴过,身上的味道更浓。

    一般老鼠留下的气味,猫咪当然不会厌恶,甚至还会兴奋,因为它们本身就是老鼠的天敌,有鼠类的气味出现便意味着有食物出现。

    可留下气味这只老鼠应该已经成精多时了,为了自保,它的气味中自带一种抵制天敌的效果,虽然对猫咪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猫咪闻到之后会觉得非常臭,忍不住就想远离,这样才能保证它自身的安全。

    这种味道更像是一种标记,只有兽类才能嗅闻到,人类是无法感知的,所以即便徐灵鹿和黎玄辞是玄门中人,也没发现自己被这个老鼠精给标记了。

    这下也不用拿剑劈鼓了,甚至不用等到七日之后了,既然这鼓中仙是老鼠成精,他们有猫呀,而且是两只,难道还搞不定一只大耗子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徐灵鹿细细给梨白说了前因后果,小猫咪一一记下来,表示这事简单,猫抓耗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是只耗子精,它也不能例外。

    梨白打算故技重施,它在云京城躲避坏道士追捕时,就曾用过这一招,虽然跟江南的猫不怎么熟,但应该也有用。

    天刚擦黑,梨白就跃上房顶,叫了几声,声音低沉嘶哑,威慑力极强,跟它之前发出的所有声音都不一样。

    它叫完没多久,从庄园的各个角落窜出了好些猫儿,这些小家伙之前也不知道都藏在哪里,徐灵鹿住了好几天居然一只都没见到过。

    猫儿们似乎是听梨白训话了几句了,然后便散开了,过了一会一只三花的猫叼着一只死老鼠回来丢在了院中,又过一会一只狸花叼了老鼠过来,猫儿们就这么陆陆续续的往院中丢着老鼠尸体。

    没一会,院子里居然堆起了一座老鼠尸体的小山,即便是徐灵鹿见惯各种恶心诡异的东西,此刻也有些头皮发麻,这幢庄园中居然有如此多的老鼠吗?

    这场轰轰烈烈的捕鼠运动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庄园的负责人看到成堆的鼠尸都吓呆了,这这这,这也太离谱了。

    “管事,以前庄园中有这么多耗子吗?”徐灵鹿问他。

    老头子吓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没……没……没……没有呀!”

    老管事再三保证庄园定期有清理,也经常大扫除,这些猫咪抓出如此多的老鼠,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说完全没有耗子也是不可能的,可庄园中有些散养的猫咪,也会定期差人进行捕鼠,绝没有这么多呀,公子。”

    “老人家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莫要害怕,这些鼠尸,你带大家捂住口鼻,找个偏僻的地方烧了便是。”徐灵鹿安抚他。

    老管家不知道的事梨白却是知道的。

    “你身上有鼠王标记的气味,它们都是循着气味而来的,若不是我招呼了庄园中的猫儿们,今晚你屋外定然全是耗子。”梨白传心音给徐灵鹿。

    屋外全是老鼠,这可太恐怖了,想一想都要后背冒凉气的程度,小天师赶紧讨好,“明日我请这些猫儿大餐,至于我们梨白,这么厉害,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鱼虾。”

    这还差不多,屋顶上的白猫在月下傲娇的舔了舔前爪的毛。

    第95章

    经过庄园的事情,一些关于鼓中仙的疑点都找到了答案。

    院中成堆的鼠尸连魏镜澄也觉得膈应,只有徐俊华一人觉得多少有些浪费,江南人是真的没有挨过饿呀。

    这要是在北疆,万一遇上雪灾,能找出这么多耗子来,那烤熟了岂不是一顿大餐。

    徐灵鹿就恨不得立刻捂住他哥的嘴,明天的早餐成功的吃不下了,谢谢。

    “我猜想这个鼓中仙每次都是这样,在第一次见面时,先给要转运的人身上留下气味标记,让人家七日后再来。”徐灵鹿根据晚上的情况推断到。

    “在这七日中,因为鼠王标记的吸引,会有大量的老鼠去监视被标记者,所以鼓中仙对被标记者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执掌,再小的事都能知道,甚至能说出人家后厨前晚做了什么菜。”

    “我就说什么仙这么闲得慌,还打听别人家晚上吃什么?”徐俊华吊儿郎当的插嘴。

    被魏大人瞪了一眼之后还不服气,自己弟弟说话,他这个做哥哥还不能接,没有没天理了。

    徐灵鹿赞许的看了男朋友一眼,继续说:“有了这些细节,它的可信度就增加了很多,很容易获取那些人的信任,从而实施抽运,将别人的气运占为己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会七日之后还要去吧,我可不去了!”自从黎监证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老鼠味之后,又回去洗了三次澡,现在坐着还拧来拧去的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让徐灵鹿直接一剑劈了那鼓,起码干净。

    “这就要看梨白的了,我让它发动全澄泽的猫咪们,先跟踪那些老鼠,看看那鼓中仙还要耍些什么花样,若只是用老鼠监视人,那就在几日后让猫咪将那些老鼠全部扑杀,这样鼓中仙得不到信息,自然就算不准,我们再在闻仙楼借机闹事,让它这坛开不成,且看看它下一步怎么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监视你用来监视的东西,这招可以说是很妙了,众人纷纷同意。

    “这招要是成了,可得给我们梨白弄一块‘祁云第一灵猫’的牌子,还得是金子做的!”徐灵鹿趁机帮小猫咪邀功。

    魏大人听了宠溺的笑笑,“好,下次上奏我一定奏禀圣上,请陛下御笔亲提,还要让宫里最好的工匠打造。”

    祁云第一灵猫此刻正站在一条暗巷的屋顶上向下俯视着。

    猫咪的眼睛有特殊的光敏组织,可以在黑暗中会散发光芒,暗巷中绿色的光点越聚越多,不多时竟要将小巷填满,就这还只是每个区域的地头猫。

    澄泽本就是产粮大城,有粮就有鼠,鼠多猫自然就也多。

    可惜澄泽城水也多鱼也多,这里的猫儿去码头混上几日,晒晒太阳,就能混些小鱼和内脏来顿大餐,时间久了都对捕鼠失去了热情,全都给养懒了,平日里也就在粮仓旁边震慑一下,让老鼠们不敢偷粮,真正捉却是懒得去捉。

    梨白看着底下的这群,一个个油光水滑,分不清是猫是猪的,叹了一口气,澄泽城中的猫咪橘色含量过高了吧,就这群胖橘们,真的能办好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任何对颜色的歧视都是不对的,橘猫们虽然养尊处优的懒惯了,但听了梨白的话却还是非常重视的。

    城里来了个大老鼠精还开始控制两脚兽们,这怎么能行,它们虽然没有成精,却也知道,若是让老鼠得了势,最惨的恐怕就是猫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

    小巷中一时间橘情激愤,猫咪们都表示,这事一定能办好,虽然这边生活好了,可对付老鼠它们依旧是专业的,约好了每晚还是这个时间在这个小巷中汇报情况之后,巷子里的群猫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管理的地盘去安排工作了。

    没有人注意到,那晚之后澄泽城的猫咪们都动了起来,它们发挥了自己猎手的天性,狡猾的隐匿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之中。

    码头上再没有猫等待渔获,那些总是在墙角眯起眼睛晒太阳的猫咪也忽然间就不知所踪了,甚至有人端好了饭碗,打算去惯常饲喂野猫的地方喂食,却发现今日的野猫一只也没有来。

    第一批监视徐灵鹿的老鼠被梨白吆喝猫咪捕杀之后,又来了第二批,这一次徐灵鹿没有再让梨白杀死老鼠们,就任由它们监视。

    他自己则十分投入的扮演一个商队的小公子,整日在澄泽城中吃喝玩乐,反正有魏大人买单。

    由于徐灵鹿和黎玄辞是外地来的,鼓中仙对他们格外上心些,再加上第一批派去的老鼠莫名被捕杀了,让鼓中仙更为谨慎,其余人都是在开坛前两日集中汇报便可,但对于徐灵鹿两人却日日都要知道他们的行踪。

    听闻他二人每天都在澄泽城中闲逛,并且后续派出的老鼠都没出问题,鼓中仙暂时放下了疑虑,并没有往深里查,这便给魏镜澄和徐俊华留下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第一晚就有猫咪汇报说,那个大耗子精手下的两脚兽经常出入好几个地方,一天来来回回好几次,而且外面有很多老鼠看守,一旦有其余两脚兽靠近,立刻就会被嗅闻到。

    那些出入的两脚兽虽然每次装扮都不一样,但是气味却是一样的,猫咪们能确认是同一批人。

    徐灵鹿听梨白汇报之后解码了一下,应该是鼓中仙手下的人,经常会去城中的好几个场所,一天出入多次,为了不招人瞩目,还特地每一次都易容过去,这就非常可疑了。

    但是猫咪们还说了,这些地方同时还有大量老鼠把守,一旦人离得太近或者出现什么问题,很容易被老鼠发现,所以现在还不能查抄。

    大耗子精果然很狡猾!

    徐灵鹿听后特地取了一种可以遮掩气味的药粉,这药粉数量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够十来个人用,可眼下也就够了。

    这几个地方先不着急端掉,让暗卫们撒上药粉,也盯在附近,想办法搞清楚里面放的是什么,同时不让他们轻易转移便是。

    第二日撒上了药粉的暗卫们和他们人生中最特别的同僚猫咪们一起执勤,其中镜一轻功最好,在房子旁边的树上来回的绕圈,企图找到一个机会能看到屋中到底放的是什么。

    可选地址的人确实谨慎,他竟然连一个缝隙都没有找到。

    正在镜一焦躁的打算冒着暴露的风险,亲自去房顶查看的时候,刚好碰上来巡视工作情况的梨白。

    只见梨白看着他,一脸‘年轻人,还是太冲动。’的表情。

    镜一甚至觉得自己魔怔了,虽然已经知道梨白是猫妖,可是从一张端正的小猫脸上真的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吗?

    事实是可以,因为梨白就是这个意思,它用肉垫拍了拍镜一的小腿,接着在两脚兽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轻盈的踩着树枝,几下跃到那房子的房顶上,没有惊动任何一只老鼠。

    带着弯钩的指甲尖勾住一片青瓦,接着爪子一扬,那瓦片直接冲着镜一飞了过来。

    镜一怕瓦片掉落的声音惊动老鼠们,赶紧敛着气息接在怀里,而屋顶上梨白还在继续。

    就这么一个抛一个接,梨白生生给屋顶上掏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

    镜一运起轻功,将瓦片拿远藏好之后,从那个洞中钻了进去,里面的东西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大约是不相信有人能成功进来,房屋的主人显然对这里的安全极为自信,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就这么随意的堆放在屋中,别说是妥善的存放,甚至连点遮挡都没有。

    不过也确实,镜一虽然进来了,却也不敢翻动,怕有响动就会惊到屋外看守的老鼠,只能提气查看。

    这些金银应该都是那鼓中仙用收到的供奉换取的,之前它手下的人多次进出大概就是为了存放这些东西,若是另外几个房子也都是存放金银的,那这个鼓中仙能算得上是一方豪绅了,简直富的流油。

    恰有一束光从屋顶的破洞中照射进来,一道与其余银两不同的反光引起了镜一的注意,这明显是银子上深刻刻痕的反光,来自于官印!

    这批银两中居然混有官银!

    那道官印大部分被压着,露在外面的部分,只能看出是祁云官制,看不出细节,了解到这一情况后镜一没有多留,他踩在梁上,又从那个洞钻了出去,将丢掉的瓦片找回来,一脸期待的看着一直在屋顶把风的梨白。

    白猫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然后继续用指甲尖尖勾住瓦片又轻指甲轻爪的一片一片放了回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接着和镜一一起踏着树梢离开了。

    等回到庄园,“魏大人,有大发现!”镜一边平稳气息一边汇报,转头就看见旁边的梨白没有一丝疲态的在脚垫上蹭着爪爪,跟他一起走了进来,嘴里要说的话莫名就变成了,“梨白是只神猫呀!”

    梨白昂首挺胸的走进屋中,甩动的大尾巴和富有韵律的步态无一不诉说着,呵,人类你们对猫咪的力量一无所知。

    第96章

    镜一将查到的事情一一汇报。

    出现了官银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这说明不管这地方有没有妖怪,有什么妖怪,起码官场上都是有问题的,不然官银这东西根本就不会流出去。

    徐俊华闲了好几日的亲兵们也终于有了事做,澄泽的官员,甚至是上级官员,有一个是一个都要盯牢了,一旦有异动立刻抓捕。

    不仅要盯还要查,这些官银是怎么流向澄泽的,又是怎么流出去的,最好趁着现在官场上还没动静全部查个清楚。

    一时间庄园里除了徐灵鹿和黎玄辞还在扮演闲人之外,甚至连两只猫咪都无比忙碌。

    眼见着好几天过去,鼓中仙即将再次开坛,老鼠们又要准备新一轮的汇报了,后续的跟踪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徐灵鹿跟梨白说,可以动手了。

    当晚梨白换了个大一些的巷子,由于猫猫们把消息都散了出去,它的声望在澄泽的猫界变得非常高,许多猫咪都想要见一见它。

    巷子中依然挤了大批的猫,在听梨白说要开始捕鼠之后,猫咪们都很激动,之前只让看不让抓,属实也是压抑它们的天性了,这一次一定要抓个痛快。

    底下沉稳的大橘,凶狠的狸花和敏捷的三花猫们,此起彼伏的迎合着,叫声或嘶哑或凄厉,忽然有两声又细又嫩的‘咪!’拔高的传遍了整个巷子,群猫都看过去,也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窝毛刚长齐的小猫咪跟着凑热闹。

    旁边的三花妈妈一时间慌了爪爪,在原地转圈圈,一只像是它们首领的大橘回过头,低哑的叫了一声。

    还不赶紧给叼走!这么小就来聚会,不像话!

    三花妈妈叼起其中一只的后颈,迅速的溜了,另外三只小的‘咪~咪~咪~’的跟在妈妈屁股后面,一颤一颤的也溜了。

    梨白再次扫视一圈,还有一个不像话的也特别扎眼。

    阿润蹲在底下的一群猫中,满是爱慕的看着它,旁边的猫要不脸颊上有疤,要不断过半截尾巴,浑身上下都是抢地盘留下的勋章,看上去就十分能打,阿润毛发干净整齐,蓬松柔软,一张猫脸好看的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整天只需要吃饭,睡觉和翻出肚皮卖萌的生物。

    梨白翻个白眼转身走掉,眼不见为净。

    当夜鼓中仙在闻仙楼中焦急的等待,除了徐灵鹿身边那批老鼠,竟没有一批老鼠出现。

    它此时还不知道,这些老鼠纷纷被猫咪们截杀在巷道,水沟,以及这座城池的各个角落之中。

    转眼七日已过,今天又是鼓中仙开坛之日,可它手中却只有两个人的信息,对其余人一无所知。

    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本地的富商,要通过气味去分辨他们的日常需要耗费大量法力,甚至会因此影响到屏风后的人影,鼓中仙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好从最简单的开始,第一个就点了徐灵鹿。

    徐灵鹿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虽然鼓中仙将他这几日的行程每一条都说的准确无比,小天师还是囔囔开了。

    说这什么狗屁鼓中仙,一条都没说准,该不会是个骗子,之前来的都是托吧。

    鼓中仙的属下们见他闹了起来,一时也愣住了,因为大仙是极准的呀,之前所有前来转运的人都被大仙几句话就说的服服帖帖的,今日怎么还来了个刺头。

    这一愣神就让徐灵鹿从楼上闹到了楼下,底下的人虽然觉得徐灵鹿是故意闹事,却也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你们说它准,有本事让它继续算!他若是算准了,我便当面同它道歉,要多少金银我白白赠与他,在场的人都可做见证!他与我又没有什么牵扯,不准就是不准,我为何要骗人?”徐灵鹿将一个被骗的纨绔公子演的活灵活现,“本公子如此富有,还用得着骗人?!”

    厅中的众人,看着他的打扮,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纷纷吵着,让鼓中仙当众挑个人算。

    若是准,这人不仅道歉,还能白得金银,又能挽回声誉,当然是最好的办法,鼓中仙莫明的就被架了起来。

    现在这些人中,它有把握算准的只有黎玄辞一人,可这人跟徐灵鹿是一伙的呀,肯定不能挑选,但选了其他人若是没说准,这招牌不就彻底砸了吗?

    鼓中仙也是聪明,对手下的人说,徐灵鹿闹了闻仙楼,惹了大仙不快,大仙现在不想给众人算命转运了,说不定明日就要离开澄泽,他们本意是想挑动这些要转运的人去责怪徐灵鹿,谁知徐灵鹿根本不怕,反倒继续囔囔,“钱骗够了,被揭穿了就想跑是吧!”

    “什么大仙!我看根本就是骗子,要真是大仙,若我在闻仙楼闹事,他居然只会生气,难道以大仙的法力,还能让我好端端的出去,即便我出去了,大仙可是最擅为人转运的,好歹让我倒霉几日才算是能解心头之恨吧。”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甚至给出了大仙解决方案,要是再这么轻飘飘的说今日生气不算了,感觉鼓中仙就是个骗钱的怂炮。

    手下实在没办法,只能恶狠狠的说,“你以为你会好过吗?!大仙只是嫌弃吵闹也不愿意脏了自己的地方,后面几日且小心些吧,当心平地走路摔断了腿!”

    徐灵鹿正愁他们不放狠话呢,立刻接口道,“好呀!我后几日哪里都不去,就日日在河边逛游,大家都来做个见证,看看我和这神棍骗子到底谁先遭报应。”

    七日一次的开坛日就这么被徐灵鹿给搅和黄了,于此同时,魏镜澄这边紧紧盯住了他们找出的几个仓库,而徐俊华则盯住澄泽的衙门。

    果然闻仙楼那里一闹,仓库这边就有了动作,魏大人本以为幕后之人要转移银两,打算让暗卫跟着前来转移之人,顺藤摸瓜把幕后的人抓出来。

    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打算转移,他们居然就地挖起了坑,打算将金银埋在地底,然后再将这些仓库烧掉。

    魏镜澄没等他们动手放火,在几人掩埋金银之时,就下令将人按在了原地,只库中有官银一条,就能将按律将这些人抓了。

    看来幕后操纵的人比他们猜想的还要谨慎很多,这么大笔的金银,居然能说放手就放手。

    不过就地掩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除了知情者,又有谁会知道在了城中破巷的废墟下,会藏着如此巨大的财富呢,等到风头过了,再找人挖出来,安全系数确实比在风口浪尖上转移要大上许多。

    只是有一点他们没算到,这地方早就被人找到监控起来了。

    后面几日,魏镜澄带着暗卫们审这些被抓到的人,而徐灵鹿则要将戏演到底,每日都打扮的无比吸睛,穿金戴银的抱着阿润在澄泽最繁华的街道上逛来逛去。

    好些那日同在闻仙楼的人都暗自派了家里的下人跟着他,就是想看看这小公子是否会如鼓中仙的手下所说,莫名其妙遭了报应。

    若是这小公子真的出了意外倒了霉,那他们就要立刻从家中拿出些贵重的礼物送到闻仙楼去。

    结果徐灵鹿就这么在街上晃悠了好几天,除了银子花的多了一点之外,什么事都没发生。

    鼓中仙确实是出了手的,它想要徐灵鹿倒霉出意外那可是太容易了。

    派一群耗子跟着徐灵鹿,在他要坐的地方,啃断绳索让棚子砸下来,或是提前将他要走的木板桥啃断,让他一脚踩空直接落水,又或者干脆让一群大老鼠青天白日将他围住噬咬,无论哪一种都能即刻达成震慑效果。

    不仅能重新挽回自己的声誉,还能更上一层楼。

    可这几日什么事都没出,坏就坏在徐灵鹿怀中那只猫身上。

    要是阿润是普通的猫还好说,得了鼠精的指令,老鼠们就是拼死也会完成任务,可那只猫是妖呀,它们别说上去咬人了,就连靠近都不敢,不管徐灵鹿走到哪里,都似瑟瑟发抖然后一哄而散。

    猫妖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这个小公子大摇大摆的在澄泽城中逛了好几日,不仅没有出事,还因为长相俊俏装扮有气度,吸引了好多姑娘家,那日同他一起去闻仙楼的人,也渐渐相信了徐灵鹿的说法,这鼓中仙不会真的是个神棍骗子吧。

    当日信誓旦旦让说会让小公子倒霉,但依着他们看,小公子不仅没有倒霉反而气运越来越好了呢。

    随着他们的怀疑,闻仙楼里的鼓中仙其实是个骗子的说法,开始在澄泽城中流传起来,这里交通发达,消息甚至很快流出了澄泽,连周围的村县和其余城市也隐隐的开始流传。

    鼓中仙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从一开始它就只负责号令老鼠,抽运和收取供奉,其余的事情都是主人在后面一手操办的,现在搞成了这个局面,却迟迟联系不上自己主人,那个一直负责联络的管事,也好几天没有露面了。

    每日都有人在闻仙楼外指指点点,以前全是讨论,楼中的大仙有多灵验,也不知什么时间能有幸被大仙选到,现在却都在骂里面的人是骗子。

    虚浮无根的信仰建立起来很容易,坍塌的也就更加容易。

    现在鼓中仙已经被架在火上了,徐灵鹿还没动手,居然又有人往上面浇了一桶油。

    第97章

    浇油的不是别人,正是鼓中仙第一次帮着转运那批人中的一个。

    这位富商姓张,家中世代都在澄泽,做的船运生意。

    张家有自己的船队,不仅仅是做南北贩运,早年间他们甚至出海下过南洋,正是过去出海的经历让张家成了澄泽甚至江浙一带最大的船运商。

    但出海毕竟危险,也辛苦,张家富起来之后,后代子孙们便不愿意再去吃那在海上漂泊的苦,只做国内生意了。

    他们自视是江南最大的船队,只爱接一些高利润的项目,而且要整个船队装满才出船,但凡风大浪急些也不出船,之前由他们一家独大倒也好说,很多商户为了货物稳妥,即便等的再久价格再高,也只能选张家的船队。

    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之前跟了朝廷的竹家,前些年忽然不跟朝廷干了,又重新跑起了船运。

    竹家的船队也大,但却非常灵活,不但接大单,中小型的货单还可以拼单,满一艘船便能出船,水手们也一直都是按军队那一套管理的,极能吃苦,送货又快又稳当,很快便从张家手里抢来了大批订单。

    那些之前苦求张家出船的中小商户们,第一时间纷纷转向了竹家,几单下来竟然成了活招牌,就连一些跟张家合作了很久的大商家也开始动摇了,好几家在排不上张家的船队之后也找了竹家船队,这一找就再没回去。

    竹家势头越来越猛,在江南遍地开花,渐渐的张家发现竟然只有澄泽这个大本营他们才能保住第一船队的名号了,病急乱投医的张老爷这才动了求仙转运的心思。

    刚刚转运后的那段时日张家确实很顺,竹家好像在忙着其它一些事情,连着好几个大单居然都没时间运,虽然压了价但好歹这些客户又回到了张家手里头。

    张老爷十分重视,亲力亲为每一趟都跟着压船,每一单都十分顺利,直到几日前。

    这一单不算远,从澄泽运一批丝绸去鹤黄。

    鹤黄的地理位置几乎位于祁云国正中央,也是横穿祁云那条大江上非常有名气的内陆码头,船队早就跑熟了。

    虽然现在江里水稍大些,可他们的船和水手都是一等一的,还有家主亲自压船,再加上前面几单都完成的极为漂亮,如往常那般烧了香,祭了江,张家的船队又浩浩荡荡的起航了。

    果然找鼓中仙转了运就是好,在往日水流最急浪最大的那一段,船队也稳稳当当的过去了,后面的水道更是安稳的宛如平地。

    不曾想在这无风无浪的水段,却出了大事。

    正值壮年身体健朗的张老爷在日常巡船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征兆的身子一斜脚一软直直的从船侧栽进了江里。

    后面的家丁随从全被这一变故惊住了,但很快冷静下来,开始组织水手下水去捞。

    虽然在江面上无法停船,但好在张老爷所在的那艘船是头船,船队在后面还有十来艘,无论如何都能捞上来。

    而且张老爷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但到底是在水上长大的,不满十岁就能自己涉水渡江,这样平稳的水势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怕就怕人晕在水里,没了意识。

    当家的落了水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船队,每艘船都选了水性最好的水手们,轮番下江去捞。

    可过了好几个时辰,水手们都力竭了,人还是没捞上来。

    船上的人都急疯了,几乎所有会水的全部下江,另外还联络了当地船队下网去捞。

    张家的船队折腾了一晚上,才终于有个伙计在潜到江底时发现了张老爷,他立在水中,足踝上缠着好几圈破渔网,那渔网的另一端竟然挂在镇江的铜兽身上。

    张老爷的尸首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伙计们发现自家老爷缠着渔网的右脚,脚踝脱臼,甚至连膝盖和股骨都被拽出了缝隙,右腿明显比左腿要长出一截。

    这说明在江底时张老爷是清醒的,他不惜将自己的脚踝扯到脱臼,也想奋力游出水面求生,可终究却这么活生生被缠死在了水下。

    跑船的人最为迷信,这事简直处处都透着诡异,船队货也不敢再运,当下带着张老爷被泡的青紫发胀的尸体返了航。

    回到澄泽后,张家人越想越离奇,张老爷身体一向很好且每次压船之前都会请郎中先给看看,他在船上生活了几十年比在陆地上还要自在,晕船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是当下眩晕掉入水中,让冷水一激一呛很快就会清醒,怎么就能沉到江底去。

    而且张家水手那么多,有将近百人轮流下江去捞,能潜到江底的比比皆是,怎么就等到人都给泡涨了才发现呢。

    张老爷和张家在澄泽虽不能算是大善之家,但也绝对不算是大恶之人,要说这些都是报应也轮不到他们头上呀。

    思来想去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那次转运了。

    再加上最近澄泽传言那鼓中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仙,而是骗子,让张家人更加确定,那个所谓的鼓中仙不仅骗了他们家的钱财还害了他们家老爷的性命。

    过了张老爷的头七,张家的几个男丁直接带着一群家丁打上了闻仙楼。

    女眷们大声嚎哭自家老家死的多惨多蹊跷,男人们在楼门口又是泼粪水,又是扔石头,一整个白天好不热闹。

    徐灵鹿坐在闻仙楼对面的茶楼里,看了一整天。

    张家的事也没闹完,第二日又来了吴家。

    吴家老爷和张家老爷都是第一批接受鼓中仙转运的人,吴家做的是粮食生意,澄泽的米庄有大半都是吴家的。

    他家倒是没有死人,但就在昨夜,一个温润潮湿的夏季夜晚,吴家的粮仓居然起了大火。

    等粮仓外巡视的人员发现走水之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这火竟然是从仓内烧起来的。

    可是粮仓里根本就没有人呀,吴家做了这么多年粮食生意,怎会不知道放火的重要性,更是不可能在仓中放什么易燃物品。

    澄泽多水潮湿,还是个晚上,也没有日光直射,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谁也想不通。

    最终吴老爷看着一地焦黑的残渣,腿一软跪坐在粮仓的废墟前嚎啕大哭,“都怪我贪心呀!为什么要去找那鼓中仙转运,能好得了一时又如何?”

    原来前些日子吴家从其它粮商手中低价收了一批沉粮,那批粮放置的久了,虽然能吃却有一股子明显的霉味,澄泽人不缺粮吃鼻子又尖,哪怕是低价也不愿意买,眼看这批粮要砸在手里头了,吴老爷子听说城中来了个鼓中仙能转运,便去了。

    该说不说虽然花了不少银两但是这大仙是真的灵验,刚刚转完了运,他就得了个方子,将这些沉粮用植物和碱面调和过的水去洗,再晒干便能消掉霉味。

    吴家人一试果然如此,这批沉粮不仅没有砸在手里反而按照新粮的价格卖了出去,赚了好大一笔,而这笔钱和账上所有的现银几乎都用来收购被烧掉的这批粮食,就等着粮铺里余下的一点旧粮卖完,过几日上了新粮回本。

    现下粮仓一烧,就粮铺中剩下的那点旧粮根本卖不出几个钱。

    没有现银就没法周转,吴家拿什么再去收粮食,怕是连下月的人员和店铺都开支不起了,这一把火不仅烧掉了吴家的富贵,甚至将吴家的根基烧没了,吴老爷怎能不恨。

    第二天天一亮就带人打上了闻仙楼,正碰上也来闹事的张家,听闻张老爷莫名身故,吴老爷后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好歹还留有命在。

    两家一合计闹也闹不出什么,他们又不能枉顾王法将这个神棍当街打死,不如联合起来,将这个神棍告到衙门。

    等上了府衙,才发觉衙门也有些不对劲。

    门口守卫更加森严,还多了两排带刀侍卫,跟之前的侍卫不同,这两排侍卫看上去各个煞气十足,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罗刹,张家人和吴家人匆匆递了诉状便回去等消息了。

    澄泽的衙门外确实不再是之前的守卫,而是换上了徐俊华的亲兵。

    在收缴仓库银两的时候,魏镜澄发现这库房里的官银竟然有两批,一批是卜忠尧案流出的官银,而另一批则是朝廷拨给江南地区用来修筑堤坝的专银。

    这群蛀虫,居然连修堤坝的钱都敢贪,魏镜澄特地请徐灵鹿将这个消息告知魏帝。

    要飞长途,徐灵鹿直接折了一只仙鹤,带着信飞走了,魏帝看到这消息时,差点将桌案掀了,直接命他们将澄泽地区所有官员都控制起来,他马上派钦差过去,在洪水还没来临之前重修堤坝,同时将这群贪官一个一个审清楚。

    接到回信的当晚,徐俊华就带着亲兵围了澄泽城的官衙,连只苍蝇都没放跑,将澄泽的大小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控制了起来,有反抗的就直接祭出魏大人。

    为了行事方便,魏镜澄这次出门也带了钦差令和圣旨,见令如见当今圣上,澄泽的官员们身上有事的知道大势已去,不再挣扎,身上没事的,知道这事肯定要详查,也不怕被冤枉或者抓去顶包,不如稍安勿躁等些时日。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澄泽城就变了天。

    第98章

    澄泽的官衙在接到张家和吴家的诉状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闻仙楼捉拿鼓中仙。

    一是因为官府本身还在动荡中,二是徐灵鹿他们还在等背后之人的下一步动作,他们想看看若是鼓中仙要倒了,那背后之人会不会扶一把。

    张家和吴家后续还有一堆烂事要处理,也耗不起日日派遣家族中全部的力量去闹事,只能每天派一两个心腹的下人去闻仙楼门口叫骂。

    闻仙楼的名声臭了这件事,虽然在澄泽的富人和民众之间基本都传开了,可一些穷人却因为信息渠道的不发达,并不知晓此事。

    还有一些即便知晓了也不在意,反正眼下的运气已经触底,快要活不下去了,若是能经过鼓中仙的转运,度过眼前的日子,后面就算是全部倒霉也没有什么所谓。

    所以七日后的开坛日,闻仙楼前依旧大排长龙,把对面看热闹的徐灵鹿和黎玄辞都震惊到了。

    “他们这是真的不怕下半辈子都倒霉吗?”黎监证难以置信。

    “今日来的这批人,都穿着粗布麻衣,还有些衣服和鞋子上都有毛边和破洞了,应该全是些穷苦的人。”徐灵鹿看着闻仙楼前的队伍,“他们怕是一生都没得到过命运的眷顾,所以即便能短暂的拥有几天好运,哪怕日后全是霉运兴许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大家都猜测,除了之前那样的事,今日闻仙楼还会不会开坛的时候,闻仙楼的木质大门‘吱咛~’一声打开了。

    这次出来的家丁人数似乎少了一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趾高气昂,他们先是小心翼翼的向四周关顾了一下,才彻底出了楼。

    徐灵鹿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今日的管事换了人。

    新管事明显不如老管事熟练,虽然举止和语气学的十分相像,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他面上还带着几分怯意。

    目光在排队的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新管事做出了一个另徐灵鹿和黎玄辞都很惊讶的决定,他一个人都没有挑选,便宣布今日闭坛了。

    “这大耗子精到底会不会看运呀?!”黎玄辞抱着梨白对鼓中仙的专业能力发出质疑。

    徐灵鹿撸着阿润的背毛看向他,等着下文。

    “你看那个人,还有那个人。”徐监证隐蔽的指向正在散开的队伍,先是指了一个穿深灰色粗布衣服的大汉,又指向了一个穿黄色麻衣的青年。

    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徐灵鹿发现这两人确实有些特别,相对于其余人面上的失望和麻木来说,这二人表情却是焦急中又带着坚定的。

    他们应该并不是迷信之人,只是眼下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所以才病急乱投医,来找鼓中仙的。

    “这二人都是一时落魄,日后气运非常强,要是大耗子精真的会看运的话,为何不帮他俩转运呢?”黎玄辞很疑惑。

    “而且,鼓中仙是骗子的传闻在澄泽已经传开了,他们却还是愿意来闻仙楼前排队,说明并不在意这个传闻,根本不需要时间再去获取他们的信任,即便咱们把老鼠都抓了,鼓中仙没了监视这些人的手段,但是就凭这些人今日还能来此处排队,它完全可以直接给人转运,将气运拿走,这省力又得好处的事情,它居然不做?”

    “这大耗子不会真的是为了银子吧。”

    如果鼓中仙真的是要气运,那今日在队伍中这两个人比起之前的富商是个更好的选择,气运足,不用额外监视,省时又省力,若说有什么缺点,无非就是拿不出那么多供奉。

    鼓中仙已经两次开坛都一无所获了,居然对这么好的对象丝毫不动心,难道真的是为了钱。

    “也不像呀。”徐灵鹿嘀咕,“要是真的全是为了银子,应该要钱不要命才对,不可能采取就地掩埋这种方式,应该是就算冒着再大的风险也要把银子送出去吧。”

    这么一说的话,银子似乎也不是它最想要的,问题又绕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鼓中仙要的是人的气运,可明明有这么好气运的人出现,它却又不出手了,难道是因为最近风声紧,韬光养晦?

    那为什么不直接趁乱从澄泽城溜掉,而且还坚持隔七日开坛呢?

    “肯定还有什么关窍是我们没想到的。”看着底下快要散尽的人群,黎玄辞叹了口气,“之前那些人也只好自认倒霉了,也怪他们自己,明明日子都过得挺好,还那么贪,要来转什么运。”

    “还那么贪……”徐灵鹿小声的重复了一遍黎玄辞的话,像是忽然从茫茫的大雾里抓住了一条清晰的线,“对呀,黎监证,它要的不是气运,而是贪欲!”

    之前鼓中仙选中的人,全都是当下气运已经很好却还要转运的人,这不就是贪婪吗?

    再细想一下,黎玄辞也觉得就是如此,只是这个结论还需要进行验证。

    到时间把大耗子精抓起来好好审问一下就能印证。

    还没等他们动手,对面闻仙楼就又喧哗了起来。

    这次来闹事的是王家的人,不同于张家和吴家是纯粹的行商,王家做的是武行生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祁云虽然不像武侠小说里那般有着完整庞大的武林体系,也没有门派之说,但却是在各地都有武馆的。

    这些武馆都是获得过朝廷认可的民间组织,兼具教学和一些保镖生意,算是一个很特殊的行当,王家便是澄泽城中这个行当的翘楚。

    王家来的人明显与张家和吴家不同,他们面上没有悲伤倒全是愤怒。

    队伍最前头的人抬着三个竹制的担架,担架上的人身材健硕魁梧,一看就是长年习武之人,可现在看上去似乎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惨白着一张脸躺在担架上呻/吟。

    王家的家主倒是从来不信这些有的没的,习武之人只信自身实力,练得多定然就比别人要强,与其求仙问佛,还不如在梅花桩上多站一个下午。

    但王家的夫人却是有些迷信的,自己的夫君和孩儿做的这个行当,几乎每日都身处危险之中,即便不去押镖,只是在家中练习也经常将自己搞得青青紫紫浑身是伤,王夫人日日提心吊胆,最终就把心思全寄托在神佛身上,澄泽城周围的庙不管佛家道家被她拜了遍,听闻城中来了个很灵验的大仙自然也不能放过,第一次开坛就去了。

    虽然王家父子都说,他们靠习武吃饭,练习之时身上有伤实属正常,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做哪一行都有那一行的苦,劝王夫人别放在心上,可王夫人还是信了那大仙,她请求鼓中仙将她的运转给自己的夫君和儿子们。

    同张家和吴家一样,前面确实有效,王当家不慎将双截棍甩在自己手臂上,居然连块淤青都没落下。

    两个儿子平时在校场跟人比试,总是有输有赢,不论输赢挂点彩都很正常,最近却只赢不输,且连点擦伤都没有。

    就在王家父子疑惑之际,王家主在一次教学中,居然毫无预兆的从跳过上万次的梅花桩上跌了下来,将左腿摔折了。

    他们本以为这是意外,虽然就算自家校场的梅花桩王家主蒙上眼睛都能跳,但习武之路没有定数,这种事总是有的。

    但接下来的事,就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了。

    王家大儿子跟人在校场比试,被人逼至场边,擂台边缘都有木质的围栏,王大便想着用手撑着围栏然后侧踹反击,但撑得好好的手臂居然莫名脱臼了,整个人摔了下来,原本脱臼的手臂被垫在最下面,直接摔断了。

    二儿子则是在自己练习长鞭的时候,被回弹的鞭子打到了小腿,这一下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小腿骨打出了裂痕。

    这长鞭可是王二最拿手的兵器,十五岁之后就扬名了,如今三十有二,正是最好的时间,若说他在练习时,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抽骨裂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王家父子也觉得难以置信,就这么几日他们三人全都受了重伤,而且还都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低级失误。

    甚至在受伤后连自己也不清楚在受伤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王夫人见到夫君和儿子们的惨状再联系到这几日听到的传言,才抹着眼泪将找鼓中仙转运的事说了出来。

    张家和吴家后续还有商业上的事情要处理,张家要解决那批没运到地方耽误了时候的货,而吴家着急着筹措银两,看看还能不能东山再起,王家却没有这种烦恼,要闹就闹个大的。

    武馆中没有押运任务的时候,都是教学,现在最大的三个教头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的,学也没人教了,他们干脆带了全部学员,抬着三位师父上闻仙楼来,誓要讨回公道。

    王家手段比起张吴两家可要强硬的多,什么哭哭闹闹,泼粪水叫骂,都是小打小闹,他们安置好了王家父子,几个教头上前对着闻仙楼紧闭的大木门就开始轮流猛踹。

    那木门没撑几下,巴掌宽两掌厚的门闩居然生生被他们踹断了。

    里面的家丁虽然掏出了腰上别的短棍试图抵抗,但还是被进门的教头们三两招就缴了器械,反锏了胳膊给押到闻仙楼外面的路上。

    旁边围观的民众们都纷纷叫好,可是武师们搜遍了整个闻仙楼,却没找到王夫人口中的那个鼓中仙,只在二楼那间放置屏风的屋子里找到了一面鼓。

    王家的武师们还以为鼓中仙提前收到消息逃之夭夭了。

    既然骗子抓不到,那就毁了她用来骗人的这面鼓吧。

    第99章

    武师将鼓从闻仙楼中抱出来,此时这面鼓中没有任何动静,和普通的鼓别无二致。

    祁云的朝廷对金属的管控十分严格,正规的武馆可以向朝廷申请佩刀,但数量却很有限,王家这么大的武馆也就只有四把在册的大刀。

    王家主看着地上那面精美的鼓,又想起自己和儿子断骨之痛,一时心头火起,直接让手下的教头请出了他的那把大刀,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面鼓劈个粉碎,以解心头之恨。

    “不好,他们不会把那个大耗子精直接给劈死在鼓里了吧。”黎玄辞拽着徐灵鹿就要下楼去阻止。

    这老鼠精他们还没审呢,万一给劈死了那不是要白白失去好多信息。

    但王家那教头出刀非常果断,只见他把手中的大刀举起,用尽全力对着鼓的正中间斩去。

    然后现场准备叫好的众人,以及对面的黎玄辞都愣在了原地。

    那面鼓居然毫发无伤,这全力的一刀,甚至没在那鼓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就连武师们也觉得讶异,纷纷开口询问,“如何?是没砍上吗?”

    “手滑了?”

    “没碰到鼓面吗?”

    那位持刀的教头却摇了摇头,将手臂举给他们看,此时他手臂上的肌肉还在发颤,连持刀的手腕都在抖,虎口上甚至被震出了一道伤口,若不是手攥刀柄攥的紧,刀怕是早就因为脱力掉在地上了。

    武师们看着他发颤的手臂,都能看的出来,这明显就是大力劈向某物,却被格挡回来之后所出现的情况。

    教头自己也说感觉刀刃还没触到鼓面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回来。

    出现这种情况,武师们的面色各异,大多数人都动摇了,这鼓刀砍不破,不会真的是神仙的法器吧。

    其实这鼓中仙确实是大仙,自家家主出事单纯只是个意外?

    王家家主却没有放弃,他沉下面色,愠声对手下说,“这鼓材料有古怪,烧了它!”

    鼓身再怎么说都是木质的,即便是什么利器破坏不了的木头,难道还能耐住水火不成。

    那手下效率极高,很快便拿来一把燃着的火把,对准鼓就戳了过去。

    怪事却再次发生了,手下来来回回找个好几个位置,可火焰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引燃鼓面和鼓身。

    并且和刚才一样,鼓被火焰灼烧过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颜色依旧鲜亮无比,连点焦痕都没有。

    王家主喊人将他扶起来,亲自接过那火把去烧,结果也没有成功,他将火把递给旁边的人,想去查看一下这鼓究竟有什么古怪,触手摸上去的时候,鼓身被烧过的地方,竟然依旧是凉的,就连温度都没有上升。

    这下连王家家主本人都动摇了,自己该不会真的招惹了神仙吧。

    鼓中仙的声势再次大了起来,围观的人里竟然有人开始跪拜。

    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徐灵鹿和黎玄辞抱着阿润和梨白也到了闻仙楼门口的街上。

    他俩还没靠近,那个刚才被刀劈火烧都平静无比的鼓,忽然动了起来。

    只见刚才还平放的鼓立了起来,鼓身触地,鼓面悬空,接着像个轮子一样,开始滚动。

    好家伙!仓鼠球吗?!徐灵鹿惊叹。

    见鼓自己滚了起来周围的人都惊骇的纷纷让开,但这鼓挑的路线不好,前面还有两个动不了的人。

    之前毁鼓不成,王家的人都在想办法,一时间将另外两个伤者抛在脑后,也没人去移动他们。

    于是断了一条胳膊的王家大儿子就眼睁睁的看着这面诡异的鼓朝着自己滚过来,眼看就要撞在自己身上,情急之下他一条胳膊撑坐起来,一脚踹在了那鼓身上。

    说来也奇怪,刚才被刀砍火烧都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的鼓,居然被他一脚踹出去老远,鼓身上还留下一个大大的鞋底印。

    周围的人,“嘶~”王家的武师真的好勇猛!

    王大在众人或讶异或惊诧或崇敬的目光中,缓缓的挺起了胸膛。

    敢踹大仙的神器,我也是古今第一人了吧。

    他还沉溺在骄傲中不可自拔,一只纯白的长毛猫咪风驰电掣的从人群中窜了过来,‘啪’的一爪子拍在那鼓面上。

    随着它的靠近,离鼓最近的王大甚至觉得自己出现的幻觉,他怎么觉得那面鼓在发抖呢?

    事实上,鼓确实是在发抖。

    之前被一群凡人从闻仙楼中抱出来时,鼓中仙是丝毫不慌的,它隐去身型,安静的蛰伏在鼓中,让那鼓看起来和普通的鼓没什么两样。

    凡人嘛,还能有什么手段呢,它这面鼓上有主人加持的阵法,水火不侵,利器不破,寻常办法根本弄不坏。

    说不定这一遭,还能彻底挽回声势,让众人见识一下什么是仙家法器,鼓中仙是骗子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本来已经稳了的事情,却不知哪里来了两只猫,并且不是普通的猫,而是两只猫妖。

    其中一只气场极为强大,虽然待在鼓中有阵法保护,可它毕竟是只老鼠,天敌的威压让它不自觉的就想收敛法力和气息。

    等那灵猫靠的近了,它甚至连支撑阵法的法力都释放不出来了。

    没了阵法的保护,鼠精便忍不住想要逃走,于是显出身姿,从内部将鼓立了起来,当做滚轮踩着向前滚,可惜慌不择路,一不小心撞在了王二身上。

    天敌的气息近在咫尺,鼓中仙实在控制不住自身的恐惧颤抖了起来,它一动鼓身也跟着抽抽,从外面看就像是鼓身在颤抖一般。

    等那猫妖一爪子拍在鼓面上,鼓中的老鼠精,吓得“吱!吱!”两声惨叫,然后两眼一翻,假死在鼓中了。

    跟鼓距离近的人们面面相觑,彼此狐疑的看看,有的甚至拿手指掏了掏耳朵眼,眼神中都写满了问号。

    翻译一下,似乎全都是,‘我刚才是不是听见耗子叫了?’

    假死?

    梨白漂亮的猫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它把五个指甲全部伸出来,又尖又利还带着弯钩,直直的冲着皮质的鼓面戳了上去,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鼓面被梨白的指甲直接扎出了五个小洞。

    里面的老鼠精看见猫咪的指甲都戳到眼睛前面了,装死也装不下去了,“吱~~”的一声尖叫,从鼓中跳起来,把鼓面撑出一个大包,接着又将鼓立起来打算再次滚着逃跑。

    见老婆玩的很开心,阿润也从主人怀里跳出来,跟着梨白一起追鼓,它的气场虽然没有梨白强,但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灵猫,鼠精被两只灵猫包围,腿都软了还在努力奔跑。

    那鼓滚几下,鼓面就被追上的猫咪拍上一爪子,里面的鼠精吓得一阵“吱吱吱吱”的乱叫,再换个方向逃跑,然后又被守在另一边的猫咪追上去拍击,几圈滚下来,鼓居然又滚回来了原地。

    鼠精被它们戏耍的实在是跑不动了,瘫在鼓里面喘着粗气,算了毁灭吧。

    这次周围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那鼓中确实一直传出耗子的叫声,而且这面鼓之前看上去高深莫测的,直到这两只猫出来,一切行动都变得滑稽起来,刚才那一幕,它追,它逃,它插翅难飞,将整个鼓代入成一只大老鼠毫无违和感。

    人群里窸窸窣窣的讨论着,这个所谓的鼓中仙,该不会就是只大耗子吧?

    鼓面的皮质柔韧,虽然猫指甲能戳破,但却没办法划开,梨白和阿润两只端庄的蹲在鼓旁边,玩着戳戳乐。

    周围的人目光炙热的看着它们,这是两只神猫呀!

    看着两小只骄傲的肥身影,徐灵鹿走了上去,这简直是装/逼的绝佳时刻,不能轻易的错过。

    小天师冲着梨白心音,“快!先别玩了,跳到我肩膀上来!”

    梨白低下头悄悄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转身轻轻一跃落在了徐灵鹿的肩膀上。

    围观群众:哇!这是什么神奇的场面,我们也好想拥有!

    徐灵鹿接着看向阿润,挤了两下眼睛,该你了,傻儿子!

    阿润虽然看不懂主人的意思,但老婆干嘛它就干嘛准没错,就也从地上跃起。

    它没有梨白身姿轻盈,一时没有卡准距离,脑袋直接撞在徐灵鹿的肩膀头上,要不是后腰及时被一只大手扶住,小天师险些被自己儿子撞出去三步远。

    徐灵鹿手疾眼快的将没有平稳降落的阿润抱在怀里,回头就看见魏镜澄把自己半揽在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徐灵鹿讶异问他。

    “听说这边有人闹事,所以带人过来看看。”魏镜澄将刚才撞了一下脑袋此刻还在发懵的阿润从小天师怀里拔出来,自己抱着。

    “来的正好。”小天师冲他笑笑,小声嘀咕一句。

    有人来闻仙楼闹事的事显然已经传扬出去了,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徐灵鹿他们围在当中。

    这不是刚好嘛,干脆趁着今日一次性解决了这个鼓中仙,省的官府还要再发告示。

    既然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位了,那不用白不用,无非就是尴尬了点,徐灵鹿看着周围的人群,轻咳两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神棍表演,开始!

    第100章

    煽动情绪是神棍的必备技能,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徐灵鹿肃起脸,看向周围的人,朗声说,“在下乃是一位天师,一直在祁云各地游历,前几日到此地,听闻澄泽城中有位大仙特地去拜会,进了闻仙楼却发现这位所谓的大仙是一只成了精的老鼠。”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落在地上放着的鼓身上。

    难怪那鼓中一直传出‘吱吱’的叫声,居然真的是只成精的耗子。

    “嘶!”围观群众捧场的给出反应,惊叹声此起彼伏。

    还有专门的人维持秩序,用双手做出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听这位天师继续说。

    “确认它是妖精后,我便去大闹了闻仙楼,但奈何鼓中的阵法厉害,一时没法解决,所以我去寻了两只灵猫来,今日特地同官府的大人们一起过来,就是要将这骗人钱财毁人气运的鼠精拿下。”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说正是前些日子大闹闻仙楼说鼓中仙是骗子的那位小公子,当日还被鼓中仙的下人威胁了,原来竟是一位天师,特地来为澄泽除害的。

    “好!”人群中居然有人带头鼓起掌叫起好来。

    徐灵鹿咸鱼社恐爆发,尬的脚趾能在布靴中抠出一座江南园林,却不得不继续道骨仙风的站在人群中间接受叫好。

    他身后的魏镜澄和黎玄辞都在低头偷笑,小天师反手在魏大人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救救我。

    魏镜澄压下眼底的笑意,也跟着他肃起脸,正气凛然的开口,“带走!”

    他话一出口,后面两排官差拨开人群,将王家武师手中押着的人一一转手,反锏着手臂带了出去。

    那面装了鼠精的大鼓也被收缴,由两名官差抬着,梨白从徐灵鹿的肩膀上一跃跳到鼓面上,昂首挺胸的蹲坐着,完全是一副镇妖神兽的样子。

    “好!”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真乃神猫呀!”

    徐灵鹿在心里捂脸,在演神棍这件事情上,梨白可要比他有天赋的多,看那骄傲的小身影,一看就十分享受众人的喝彩和崇拜。

    人群让开一条路,让魏镜澄等人通过。

    离开了人群的视线之后,徐灵鹿终于垮下肩膀,狠狠的舒了一口气,当神棍真累!

    这批人也抓到之后,闻仙楼算是被一锅端了,魏镜澄辟出一个堂屋专门审问闻仙楼中的人。

    家丁们知道的信息并不多,每日的工作都是楼里的管事安排,管事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只是有一点,这些人都非常忠诚。

    他们多是澄泽附近的一些流民,是闻仙楼中的管事一一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在闻仙楼中工作,有吃有喝有月钱,还有大仙庇佑。

    鼓中仙为他们算过命,每一次都说的极准,所以他们即便知道鼓中仙本身是个老鼠精,依然选择跟从。

    跟着老鼠精怎么了,起码能吃饱穿暖有地方睡觉,不用再饥一顿饱一顿,担心天冷了冻死在荒野的破庙中。

    魏镜澄他们听了都是长叹一声,叫官差将人暂时关押起来。

    祁云地大,朝廷治理再努力,也总有管不到的地方,管不到的人。

    再加上政策层层下落,中间只要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落在底层的民众身上,便如同一座大山,顷刻就能将人压死。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是跟着一只成精的耗子又如何,只要能有口饱饭吃,也比跟着人吃不饱强。

    想起那被贪墨的官银,魏镜澄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这些流民大多都是因为水患冲了家乡,若是堤坝每次都能按时检修,他们原本是不必流浪的。

    除了家丁之外,闻仙楼还有三位管事,这三位应当算是这个组织里的核心人物。

    二管事,在掩埋银两时就已经被魏镜澄捉回来了,但他嘴非常严实,问什么都只说抓了他,是要被闻仙楼的大仙报复的。

    同他一起被抓回来的那些家丁们,似乎都是聋哑人,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只会啊啊啊的叫唤,严忠问了好几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就得到了几幅抽象画。

    今日被抓的那位管事,是三管事。

    他亲眼目睹了鼓中仙是如何被两只灵猫追赶,鼓上的阵法又是如何失灵的,心知大势已去,就算鼓中仙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被眼前这个天师拿的死死的,干脆就全部交待了。

    不过他在管事中是资历最浅的,也是知道事情最少的。

    他本是澄泽一个地痞,整日就靠着威胁小商贩,勒索一些银两为生,二管事忽然找到他,说他是被大仙选中的人,现下可以给他一份体面的事做,还能赚更多银钱,问他愿不愿意去。

    那三管事当然愿意了,他并不是澄泽本地人,在他老家一直有保家仙的说法,并且鼓中仙又非常灵验,他当即便信了。

    后面找闻仙楼做据点,出去寻找流民做家丁,这些琐碎繁杂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但每次也是按二管事的吩咐做事,二管事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多的就不清楚了。

    “那选人的事情你总清楚吧,今日开坛为何一人也没选?”徐灵鹿问他。

    “大人明察,我们哪能自己决定选什么人呀,每次开坛时,鼓中仙会附灵在我们身上,选谁不选谁都是它亲自定的。”管事颤巍巍的回答。

    “附灵?”徐灵鹿眉头一皱,“如何附灵?”

    三管事将左边的头发撩起来,他藏在头发下的左耳居然缺了一块,而且缺口参差不齐,不像利器所伤到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啃下来一块。

    “这便是献祭给鼓中仙的,献祭后若是大仙需要,就能直接上我的身,今早在闻仙楼门口,大仙便上了我的身,借我的眼看,用我的耳听。”

    徐灵鹿看着那伤口,大致明白了,这管事献祭了自己的肉身给鼓中仙吃,便和老鼠精达成了一种契约,类似于鼠精的奴仆,在鼠精需要时,就可借用他的肉身。

    从这三管事口中,他们得知闻仙楼还有一位大管事,可这位神出鬼没,只与鼓中仙和二管事联络,三管事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见他把知道的都交待了,魏镜澄便叫人也将他押下去,到时间一起判。

    那面鼓和鼓上蹲坐的梨白一起被抬进了堂中,看着地上的鼓魏大人有些发愁,老鼠精要怎么审,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呀。

    鼓中仙一直被梨白震着用不了法力,就待在鼓中装死,反正现在跑也跑不掉,它就装作自己并不会说人话,谁还能强行要求一只老鼠说人话不成。

    徐灵鹿给梨白传了几句心音,白猫立刻一脸兴奋的跑了出去,过了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猫跑进来,半个时辰后,堂屋里挤挤挨挨的全是猫咪,莫说是被猫围在当中的鼓中仙,就连坐在上首的徐俊华和黎玄辞都觉得头皮发麻。

    猫咪来了也不乱吵,它们按照梨白的指挥,每一只都到鼓前面去嗅闻,哈气威胁,接着便是用指甲戳击鼓面。

    那鼓面上小破洞越来越多,小洞连成大洞,鼓中仙能藏的地方越来越小,再加上不断有陌生天敌的气味,老鼠精实在是撑不住了,弱弱的开口,“救命……”

    这声音跟在闻仙楼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徐灵鹿一听就乐了,冲着梨白点点头。

    梨白让其它猫咪退后,自己上去指甲勾进鼓面的破洞里一使劲直接把鼓面的皮子揭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有只正在瑟瑟发抖的白毛老鼠。

    大概是因为长期不见光的原因,老鼠的瞳孔颜色很浅,是一种很接近白色的浅灰色,但它鼻孔非常的大,两个黑色的孔洞几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

    它通体雪白,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的肉线和鼓身长在了一起,十分妖异。

    猝然见光,老鼠吓得想要跑到阴暗的角落里躲着,被梨白用爪子按住了尾巴。

    徐灵鹿看着那个芝麻大的浅灰色眼睛,“说吧。”

    老鼠被梨白死死按住,也没法挣扎,想了想只能开始叙述。

    它也是天生开了灵智的鼠精,原本生活在北方的深山里。

    帮人转运抽运是鼠精的天赋技能,在它生长的地方有很多鼠精会被人类供养,一般被称作保家仙,但它运气不好,还没做到愿意供养它的家族就被一个道士捉去了。

    那道士倒也没有杀死它,只是给它脖颈上绑上了一条红线,然后把它封在了一面皮鼓里,接着往鼓面上洒一种特殊的液体,鼠精饿极了就从鼓里面去舔食鼓面,吸食到渗下来的液体便不饿了,但这液体吸的多了,它脖子上那条红绳居然和身体长在了一起,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尔后又和鼓身长在了一起。

    鼓中仙本来是打算啃破鼓面逃跑的,可绳子跟鼓长在一起后,它啃鼓面如同啃在自己身上一般,生疼生疼的。

    在鼓中封的久了,它的视觉几乎完全退化,但其它感觉却变得极为灵敏,尤其是嗅觉,鼓中空气稀薄,为了多呼吸到一些空气,它总是非常用力的吸气,渐渐的鼻孔就变得越来越大。

    等它的嗅觉练成之后,道士就带着这面鼓到处跑,通过它嗅闻气味,得到一些信息,去帮别人算命敛财。

    这时候的鼓中仙还非常初级,直到有一天它嗅到自己主人的气味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