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草草草!

    靖湾林区的厨房外面, 夕阳照过来,人物景色都像鎏了金似的,

    狗蛋见到苏月禾,吓得扔下刀就想跑。

    结果被苏月禾给按住了肩膀:“不想闹大, 你就别跑。”

    在菜园里被苏月禾制服过的狗蛋不敢动了, 他马上赔笑脸:“苏禾姐……”

    “打算躲一辈子?”

    “我……我不敢回去, 我怕……”

    厨房里有人大喊:“狗蛋,赶紧把切好的包菜端过来。”

    狗蛋想站起来, 又不敢站。

    苏月禾微抬下巴:“端过去, 我在这儿等你。”

    狗蛋不敢说不, 他赶紧把一大木盆的包菜端进厨房,之后老老实实出来,蹲在一堆晒干的芒萁草后边, 闷声不吭。

    苏月禾冷眼看着他:“我们家的土砖, 是你砸的吧?”

    狗蛋轻声嘟囔:“我当时太气了……”

    “你把我们家菜园子撂了, 我妈不恼火?但生完气, 她觉得我们家猪把你们家卷心菜吃了, 怕你们家没菜吃,还给你们送菜。都这样了, 你还能气不过来砸我们家的砖?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还不是因为……”狗蛋抓了个石头,在地上毫无规律地乱画,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不相信。”

    狗蛋把石头狠狠磕在地上,“我说是苏柏松唆摆我的, 你信不信?”

    果然是, 上次在麒麟窝找到那具骸骨,苏柏松还没去看, 就很肯定地说不会是狗蛋,那时候,苏月禾就怀疑过。

    她微微点头:“我为什么会不相信?”

    这回轮到狗蛋诧异了,毕竟苏柏松平时表现地乖巧听话,跟苏月禾家关系也还不错,他一直以为苏月禾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苏月禾往芒萁草堆后面站了站,“你说说看,看看值不值得我相信。”

    狗蛋不敢怠慢,赶紧把过程说了一遍:“那天我砸你家菜园的时候,被你打了,我膝盖不是磕伤了嘛,苏柏松给我送来铁打药酒,非常好心地给我涂药。他跟我说了好多话。”

    “都说了什么?”

    “他说,虽然他和你们都是苏家人,但他帮理不帮亲,他就认为你们欺人太甚,卷心菜被你们家猪吃了,我还被你打伤,而我大伯为了不得罪你们,硬是偏帮外人,他替我们不值。”

    苏柏松那个专使暗箭的伪君子、兔崽子!

    苏月禾:“你觉得苏柏松说得对?”

    “当时我正气昏头,我当然就觉得他说的都对。”

    “我家猪被你妈打伤了,我家菜园子也被你砸了,而你受伤,是你自己磕的,我可没打伤你!”

    “我晓得我晓得。”狗蛋皱着个脸,“我都晓得,后来我想清楚了。”

    苏月禾无奈:“之后呢?你就唆摆你去砸我们家砖?”

    狗蛋:“他没有直接唆摆,他就是说,如果是他被人这么欺负,他非得把人家建房的土砖给砸了不可,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呵!

    这话还真就是苏柏松的风格,没有明晃晃的指使,只有暗戳戳地利用言语暗示,以达到目的。

    “我脑子一热,就真去把你们家土砖砸了。砸了后,我又后怕,因为太明显了,刚跟你们家打完架,马上就去砸砖,你们肯定怀疑我。我怕你妈把我抓去劳改,我越想越后怕,天亮之后我就躲起来了。”

    苏月禾声音很平静:“然后呢?”

    “我偷偷找了苏柏松,问他拿主意。他让我先去外面躲一躲,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结果后面我又听说,你招了个厉害的对象,我更不敢回去了,就只能躲在我堂舅这里帮忙。”

    “你多大?”

    “啊?十九。”

    “你十九岁,听一个不到十六岁的人唆摆,你说你是不是没长脑壳?”

    狗蛋蹲在地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苏柏松他爸妈跟你们家刚闹过,他肯定是利用我来报仇,但我……但我想明白的时候太晚了,我也不敢去跟你们说,怕你们不信。”

    苏月禾想了想,道:“这事,你还真拿苏柏松没办法,因为他没有明确指使你,他只是言语暗示,而你就上当了。这个责任,还是得要你自己来承担。”

    狗蛋当然知道,所以他才一直不敢回家,“我晓得,但我不想去劳改。苏禾姐,我赚钱赔给你们,不要让我去劳改,好不好嘛?”

    苏月禾:“说说看,你能赔多少钱?”

    “你要我赔多少?”

    说实在话,土砖并不值钱,都是生产队里的人帮忙用泥巴打的砖,主要就是废人工。

    而这个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

    “你这样,我让你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不至于让你赔很多,但你要配合我。”

    狗蛋见苏月禾松了口,马上站了起来:“晓得。苏禾姐,你要我咋办,我就咋办。”

    “行,你去忙吧。”

    狗蛋没有立刻走,而是问:“苏禾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到松香厂上班,今天跟来清山。”

    狗蛋顿时羡慕得不行,他猜出来,一定是她男人帮她搞的工作,不由得想攀关系,“苏禾姐,我在这里帮忙混口饭吃,你有事就叫我帮忙,只要能帮,我肯定帮。”

    苏月禾倒是想让他帮忙干活,如果是平时应该可以,但今天搞这种比赛,显然是不能让外人帮忙的,她只点头:“帮我砍两根大一点的竹子,手臂那么大的就够。”

    “要得,我这就去帮你砍。”

    回到宿舍,苏月禾看见陈慧明拿锤子给门框上打钉子。

    陈慧明给门装上了铁线,晚上睡觉,把铁线挂在钉子上,起码不是那种一推就能进的门,心理上能安全点。

    毕竟她们只有两个人,就怕遇到一两个存心不良摸黑搞事的,还是小心点好。

    苏月禾倒不怕,她不信这里有谁能打赢她,但她能理解陈慧明这么做的缘由,便蹲下来帮忙把铁丝绕多两圈,这样更扎实。

    陈慧明看着苏月禾绕的铁丝,忍不住夸赞:“苏禾,你干活真利索。”

    苏月禾笑:“当然,从小家里什么活都干。”

    陈慧明愧疚道:“你今天割的草比我两倍还多。”

    “你没干过这种活,已经很不错了。”

    当当当!

    外面敲钟吃饭了。

    她们去打好饭菜,把周敬也叫到宿舍来商量之后的分工。

    苏月禾把霉豆腐拿出来,给他们各分了一块,才道:“我琢磨了一下,从明天开始,我想改一改我们的分工。”

    “怎么改?”

    “慧明只负责割芒萁和杂草,我负责砍荆棘和杂树,敬也你有参加过培训,应该比较熟悉怎么剥松树皮,这一块由你负责。”

    这样能最大化利用好每个人的能力,在比赛的时候,让苏月禾割草,那就是大刀砍豆腐,大材小用。

    周敬也本来就愁怎么砍荆棘的事,他没想到苏月禾竟然主动承担了这份工作。

    今天苏月禾砍竹子破篾的时候,周敬也已经震惊过一次,那破篾的利索手法,比他们班的老职工都要牛。

    但是让苏月禾一个女的,承担起最苦最累的活儿,他作为本组唯一的男人,有点不好意思。

    “苏姐,这样分工,你太累了。”

    苏月禾满不在乎:“你想在这儿干活干到星期天都回不了家吗?”

    周敬也赶紧摇头,他不想。

    “那就这么定了。”苏月禾表情淡然,但语气非常坚定。

    周敬也心底像被什么打了一下似的,当即有种要拥护领导的冲动。

    恰在此时,李向阳端着晚饭站在门外:“你们组的组长是谁?怎么还不报上来?”

    苏月禾理所应当地看向周敬也,毕竟他进松香厂的时间比较久。

    而周敬也脱口而出:“苏姐吧,苏姐当组长。”

    陈慧明也认为苏月禾比周敬也合适,不是周敬也人不好,而是他能力就摆在那儿,不像苏月禾做事利索,还勇于承担责任。

    她之前没想过要拥护苏月禾的,她认为周敬也自己会选择当组长。

    但是周敬也竟然直接投了苏月禾,陈慧明愣了会儿,随即毫不犹豫地举手:“苏禾比我们都合适。”

    李向阳很是意外,怎么会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苏月禾。

    特别是周敬也,按道理,这个时候,他应该要更有担当才对。

    但当着众人,他作为班长也不好说什么,只道:“苏月禾当组长是吗?”

    苏月禾没想过他们会选自己,但既然他们选择了,那就是对她的信任,她觉得自己可以承担。

    做过老师,做过妇女队长,她经验还是比他们多的。

    苏月禾义不容辞:“我当可以。”

    还挺爽快,李向阳再看了苏月禾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把口哨递给苏月禾:“全部任务完成就吹哨,然后我们会去检查。”

    作为最后一名的备选,其实这个口哨都不用给苏月禾的,但李向阳还是给了,免得别人说他瞧不起人。

    第二天开始,苏月禾作为组长,开始带队进山干活。

    狗蛋也算帮忙,告诉他们怎么抄近道去马鞍岭,能少走很多路。

    苏月禾则把自己带来的腊肉交给狗蛋,让他帮忙开小灶。

    陈慧明在山底继续往山顶割芒萁,苏月禾戴上手套,开始辟路,砍荆棘,砍杂树和枯木。

    周敬也则给松树削去表面粗糙的松树皮,在松树上方一米高的位置,剥掉两页书本那么宽的树皮,等待后期,再来割V字和安装盛放松脂的容器。

    要说昨天他们三人看着没希望,干活都没有尽全力,自从分工之后,大家目标明确,每个人都干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反而干劲十足。

    苏月禾拿着安装了竹子刀柄的长砍刀,一路往山上砍荆棘,找准位置下刀,砍刀锋利,她也会用巧劲,一个荆棘丛,有些人可能半天都砍不完,但苏月禾可以一个小时把这活儿做好。

    她是没时间,不然,真应该把荆棘树连根挖掉,永绝后患。

    不然以后每年都得来砍,浪费大家的时间。

    一个上午,她就干掉了一大片山的荆棘,成果显著。

    一路跟着苏月禾剥松树皮的周敬也,被苏月禾的速度惊呆了。

    “苏姐,你这也太快了吧。我看其他组一丛荆棘要砍老半天的。”

    苏月禾笑道:“因为我们刀锋利。”

    周敬也见苏月禾动作那么快,他不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干着比较轻松的活儿,还落在她后面,所以也憋足了劲头,尽量跟上组长的进度。

    中午午休是不回宿舍的,他们带了干粮,就着辣椒酱吃完馒头后,三个人就各自找地方休息一个小时。

    午休好了,才会更有力气干活。

    下午速度要比上午慢一点,但进度还算不错,他们依然是到点就下班。

    半路遇到李向阳来检查工作,李向阳是没想到,这被大家戏称为弱弱组的落后小组,又掐着点下班了。

    他也不好发火,只问苏月禾:“你们小组今天进度怎么样?”

    苏月禾:“挺好的。跟昨天差不多。”

    跟昨天差不多,那还叫挺好的?

    李向阳双手叉腰,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月禾看李向阳蹙起眉头,不由笑道:“班长,你要是不放心,就去马鞍岭看看,我们绝对没偷懒。”

    其实李向阳远远就打过眺望,但是眺望只能看到芒萁的进度,他就以为依然是三个人一起割芒萁。

    想想还是算了,一个文弱书生,两个瘦弱女子,能把芒萁和杂草割了,再尽力剥掉一些松树皮,那就已经算是可以了。

    当即他也没再说啥,只道:“你们量力而行吧。”

    言外之意就是,量力而行,但也别偷懒。

    之后几天,大家熟练之后,进度越来越快,本来以为要吊车尾的,结果好像有机会能赢。

    那他们更是干劲十足。

    星期三苏月禾就砍掉了所有的荆棘和杂树枯木。

    星期四一早她帮着陈慧明割完芒萁,中午则三个人一起努力冲刺把剥松树皮的工作全部收尾完成。

    完成之后,还不到三点。

    苏月禾拿起口哨,往外吹响,同时周敬也高兴地一路冲下山,去找班长来检查完成情况。

    李向阳和老姜听见哨声响就往他们这边赶了。

    路上遇到周敬也,李向阳训斥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个口哨不能乱吹的,浪费我们时间,是要扣分的。”

    老姜早就听说,乙班搞了一个最弱的组,天天都是掐点上工收工,多干一点都不愿意。

    他还挺高兴乙班想揽最后一名的善举,至于对方要的第一名,那真是想吃屁,门都没有。

    他嘴上说抽签分组,实际上也是安排了最厉害的三人一组,以抢夺第一名。

    眼见胜利在望,他们最厉害的一组,今天下午应该能完成清山工作,却听见马鞍岭传来哨声……

    真见鬼了,马鞍岭不是乙班那弱弱三人组吗?

    本来还绷着脸强颜欢笑地跟李向阳打趣的,结果一听可能是个意外,当即放下心来。

    谁知周敬也却道:“两位班长,我们任务完成了,请你们验收工作。”

    任务完成了?怎么可能?

    李向阳赶紧提醒:“荆棘要砍,枯木和杂树也要砍!”

    “都砍了!”

    不可能?都知道马鞍岭的荆棘是最多的。

    老姜眼看马上到马鞍岭了,便道:“走吧走吧,去看看,说好了啊,骗哨是要扣1分的。”

    结果两个班长走去一看,当即傻眼,山上除了那些没必要割的杂草和灌木丛外,可谓一棵荆棘都找不到。

    荆棘还砍的特别到根,非常干净。

    跟老姜越皱越深的眉头不同,李向阳那简直是狂喜!

    他听说甲班也搞了一个突击组跟他们一样在抢第一名,而且两边进度那可谓咬的非常紧。

    对方突击组,估计最快也是今天下午五点左右能完成任务,乙组的时间也差不多,正不知道鹿死谁手呢,弱弱三人组竟然夺魁了?

    “哎呀!老姜啊,不好意思,我们拿了第一。”李向阳笑得那是见牙不见眼。

    老姜恼火的很:“你们是不是作弊了?你们是不是偷偷给他们帮忙了?两个丫头的组,赢了第一,你说可能吗?”

    李向阳当即沉下脸来:“怎么两个女娃的组就不可能赢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就是赢了。你说我们作弊?我们怎么可能作弊?不是有人专门巡山吗?巡山的人什么时候看到这片山林里有超过3个人干活?你拿出证据来!”

    老姜没证据,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是没证据,但你这个结果没办法让我信服啊。谁负责砍荆棘?这么多荆棘,这么快砍掉,谁信?”

    李向阳看向周敬也:“肯定是周敬也砍的嘛,你不能看人家瘦弱,就认为他干活慢,干什么活都有技巧的。”

    周敬也忙笑着解释:“不是我,是我们组长苏姐负责砍的荆棘。”

    李向阳:“……”

    老姜更不信了,“把她叫来,我们去别的山头找一丛荆棘,让她现场砍给我看看。”

    苏月禾戴着草帽站在山下竹林等着,两位班长迟迟不下山,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却见周敬也跑下山来。

    “苏姐,班长找你。”

    *

    甲班班长老姜不愿意相信乙班的弱弱小组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勇夺第一。

    更重要的是,难度最大的砍荆棘活儿,竟然是一个弱女子完成的,这就让他更不相信比赛结果了。

    太过意外也就必然会引起反抗。

    老姜要求苏月禾跟甲班砍荆棘高手现场比比看,看谁速度快。

    李向阳当即反对:“老姜,你这是输不起啊,我们这次比的是小组,不是个人,哪有这样,让一个大男人跟女人比赛的道理?国际赛事都是男女分开比赛吧?”

    老姜:“现在是你们女的赢了我们男的,不是说她一个人把马鞍岭所有荆棘都砍了吗?马鞍岭的荆棘有多少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是这样,我要求当面展示一下,这要求不过分吧?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是心虚。就算是叫领导来,我也不会退让的。”

    李向阳脾气也倔,他坚决不同意,要不就让领导来评。

    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

    副班长肖亮跑来调解,他问苏月禾的意见。

    面对质疑,苏月禾也没争辩,她无所谓:“那就比吧,你们甲班派谁来比?”

    苏月禾愿意比,李向阳想阻拦都不行了。

    老姜当即把他们班最厉害的人给叫来,就在路边找了一丛长了好几年的大荆棘,两人分别从两头开始砍起,看谁最快能抵达中间位置。

    甲班派来比赛的人叫卢照麟,长得膀大腰圆,这种天气也就穿着一身薄薄的衣裳。

    大家听说乙班的弱女子班赢了比赛,也都不相信,很多人放下手里的活儿,纷纷跑来围观。

    苏月禾戴上手套,把砍刀在镰刀上磨了磨,刀锋再磨锋利了一些,就站在下首等着指令。

    卢照麟显然不相信苏月禾能赢他,又不是文化课比赛,这是真刀真枪砍荆棘。

    荆棘上长满刺不说,荆棘丛里还有很多枯萎的老枝条,老枝条虽已倒下,但刺尖不减。

    口哨声一响,卢照麟就开始上手砍荆棘。

    苏月禾卷起袖子,不紧不慢地把周围的芒萁割掉。

    老姜看着苏月禾手腕上的手表,那可是进口好货,能带得起这种手表的人,还能砍荆棘砍到第一?

    他不信。

    李向阳见苏月禾没有马上看荆棘,而是清理边上的芒萁,眉头不由下压。

    旁边人都在提醒:“苏月禾,别管周围的芒萁了,速度砍荆棘。”

    苏月禾割芒萁也很快,她割掉周围芒萁,就是为了能站得远远的,她不想被荆棘刺到。

    她的砍刀和镰刀跟别人的不一样,那就是她前几天就给两把刀换了一根长长的竹子做刀柄。

    刀柄有两米长,她就站在远处,砍刀和镰刀并用,用镰刀勾走小枝条和枯荆棘,用砍刀砍大树枝。

    看似闲庭漫步,实则速度惊人。

    站在一旁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就这么看着苏月禾喀喀喀一阵砍拉,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苏月禾已经砍到了中点的红线上。

    她收起砍刀的时候,卢照麟那边才砍完四分之一。

    当尖叫声响起,卢照麟还以为是替他鼓劲的,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

    直到他们副班长去拉住他的手。

    乙班的人狂喜惊呼:“草草草!太凶了!太凶了太凶了!”

    原本紧张忐忑的李向阳,兴奋地大喊:“老姜,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老姜就纳闷了,给砍刀换长刀柄,他们不是没试过,是可以避开荆棘,不会被刺到,但是不好用力啊,根本不好砍。

    所以他们放弃了长砍刀。

    难道她这把砍刀有什么神奇之处?

    他走前去借了苏月禾的砍刀,试了试,还是不好砍,拿在手里就觉得刀晃手,根本无从使劲。

    老姜不懂,他看向苏月禾:“你怎么用力的?”

    苏月禾笑道:“就这么用力啊。”

    用的内力,他们当然不懂。

    众目睽睽之下,老姜不得不承认:“行行行,第一名是你们的。但是!你们未必就能赢了,接下来还得继续比拼。”

    接下来还比啥?反正他们不会输。

    乙班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原本锚定了最后一名的弱弱组,竟然能逆袭成第一,这是他们松香厂今年最大的新闻趣事了。

    有人开始打趣:“哎,你们每人9斤肉,吃不完我可以帮你们吃。”

    “周敬也你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白捡9斤肉!”

    “早知道苏月禾这么厉害,我就去跟她们一组了。”

    “我也想吃肉……”

    第42章 超纲了!!!

    苏月禾看了眼手表, 这个点靖湾公社应该没车回县城了。

    留在宿舍也无聊,倒不如去趟舅舅家,顺道看看外婆。

    赢了评比之后,李向阳见苏月禾收拾工具准备回宿舍, 走过来跟她道:“今天第二名和第三名应该也能评比出来, 第二名和第三名我们至少能拿一个, 这场比赛,我们算是赢了, 晚上我让他们加菜, 庆祝庆祝。”

    苏月禾微微一笑:“班长, 你之前是不是说,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提早回家?”

    李向阳第一次发现原来苏月禾长得这么好看, 他之前好像完全无视她的长相了。

    他也不好盯着她看, 只道:“是可以提前回去, 但单位的车还没来接, 公社也没客车回县城了, 你怎么提早回家?”

    “我外婆家离这里不远,我去外婆家住一晚。”

    李向阳不好反对:“这乡下地方太偏僻了, 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苏月禾表示可以,但陈慧明显然也是不放心:“我陪你去吧。”

    路上有个伴也挺好, 苏月禾没拒绝:“那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发。”

    苏月禾带着陈慧明去了她大舅家,走路大概走了一个小时。

    外婆和大舅没想到苏月禾会来,都高兴的不行, 当晚杀了一只鸡请她们。

    苏月禾给了外婆五块钱, 告诉她,等她家新房建好了, 请外婆去她家住一段时间。

    *

    苏月禾上午九点就回到了县城,她去铜钱街12号找彭奶奶。

    自从去年借用彭奶奶肉票买五花肉之后,就跟彭奶奶合作上了。

    她基本上每个月的20号前后都来找彭奶奶一起买肉,如果买到五花肉,膨胀之后就一人一半。

    如果没买到五花肉,苏月禾就少分一点,彭奶奶多分一点。

    因为时常觉得占了彭奶奶的便宜,所以苏月禾每次都会给她带点好吃的东西。

    这次来得早,食品站还有五花肉,苏月禾分了两斤肉,拿去客运站,托售票员帮忙捎回去给老妈和妹妹们。

    回到军属大院,时间尚早,她看着从老家带回来的录音机,调试了一下,录音效果很好,有这个机器,她安心很多。

    一旦安心下来,人也开心多了。

    随即打开广播,然后敞开窗户,边在院子里干活,边听广播里的新闻。

    最近的新闻跟以前变化极大,自从上面宣布改革之后,改革的脚步越来越快,有不少地方已经实验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

    她给院子里种的花草淋水施肥,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岭下生产队改革后的情景。

    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正忙着,听见一声惊喜:“苏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原来是刘喜妹,她这几天没事就往苏月禾家走走看看,终于被她等到了。

    苏月禾直起腰,笑道:“我也刚回来。”

    “你在忙什么,我帮你。哎哟,你看,这春天一来啊,杂草长得可快了。”

    刘喜妹说着,拿起旁边的小锄头就帮她除草。

    她在自己家不干活,在苏月禾家,恨不能帮她把活儿都干完了。

    苏月禾问她上次跟她婆婆吵架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刘喜妹肉呼呼的脸上,满脸都是笑:“他们吃了一顿没盐的面条,后来再也不敢招惹我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要住多久。”

    “你们家老覃没找你事吧?”

    “他敢?”刘喜妹说完,凑到苏月禾面前,小声道:“我们家老覃,那方面需求大,以前我没来随军他习惯了,还能熬。现在都吃惯了肉,你突然让他吃素,你说他能愿意吗?”

    苏月禾作为一个新婚小媳妇,哪里跟人聊过这方面的话题,虽然以前师姐们把男女之间那档子事说得大喇喇的,但那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感受不一样。

    而且,现在她已经是有经验的女人,想象的画面尺度跟以往大不相同,听刘喜妹这么说,不接话又不太礼貌,只能笑道:“他不敢就好。”

    刘喜妹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跟你说,其实女人要有肉才舒服,他就喜欢我这身肉。只是嘛,他毕竟年龄摆在那儿,欲望强,能力不行。我每次都没办法满足。哎,苏妹妹,梁团能满足你吗?”

    尺度太大,苏月禾听听还好,让她提感受,这真是:“!!!”

    刘喜妹见苏月禾脸都红了,瞬间秒懂:“你们肯定很和谐。我就是后悔,找了年龄太大的,有的时候,我刚来了兴致,他就软下去了,我就气啊,你说能怎么办,我就逼他给我用舌头。”

    超纲了!!!

    苏月禾不想再听下去,她对别人的私生活没兴趣,便赶紧找别的话题:“喜姐你中午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吗?”

    “不用接,中午孩子在幼儿园吃午饭,不回来。”

    刘喜妹还不放过苏月禾,“用舌头可太舒服了,比那个还舒服,你下次让你们家梁团给你试试。”

    这些知识苏月禾能不知道?她还知道一百多种不同的姿势呢。

    她不需要教!

    苏月禾不接话,又扯别的:“听说军属也要参加运动会是吗?”

    “对对对,哎呀,我就是想要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终于话题成功转移,刘喜妹道:“我本来是想跟你一队的,我们好互相有照应,结果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是竞争对手。”

    苏月禾之前听说了,要按团比赛,老覃是一团政委,而梁正烽是三团团长,那肯定没办法在一支队伍里头。

    刘喜妹道:“总共分了五个队,两个星期之后比赛。”

    “不是四个团分成四支队伍吗?怎么就五个队了?”

    “还有师部啊,据说师部军属是师长老婆亲自带队。”刘喜妹说着小声道:“我比较担心你们队,就你,还有汪小珍那样的弱女子,薛嫂子那样的矮冬瓜,你们赶紧想办法找外援。”

    “还能找外援?”

    “可以啊,你的姐姐妹妹都可以,亲戚朋友都行。”

    苏月禾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办法,她可以把赵青霞找来啊。

    一个顶三个。

    而且她自己的力气也很大,就是不知道要比什么项目,有的时候单单力气大也不行。

    关掉广播,苏月禾进屋准备做饭,刘喜妹今天中午在她家吃。

    她削了点黄春眉送的洋芋,做醋溜洋芋丝,弄了点萝卜干煮鸡蛋汤,就两个菜,梁正烽还不知道她回来了,中午肯定不回家吃午饭。

    她和刘喜妹正吃着呢,院子外门响,听脚步声,是梁正烽回来了。

    而苏月禾就做了两个人的量,锅里米饭是一点不剩。

    本来梁正烽听警卫员说他媳妇提早回来了,中午休息就兴冲冲往家赶。

    中途他还去食堂打了两个菜,想着苏月禾肯定煮了他的米饭等他回来,谁知进门一看,她跟别的女人在吃饭,都快吃饱了,一粒米饭都没给他留。

    他这气的呀,还不能发作,甚至不好表现出来。

    不然显得他这个梁团长太没气量。

    刘喜妹一见梁正烽回来,马上笑道:“不好意思,梁团,我把你那一份米饭吃了。”

    梁正烽满脸不失礼貌的尬笑:“没关系。我还给你们打了两个菜。”

    说着他把铝饭盒往桌上一放,表现的那可谓相当宽容大度。

    实际后牙槽都咬碎了。

    苏月禾站起来道:“煮饭慢,我去给你煮点面条吧,煮面条快。”

    “不用,你们继续吃。我来煮。”

    刘喜妹笑道:“那我不客气,就先吃了啊。苏妹,我们先吃,男人最擅长煮面了。”

    说着她不客气地打开桌上的饭盒,里面是红烧肉和辣子鸡,都是她爱吃的,她大快朵颐起来。

    苏月禾赶紧拿碗单独给她烽哥留了一份菜。

    吃了午饭,刘喜妹也算懂事,她先走了,说下午再来找苏月禾玩。

    梁正烽煮好面条,大口吃起来。

    苏月禾则坐在一旁,挣着脑袋,看着他吃。

    “生气了?”

    他不承认:“没有。”

    苏月禾笑道:“我以为你不回来午饭。”

    “看见你跟别人吃得那么开心,我也开心。”

    苏月禾笑了:“还说没生气,女人的醋你也吃。”

    “谁让我老婆招人喜欢呢,连女的都喜欢你。”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还有点炸毛,在苏月禾眼里,那更可爱了。

    “烽哥你这炸毛的样子,怪可爱的。”

    梁正烽放下筷子:“再说我可爱,我翻脸了。”

    “就是可爱。”

    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半小时后,她就不觉得他可爱了。他也不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简直就是一头猛兽。

    苏月禾都怀疑他是不是长了千里耳,听见刘喜妹跟她说的私房话,怎么就那么巧。

    她感受到了刘喜妹所说的,用舌头真的是另有一番滋味。

    不过,她还是喜欢最原始的,最本真的,也是他最擅长的。

    而且他不止爆发力好,耐力也惊人,可能是分开了几天的缘故,他就像一头始终喂不饱的野兽。

    最终他担心她太过劳累,还是节制了。

    之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梁正烽问她:“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还计划星期六去靖湾接你。”

    “因为我干活快啊,我们小组两个女孩一个文弱书生,被大家偷偷成为弱弱小组,就我们这样的三个人清山得了第一名。”

    “那么厉害!多少个小组进行比赛?”

    她傲娇道:“十四个小组。其他全是男的,但你老婆就是赢了。”

    “那你岂不是累坏了?”梁正烽拉起她的手细看,非常神奇,她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这违背物理学原理啊。

    苏月禾摇头:“不累,我们组是最准时上下班的,之前班长对我们老大意见了。他没想到我们会赢。其实技巧比蛮干重要多了。”

    梁正烽忍不住夸赞:“我老婆真厉害。按照你们的话叫什么,我老婆真凶!”

    苏月禾感到某个地方好像动了动,她笑着轻轻点了点他:“你是不是没吃饱。”

    梁正烽转身把她压在了下面,伏在她耳边,哑着声音道:“你要不累,我们继续,我出力,你配合就好。”

    那当然不行,合欢宗女弟子,怎么能只躺着不动呢,下一瞬,他就知道,她能给他的还有很多。

    让他永远食不知髓,孜孜不倦,奋勇向前。

    星期五苏月禾因为已经超前完成了任务,她没去上班,加上周末两天假期,夫妻俩难得过了三天清清静静的二人世界。

    *

    上星期一迟到被批评之后,苏月禾长记性了,这个星期一,她七点五十就到了办公室。

    她一进办公室,大家都主动跟她打招呼。

    一起在靖湾相处了一个星期,都熟络了,而且苏月禾还带队勇夺第一,是他们班的功臣。

    陈慧明和杨春花还没来,她问周敬也:“我们班赢了吗?”

    周敬也点头:“赢了。我们班拿了第一和第三,倒数三个全在甲班,你不知道回来路上,班长有多高兴。”

    肖亮插嘴道:“我就没见班长这么高兴过。”

    李向阳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当然高兴。

    有人凑过来道:“幸好你们拿了第一而不是倒数第一,不然我们可能就输了。我们原本想要拿第一的强组,最后拿了第三。太险了。”

    这不止是面子问题,更关乎大家要不要扣工资的大事,所以这次的比赛才能让所有人都这么全情投入。

    陈慧明和杨春花一起进来了,跟着她们一起的,还有李向阳。

    李向阳进来说了一声:“走吧,今天在篮球场开会。”

    杨春花星期六就听说了她们拿第一的丰功伟绩,恨不得自己也在现场:“我要不是例假,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了。要是我们三个女的,打赢他们男的,那更轰动。”

    陈慧明心直口快:“你跟我们去,我们就拿不到第一了。”

    “陈慧明!”杨春花撒娇似的打了她一下:“我才不会拖后腿。”

    “我们组的周敬也是剥松树皮的小能手,而且动作快,你能吗?”

    显然,杨春花并不能。

    杨春花转移话题:“不是都说,主要是因为苏禾速度快吗?没有周敬也换一个人也一样。”

    “把周敬也换成班里其他男同事可以,换你不行,你不是去参加培训了吗?剥松树皮简不简单?”

    不简单。

    杨春花叹了一声:“还是好可惜,我没去。”

    苏月禾笑道:“这个星期好像还要去别的林区清山,你去呗。”

    杨春花又打退堂鼓了,“你们不去,我自己一个人,我可不敢。”

    走到篮球场,才发现球场上拉了个红色横幅,上面用白纸贴着“庆祝青城松香厂首届清山比赛圆满成功”。

    横幅底下的桌上,放了好几块的猪肉,上面贴了喜庆的红纸。

    厂长和副厂长都不在,经营部主任、办公室主任和车间主任来参加了颁奖大会。

    先颁的第三名,然后是第二名,最后是第一名。

    当苏月禾、陈慧明和周敬也站在台上,三位主任分别给他们颁发了猪肉,九斤猪肉拿在手里,大家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围观的人除了采脂班的外,还有车间工人,大家听说是女同志主导的弱弱组赢了比赛,都起哄,笑话甲班乙班的男同事们不够爷们。

    连女人都赢不了!

    这话让李向阳不高兴了,最后在颁发班级第一的时候,虽然只有一份证书,他像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奖,站在台上发言。

    “我们采脂乙班能拿到这个奖,是因为我们的共同努力,是因为我们有完好的策略,是因为所有人都一条心。我们的苏月禾组长,除了懂得分工,懂得劳逸结合外,还是一个砍荆棘能手,甲班的卢照麟你们也知道他那个头和力气,连卢照麟都输给她,你们谁有资格说,输给女人的男人就不够爷们了?有本事,你们也来单挑。当然,单挑你得拿出诚意,例如,拿上9斤的猪肉来赌,觉得自己够爷们的,敢不敢来?”

    李向阳掷地有声,刚才嘲笑的人都不敢吱声了。

    “怎么,不敢说话了?”李向阳在台上继续激情发言,“我们采脂乙班……”

    而台侧,两位主任在看到苏月禾之后,开始了抢人大战。

    经营部主任方运红和办公室主任老金都同时看上了苏月禾,这么漂亮能干的姑娘,还留在采脂班干啥,就应该早点来我部门啊。

    特别是方运红,她最知道一个有能力的漂亮女孩,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

    结果她去跟李向阳要人,本以为没太大难度的,直接碰了个钉子。

    青城县松香厂的一楼办公室外,转角楼梯处,方运红把李向阳叫过来,跟他说了想要把苏月禾转到经营部的事。

    李向阳今天特别志得意满,这荣光是苏月禾给的,按道理,他应该额外松手放人才对。

    经营部是松香厂最吃香的部门,方运红权势也最大,就算不看苏月禾,看在方运红的面子,他都应该拱手相让。

    但他这个人特别轴,他对方运红有偏见。

    以前在林业部他就知道方运红能爬上经营部主任的位置,是靠跟林业局领导的某种关系得来的。

    他跟他心爱的女人是真感情,当时她跟她老公已经分居多年在走离婚流程,但他还是被举报,被下放,导致两人的感情最终无疾而终。

    而方运红却靠着不正当男女关系爬上了高位。

    真他妈不公平。

    而苏月禾这么漂亮一个姑娘,谁知道去了经营部跟着这样的女领导,会不会也被污染?以后为了往上爬,也学着不择手段?

    但方运红毕竟是领导,他也不敢硬杠,只能笑道:“方主任,苏月禾才来厂里一个月,按照厂里的规矩,她得在我们采脂班呆够半年才行。”

    “特事特办嘛,她一来就能在采脂班拿第一,说明她学的已经足够了。而且厂里让新员工去采脂班,主要就是想要磨练磨练大家的耐力,显然这些她都有,不需要再磨炼。”

    李向阳尽量保持着满脸尬笑:“她还没参加采脂新人培训班呢,懂的并不多,就是砍荆棘可以,削剥松树皮,采割松树脂,她都还不会。”

    方运红质疑:“都去清山了,还没参加培训?你们工作怎么安排的?”

    “前一阵就她一个新员工,没办法安排,现在丙班也来了一个,这周就要安排了。”

    “那就先让她参加培训,培训也就一两个星期的事,之后转来我们经营部,可以吧?”

    李向阳拿出烟,想点燃,余光瞥到前面禁止抽烟的标识,只把香烟放鼻子下闻了闻,“这个我还真没办法,我没有这个权利啊。”

    方运红急了,在松香厂就连厂长都给她几分面子,这李向阳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她道:“你签字放人就行,怎么就没这个权利了。手续我会找人去人事科办理,不用你出面。”

    “我真没有这个签字放人的权利,要不方主任你去问问我们领导?”说着他把干瘪了的烟盒放进了口袋里。

    “黄主任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下个月吧。”

    方运红瞥李向阳一眼,这李向阳是搞破鞋才到厂里来的,确实一根筋,脑子不行!

    她哪里知道是搞破鞋的看不起她这个努力往上爬的人呢。

    当即她也不愿意跟李向阳多聊,在松香厂她想要个人,还需要一个小小的班长同意?开玩笑这是!

    而此时,杨春花在转角楼梯后面正偷偷吃着刚才颁奖大会上薅来的绿豆饼,她听见了两位领导的聊天,当即以最快的速度,一溜烟跑后面找苏月禾去了。

    苏月禾把猪肉放进竹筐装起来,想着等中午下班再拿回去。

    陈慧明找了个地方可以暂时存放猪肉。

    只见杨春花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苏月禾说:“苏禾姐,方主任想把你调到经营部去,班长不同意。”

    苏月禾很意外,除了刚才颁奖的时候握手外,她跟方主任没其他交集,怎么就要她去经营部了?

    陈慧明不懂:“为啥班长不同意?”

    杨春花小声道:“他就那样的人,他自己过的不好,也不想让别人过的好。”

    两个女孩就都劝苏月禾不如自己去找方主任,自己去争取。

    经营部多好啊,管经营和销售,而他们厂的松香都是抢着要的,根本没有销售压力,工资高待遇好,奖金也比别人高。

    苏月禾倒也愿意去,毕竟没那么累,在采脂班,到了采脂季节可能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一趟。

    而且,经营部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接触的部门多,无论是松香厂的部门,还是合作单位的部门,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如果她入职一个多月就能转部门,绝对会让潘凤莲以为,她后台了得,从而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要求。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苏月禾没去找方主任,如果方主任真的想要她,对方会主动来找她的。

    她没预估错,方运红真主动找她了。

    本来方运红也不是说非要苏月禾不可,但李向阳那副公事公办、没得商量的样子,倒是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她就不信她方运红想挖的人,会挖不到。

    两人就站在篮球场外面的一棵枣树下聊天,方运红是一头齐肩短发,四十岁上下,中上之姿,长得很精神。

    方运红:“你现在在采脂班,也都是暂时的,我听说你是高中毕业生,在我们松香厂,这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你来我们经营部,可以发挥你更大的作用。”

    苏月禾谦虚笑道:“不过方主任,我刚入职松香厂没多久,还什么都不懂……”

    “不懂没关系,我亲自带你,你以后就跟着我。多少人想要跟我,我还看不上呢,我就喜欢你这样,有文化知识,还长得好看的。”方运红说话做事都特别利索,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跟着这样的领导,还比较有前途。

    苏月禾权当不知道李向阳已经拒绝了方主任:“我是愿意跟着方主任,但这事要先问问班长意见吧?”

    听见苏月禾答应,方主任高兴道:“你愿意就行。我问过李向阳了,他不同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的意见,不重要。他要问起,你就说我找过你了,后面的事情,不用他管,我会想办法。你先参加新员工培训,安安心心上班。”

    苏月禾点头,听方运红的语气,她应该是有十足把握的。

    跟方主任聊完,苏月禾回到办公室,果然李向阳来找她了。

    李向阳让她从下午开始,参加新员工培训,为期两周。

    之后,他又小声问:“经营部的方主任找过你了吗?”

    苏月禾如实道:“刚找了我。”

    “厂里的部门很多,经营部经常要搞内联外联,其实很辛苦的,行政办公室就比经营部轻松得多,还有阅览室,也适合你们女孩子。”

    苏月禾听出来了,不是李向阳看得起她不肯放她,而是不愿意让她去经营部。

    李向阳见苏月禾没说话,以为她被说动了,继续道:“有个词叫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看其他部门的领导是男的,但都比女领导干净,你懂吧?女人爬上去的,爬到高位的,你想想看,都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李向阳按照后世的话说,就是妥妥的直男癌啊!

    虽然刚才表彰会上,他替她说话的一番言论很值得鼓掌,但他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女性的。

    所以,在他眼里,像方运红这样的女性领导,都是靠不干净手段爬上去的。

    真是可笑至极。

    就算方运红用不干净手段爬上去,那她能一个人不干净?不还得是男领导们自己也不干净,自己睡女下属吗?

    苏月禾压抑着恼火,还算有礼貌地回怼:“班长,你刚才那番话,我不敢苟同。女领导怎么了?女领导不能有实力。”

    李向阳非常固执:“有实力的少。我说的是实话,你听了可能不高兴。大部分都靠男人。”

    这是班长,她目前的直属领导,苏月禾也不敢直接硬怼,只能努力保持着微笑,阴阳怪气地笑道:“听班长这么说,我更不能去男领导的部门了,要不然我以后要是有个什么进步,你还不知道要怎么腹诽我呢。”

    李向阳被她话给堵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说你。”

    苏月禾不想再聊,“班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去参加培训了。”

    李向阳无奈地双手叉腰:“去吧去吧。”

    就这么短短一上午,苏月禾得奖又被两大部门抢人的事,在松香厂迅速传开,而且越传越玄乎。

    第43章 局

    正如苏月禾所料, 潘凤莲很快知道了苏月禾被多部门争抢的事。

    在潘凤莲眼里,这哪是苏月禾工作能力有多强,分明就是有背景嘛。

    不然,谁能入职松香厂一个月不到呢, 就直接转部门, 还能去最好的经营部, 估计要不了多久,还能直接去松香厂人人向往的林业局。

    她当即约了苏月禾, 下午跟老戴一起聊一聊。

    聊聊就聊聊吧, 苏月禾满口答应, 反正设置的圈套已经摆上,就等着对方来钻呢。

    *

    中午下班,苏月禾提着九斤的猪肉回家。

    到了家门口, 听见屋子里传来菜香味, 她猜是梁正烽先回来了, 在做饭呢。

    她直接把猪肉膨胀一倍, 变成了十八斤, 才拎了进去。

    看着自家女人提回来的十八斤五花肉,梁正烽傻眼了。

    “这么重, 你一路提回来的?你怎么不打电话到办公室让我去接你呢。”

    苏月禾善意地撒了个谎:“我同事骑自行车把我送到院门口,我就拿了这一小段路。”

    梁正烽忍不住夸赞:“这么多猪肉, 老婆,你可太厉害了!”

    “那当然。”

    “你一个新人,还是女的, 拿了第一, 你们厂子里会不会有人不服气?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大男人。”梁正烽怕她受委屈。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啊。

    苏月禾在厨房洗手,“是有些人不服气, 但我是凭实力挣的,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把肉拿走。你做了什么菜?”

    “炒了一个冬苋菜,一个葱花炒蛋,我马上切点肉,做回锅肉怎么样?”

    “要得。”苏月禾笑道:“这么多肉,晚上叫姐姐一家来吃饭。我们也没冰箱,剩下的只能做腊肉。”

    梁正烽把肉取出来,放在水池子里清洗,说起冰箱,他想起重要的事:“这次运动会,家属队获得总分第一名的,可以获得一台冰箱。”

    “冰箱?”

    “对,冰箱。”

    苏月禾顿时来了兴趣:“都比什么项目?”

    “跑步接力,拔河,还有一个你想不到的。”

    “别卖关子。快说。”

    苏月禾从菜篮子里拿出昨天买的青辣椒,还有蒜苗,准备洗菜。

    梁正烽快刀切肉:“还是有个项目是掰手腕。唯一的个人项目,其他都是团体项。”

    “是这三项加起来算总分吗?”苏月禾在得到梁正烽肯定的回答后,“那得了冰箱归谁的?”

    “奖励不止冰箱一个,还有100块钱奖金,冰箱应该是给贡献最大那人吧。自己组里商量着分。”

    苏月禾把洗好的辣椒放一边,然后开始洗蒜苗,“我参加三个项目,如果都赢了,是不是就算贡献最大?”

    “你要掰手腕?”

    “不行吗?”

    梁正烽想了想:“那你最大的对手可能是刘喜妹,她肯定代表一团去比赛。”

    他虽知道苏月禾力气算大的,但她和刘喜妹身量差距太大,他觉得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性。

    掰手腕其实没有什么技巧,纯比拼力气,苏月禾有点信心但信心不大,“试试呗,万一,不小心赢了呢?”

    梁正烽安慰道:“输了也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们自己想办法买冰箱。对了,自行车票我搞到了,抽时间去给你买车。”

    “真的?谁帮你搞到的?”苏月禾很是惊喜,毕竟自行车供不应求,梁正烽结婚的时候才买了一辆,现在又买一辆,这少一点点的实力都不行。

    “后勤处叶主任,他有票但不想买。之前我帮了他忙,他这算是还我的。”

    切完辣椒,梁正烽去点炉火,苏月禾接过他的工作开始切蒜。

    苏月禾想着有来有往,以后求人办事也会更好说话,便道:“等会儿切一块肉,我上班路过送他们家去,分院子的时候,张姐也挺帮忙的。”

    “好。你送吧。”

    梁正烽把回锅肉炒好,夫妻两人吃三个菜,在这个年代,可算奢侈。

    说起给家里打水井的事,梁正烽上星期就请了打井师傅去,已经打好给钱了。

    吃完饭,梁正烽从抽屉里给她拿了一份资料:“你上次让我找的资料,这个人最合适,你看看。”

    苏月禾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忙打开来看,“这个可以,刚去世的,看起来就比较真实。”

    梁正烽有点担心:“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苏月禾见过她师父用相似的方法去治人,她还挺有信心的:“像他们这么贪心的人,没道理会不上当。如果他们不上当,拿不回钱,我也要让他们坐牢。”

    梁正烽搂着她,道:“还是那句话,需要我帮忙,你随时转身叫我。你男人就在你身后。”

    苏月禾把资料放桌上,反抱着他的脖子,安心又欣慰地道:“有你在真好。”

    就算他什么都不帮,他也是她精神上最大的支柱。

    *

    下午上班后开始培训,培训也就学点简单的松香知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其他时间自由安排。

    苏月禾从资料室出来,就看见潘凤莲在走廊鬼鬼祟祟地等她。

    苏月禾跟着她去了二楼,二楼角落有个小小的杂物间,专门堆放各种杂物的,平时潘凤莲上班时间主要在杂物间落脚。

    站在杂物间门口,苏月禾往里瞥了眼,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就站在里头,也打量着她。

    那男人应该就是老戴,消瘦,脸色枯灰有不少的斑点,估计为了遮盖他刚出狱的板寸头发,头上带了顶帽子,因为衣服帽子都是簇新的,看着并不寒碜。

    苏月禾不想进去跟他们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谈判,偷偷摸摸像做贼。

    第一次谈话,她要掌握主动权。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潘凤莲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她问:“去哪儿?”

    苏月禾指了指楼上:“天台!”

    说完她不等他们回话,就往楼梯口走去。

    上了五楼,推开天台门,外面阳光普照,炊烟袅袅,松香的香味扑鼻而来。

    天台上堆了一些装松脂的大铁桶,苏月禾找了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停下脚步,潘凤莲他们也很快跟了上来。

    站好之后,潘凤莲才笑道:“这个位置好,宽敞一些,也没人看得见。”

    说着她又介绍:“小苏,这就是老戴。”

    苏月禾挤出微笑礼貌打招呼:“戴叔你好!”

    戴立军作为一个老狐狸,虽然落魄了,依然表现地非常气定神闲,他主动问:“你爸还好吧?”

    “还行。下次约时间,叫上我爸,一起叙叙旧。”苏月禾说得很委婉,她把谈判说成了叙旧。

    “是应该叫上你爸。”不叫上苏运昌,他都怀疑这父女俩是有啥阴谋,不敢让苏运昌来见他。

    潘凤莲笑着恭维道:“听说你要转部门了?”

    苏月禾微微点头:“差不多吧。”

    “哎哟,我在这里十多年,还头一回遇到,在采脂班才一个月就能转部门的。厉害咯!”

    当然她夸的不是苏月禾,而是她以为的苏月禾背后的权势,也就是她那藏在背后的高官丈夫。

    苏月禾谦虚笑了笑:“那也是因为领导看得起我。”

    潘凤莲打探道:“你这下一步,就是要去林业局了吧?”

    苏月禾半真半假地忽悠:“我要是想去林业局,一开始就不来松香厂了。当时他们要我挑,我就挑了松香厂,我从乡下来的,工厂比机关更适合我。”

    苏月禾的忽悠话,那是轻声漫语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丝的骄傲自满,显得非常真实。

    不像那些吹破牛皮的人,一听就是大话。

    听苏月禾说完,戴立军不由更为侧目,他轻声打探道:“听说小苏你结婚了?”

    “去年底刚结婚,过了年才来随军的。”

    潘凤莲笑道:“那时候你跟我说你这工作是你爸安排的,我差点信了。你啊,太低调了。”

    戴立军还想打听:“你爱人是什么职务啊?”

    “就一个普通军人。”苏月禾满脸礼貌的微笑。

    潘凤莲都打听清楚了,据说有人看见好几次,大吉普车送苏月禾来上班,她替苏月禾道:“大车接送上下班,那至少是跟我们县长平级的职务。是不是?”

    苏月禾只笑而不语,没有否定,在别人眼里,就是默认。

    今天下午,苏月禾特意穿了一件梁正烽托人从省城买回来的灰色大衣,大衣里的薄毛衣外面,戴上了梁正烽家传的翡翠项链。

    两边耳垂同样坠着相配的翡翠。

    而手腕上的手表,一看就是进口货,这一身打扮,不可谓不高级。

    看得潘凤莲两只眼睛都挪不开。

    有权有势就是好哇!

    谈到戴立军的工作问题,如苏月禾所料,他们果然够贪心!

    一个因为经济犯罪刚出狱的人,想要去林业局做财务,简直是异想天开,狮子大开口!

    在别的县市,林业局可能只是普通单位,但青城县的林业局不一样。

    作为林业大县,青城县林业局管理着多个经济林区、木材厂、造纸厂和松香厂,在林业局做财务,油水可太足了。

    苏月禾佯装为难:“戴叔,你刚出来,想要进机关,难度太大。你档案根本调不进去的。”

    戴立军没说话,他看了看潘凤莲,潘凤莲马上笑道:“你想想法子撒。”

    “松香厂不行嘛?”

    潘凤莲不想放弃:“还是林业局好。”

    戴立军以为苏月禾好拿捏,他道:“小苏,不如这样,你试试林业局,林业局如果谈好了,那我和你爸爸的旧账就一笔勾销,如果进不了林业局,只能来松香厂,那你们还是要给我赔一笔钱。”

    原本微笑着的苏月禾,微微收起了笑容:“戴叔,这个事情,再让我们出一分钱,那都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苏月禾会说这种话,毕竟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容易让人以为,她在内心已经妥协了。

    这话锋突转,戴立军和潘凤莲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苏月禾并不在意他们变了脸色,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适当的反抗会显得更真实。

    “说句不好听的,我今天愿意站在这里跟你们谈,那是因为我不想再让你们去纠缠我爸,我爸身体不好,承受不住你们这样不停地纠缠勒索。”

    戴立军尴尬笑道:“你这话说的!”

    “戴叔你用五十块钱,给我爸设了个圈套,这十年,我爸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这些我都不想计较了。但是从我知道这件事开始,我们家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真闹出去了,坐牢的可未必是我爸。”

    戴立军原本就灰沉的脸色慢慢淡了下来,显得暮气沉沉。

    跟旁边气色甚佳的潘凤莲形成鲜明的对比。

    潘凤莲赶紧缓和气氛:“哎哟,小苏,别说的那么吓人,说白了,这都是互相帮助。是不是?这样,你把老戴弄到林业局去上班,我们就两清了嘛,好吧?”

    苏月禾勉为其难道:“林业局难度很大,我可以帮忙问问。如果要我花钱,我是一分钱不会出的。”

    潘凤莲笑道:“那你先帮我们问问。如果需要请客吃饭什么的,我们请。送礼也行。”

    苏月禾笑颜如初:“行啊,我尽力好吧,我先走了。”

    说着苏月禾先下楼去。

    确定苏月禾走了,戴立军才道:“想不到苏运昌还能生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长得好,所以才嫁得好。之前还挺好说话的,没想到,态度这么硬。”

    “有权有势如果态度不硬,我都怀疑她骗我。像她这样,人之常情,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再给钱。”

    潘凤莲安慰戴立军,“林业局未必能进去,松香厂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实在不行,那来松香厂也好,松香厂也吃香。”

    谁知戴立军根本看不上,“一进来就去做半年的采脂工?如果半年后转不了部门,下半辈子,就都做采脂工了,那是人干的活吗?”

    看来十年劳教,也没改变他多少。

    潘凤莲嘟囔了一句:“得接受现实。你现在可不比从前了。”

    戴立军不说话了,越想越不对味,怎么变成他们求着苏月禾办事了。

    但是,他现在急需重新开始,只有这条线可以用,不求她,他又没其他办法。

    就好像他跟潘凤莲,他也嫌弃她瘸,可他实在没其他选择了。

    *

    几天之后,潘凤莲又来找苏月禾,还给她带了一大块的布料。

    潘凤莲硬塞给苏月禾:“我昨天去扯了块的确良,现在最时兴的花色。”

    东西都塞到手里了,苏月禾怎么能不收,这跟她爸被讹走的钱相比,那简直是九牛一毛。

    “潘嬢嬢,你真是,那么客气干什么。对了,我还正想去找你呢。”

    潘凤莲一听,知道自己这礼物没送错,她轻声笑问:“怎么样,有消息了?”

    乙班办公室此时没其他人,但苏月禾还是压低了声音:“林业局的财务室刚好缺一个会计,戴叔有经验,倒还符合条件,但他档案不行,经济犯罪出狱的,进不去。”

    潘凤莲也跟着压低声音:“那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法子?”

    “帮忙的这位领导,想了个办法,如果戴叔要进林业局,得要换一个干净的身份进去。”

    潘凤莲没明白:“换身份?”

    苏月禾起身去把办公室门关上了,等她回来,才道:“就是不能再用戴立军自己的身份,要换一个底子干净的干部身份,说白了,就是套别人的档案。”

    潘凤莲似懂非懂:“哦,怎么套?”

    “有些公社或者农村的干部,差不多年龄,最近去世还没来得及销档案的,要去买这类人的身份和档案。”

    潘凤莲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老戴用了别人的身份,那他以后就不是戴立军,是别人了。”

    苏月禾:“你理解的没错。这是唯一的办法,谁让他犯罪有前科了呢。”

    “那我赶紧回去跟他商量商量。”

    “你们自己先想清楚,如果戴叔想换新身份,是要花不少钱的。能承担再谈,不能承担,那就算了。”

    “要好多钱?”

    “这钱不是给我,是给帮忙的领导,领导他要打点的人也很多,你去买断这个档案就要花不少钱。”

    潘凤莲见苏月禾绕圈子,她着急,还是想要搞清楚:“要好多嘛?”

    “看你买的是什么人的档案,至少要个三四千吧。”

    这个价钱把潘凤莲给吓着了。

    “这也太多了吧!”

    苏月禾给她算账:“如果你买的档案,人家级别高的,工资起步就高,你算算,如果工资六十,加上其他津贴,到手可能有七八十,一年就差不多一千块收入了。这还没算你做会计的油水呢?”

    被苏月禾这么一说,潘凤莲又蠢蠢欲动了,脑子里已经开始计算,自己和戴立军有多少钱,还需要借多少,三四千,实在够呛。

    苏月禾观察着潘凤莲的脸色,欲擒故纵:“这个位置只有一个,是个肥缺,很多人盯着。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如果戴叔不想要这份工作,我也省了个人情,我这求人办事,欠下的人情,以后都是要还的。”

    “我晓得,真是麻烦你了,我马上回去跟他商量。”

    苏月禾提醒:“如果你们确定要这份工作,那戴叔就不要再去见他那些亲朋好友了,就当做世界上没有戴立军这个人,你晓得吧?”

    “晓得晓得,他老婆跟他离婚了,儿子也不认他,他出来之后,身体也还没养好,谁都没去见。”

    又聊了几句,潘凤莲急急走了。

    苏月禾这才低头看了眼潘凤莲送来的的确良布料,花色还挺好看。

    下班之前,潘凤莲又急匆匆的来找她。

    杨春花看见了,不免打趣,“苏禾,你怎么跟潘大姐好上了。”

    苏月禾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什么叫好上了,注意用词。”

    潘凤莲却很高兴地宣扬,“我和小苏合得来。”

    谁跟你合得来?!苏月禾心里吐槽,嘴上却微笑着,走到外面,她才问:“怎么样?那么快考虑好了?”

    潘凤莲小声道:“不是刚好有一个位置吗?我们怕被其他人占了。”

    苏月禾不动声色地提醒:“费用不低,你们可要虑清楚。”

    潘凤莲:“老戴的意思,我们可以凑够一千,其他的,能不能以后每个月给一点……”

    “你以为这是跟你们一样的敲诈勒索呀,还每个月给一点,人家领导是要给其他人钱的。我的意思是,要是勉强那就算了。”

    苏月禾越这样“欲拒还迎”,潘凤莲就越觉得这个工作不能错过。

    “小苏啊,你这样,你先去跟领导说,位置我们要了,不是说要找合适的档案嘛,帮我们尽量找便宜的,级别不用太高。”

    苏月禾试探问道:“你们能出得起多少钱?”

    潘凤莲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哪有什么钱啊,这里凑凑那里凑凑,可以凑到一千多,再跟我姐借一点,不知道能不能凑够两千。”

    看来存款并不少,前前后后诓了她爸两千多,估计也没怎么花。

    苏月禾只能假装无奈地点了点:“我让他们找个级别没那么高的,起薪会低一点,档案应该也没那么贵。”

    “哎,可以可以,小苏,有你帮忙实在是……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等事成了,我们请你、你爱人还有你爸爸去青城饭店吃饭。”

    苏月禾没拒绝,她笑着答应:“好呀,到时候说。”

    *

    这两天天气变暖了,大太阳照在身上,热乎乎的。

    苏月禾走进县医院宿舍的大门,两边都是三层的楼房,院子里晒满了衣服和被子。

    上了东边楼房的二楼,苏月禾敲开了潘凤莲的家门。

    潘凤莲看到苏月禾,很是惊讶,因为她今天上午才催过苏月禾,苏月禾当时说还没消息。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潘凤莲像看到亲娘似的,把苏月禾给让进了屋里。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就一房一厅,客厅也放着一张床,看着应该是潘凤莲儿子睡客厅。

    而客厅的另外一边,就是一张小小的小方桌靠墙摆着,桌上有两样菜,一个辣椒炒蛋,一个凉拌折耳根,而戴立军的饭碗里,还卧着一块腊肉。

    看见苏月禾来了,戴立军赶紧站起来,“小苏,吃午饭了吗?”

    “我吃过了。你们吃饭呢?”

    潘凤莲赶紧给苏月禾搬了张凳子,“坐坐坐,是不是有好消息?”

    坐下后,苏月禾轻声道:“今天过来,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戴立军和潘凤莲互相看了一眼,戴立军问:“啥坏消息?”

    “有其他人盯上这个位置了,而且这个人关系也很硬。估计人家出的钱更多。”

    潘凤莲急了:“不是说好给我们的了吗?”

    苏月禾道:“就算是明码标价拿出来卖的东西,也得是谁先掏钱,谁先得吧?”

    潘凤莲还想说什么,被戴立军给拦住。

    戴立军问:“好消息是啥?”

    “好消息就是,”苏月禾把带来的资料递给他们:“找到了一份合适的档案,这个人是隔壁云平县底下一个公社粮所里的会计,前一阵生病死了,还没销档案。如果我们今天能把这事定下来,林业局会计的位置,就是戴叔的了。”

    戴立军忙拿出资料来看,潘凤莲更是满脸惊喜:“粮所的会计,应该不贵吧?好多钱?”

    “2430元。”

    “粮所的会计也要这么贵啊?”潘凤莲嘴上嫌贵,但因为之前有苏月禾给他们铺垫的三四千的概念,她心里倒是一下子就接受了,两千多,凑一凑还是能凑到的。

    潘凤莲又问:“怎么还有零有整?”

    苏月禾解释:“办理档案迁移手续也要花钱,还有给领导的,都算进来了。”

    戴立军有些犹豫,他问:“这钱给谁?”

    他是害怕,这钱直接被苏月禾吞了。就算没吞,她也有可能吃差价呀!

    毕竟他们讹了她爸这么多钱。

    苏月禾知道他会犹豫:“钱不过我手,如果你们确定要这个位置,下午我们去林业局,你亲自把钱交给冯局。”

    冯局?

    听说下午就能见领导,那还犹豫啥?

    “要的要的,这个位置我们要了。”潘凤莲生怕说慢了,煮熟的鸭子就飞走。

    苏月禾故意拿乔:“两千四百多,是要拿现钱的,可不能挂账,你们考虑清楚了。”

    潘凤莲推了推戴立军:“钱还差一点,我马上去找我姐借,她之前答应我了。都会挣回来的。”

    戴立军一咬牙,那就干!

    反正能见到领导,只要领导点头,这些钱花了也值得。

    在油水那么足的林业局财务室,如果他还捞不到钱,那他这么多年的监狱,白蹲了。

    第44章 轰!

    青城县林业局, 地处城区繁华街市。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林业局门口来上班的人不少,其中还不乏骑自行车的。

    等了半小时,门口的人渐渐少了, 站在大门对面的潘凤莲有些着急。

    “怎么冯局还不来?”

    也不用苏月禾解释, 这时候戴立军反倒更沉得住气:“哪有领导准时来上班的?”

    潘凤莲连连点头:“有道理, 领导上班时间都是看心情。”

    苏月禾看了眼手表:“他知道我们要来找他,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 拐角处传来自行车叮铃铃的声响。

    一个中年男人, 略微有些许发胖, 穿着笔挺的浅灰色中山装,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潘凤莲忙拉苏月禾,小声道:“哎哎, 是不是这个?这个一看就像领导。”

    苏月禾已经率先走过去:“冯局!”

    戴立军和潘凤莲赶紧跟上。

    赵大福停下自行车, 本想咳嗽一声的, 还是忍住了, 他看向苏月禾:“小苏, 你怎么亲自来了?”

    苏月禾笑道:“我怕他们认错人。冯局,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同志,这是他爱人潘凤莲。”

    潘凤莲听苏月禾这么介绍自己, 笑得仿佛春风拂面。

    赵大福扶着自行车,瞟了眼戴立军,略一沉吟:“还可以, 长得蛮像, 什么时候能上班?”

    来见领导,戴立军有点紧张, 嘴唇都白了,他赶紧回答:“我随时都可以。”

    赵大福盯着戴立军,微微皱起了眉头:“现在三月底了,入职不太合适。”

    戴立军忙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那就四月一号来,好吧?”

    过几天就是四月一号了,潘凤莲和戴立军互相看了一眼,都喜上眉梢。

    戴立军还想问别的,顺便进林业局瞧一瞧。

    就在此时,汪小琳从林业局院门出来,她像没看见苏月禾似的,直接走向赵大福。

    “冯局,都等你开会呢。”

    “你给我泡好茶,让他们先等着。”赵大福领导瘾上来了,架子十足。

    苏月禾忍着笑,看向一边。

    “要得。”汪小琳状似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进去了。

    苏月禾赶紧提醒潘凤莲:“冯局赶时间开会。”

    “哦哦!”潘凤莲紧张的差点忘了,她忙把手里的资料袋递给领导。

    赵大福没接,只往自行车篮子里瞟了眼,潘凤莲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她非常机智地把资料放到了车篮里。

    领导收了这钱,工作就妥了!

    “那行,那就先这样。”

    赵大福往林业局院子里走,刚走几步,听见苏月禾提醒:“冯局,是不是还有啥忘记交待了?”

    赵大福这才想起来,哎哟,背了那么多遍,还是落掉了,他一本正经地回过头:“差点忘了,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还要先去转档案,明天会有人通知你们。”

    戴立军问:“怎么通知?”

    “你们找小苏。她知道。”

    “要得要得,”

    目送“冯局”进了林业局大院,潘凤莲和戴立军都是满脸欣喜。

    戴立军问:“转档案是要去云平县吧?”

    苏月禾:“不用,明天中午你们来找我,我中午在我爸宿舍吃饭。你们一起过来,刚好把你们之前的账也算一算,是不是?记得把我爸写给你们的借据,还有什么报销单的复印件,都带上。”

    戴立军马上懂了:“我把资料还给你们,以后我们的账就两清了。”

    “什么两清了,老戴你这人啊,就是不会说话。”潘凤莲笑着转向苏月禾:“以前的一笔勾销,以后我们继续做朋友嘛,说好了要请你们吃饭的,这顿饭,我一定请。”

    她还奢望着苏月禾能帮她把半天工也转成一天的,但人家刚帮了这么大的忙,她也不好马上又开口,至少得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苏月禾礼貌而敷衍地笑了笑:“走吧,我还得回厂里,我今天下午要换办公室。”

    潘凤莲恭维笑道:“我还没恭喜你呢,今天调去经营部了?啧啧,在采脂班一个月就能转岗的,我以前真没见过!厉害咯!”

    戴立军:“人家认识的都是大人物,跟你层次不一样,”

    他们方向不同,潘凤莲下午不上班,她跟戴立军回宿舍,苏月禾则往回厂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苏月禾回过头,发现戴立军和潘凤莲还在林业局门口张望,似乎是要提前熟悉以后的工厂环境。

    她冷然一笑,走到转角,绕到了林业局后门的大街上。

    街边停着一辆吉普车,苏月禾走过去,拉开副驾车门,直接上车。

    梁正烽给她伸来一手,苏月禾抓住后,道:“成功一半了。”

    “现在去哪儿?”梁正烽看着苏月禾,像是在等领导安排。

    苏月禾道:“先送大福叔去汽车站,应该还能赶得上客车回家。”

    坐在后面的赵大福满脸堆笑地等着挨夸:“怎么样?”

    苏月禾回过头去,夸张地赞扬道:“大福叔,你这领导气派,一看就是个大领导。他们压根就没怀疑,见到你啊,紧张的不行。”

    赵大福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我也紧张的忘词了。”

    “没大碍。把钱拿到手就行。”

    赵大福赶紧把装钱的信封递过来:“来,给你。”

    苏月禾接过信封,问:“小琳呢?”

    梁正烽:“她骑自行车回中药铺去了。”

    “我都还没感谢她呢。”苏月禾回过头去:“大福叔,这次真是谢谢你。”

    赵大福笑道:“要谢我就简单了,通电的事,帮我们安排上呀。”

    就前几天,梁正烽亲自去了一趟水电局,站在村民的立场,据理力争:“我是已经尽力了,过两天就会有消息,到时候我通知你。”

    “希望大吗?”

    “应该挺大的。”

    赵大福高兴地拍了拍梁正烽后背的椅子:“真的?那太好了!只要通了电,可以省好多力气。”

    *

    把赵大福送去车站,苏月禾又去了一趟派出所,最后,梁正烽才送她回厂里。

    昨天人事科就通知她转岗去经营部,上面直接下来的通知,李向阳没办法,只能放她走。

    苏月禾在采脂乙班的办公室没啥东西,只有一个茶杯,一盆陈慧明送的小盆栽。

    今天陈慧明和杨春花去车间帮忙去了,苏月禾左手一个茶杯,右手一盆小盆景,挎包里还背了几本从资料室借的书抱在怀里。

    经营部在一楼的楼梯旁边,进去之后,办公室里摆了八张十六个位置的办公桌,往里走,还有三个办公室,一个是副主任的,一个是主任的,还有一个是小仓库。

    办公室里只有三个人,一个大叔在喝茶看报纸,一个大姐在嗑瓜子,还有一个女的,打扮时髦,坐在角落,在修剪指甲。

    说好的,最优秀的部门呢?

    苏月禾震惊了。

    大姐看见苏月禾,率先站起来:“小苏,快快快,你怎么才来,我们等老半天,位置都给你腾好了。”

    这位大姐叫燕姐,是经营部负责后勤的,她热情地起身欢迎。

    还没走进去,苏月禾就听见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堵门口干啥?”

    苏月禾赶紧让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子,手里拎着布袋,沉着脸从外面进来。

    那女的走到时髦女人前面的办公桌旁停下,把布袋甩在桌子上,抱怨道:“都不是人干的活!什么烂摊子都丢我这来,就欺负老实人。”

    苏月禾尴尬地只能站在一边,她不认识对方,也不好接话,而迎接她的燕姐也被暴躁女子吸引了注意力。

    喝茶看报纸的大叔抬起头看了那女孩一眼:“小贾,年轻人多跑跑怎么了?吃点亏怎么了?你年轻的时候不吃亏,想老了再吃亏啊?”

    小贾也是个火爆脾气:“我为什么要吃亏?你在这里喝茶,我一个人去跑,印刷厂的人认我吗?把我当傻子使唤。”

    大叔还要说,被燕姐给劝住:“老沈你别跟她计较,你下次有空跟着一起去嘛。”

    老沈冷笑一声:“本来一个人可以干完的活,为什么要两个人去?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做好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做不做,都是领这点死工资,做再好,领导都不给我奖金。我懒得扯皮。”

    “一个人可以干的活,那领导为什么要派给两个人,为什么每次都得我去而不是你去,如果只是跑跑腿那都没啥,你看看印刷厂那帮人,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

    老沈不以为然:“那你就想想,为啥我每次去,人家都态度老好,轮到你去,人家不给你好脸色!为啥?你怎么不找找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还不是因为上次你跟人家嚼舌根,害我被人瞧不起。”

    “那就是活该了!”

    “什么叫活该?”小贾气得拿起桌上的文件,狠狠砸在桌子上,“我做错啥了?跟我有啥子关系?”

    老沈可不怕她砸东西,砸的又不是他的,他才不心疼:“怎么没关系?你爸偷松脂卖的钱,不是给你们家买东西了?我就说我们厂太宽容了,就你这样的,小偷的子女,还留在厂子里,那就是对小偷的纵容!”

    苏月禾总算听明白了,这事她来了后就听杨春花说过,小贾的父亲老贾是厂里看管仓库的,结果监守自盗,去年被抓出来,厂里念在他是老员工的份上,没有报警,把他下放到林区守林去了。

    小贾回来后就吵吵嚷嚷的,劝又劝不住,燕姐脸色有些为难。

    因为苏月禾的位置就在小贾旁边,这办公室里,一张办公台坐两个人,她和小贾坐一桌。

    燕姐拉着苏月禾:“只有那个空位,没办法,你先过去坐。”

    苏月禾也没其他选择,只能走过去,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杯子和小小的盆栽放在桌上。

    她有点担心,等会儿小贾暴躁起来,连她的东西一起砸了。

    那她多冤。

    小贾继续跟老沈吵:“我爸是被冤枉的,我爸不是小偷。我们就是没得背景,才被人欺负!哪里像你们,靠着关系,天天在这里看报吃瓜子,也没人管。”

    吼完,小贾瞄了苏月禾一眼,她知道苏月禾是谁,毕竟才来一个月,他们主任亲自去挖的人,后来大家伙儿把苏月禾的资料都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能力强?都是关系!哪儿哪儿都是关系!

    “看!又来一个!又来一个!”小贾狂躁地踹了一脚自己的椅子,“都是关系户!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没有关系的人活了!”

    苏月禾不了解这办公室里的政治,她对小贾没意见,跟一个情绪失控的人讲道理,没有意义。

    而且,听起来,她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只是这场吵闹,她原本插不上嘴,直到小贾说她是关系户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澄清:“我是农村来的,农村出生农村长大,凭一张镰刀带着我们小组,赢了清山比赛,方主任在颁奖大会上看到我,才把我挖过来的。”

    由于苏月禾说得非常理性,本来气得抓狂的小贾不由得再看了她一眼,显然苏月禾的话,小贾半信半疑。

    看着细皮嫩肉的,还能砍荆棘赢了像卢照麟那样男人?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不敢相信。

    而坐她们后面修剪指甲的时髦女人,此时放下了指甲剪,她慢条斯理地道:“可以了,小贾,别逮着机会就在这儿发疯,谁惹你了,你就找谁,新来的同事招你惹你了?”

    小贾不出声了。

    时髦女人这才笑着看向苏月禾:“我叫袁娇,办公室里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别问我,我也不懂,问燕姐就对了。燕姐是厂里的元老,什么都懂。”

    苏月禾被袁娇逗笑了。

    燕姐见战火熄灭,赶紧笑道:“遇见不懂的,就问我。”

    苏月禾也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苏月禾,叫我小苏或者苏禾都行。”

    “好嘞。今天大家都出去了,两位主任都不在,你先熟悉环境,具体工作怎么安排,要听主任的。”

    燕姐说完,给苏月禾抓了一把瓜子:“吃瓜子。没事四点就可以下班了。”

    苏月禾在农村大集体里长大,懂得看脸色,只要不惹她,她算是脾气好的,去到哪儿,都能快速融入到集体里,所以除了一开始的小插曲,调岗的第一天,过的还挺顺利。

    毕竟,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就只嗑瓜子聊天了。

    到快下班的时候,苏月禾说明天有事要请假,燕姐让她写个请假条,等领导回来了,她帮忙交上去。

    *

    一大早,潘凤莲去松香厂打完开水送完报纸,早早干完活儿,就买菜回家准备做午饭。

    今天中午,老戴还要赶早去找苏月禾转档案。

    刚到家门口,发现门缝里塞了一张报纸,她抽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林业报》。

    《林业报》竟然送上门了?不由得欣喜万分。

    她一瘸一拐地冲进屋,“老戴!老戴!你看看,还没入职呢,报纸都送上门来了。”

    戴立军正在捯饬身上的衣服,想要换身好点的,去办理调档案手续。

    “什么报纸送上门了?”

    “你看,《林业报》,这不就是林业局的报纸嘛!”

    戴立军把报纸拿过来,是《林业报》没错,但他还没报到,林业局没他资料没他住址呢,怎么就送报纸上门了?

    潘凤莲想了想,“会不会是苏月禾帮你登记了?”

    戴立军浏览着报纸内容,第一版就大大的标题《走在改革前言的青城县林业局》,通篇都是对局长冯志的采访。

    冯志应该就是他昨天在林业局外面见到那位冯局。

    再往后看,他这才留意到采访旁边配的照片,备注是青城县林业局局长冯志。

    不对!

    戴立军顿时慌了!

    “哎!你看!这人是冯志!”

    潘凤莲凑过来看,人还是懵的:“你认识?”

    “林业局局长叫冯志,冯局,长这个样子,瘦瘦的戴眼镜,跟昨天我们见那个,完全不一样!”戴立军声音越说越大,“别不是姓苏的把我们骗了吧?”

    “什么姓苏的把我们骗了?”潘凤莲还没转过弯来,但她也急了。

    “姓苏的把我们骗了!”戴立军一时想不起苏月禾的名字,“苏运昌女儿!你自己看,冯局他长这样,姓苏的不知道从哪儿找来骗子,把我们给骗了。”

    潘凤莲这才明白过来:“我的亲娘啊!两千多块钱啊!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整个人瞬间麻了,手麻了,马上脑袋也麻了:“不会的,不会的,昨天林业局里面出来一个工作人员叫那位冯局去开会,你还记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就是因为那个女的出来叫他开会,我才会对他深信不疑。”

    “会不会林业局有两位姓冯的局长?这是什么时候的报纸?会不会是局长换人了呢?”

    戴立军赶紧看时间,1979年3月2日的报纸!

    就这个月的报纸。

    靠猜测没用,必须得去林业局才能问明白,戴立军拿着报纸出门了。

    潘凤莲赶紧一路小跑跟上。

    戴立军大踏步往前走,潘凤莲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跑着,勉强能跟上。

    两人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林业局。

    此时中午还没下班,有个看门的,坐在门口抽烟。

    真到了林业局,戴立军又有点犯怵了,他害怕去问,害怕知道昨天看见的那个真不是这里的领导,心里头跟打鼓似的。

    潘凤莲倒是比他爽快,她直接跑过去,跟看大门的套近乎。

    在看大门的人赶他们走之前,潘凤莲直接塞了两块钱给对方。

    对方得了他们的钱,马上笑脸相迎:“你们要打听什么?”

    “你们这里有几个冯局长?”潘凤莲问完,紧紧盯着那人,心跳砰砰加速。

    看大门的道:“能有几个冯局长,就一个呀。你认识我们局长?”

    戴立军赶紧把报纸翻开给对方看:“是这个吗?”

    “是这个。”

    戴立军:“昨天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一个骑自行车,穿灰色中山装,跟我一样戴了顶帽子的人,进了你们林业局,你知道那是谁吗?”

    看大门的努力回想,昨天是有个骑自行车穿中山装的,那人老了好几趟,前天也来,因为跟局里的人认识,所以他没拦着。

    “那不是我们林业局的,他就是借我们这个道,穿后门出去,去建设路的。”

    轰!

    脑袋要炸了。

    “哎呀!”潘凤莲难受地蹲在地上,整个人头晕目眩。

    2430元啊!

    她攒了一辈子的钱,还跟她姐借了五百!

    看大门的盯着他们,问:“你们究竟要做啥?”

    结果已知,戴立军反倒冷静下来了,他挥挥手:“没事没事,麻烦了。”

    两人走出大院,潘凤莲拉着戴立军问:“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傻戳戳!报警你打算怎么说?闹大了,我们两个都得进去。”

    潘凤莲急了:“那怎么办?”

    “姓苏的,不是约了我们,中午去苏运昌宿舍见面吗?”

    “对头对头!去汽车站找苏月禾,是她骗了我们的钱。”

    他们又快马加鞭往汽车站赶,走到宿舍楼下,两个人停下来商量了会儿才上楼。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敲得又急又快!

    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果然是苏月禾。

    苏月禾看到他们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轻轻笑了笑:“来了?”

    潘凤莲想破口大骂,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憋出的笑脸,“小苏,今天不是要去调档案?什么时候出发?”

    苏月禾没回答,反而看了眼戴立军手上卷着的报纸,“时间还早,进来坐。”

    进屋后,戴立军瞥了眼在厨房做饭的苏运昌,可苏运昌根本没抬头看他们。

    戴立军多少也有点心虚,他没主动去跟苏运昌打招呼。

    关上门,苏月禾笑问:“报纸看了吗?”

    报纸看了吗?

    戴立军不可置信地质疑:“是你送来的报纸?”

    苏月禾还是满脸的微笑:“是呀,我送的,要不然你们以为是谁?这天气,你们还能走出满头大汗,是去林业局了吧?”

    戴立军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昨天那个冯局,是你找人假扮的?”

    苏月禾笑了笑,不置可否。

    潘凤莲:“你骗了我2430元!那是我存了一辈子的钱!里头还有我姐的500块。”

    “你存了一辈子的钱?潘凤莲……”苏月禾直呼其名,“你一个月工资十七块,就算你还有其他补助补贴,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你还要养儿子。你怎么存的钱?你自己有钱可存吗?全都是讹诈了我爸的!”

    潘凤莲马上反驳:“你爸每个月只给我10块!没给多少。”

    “我爸凭什么给你钱,还不是被你讹诈的?他每个月固定给你10块钱,其他时间,你变着法子讹钱,我爸有记账,总共被你讹了2030元。”

    潘凤莲没想到苏运昌这么小心眼,表面上挺好说话,却偷偷记了十年的账,她急急道:“你从我这里骗走的不是2030元,是2430,你比我骗的还多。”

    “我比你骗的还多?你承认自己骗了就行。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多出的400是利息。”

    “400利息?利息个锤子!”潘凤莲暴怒了。

    苏月禾抛下诱饵:“这些年你陆陆续续从我爸这里讹走那么多钱,这400利息算啥?”

    潘凤莲越说越激动:“你自己都说这钱是陆陆续续给我的,是你爸给我的,是十年时间里,陆陆续续给的。不是十年前就给了我2030元。”

    “你要是十年前就讹走我爸两千多,你今天不得还上十倍?少说也得还个两万吧!”苏月禾故意夸张地蛮不讲理。

    两万?潘凤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想钱想疯了?你嘴巴一张一开就十倍啊?再说了,我可没讹你爸,是你爸心甘情愿给我的。”

    潘凤莲自己都说混乱了。

    戴立军冷笑了一声:“十年前的要十倍利息?那十年前,你爸从我这儿借走五十块钱,你爸没还我呢,这利息又要怎么算?十倍是吗?”

    苏月禾微微一笑:“你说我爸从你这儿借走五十块,你有没有借据?拿出来看看。”

    戴立军马上意识到话不能这么说,他正要改口,被苏月禾打断。

    “你没有借据。十年前,我爸找你预支工资,你说借他五十,写借据的时候,你却给了他一张收款单,之后潘凤莲拿着那张收款单和另外一笔你贪污后骗我爸签字的报销复印单来我找爸,威胁我爸,如果不每月给她钱,你戴立军就会在监狱里举报我爸跟你一样贪污!”

    是这样没错。

    当时,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了这一步,戴立军反倒淡定了。

    他环顾一圈,苏运昌一直在厨房门口站着,而苏月禾只冷冷盯着他。

    这屋里也没其他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兜圈子。

    戴立军咳嗽了一声道:“既然你那么清楚来龙去脉,我也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昨天你不是说要把事情说清楚嘛?行啊,那我们就来说清楚。”

    苏月禾等着他说下去:“你要怎样说清楚?”

    “你把昨天的2430元还给我们,这是必须的。外加当年你爸借款的十倍,也就是500元,总共是2930元,多一分我也不要。”戴立军毫无廉耻,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敲诈勒索,他认为自己已经够退让,“要不然,我依然可以举报你爸当年贪污!我就看究竟谁怕坐牢。”

    说着戴立军嘴角往上一扯:“反正我不怕。”

    第45章 我不服

    大中午的, 门窗都关着,屋内开着电灯,灯光昏黄。

    苏运昌坐在厨房边上的小凳子上,点上了一根烟。

    他平时并不抽烟, 只有很焦虑难受的时候, 才会抽上一根。

    戴立军摘了帽子, 露出他那近乎光头的板寸,监狱他已经蹲过十年了, 他怕谁?

    有钱的, 富贵的, 才怕鱼死网破。

    戴立军洋洋自得哼了一声,对苏月禾道:“听说你爱人是部队里的高级干部,好呀, 高级干部多了一个坐牢的岳父, 多好!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影响他晋升呢?真是让人担忧啊。”

    苏月禾佯装生气:“你这就是勒索!”

    看见苏月禾生气, 戴立军更高兴了:“我不是勒索, 我心平气和地跟你谈判。你也可以去报警!哦, 你有关系,有关系又怎样?铁板钉钉的事。”

    这小妮子要是关系真厉害, 不至于自己亲自来演戏把钱要回去。

    苏月禾:“怎么铁板钉钉了?警察凭什么信你?”

    “警察凭啥信我?凭你爸收了我五十块钱,写了收据, 然后在一张多报了八十元的报销单上签字了。算起来总共才贪了八十元,你爸五十,我三十, 他非法所得比我多啊。而且那是十年前的五十元!就算现在判刑没那么重了, 怎么着也还是得进去吧?蹲多久不要紧,有这个犯罪记录, 那可就够了!够丢你们全家的脸,够影响你们三代人的政审。”

    戴立军说着手指点点的,颐指气使,把握十足。

    潘凤莲见戴立军反守为攻神气起来后,她也多了几分信心:“警察肯定会信,不然你爸苏运昌要怎么解释,他拿钱收买了我十年的事呢?哎呀,那可不是我勒索。到时候我要怎么说?我就跟警察说,是你爸拿钱收买我,收买我不要去举报他!”

    苏月禾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个贱人!

    她收了收声音:“你们这叫做什么,前面十年是设置陷阱勒索讹诈,现在又想利用之前设置的陷阱,继续勒索,勒索不成就诬陷我爸入罪!”

    见苏月禾真生气了,戴立军想缓和气氛,毕竟他不是真的要苏运昌坐牢,他就是要钱。

    “小苏啊,你去打听打听,我在汽车站这么多年,我戴立军是个人人夸赞有情有义的人。我们好说好散,谈好条件,你们把钱赔给我,以后我也再不纠缠你们。”

    苏月禾:“你怎么确保,以后再不纠缠?”

    “你把钱给我,2930,我把当初你爸签名的收据和报销单复印件都给你。”

    苏月禾咬了咬牙:“行。资料你们带了吗?”

    潘凤莲道:“都在家里,你要是现在还钱,我马上去给你取资料。”

    还钱?还真有脸说。

    苏月禾假装妥协:“那我们就把事情都谈清楚。我想知道,当年我爸刚调来汽车站没多久,他也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设陷阱害他?你就不怕我爸跟你们鱼死网破?”

    见苏月禾态度软化愿意妥协,戴立军笑了,构陷勒索苏运昌这事他可做得太得意了。

    他瞥了眼厨房门口的苏运昌,笑道:“我得说句实话,你爸是个好人,他没得罪我。你说我为什么要陷害他,那是因为我当时已经知道,有人举报了我,我逃不掉了。”

    果然如苏月禾所料,她没说话,等着戴立军继续。

    “那我该怎么办?我坐牢了,谁来照顾我家人?我以后出狱了,一无所有,我要怎么重新开始?我得想办法捞点钱啊。这个时候,我就把目光瞄准了你爸。我这人,看人很准,你爸就是那种……”

    戴立军笑了笑:“说了你们也别生气,你爸就是那种,胆小怕事怕麻烦的人,而且他老婆孩子都在乡下,被他老婆知道的可能性低,你知道勒索女人的钱是很难的,但男人不一样,他要面子,他要前程,他又不想惹事,他还是文化人,这就是最理想的人选啊。好巧不巧,你爸急用钱,来找我预支工资,我就心生一计,马上给了他五十块钱。”

    苏月禾看了眼老父亲。

    苏运昌闻言,早就羞愧气愤万分,他咬着后槽牙,忍着没冲动。

    十年他都忍了,现在关键时候,他必须得忍,他就当做听不见。

    苏月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笑了笑,道:“你刚才说想让我爸出钱照顾你的家人,是吗?”

    原本微笑的脸,微微僵住,这似乎并不是戴立军愿意多说的事。

    潘凤莲替他说道:“那时候他跟我好,我知道他很多事,他诓你爸我也知道。当时他怕被抄家,就把那些见不得人的材料都偷偷放我这儿,让我以后转交给他老婆。谁晓得他那老婆孩子靠不住,他刚被抓,就跟他脱离关系。哪有几个女人,能像我这样,对他真心真意,愿意等他十年。”

    原来如此。

    苏月禾看着潘凤莲揶揄道:“反正你也不吃亏,我爸每个月给你10块钱,逢年过节你生日你儿子生日戴立军生日都要来讹诈一把,戴立军虽然坐牢了,但能给你贡献的钱不少,是不是?”

    潘凤莲压了压要挑起来的眉头:“现在钱都到你手里头去了,我还倒贴400,你赶紧把钱给我.”

    “急什么!”苏月禾继续道:“潘凤莲同志,你工资只有十七块,还要养儿子,关键是,你日常穿衣打扮和吃用都比平常人家要好,我爸被你讹诈的钱,我看你也没怎么花,都存起来了。你除了讹诈我爸之外,还怎么来钱?”

    潘凤莲瞬间变了脸色,心虚道:“你啥子意思?”

    “我就是好奇。你怎么来钱的?”

    这话题,连坐在椅子上的戴立军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潘凤莲。

    潘凤莲咽了咽口水:“我姐补贴我的。”

    “你也讹诈你姐啊?能这样长期补贴你?你姐能给你房子住,已经算是补贴了,谁还能再给你钱?你自己存了那么多钱,你好意思要?”

    潘凤莲急了:“你想说啥子,我潘凤莲清白的很。”

    苏月禾:“我刚来松香厂上班的第一天,就有人好心提醒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厂里头都说,你跟那个司机老李,看门的老庞,车间的老赖……哎哟,都说什么潘凤莲那个风流寡妇,实则就是潘金莲!”

    苏月禾话音刚落,潘凤莲着急了,她直接扑了过来。

    “你闭嘴!你瞎说!”

    苏月禾动作快,闪到一旁,让潘凤莲扑了个空,倒在戴立军身上。

    苏运昌反应也算快,他眼看潘凤莲去扑他女儿,马上抄起了搪瓷杯,扔了过去。

    结果准头差一点,没砸到潘凤莲,搪瓷杯直接砸在了戴立军的后脑勺上。

    戴立军后脑勺吃了一痛,顿时火冒三丈,失了分寸,他没怜香惜玉,反而把气撒在潘凤莲身上,他直接推开潘凤莲,一脚踹了过去。

    潘凤莲直直跌倒在地下。

    “贱货!”戴立军还骂了一嘴。

    被戴立军踹到地上的潘凤莲,失望之情扑腾从心头升上脑门,她干脆坐在地上哭嚷着大骂:“你踢我?!戴立军你个没良心的!你个没良心的!”

    戴立军只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潘凤莲继续大声哭诉起来:“我存钱是为了谁?你当初让我把钱存下来,我听你的,情愿自己吃苦,自己一分钱没敢多花,全部存下来留着给你,你一出来,就为你找工作奔波,为了能让你进林业局,我贴上自己所有的钱,还跟我姐借了五百,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

    戴立军脸上热辣辣的,他知道潘凤莲在他入狱期间肯定忍不住寂寞会有其他男人,只是他没撞见,就只当做不知道。

    只要他出狱之后,她能老实,就行。

    但被人当面告知,自己戴了那么多顶绿帽子,他的颜面怎么下得来?

    苏月禾低头看着潘凤莲:“所以说你傻呀,不止傻,还蠢!他跟你结婚了吗?跟你有孩子吗?你一心一意为了他,最后只能换来啥?哦,一记拳脚!”

    戴立军见潘凤莲发疯了似的指责他,而苏月禾还在旁边继续吹风点火。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是苏月禾故意在挑拨他们的关系!

    戴立军指着苏月禾:“苏月禾你在这里搬弄是非,挑拨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还钱?不还钱可以,那就派出所见!”

    “好呀,派出所见!”苏月禾答应的非常畅快。

    潘凤莲愣住了,怎么突然又要去派出所了呢?

    她赶紧自己爬起来,拽住苏月禾:“不是说好了,你给我钱,我给你证据吗?”

    戴立军倒也不怕,只要潘凤莲不倒戈他就有信心,苏月禾搞这些事,不过就是想把谈判的价码往下拉。

    “别以为整这些,我就会降低要价!现在不是降价的问题了,我改主意了,2930不得行,你得给我凑个整数,我要三千块!不答应,那就派出所见嘛!谁怕谁?”

    笃笃笃!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戴立军问苏月禾:“你把你男人叫来了?”

    苏月禾笑了笑,没说话,她去打开了门。

    门外确实站着他男人,不过除了梁正烽外,还有两个警察。

    警察?

    看见警察,潘凤莲心底有些慌,她偷偷往戴立军身后躲。

    苏月禾笑道:“不是要去派出所吗?我们帮你把警察叫来了?”

    戴立军见警察来了,顿时有些慌乱。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雨,见过市面的,戴立军当即变脸:“警察同志,他们搞诈骗,骗了我们两千多块钱!他们还想陷害我们,冤枉我们勒索讹诈。”

    梁正烽冷冷盯着戴立军,“我们在外面听得到你们里面说的话。”

    外面能听见里面说的话?戴立军不太相信。

    他们前面说话声音并不大,隔着门,外面肯定听不清。

    哪怕后面吵起来了,警察估计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戴立军被梁正烽盯得发怵,他直接转向警察:“他们骗了我们钱,说可以介绍工作,现在被我们揭穿,为了不还钱,报警陷害我们。”

    还是上次中药铺那个老警察,他扫了戴立军一眼:“他们骗了你们钱,你们怎么不报警?”

    戴立军反应挺快,他指着梁正烽:“他们有背景,我不敢报。”

    潘凤莲忙附和:“警察同志,我作证,他们想陷害我们。但我知道苏月禾的男人是部队的高级干部,所以我们不敢报警。”

    老警察“嘶”了一声:“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报警了,我们警察也会偏帮他们,是不是?”

    潘凤莲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警察:“你们一定以为我们在外面听不清你们说的话,说句实在话,外面确实听不太清楚……”

    戴立军和潘凤莲互相看了一眼,警察没听清,两人都心怀侥幸,那就还有机会。

    老警察观察着他们的神色,笑道:“不过,有人帮我们听着呢,你们着什么急?”

    面带微笑,刚要张嘴解释的戴立军,脸色垮了下来,他紧张地往厨房看了一眼,莫不是厨房里藏着警察?

    苏月禾知道戴立军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会让警察躲厨房里,要是戴立军进来信不过他们,去厨房看一圈,怎么办?

    那不就等于一开始就破功了吗?

    她走到书桌旁,拉开白色花边布料,里面是一台录音机。

    咔哒!

    她按下了停止录音按钮,然后按倒带,把磁带往前倒了一段。

    没倒到最前面,她估摸着位置,停下倒带之后,按了播放。

    戴立军和潘凤莲没搞明白苏月禾在干啥,都盯着她搞那个收音机,想知道她又要搞什么花招。

    收音机喇叭里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爸是个好人,他没得罪我。你说我为什么要陷害他,那是因为我当时已经知道,有人举报了我,我逃不掉了。】

    戴立军瞪大了眼,这是他的声音?

    潘凤莲也听出来了,不就是老戴刚刚说出来的话吗?她懂了,桌上那台不是收音机,而是最最时兴的录音机!

    那就是说,他们刚才在这里说的所有话,都被苏月禾录音了。

    录音机里继续传来声音。

    【那我该怎么办?我坐牢了,谁来照顾我家人?我以后出狱了,一无所有,我要怎么重新开始?我得想办法捞点钱啊。这个时候,我就把目光瞄准了你爸……】

    不能再播了!不能再继续往下播了!戴立军坐了十年监狱,不知道什么是录音机,他冲过去,想把那台机子给砸了。

    结果还没冲过去,就被梁正烽给一把挡住。

    戴立军撞在梁正烽肩膀上,把他自己撞得往后一个趔趄,绊倒凳子,差点跌在地上。

    苏月禾冷着脸:“戴立军,你陷害无辜同事,贪得无厌,这十年,害得我爸心惊胆战,害我们全家都没过上好日子,像你们这样的……”

    苏月禾目光从戴立军身上扫到潘凤莲脸上,“像你们这样对社会毫无贡献,只会害人的东西,就应该去继续劳改!”

    潘凤莲见形势不对,想想刚才戴立军踹自己那一脚,她马上哭丧着脸哀求:“我是无辜的!都是戴立军指使我做的!他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那些钱我并没有花多少,而且都被你拿回去了!”

    苏月禾冷眼瞧着潘凤莲:“你不无辜,戴立军是主谋,你是帮凶!还有,我们只拿了2030元,另外400利息,交给警察了。”

    利息最后会不会判给她爸,判多少,都得看法官的。

    老警察:“戴立军、潘凤莲是吧,你们也不要在这里闹,走吧,有话去派出所说。”

    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戴立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颓了。

    自己辛辛苦苦设的圈套,怎么十年后,反把自己圈进监牢里去了呢?

    他不服!

    他不服!!

    就在小警察走过来之前,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尖刀窝在手里,冲了过来,他想要控制住苏月禾。

    只要挟持苏月禾作为人质,他可能还有逃出去的希望。

    他不想再坐牢了,他坐够了。

    见戴立军冲过来,苏月禾刚要出手,旁边的梁正烽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踢过去!

    戴立军重重摔在地上,刚好摔到潘凤莲旁边。

    潘凤莲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觉得腿上一阵钻心刺痛!

    “啊!!”

    一声惨叫传来,梁正烽和小警察同时扑了过去,把戴立军控制住。

    潘凤莲痛得咬紧了牙,声音都哑了,原本瘸的是右脚,这次连左脚都要瘸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

    那天苏月禾跟梁正烽在派出所录口供配合调查到八点多才回,回来直接用鸡蛋加咸肉煮面,小两口边吃面边聊天。

    这回证据确凿,戴立军和潘凤莲肯定都得进去。

    就是不知道会判几年。

    梁正烽判断:“勒索和陷害两条加起来,至少五年以上,戴立军还要补之前的贪污案,今天还要加一条故意伤害罪。”

    苏月禾已经不关心他们判几年了,那是法官的事。

    她轻声道:“哎,这件事,我们替我爸保密吧。”

    梁正烽知道这关乎颜面,还是老丈人的颜面,他点头:“我懂,我不会跟我姐和姐夫说的,不过赵大福那边,保不准他会说漏嘴。”

    苏月禾往面条里放了点辣椒酱,“他不知道跟我爸有关,他以为只是帮警察办事抓坏人。”

    “那就行。妈那边呢?你也不准备跟她说?”

    “妈那边肯定得说,钱也不能还给爸了,都给妈保管吧。”

    梁正烽道:“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最多也就说爸几句,最后还是心疼。”

    苏月禾笑道:“我妈就是这样的人。”

    说起别的,梁正烽问她:“你搬新部门了,感觉怎么样?”

    “只见到了几个同事,不过人事关系看着比采脂班要复杂。我昨天没见到领导,也不知道我要负责什么。”

    梁正烽给她传授经验:“远离那些不好沟通、难讲话、自私自利还没有能力的同事,因为这些人,能带给你的,只有麻烦。你作为新人,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好了。”

    苏月禾狠狠点头:“梁团说得对,还是梁团有经验。”

    “我怎么说得对了,说来听听。”梁团被老婆拍马屁,拍得有点飘了。

    苏月禾笑着翻了他一个白眼:“梁团你飘了啊。”

    梁正烽笑着给她夹了块咸肉。

    苏月禾:“不过,新办公室确实就有这么一个老头,叫老沈,欺负一个没背景的女同事,不干活嘴巴还不把门。”

    “这种人就该离他远点。”

    “嗯。”

    饭还没吃完,梁正烽被武进叫走了,据说团里有事。

    苏月禾洗了碗,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想事情,她得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还有哪些事要做。

    她要回家一趟,房子应该差不多建好了,要在铺地砖之前回去。

    还有猪要卖,苏柏松这个月也满十六岁了,也是时候要给他长点教训。

    新的工作要好好适应,一开始辛苦点累点都没关系,接触的事务多了,也能学到更多东西。

    而且她现在空有配方,但对松香,肥皂等等了解得完全不够,如果有机会能去深造,那就更好了。

    昨天听燕姐跟小贾提了那么一嘴,说县政府组织各厂技术骨干去省城大学学习深造,厂里有三个名额,两个给了技术工种,另外一个给了经营部。

    就是不知道这个名额有什么要求。

    *

    苏月禾提前十分钟到了办公室,她和小贾是最早到的。

    小贾在忙着抄资料,没搭理她。

    毕竟是办公室新人,又是同桌,放下挎包后,苏月禾主动缓和关系,她问小贾:“小贾你吃早饭了吗?”

    小贾头都没抬:“吃了。”

    苏月禾见她在忙,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去倒开水,因小贾杯子也还是空着的,便把她的杯子也拿上,去前面放热水瓶的桌上,倒了两杯热开水。

    苏月禾把水杯放回小贾桌面的时候,小贾终于抬起头来。

    或者是感受到了苏月禾的善意,小贾回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苏月禾笑道:“我也吃了。你要不要吃糖?”

    面对苏月禾递过来的奶糖,小贾没拒绝:“谢谢。”

    苏月禾看她要抄的文件好像还挺多,便问:“需要我帮忙吗?”

    “你可以吗?字不能写得太潦草。”

    “我可以。”

    小贾见苏月禾主动帮忙,看起来也不是难相处的同事,便把资料分了一部分给苏月禾抄写。

    这是松香厂最新的资料和生产数据,需要抄写好递到林业局去的。

    其实办公室里有打字机,但平常都锁起来了,很少用。大家都更喜欢手写。

    这边苏月禾帮着快速抄写,小贾怕她抄错了,不时转过头看,发现新同事的钢笔字写得又快又漂亮,她这人不擅长夸赞别人,只暗暗惊叹。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男男女女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坐苏月禾前面的是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长得不赖,嘴也甜,一来就跟大家打成一片,她还主动跟苏月禾自我介绍。

    “我叫阮青青,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我。”

    结果阮青青才扭过头去,小贾凑过来,小声道:“阮副主任的侄女,笑面虎一个,你晓得就好,别得罪她。”

    这小贾也是太实诚了,苏月禾才来的新人,就跟她说这种实话。

    为了鼓励小贾多跟自己说实话,苏月禾微微张了张嘴表示惊讶:“晓得。谢谢你告诉我。”

    不多久方主任和阮副主任都来了,经营部的两个领导都是女的。

    阮副主任就是阮青青的姑姑,她叫阮佩娴,三十来岁,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挺有韵味。

    方运红看见苏月禾,本想打招呼的,却见她正在埋头写字,也就没走过来。

    她进了办公室,而阮副主任也跟着她进来了。

    “主任,深造名额的事,这几天是不是要定下来了?”

    方运红知道阮佩娴的想法,她就是想把这个名额给自家侄女,去省城大学深造回来,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学生,以后提拔晋升也就容易多了。

    方运红笑了笑,道:“急什么,现在才4月,不是9月份才开学吗?”

    阮佩娴当然着急啊,因为她听说部门新来的员工是高中毕业的,那比她高中只读了一年的侄女文化还要高。

    万一方运红这老狐狸故意打压她,不让她侄女去呢?

    她得趁着新员工入职没满两个月,目前还没资格报名,先把这事敲定了。

    “厂办在催,主任你心里有没有属意的人选?”

    第46章 扮猪吃老虎

    松香厂经营部主任办公室里, 方运红站在桌边,提起保温瓶倒开水。

    面对阮佩娴问她有没有人选的问题,方运红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不着急。”

    领导说不急, 阮佩娴心里着急又不好表现出来。

    阮佩娴道:“我们是不着急, 是行政那边催, 让我们早点定下来,名单要报上去的, 就剩我们的没选了。”

    方运红看了阮佩娴一眼:“技术科那边已经报上去了?”

    “已经报上去了。”

    “佩娴, 你说选谁去比较合适?”方运红坐下后,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别站着,快坐。”

    终于说到正题了, 阮佩娴拉开椅子坐下:“我之前问过了, 几个大龄的同事都有家庭要照顾, 而且他们大部分是小学毕业的, 拿起书本就头疼, 谁能读得了大学?”

    “年轻的同事呢?”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举贤不避亲嘛, 我觉得青青不错,她愿意去, 而且她读过高中,文化课肯定能跟上,不会丢我们松香厂的脸。”

    方运红先抛了个刺头:“小贾也来找过我, 她说她也想去。”

    “小贾才初中毕业, 去大学听课,她能听懂吗?”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结果她顶我,说就算让青青去,青青高中也才读了一年,跟她初中毕业没什么两样。”

    “那她父亲出了事啊!”

    方运红道:“厂里给了她父亲宽大处理,没往上报,这事没办法拿出来说,而且老贾以前是厂长的人,多少还是得看点面子。”

    阮佩娴没辙了,“主任你打算怎么选人?”

    “我也头疼,这个事情,要不先往后拖。”

    阮佩娴看出来了,方主任就是想拖到新员工转正。

    她必须要破掉这个局,阮佩娴便笑着提议:“主任,我看不如这样,让大家自由报名,然后我们找人出一套题,大家一起考,谁分数高,谁去。这样最公平了。”

    本以为方运红会反对,结果她却举双手赞成:“我看这个可以,不过要选理科和工科的题,这次是去学技术的,不是去学文化课的。”

    阮佩娴想着无论出什么题,她都可以提前把答案告诉侄女,这都无所谓。

    今天是星期六,只上半天班,这半天主要就是开部门总结会,他们没有会议室,就直接在大办公室里开。

    方运红和阮佩娴站在上首,先欢迎新同事苏月禾的到来,同时给苏月禾的定位是主任助理。

    也就是说,以后主任去哪儿,她去哪儿。

    大家都很热情,无论男同事还是女同胞,跟那么漂亮的女同事天天呆在一个办公室里,看着都赏心悦目。

    而且新人是主任亲自去挖过来的助理,那不就是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吗?领导身边的大红人,不能得罪。

    苏月禾也是礼貌而又得体地一一跟大家打了招呼。

    她看出来了,方运红比较严厉,在部门内部比较有权威,而阮佩娴则比较高冷,跟同事之间比较有距离感。

    接下来是部门工作总结,因为都是业务上老生常谈的琐事,所以很快就过了。

    开会总结会,方运红才道:“大家都知道,今年厂里要选派三个人去省城大学深造,因为要求是技术骨干去学习,本来是轮不到我们的,但我跟厂里领导再三申请,领导最后还是给了我们一个名额。”

    小贾听到这个话题,原本歪着的坐姿都微微摆正了。

    苏月禾也张着耳朵静静听着,想知道她作为新员工,有没有资格去争取这个名额。

    方运红继续道:“这说明什么?说明领导对我们部门的重视,我们也应该用好的成绩回馈松香厂和领导们。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名额只有一个,选谁去?应该让谁去?”

    大家都议论纷纷,其实无论男女,只要年轻的都想去。

    去深造一年,回来就是大学生啊,谁不想争取?

    阮佩娴接过话题,道:“我们列了几个标准,符合以下标准的,都可以报名。”

    大家都屏息静气地听着,苏月禾发现小贾紧张地把手臂都抓红了,她猜小贾应该是害怕会被父亲连累。

    “第一,要初中毕业以上。”

    小学毕业的都是大龄职工,几个小年轻个个都是初中毕业的,大家都欣慰地点了点头。

    “第二,品行端正,没有记过和处罚的记录。”

    有人问:“是本人,还是家属的过错也算?”

    阮佩娴:“只算本人。”

    小贾闻言,松了一口气。

    “第三,入职满两个月。”

    这不是就针对苏月禾,专门卡她的吗?她入职一个半月,还差半个月才满两个月呢。

    苏月禾不免有些失望,多难得的机会啊,要是再晚半个月就好了。

    但其他人不会想着这是针对苏月禾的,每个人都在看自己的条件符不符合,有兴趣的人都满意地笑了。

    又有人问:“怎么选拔?”

    阮佩娴回答:“我们找人出一套题,大家公平公正地考,谁的分数高,名额给谁。”

    这规则看似很公平,但有几个脑袋灵活的,马上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存在的猫腻。

    有人在窃窃私语。

    方运红大声道:“有不同意见的,可以大胆提出来,只要你们的建议合理,我们改。”

    窃窃私语的人,都不敢站起来质疑,只有小贾咬着唇,似乎随时都可能站起身。

    苏月禾趁机小声拱火:“这不公平。”

    “就是嘛,姑姑出题,侄女考试?怎么公平?”小贾咬着牙,压着声音,说得愤愤然。

    但是提反对意见的同时,方主任要求提出合理建议,怎样的建议算合理?

    苏月禾跟小贾附耳说了几句,小贾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有了苏月禾的建议,小贾站起来了:“两位领导,我想知道找谁来出题?”

    阮佩娴料到了小贾这个刺头会来挑事,她道:“我们会找青城中学的老师出题,放心,题目和答案都不会提前告诉我们。”

    小贾:“怎么确保题目和答案不会事先泄漏给其他人呢?万一我或者阮青青认识那位中学老师呢?”

    刺头果然是刺头,阮佩娴刚想反驳,被方运红阻止:“小贾质疑得有道理。”

    其他人马上附和:“确实可能会提前泄漏题目。”

    “质疑可以,有没有解决方法。”

    这就是大家一开始不敢质疑的原因,你质疑还得要有解决的方案,谁一下子能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当然,这个人有,那就是苏月禾。

    小贾自信道:“不是9月份才入学吗?时间也不着急,那不如等1个月,等到5月中旬,初中毕业考试的时候,我们去跟初中生一起考。”

    这个办法绝了!初中毕业考试的题目,省里直接出的,谁能提前知道题目和答案?

    阮佩娴当即反对:“时间来不及,我们这个月就要把人选报上去。”

    小贾:“怎么就来不及了?领导你们不去争取一下吗?”

    刺头让阮佩娴头大。

    关键是方运红偏偏又要在这里讲究民主,尊重大家意见:“我们让大家提建议,提了建议我们又堵回去,这不好,会严重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也会让大家以为,我们有私心。”

    这直接戳阮佩娴的肺管子了。但她还不好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对,不然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就是有私心。

    方运红道:“时间其实也没差多少,现在是四月,距离五月中旬初中毕业考试,也就一个月多一点,我去跟上面争取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领导都说要去争取了,阮佩娴只能点头表示赞同:“那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争取。”

    说完,她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想要参加的,去燕姐那边报名,明天截止。”

    她就是要堵死苏月禾的路。

    苏月禾刚想跟小贾一样,站起来奋力抗争一把,结果方运红又说话了。

    “大家不用着急报名,毕竟去省城学习,一去就是一年,只发基本工资也就是说每个月只有二十元左右,有家庭负担的,一定要考虑清楚,跟家人商量好了,再报名。然后,选拔方式和截止时间,等通知。”

    阮佩娴再次无语,矮人家半截,她都说不上话了。

    苏月禾忽然意识到这次竞争,她完美隐形了,这挺好。

    散会后,坐她们前面的阮青青回过头来问苏月禾:“苏禾,你报名吗?”

    苏月禾笑道:“如果符合条件我就报名。”

    阮青青知道苏月禾是高中生,她担心苏月禾成绩比自己好,便问:“你成绩怎么样?这次好像是只考数学和化学。”

    “只考数学和化学?我这两门都是弱项,我是语文政治比较强。”

    “那你怎么考上高中的?”

    “我不是考的县里面的高中,我考的是公社高中,当年招不满人,我成绩低也进去了。”

    小贾倒是支持苏月禾:“试试嘛,试试又不需要交钱。”

    旁边的燕姐笑道:“人家小苏刚结婚,你就让人家去省城读大学,那怎么可能嘛。”

    后面的袁娇又在那儿照镜子,她说话也直接,只笑着怼燕姐:“怎么着,结婚后就离不开男人了?”

    几个结了婚的女同事马上反驳:“恰恰相反,是男的结婚后就啥都不会,是男的离不开女人,不是我们女人离不开男人。晓得不?”

    男同事不承认:“反正我婆娘离不开我。”

    大家嘻嘻哈哈起哄完,开始干活了。

    苏月禾作为主任助理,她直接去找主任,想问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

    方运红给了苏月禾一些资料和档案,让她先熟悉经营部的工作,并把办公室钥匙给了苏月禾一枚。

    “我办公室以后如果有电话响,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来接。有什么事情就记录下来,第二天告诉我。”

    “好的,我记住了。”

    “下周一我要去肥皂厂通知他们涨价的事,你跟我一起去。”

    “我要带什么吗?”

    “带上笔和笔记本就行。”

    “好。”

    说完工作,方运红问苏月禾:“刚才开会说的,去省城大学深造的事,你有没有兴趣?”

    跟别人,苏月禾可以打太极,对自己的直属领导,她得要让对方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主任,我想报名。”

    方运红满意地笑了:“行,我晓得了,你有兴趣就行。对了,厂里领导偷偷跟我说,后勤那个潘大姐,被你搞进去了?怎么回事啊?”

    苏月禾没有详细说,只简单道:“她和她相好的骗了我爸的钱。”

    方运红明白了,“行,我知道了,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去忙吧。”

    *

    因为是星期六,不到十一点大家就下班了。

    苏月禾回到家,刚好参加军属大院召开的本届运动会的动员会,就在院子中间的小广场,宣传处的主任主持动员大会。

    小广场上,各团当即拉起了队伍。

    三团军属只有苏月禾孤家寡人,三团齐政委的老婆汪小珍没来开会,而三团政治部主任的媳妇薛嫂子是个矮墩墩的胖子,她是会议过半才来的。

    但有薛嫂子帮忙,总比苏月禾一个人强。

    薛嫂子比苏月禾熟悉这家属院的情况,她道:“如果每支队伍要五个人,我们肯定人不够。汪小珍也不知道她来不来,有家属来随军的两个连长老婆都大着肚子,武进他妈带着他妹来了,他妹妹可以考虑。”

    苏月禾想了想,她家女人多,实在不行把赵青霞和她几个妹妹都叫上,肯定能凑够五个人。

    或者汪小珍的妹妹汪小琳也可以,她就怀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了汪小珍。

    汪小珍就是那种典型不爱社交,内向封闭的人,但人不难说话,对苏月禾也很客气。

    她自己不愿意参加比赛,也知道苏月禾跟她妹妹熟悉,她说可以叫她妹妹来。

    吃完午饭,武进的妹妹也答应了参加,加上薛嫂子,也就是还缺一个人。

    苏月禾就想着让她四妹或者赵青霞来,如果赵青霞愿意,那是最好的,如果赵青霞不愿意,那就她四妹上。

    由于梁正烽没空,苏月禾本来想坐客车回家的,结果小廖为了蹭车开,硬是请求送苏月禾回去。

    就这样,小廖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她这次带回来五斤的咸肉,还有不少饼干、糖果和白面粉。

    憨豆听见车响就已经一路奔跑着迎上来了。

    “憨豆!想我没?”

    憨豆蹦着跳着围着苏月禾打转,尾巴摆得那叫一个欢。

    已经是下午2点多,老妈出工去了,三妹在学校补习,四妹和幺妹割猪草去了。

    就爷爷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师傅们盖瓦。

    “爷爷!”

    苏老爷子看见孙女,开心笑起来:“我就想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苏月禾笑问:“铺砖了?”

    “还没,不过你回来了,可以让他们先铺砖。”

    “要得。我跟他们说。”

    苏月禾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好,才去找老冬,“老冬叔,瓦啥时候能盖好?”

    “你自己看嘛,西厢已经盖好了,马上盖东厢,估计还要两三天。春耕了,我也着急想早点干完活儿。”

    苏月禾道:“楼板我明天去催一下,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爷爷年纪大了,怕潮湿,他的房间要铺地砖,地砖也早就买回来了,要不你今天先给他把房间的地砖铺好。”

    “下午铺地砖?”

    “是啊,铺的完吗?”

    “就西厢北边这个房间嘛?没得问题,今天做晚一点,应该能完成。”

    苏月禾一听那时间刚刚好,今晚她就可以帮爷爷把地儿弄好,她笑道:“麻烦你们了,晚上在我们家吃饭。”

    老冬笑着推辞:“不用不用,我们回家吃,你妈给了饭钱。”

    苏月禾也没勉强,她回头走到爷爷边上,告诉他消息:“没问题了,今天能把你房间的地砖铺好。”

    “那你别忘了,今天晚上……”

    “不会忘,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来。”说完苏月禾想起苏柏松的事,“爷爷,苏柏松农历二月出生的?”

    苏老爷子想了想:“是吧。咋了?”

    哦,那就是苏柏松已经满十六岁了。

    “我就想知道他是几月出生的人,那么鬼精难缠。”

    苏老爷子也挺失望:“我看他还没死心,有一次他想偷偷进我房间,被我瞧见了。家贼难防啊。”

    “爷爷,我跟你说实话,苏柏松这个人,品行不好,狗蛋砸我们家砖,就是他唆摆的。”

    “啥?”苏老爷子大吃一惊,“他为啥这么做?”

    小孩子想要偷钱,那是有利可图,但苏柏松让别人砸自己二伯家的砖,他图啥?

    “图啥?恨我逼他家赔偿和还钱,恨我帮爷爷你转移钱财呗。”

    苏老爷子摇了摇头:“苏柏松这娃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只是我们之前没发现。其实我怀疑我们家跟赵六福家的矛盾就是他引起的,他偷偷把我们家猪放出来,导致小猪去吃了赵六福家的卷心菜,之后又去唆摆狗蛋砸我们家的砖。”

    苏月禾说着,仔细观察爷爷的表情变化,“苏柏松很聪明,但都不是用在正途上,如果不好好教育,以后说不准会怎样。”

    苏老爷子叹了一声,为难道:“你说要怎么教育好?”

    当然最好是去少管所,但爷爷未必愿意,她反过来问:“爷爷你怎么想的嘛。”

    “打一顿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像他这样的,最好让他去参军。解放军能教育人!得给他一个改造的机会。”

    苏月禾:“……”

    果然是亲爷爷,怎么着都舍不得大义灭亲。

    苏老爷子继续道:“现在要想参军也很难,名额太少了。要不,你让正烽想想办法?他是团长,肯定有办法。”

    有办法也不是这么用的呀。

    苏月禾气道:“爷爷,你真是!苏柏松这么害我们家,还时时刻刻想偷你的钱,你却让我们去想办法帮他搞到参军的名额,让他去参军,这不是鼓励他犯错吗?伤害亲人,还能获得一个参军名额。他会不会想,犯更大的错误,还会有更大的奖励?”

    苏老爷子语塞!

    关键是,孙女说的有道理。

    “那怎么办?”老爷子没主意了。

    苏月禾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去少管所。我们只有狠得下心,不要溺爱,把他送进去,他才有机会改正错误。”

    苏老爷子挥挥手:“不得行不得行,送去少管所就把他毁了,还怎么考高中。你让我想想。”

    苏月禾无奈叹了声,有个这样的堂弟,这样的爷爷,该怎么办?

    只能先等苏老爷子想清楚,老爷子要是想不清楚,那她唯有自己动手了。

    *

    苏月禾去看了看新打的压水井,只要一压把手,就会来水,非常方便,可以省不少的人力。

    又逛了圈猪圈,估摸着大猪差不多可以出栏了。

    一个下午,她盯着师傅们铺砖,速度还快,天黑之前能铺好。

    之后她又去菜园摘菜,然后准备做晚饭。

    泡发了点野生菌菇,准备做四个菜,咸肉炖野生菌,辣椒炒咸肉,肉沫蒸水蛋,姜炒冬苋菜。

    为了方便切片,她打算先把咸肉蒸一蒸,蒸咸肉的空隙,她还把猪食煮上了。

    水煮沸后,番薯米糠刚倒进锅里,四妹和幺妹回来了。

    闻到肉香味,幺妹最先冲进来。

    “大姐!闻到肉香,我就晓得是你回来了。”

    “幺妹!”苏月禾抱起幺妹,“你咋回事,怎么瘦了呢?”

    “我前一阵感冒,现在好了。”

    之后进来的是四妹,同样的热情。

    她们割了猪草回来,马上剁了放进锅里,稍微一搅拌,猪食就煮好了。

    四妹熟练地挑起装满猪食的木桶,去猪圈喂猪。

    幺妹放火,苏月禾则继续做晚饭,外面有自行车响,是三妹回来了。

    跟四妹幺妹相比,三妹见到大姐虽然也高兴,但整个人都蔫蔫的,看着就精神不振。

    后来苏月禾偷偷问四妹,苏月华是什么情况,四妹才说:“三姐最近总是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多愁善感,变了一个人似的。”

    “成绩不稳定?”

    “那不会,上星期考试,全校第一。”

    考试全校第一还不高兴?

    苏月禾意识到不对劲,不会是谈对象了吧?她二妹当年也是这样,谈恋爱就魂不守舍的。

    四妹忙澄清:“没有,她玩得好的都是女娃。”

    四妹见三妹进来,闭嘴不说话了。

    三妹敏感的很,她马上意识到四妹和大姐在说自己。

    “你们说我啥?”

    四妹不敢说话,苏月禾笑道:“我问月青你考得怎么样,有没有希望拿爷爷那十块钱。月青告诉我,你考试全校第一!”

    三妹勉强笑了:“全校第一也没用,爷爷要的是全公社第一。”

    “没事,你只要全校第一,我就奖你,爷爷给10块,我给20块。”

    三妹微微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是大姐疼我。”

    “你干啥?苏月青,你别哭啊,这可不是你性格。”苏月禾拍了拍三妹的肩膀,“我这边菜快好了,妈也应该快回来,你骑自行车去老屋叫爷爷过来吃晚饭了。”

    三妹本来不想去:“到时间了,爷爷自己会过来。”

    “别偷懒,快去,今天早点吃晚饭。”

    三妹这才骑自行车回老屋。

    这边菜弄好,苏月禾去西厢房看了一眼,地砖已经铺好,老冬他们都收工回家了。

    她晚上偷偷来撬开其中一块地砖,在地砖下面挖个小地洞藏东西,应该没有太大难度。

    身后传来老妈喊憨豆的声音,她转过身去,果然老妈扛着锄头回来了。

    苏月禾去帮老妈拿下肩膀上的锄头:“不是说尽量不出工吗?”

    “今天修田埂,我在家也没啥事。老是不去,人家也会有意见。”

    苏月禾看穿老妈的心思:“我们家建房子,你不去,没人会有意见,你就是舍不得那几个工分。”

    庄顺兰笑了。

    “你拿了啥回来?好香。对了,压水井你看见了吧?哎哟,刚做好那几天,四里八乡天天有人来看,让我介绍打井的人给他们认识。我说我哪里认识人家,是我女婿请回来的,而且打一个井要二十块钱,他们一听价钱,就都打退堂鼓。都舍不得二十块钱,情愿自己去挑水。”

    说着庄顺兰周围看了一眼,没发现大吉普,忙问:“正烽没回来?”

    “他部队有事在忙,明天回来。”

    “那就明天再杀那只鹅。”

    放下锄头,庄顺兰去猪圈看猪,三妹骑着自行车嘀铃铃回来了。

    由于骑得太快,差点撞上了旁边的瓦堆。

    苏月禾提醒:“三妹你小心点。”

    庄顺兰喝道:“你骑那么快做啥!不要命了!”

    “爷爷出事了!不晓得是摔倒还是被哪个推倒,磕破头了。”

    第47章 亲妈

    苏月禾匆匆赶回老屋, 只见一堆人堵在爷爷房间里。

    站在最外面的是苏柏松,他回头看见苏月禾,叫了声:“大姐。”

    苏月禾瞥了他一眼,苏柏松神色淡定, 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大伯大伯嬢三叔三婶都在, 爷爷躺在床上, 三叔和大哥在给爷爷包扎伤口。

    苏月禾挤进去,关切问道:“三叔, 爷爷伤到哪儿了?”

    三叔看见苏月禾很意外:“苏禾你啥时候回来的?你爷爷撞到头, 有点轻微脑震荡, 不过没大碍,主要是左手骨折了。年轻人伤筋动骨都还要一百天,这把年纪骨折, 得要好好休养一阵。”

    爷爷听见苏月禾的声音, 微微睁开眼, 眼神浑浊里透着失望, 老爷子没说话。

    苏月禾问:“无缘无故怎么会跌倒呢?”

    站在一旁的大伯解释:“傍晚的时候, 我们那屋进了条大蛇,我们把蛇打了后, 叫爷爷来看,想问他是什么蛇, 有没有毒,能不能吃。爷爷看了后说那蛇没毒,他就回房了, 结果一进屋就摔倒了。”

    包扎好之后, 三叔站起身:“老爷子有点糊涂,他说屋里头突然冒出个人来把他撞倒, 谁把他撞倒的,他又说不清楚。”

    大哥苏柏桥收起铁打药和纱布:“房间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也不可能遭贼嘛。这个点,都是家里人,会不会是猫啊狗啊什么的?”

    三婶微微挑了挑声音:“你们刚打了那么大一条蛇,老爷子就摔跤了,会不会是你们打蛇招惹了什么邪祟?”

    大哥刚想反驳,老爷子先驳斥了:“不是什么妖怪……就是人!”

    老爷子声音虚弱,但语气坚定。

    “那是谁嘛?”

    老爷子又闭嘴不言了。

    苏月禾瞄了门口的苏柏松一眼,苏柏松心虚地抬手挠了挠眉毛,不敢跟苏月禾对视。

    “你说是人,你又说不出是哪个。”三叔低头看着老爷子,“好了好了,你也别多想,年纪大了,不小心摔跤是常有的事。我们自己能治,也不用花钱,你就好好养着。”

    大家都认为是老爷子自己摔的,大伯劝道:“幸好伤的是手不是腿,能自己走动,不用卧床。就是老爷子,你得加倍小心,不要再摔了,再摔一跤,那真是要老命了。”

    苏老爷子不说话,他看了眼苏月禾,想说什么又没说,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苏月禾马上会意,“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先让爷爷吃饭吧。”

    说完回头吩咐三妹:“苏月华,你快回去把爷爷的饭菜送来。”

    “哎。”三妹应声出去。

    大哥道:“这样,三叔你负责给爷爷换药,晚上我来照顾爷爷,一日三餐的饭菜还是二婶家做。”

    大家都没意见,就三婶还有点不乐意:“一次半次没啥问题,次数多了,用药也是要钱的,到时候花了多少钱,三家一起平分。”

    大伯一听来火了:“用的都是老爷子药柜里的药,儿子给自己老子看病,还要收费啊?”

    三叔脸上热辣辣的,他回头瞪了他婆娘一眼:“你说个锤子!”

    三婶也不退让:“我又没说啥,说的都是实话。”

    大伯娘劝架:“都是自家人,都别斤斤计较咯。”

    等众人散去,苏月禾关上门,才走到床边,轻声问爷爷:“爷爷,是苏柏松吗?”

    苏老爷子这才睁开眼,挣扎着起来:“快去帮我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你放哪儿?”

    苏老爷子怕被人听见似的,他抓过苏月禾的手,在她手心写上字。

    “爷爷你真是……人才!”

    苏月禾这才走到西南角的尿桶旁边,憋着气,移开尿桶……

    五分钟后,她端出沉重的木箱子。

    箱子是上了锁的,以为埋藏的时间不久,也还没腐朽,苏月禾走回床前,“还锁着呢。”

    苏老爷子从裤头上摸出钥匙,“你把箱子打开。”

    苏月禾用钥匙打开了木箱子,谁能想到箱子里还有箱子。

    里面的小箱子又是另外一把钥匙,打开后确认数量没错,苏老爷子这才松了口气。

    苏月禾跟她爷爷分析:“大伯匆忙来叫你,爷爷你出去来不及锁门,这个时间点也只有苏柏松能见缝插针偷摸进来搜寻,他没想到你那么快回来,冲出去的时候,怕被你看见,就直接把你推倒!我估摸着过程就是这样。”

    苏老爷子没看清人,但从身高体型上判断就是苏柏松,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个死崽子,下手这么重。要不是我大声喊,我都怕他会……”

    说着苏老爷子重重叹了声后,他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苏月禾知道爷爷想说什么,要不是屋里人多,苏柏松被撞破之后,说不定会下狠手。

    苏柏松这行为,真是触及底线了,苏月禾语气坚定地道:“爷爷这次就算你要放过他,我都不会放过。”

    苏老爷子头晕的很,他又躺下了,“你要怎么处理他?没得证据,不是吗?”

    “这事你别管,我肯定证据确凿地治他,到时候让他去受教育,爷爷你别心疼就行。”

    心不心疼又怎样?老爷子心里矛盾,但再不管,这人就成祸害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你办吧。还有……”

    他指了指旁边的箱子:“放我这里不安全,你先帮我保管,等新房建好,我搬过去,再给回我。”

    苏月禾答应了。

    *

    陪苏老爷子吃了晚饭,苏月禾去以前老妈的房间拿来一个背篓,把爷爷的木箱子放进背篓里,上面铺上草药,放上老爷子吃完的碗筷。

    她这才背起背篓出门。

    从爷爷房间出来,从西侧门出去,刚好遇见苏柏松蹲在门口。

    苏柏松站起身,打量着苏月禾的背篓,“大姐你背着啥,要不要帮忙?”

    苏月禾撒了个谎:“红薯。不重,不用帮忙。”

    走了两步,苏月禾回过头来:“柏松,你帮我扛一下柴草间的长竹梯。”

    苏柏松马上蹦起来:“要得。大姐你要我把竹梯搬去哪儿?”

    “你帮我搬到新屋。”

    苏柏松赶紧跑去扛长竹梯,之后一路跑着跟上苏月禾,天已经黑了,苏月禾打着手电筒,走得不快。

    苏柏松眼神不时往背篓里瞟,“大姐,你要长竹梯干啥?家里有木梯不就够了吗?”

    苏月禾:“我明天要晒东西。”

    “哦。”

    到家后,苏月禾让苏柏松把梯子放屋子外面,庄顺兰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

    庄顺兰问女儿:“你背着啥?”

    “没啥。”

    “你拿几个碗筷用得着用背篓嘛。”刚说完,庄顺兰瞥见苏柏松在放竹梯,她又问:“你把长竹梯扛过来做啥?也没啥东西晒的。”

    苏月禾岔开话题:“妈,爷爷想吃软一点的米饭,你明天煮饭放多一点水。”

    “你爷爷摔到牙齿了?”

    “没有,他就是想吃点软的米饭。”

    “晓得。你把碗给我。”

    碗筷给老妈,把背篓放进房间后,苏月禾才出来,因不见苏月华,她问:“三妹呢?”

    “她在老屋啊,你不晓得?”

    苏月禾刚才真没留意三妹,心思都在爷爷那儿。

    庄顺兰啕叹道:“这苏月华最近不知道咋回事,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老屋睡,越来越独了!”

    这状态就很不对,以前天天念叨着要住新房的人,结果自己一个人住老屋。

    苏月禾不免担心起来。

    这时苏柏松走前来:“二嬢,大姐,我先回去了。”

    苏月禾:“柏松,你帮我叫一下苏月华,你说我有事,叫她回来。”

    苏柏松点头答应:“要得。”

    他没马上走,而是笑了笑,又道:“大姐,你手电筒能不能借我回去?”

    苏月禾脱口而出:“我晚上要用,给你盏煤油灯吧?”

    苏柏松似有所悟:“不用不用,我这样也能回去。”

    庄顺兰抬头看了眼夜空:“今晚有月亮,用不着灯,年轻小伙子,眼睛噌亮。”

    “那我走了。”

    看着苏柏松离开,苏月禾才进屋把爷爷的宝贝箱子给锁到大衣柜里去。

    趁老妈洗澡,四妹和幺妹在房间里,苏月禾打着手电筒去刚铺好地砖的西厢房,把爷爷要的地洞掏出来。

    幸好这金子也不怕潮湿,箱子坏了可以换,藏在地砖下还安全点。

    小小一块地洞,很快挖好了,抹上石灰防水,把地砖放回原处,以后再压一个柜子,保管安全。

    苏月禾在井边打水洗手,听见身后有声响,三妹回来了。

    “大姐你叫我回来干啥?”

    苏月禾甩了甩手上的水:“我一个人不敢睡,你今晚陪我。快,进我房间,我给你带了东西。”

    苏月华不相信,她跟在姐姐后面进了屋。

    “你以前一个人半夜进山都不怕,结了婚反而胆小了。”

    苏月禾笑着不回答。

    进了房间,她拿出一卷油印的试卷,“青城中学复习的卷子……”

    三妹接过卷子惊喜道:“大姐,你哪儿弄来的?”

    “从别人那儿买来的,看看这些题你会不会做。”

    “嗯。”三妹当即放下随身背着的挎包,拿出笔来,做卷子。

    苏月禾洗澡回来,坐在一旁,拿起三妹的化学书本,随意翻阅起来。

    她五月份也要考试,趁时间复习一下已经忘记了的知识。

    姐妹俩,一个做卷子,一个看书,也不聊天,互相不打扰。

    做完一套卷子之后,三妹回过头来,定定看着她大姐。

    肯定是大姐发现她情绪不好特意陪她的,她是直肠子,也不会遮掩,估计家里人都看出来了。

    苏月禾抬头看她:“怎么了?”

    三妹一咬牙,忍了那么久,她实在憋不住了,“大姐,我是不是……不是咱爸妈亲生的?”

    “哈?”苏月禾没想过三妹竟然会有这样的疑问。

    “我听大伯和大伯嬢嬢说的。”

    三妹四妹出生的时候,苏月禾才六岁,她只记得妈妈是去县城生的孩子,回来的时候,爸爸一手抱着一个娃儿,说是双胞胎。

    她知道的时候,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隐隐约约听三叔质疑过,但后来没人再提,也就淡忘了。

    “他们怎么说的?”

    “大伯说,妈怀胎的时候是单胎脉,结果生出了双胎。而且他们还说,我长得跟谁都不像。还有,你看妈,她就是……就是偏心苏月青!”说着三妹眼眶都红了。

    苏月禾赶紧给她擦眼泪:“哎哟,妈什么时候偏心四妹了!你活泼调皮喜欢犟嘴,她只是对你严厉一点。妈你还不知道啊?刀子嘴豆腐心。”

    三妹微微噘嘴:“妈就是偏心。”

    苏月禾:“你看啊,我们家五个女孩,谁的性格最特别?”

    “不都说我嘴巴不饶人,最凶嘛!”

    “是,表面上是你。但你想想,你二姐不凶?你二姐也是个犟种,你大姐我也是,还有幺妹,都是犟种!一脉相承的!”

    三妹想了想,好像大姐说的有道理,“苏月青是最听话的,难怪妈最疼她!”

    四妹确实,虽然读书一般,但头脑清醒,善解人意,认真想想四妹才是她家最特别的存在。

    苏月禾耐下心来跟她分析:“你要说妈偏心,你二姐岂不是第一个摘出去?妈对苏月苗说的话更过分!但苏月苗结了婚,生了娃,妈不还得天天惦记着,生怕她在婆家吃亏。”

    好像是这么回事,苏月华眼睛咕噜转了转,心情好了一点。

    “妈就是那样,钢板一块,你硬要去惹她,当然就会踢到脚。你看,妈支持你读书吧?你实在不想干活,妈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逼你去干活吧?就算你不是妈亲生的,你也不能说她对你有两样心,因为妈真的没有。”

    苏月华呼了口气:“我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爸妈亲生的。”

    见三妹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以其憋着胡思乱想,不如给个痛快,苏月禾道:“行。我帮你去问。”

    “啊?”苏月华看见大姐出门,站起来,想追上去,又不敢。

    *

    睡觉之前,庄顺兰又去猪圈看了一圈,眼看着大猪可以卖了,她每次来看,心里都特别的满足。

    从猪圈回来,刚进屋,就撞见了苏月禾来找她。

    听完苏月禾的话,庄顺兰诧异得不行?

    “她在你屋里?”庄顺兰往苏月禾的房间走去,“苏月华!”

    苏月禾小声劝道:“妈你别那么凶。”

    “我哪里凶了?”

    进了屋,庄顺兰瞧着女儿,看煤油灯开着那么亮,习惯性的,把灯拧小了一点。

    她问:“我对你还不好啊?没良心的,活儿都被四妹干完了,你天天埋头看书,还说我对你不好?”

    三妹见老妈生气,她又有点怂,但人怂嘛,嘴巴不怂。

    “天天念叨我!”

    “我念叨你都不行了?那你去看看,谁是你亲妈,找你亲妈去!”说着说着庄顺兰忍不住笑了,“小兔崽子,吃饱了撑着。”

    三妹见老妈就是不说正题,又去伸手想把灯调亮,“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嘛?!妈你快说。不要绕圈子。”

    庄顺兰打掉三妹想去拧煤油灯的手:“你现在又不写字,开那么亮干啥?啊?我要不是你亲妈,你打算怎么办?”

    三妹也不知道,她又不可能离家出走,她能怎么办?

    “去找你亲妈?”

    “我才不找!”

    庄顺兰笑了,还算有点良心。

    苏月禾忍不住道:“妈,你今天不说实话,三妹要憋疯了。”

    “我晓得,我以为她最近干啥呢,神不守舍的,苏月华,你听好了,你是爸妈亲生的,你长得像谁,你晓不晓得?”

    三妹摇头:“不晓得。”

    “像你们外公啊,你们都没见过外公,苏月华这眼睛鼻子都像外公,脾气也像。”

    三妹将信将疑:“但是大伯说,你当时怀的是单胎。”

    庄顺兰:“……”

    这孩子!

    “你大伯瞎扯!”

    “大伯说爷爷也晓得。”

    庄顺兰:“……”

    她看向大女儿,苏月禾眼神里似乎在说,我也听说过这事。

    三妹继续:“妈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爷爷。”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真是!”庄顺兰气得没办法,她看见苏月禾把房门轻轻关上。

    这回是不说真话,不行了。

    庄顺兰叹了一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我当时确实只怀了一个,但我生的是你啊,苏月华,你个猪脑壳!我对月青好,我是怕亏待她……”

    原来她才是亲生的,苏月华撅起嘴,想哭。果然是亲妈,只嫌弃亲闺女。

    苏月禾了然,这个答案跟她心里猜测的差不多。

    “而且月青懂事,不管她是不是亲生的,我都会一样疼爱的。在你们心里,难道你妈是那种偏心眼的人?”

    挺偏的!三妹脑子里按住了这个答案,难得乖巧地回答:“不是!”

    过了一会儿,三妹又问:“那为啥月青跟二姐长得像?”

    庄顺兰:“哪里像,你是没见过她亲爸,那才叫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姐妹俩异口同声好奇地问:“四妹亲爸是谁?”

    话到嘴边,庄顺兰硬把话咽了回去:“跟你们有关系吗?问问问!这事你们晓得就好,不要说出去。特别是四妹,不要让她知道。”

    “晓得。”

    语毕,三妹还是忍不住问:“四妹亲妈是不是春眉嬢嬢?”

    “你咋晓得?”

    “大伯大伯娘就是这么怀疑的,而且春眉嬢嬢每次来,对我和四妹都特别好。”

    庄顺兰站起身:“这个跟你没关系,你以后也别再问了。苏月华你要是考得不好,那也别怨天怨地,你啊,就该像四妹学习。”

    三妹:“……”

    出去之前,庄顺兰再次要求:“这个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姐妹两个狠狠点头,苏月禾道:“妈你放心吧,我们有分寸。”

    *

    一大早,苏月禾搬着长竹梯爬上瓦背去晾晒之前采的药材。

    赵青霞骑着自行车过来,她站在屋前:“苏禾,你干啥?”

    “我晒东西。青霞,我找你有事。”

    赵青霞笑道:“那巧了,我也找你有事。”

    “那你等我一下。”

    晒好药材,苏月禾从屋顶上下来,把竹梯放好,此时赵青霞在她家猪圈外看猪呢。

    苏月禾走过去,先问:“青霞,你找我什么事?”

    “等我爸来了说。你找我啥事?”

    苏月禾把想邀请赵青霞去部队参加运动会的事简单说了,听说赢了有奖金,赵青霞满口答应:“我没问题,跑步、拔河、掰手腕,我都行啊!”

    苏月禾高兴笑道:“那说定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帮忙。”

    “你通知我就行,你让我帮忙,我肯定跳上桌都得去帮忙。”

    这边刚聊好,赵二福过来了,他笑眯眯地问:“咋样?你们聊好了?”

    赵青霞:“我还没说,爸你说。”

    赵二福白了自家女儿一眼,这点小事都不好意思说。

    他笑了笑,道:“苏禾,你们家这几头大猪是不是准备卖了?”

    苏月禾点头:“差不多可以卖了。”

    “我是这么想的,最近政策变化很大,你晓得不?现在大集可以自己杀猪卖了。”

    苏月禾诧异:“不用交任务猪了?”

    “任务猪还是要交,但是你们家有六头猪是不是?你任务猪交一头,购五留五,拿到肥猪票就可以了。剩下的五头猪,你如果都卖给食品站,食品站的收购价,现在也才八毛二。那不如我们合作,卖个高价。”

    苏月禾也有兴趣:“怎么合作?”

    “以前大集卖肉都是偷偷摸摸的卖,现在放宽政策,没人管了,我们自己去卖,不要肉票,每斤可以卖一块二,你算算,每斤能多四毛钱。你这里,一头猪我看差不多三百斤,那就能多一百二十块钱。”赵二福眉飞色舞地说着:“一年到头,我们都未必能赚得了这么多钱,你晓得不?”

    这非常可以!

    能卖贵点,收入多一点,当然好啊,苏月禾问:“二福叔你的意思是,我们家的大猪,你帮我们杀了,拉到公社大集去卖,是吗?”

    “要得,我和青霞两个人去卖。如果公社卖不完,我们就去县城卖。”

    这条路可行,苏月禾问:“那这钱怎么分呢?”

    赵二福憨憨笑了笑,“我们要的也不多,每斤你给我一毛五。”

    一毛五?苏月禾倒是没啥意见,这事要跟她老妈商量,她老妈估计会嫌给赵二福太多了。

    刚好庄顺兰从菜园回来,苏月禾把老妈叫过来,大家一聊,庄顺兰也觉得可以。

    正如苏月禾所料,她老妈嫌贵:“但是,二福,我说句老实话,我这猪拉到市场上,不需要肉票,是不愁卖的,等于你帮我们杀一头猪,就赚我们四五十块钱,你这钱也太好赚了吧?我们家苏运昌一个月也才拿这点工资。”

    赵二福陪着笑脸道:“你不找我们杀,你还能找谁杀?”

    “我只要放出声去,你觉得我会找不到人杀猪?”

    “兰嫂,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多,两个人忙不过来,还得找其他人帮忙,还要去求人开条子……”

    庄顺兰不想多啰嗦:“这样,一斤给你一毛。”

    赵二福还想讲价,庄顺兰伸手挡了挡:“不少了,你自己算一算嘛,一头猪你就差不多能赚30块钱。”

    三十块钱在农村是大钱了。

    赵青霞也觉得可以,忙给她爸使眼色。

    赵二福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这猪每斤一块一毛钱包给我,我自己去卖,你不管我赚还是赔,可以吧?”

    庄顺兰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她实际就是想要到手一块一就满足了,如果赵二福自己有能耐,能卖更高的价,那也是他的本事。当然,要是卖不到一块一毛钱,他也要承担亏本的风险。

    庄顺兰看了苏月禾一眼,问可以吗?

    苏月禾原本预计是一头猪能卖两百六左右,现在能卖到三百三十元,那完全超预期。

    这六头猪,真的是猪六福。

    钱不能自己一个人赚了,苏月禾点头同意:“二福叔,那就这么定了吧。”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赵二福高兴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们家猪,感叹:“眼睁睁看着你们发财啊。同样养白种猪,我养的,死了一头,另外一头跟土猪长得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慢。你们这六头猪卖出去,最少能卖到1800,发大财咯。”

    庄顺兰“嘘”了一下:“你别那么大声嚷嚷,到时候眼红的人多咯。你在我们这里赚钱,别人也会眼红。”

    赵二福:“晓得晓得,我不说。”

    他们还在继续聊,苏月禾回家做早饭去。

    四妹从外面回来,轻声道:“大姐,我刚才看见苏柏树在我们屋后面的小排岭后山上,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猎/枪,一个人在打鸟!”

    苏柏树哪儿是在打鸟啊。

    苏月禾道:“你别管他,当做没看见。”

    第48章 苏柏松

    天气越来越暖了, 今天天晴,正是晒东西的好时候。

    吃完早饭,苏月禾背着背篓,提着个小竹筛, 爬上瓦背。

    先给早上晒的药材翻了个面, 挪了个位置, 她把竹筛放在屋脊兽的一侧,从背篓里拿出草药晒上。

    院子里老妈在赶鸡鸭, 幺妹在井边打水给她三姐四姐洗衣服, 远处小径, 老冬他们在来开工的路上。

    她又往山后扫了一眼,山上草长莺飞,树木茂密, 看不出所以然来。

    苏月禾把西侧的屋脊兽挖起来, 趁无人注意, 从背篓里拿出一个不算大的木盒, 快速放进屋脊兽下面的空槽里。

    其实屋顶真的是一个藏宝的好地方, 一般人不会想到这里。

    从屋顶下来,听觉敏锐的憨豆一支箭似的往外跑去, 随后才听见喇叭响,梁正烽回来了。

    听见汽车声响, 庄顺兰忙迎上去:“正烽,你回来了?吃早饭了吗?”

    “妈我吃过了。”梁正烽把收音机从车上提了下来,一眼看到了旁边的压水井, 他走前去, 还没说话,幺妹就热情地喊他。

    “姐夫, 你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梁正烽最近忙的都没时间去买东西,他笑道:“问你大姐要,钱和票都在她手里。压水井好用吗?”

    “好用。村里人都羡慕我们有压水井,姐夫你来看,手轻轻一压,水就上来了。”

    苏月禾走前来,接过梁正烽手上的收音机,她笑道:“我都把这个忘了。”

    上次把录音机拿走,这次送回来的是收音机,录音机功能多,在乡下地方,有收音机就够了。

    梁正烽去试压水井,他力气大,用起来更轻松,手只轻轻一压,井口就呼啦啦上水。

    在旁边晾衣服的三妹,调皮笑道:“姐夫,你干脆帮我们把今天要用的水打上来算了。”

    庄顺兰一听,骂道:“苏月华你真是越来越懒了,给你打了水井,还要帮你把水压上来,你怎么不上天啊?就应该让你一桶一桶去老井挑水回来用。”

    自从解开身世谜团,三妹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她吐了吐舌头,回呛老妈:“我怎么懒了,这一大桶衣服,还不是我跟苏月青洗的?”

    四妹边晾衣服,边轻声笑问:“大姐昨晚跟你说啥了?”

    “说啥了?”

    “昨天还愁眉苦脸的,今天我看你是心情大好呀。”

    苏月华看着四妹,以前不觉得,现在突然发现,四妹的嘴巴真有点像春眉嬢嬢。

    她也不敢跟四妹说实话,只笑道:“大姐给我带了一套试卷,我轻松做完了,所以心情好。”

    “啊?就这样?”

    姐妹两个在叽叽喳喳说着话,梁正烽已经进屋了。

    苏月禾把爷爷受伤和她怀疑苏柏松的种种劣迹详细跟他说了一遍。

    梁正烽很意外,他对苏柏松印象还挺好,有礼貌又勤快,“听你这么说,这小伙子,心思很歪啊。不及时敲打教育,长大了不得了。”

    “嗯,不止心思外,而且心机重,你看他做的这些事,没有哪一个是有直接证据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月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没有证据啊,只能这么做了。”

    梁正烽夸赞道:“我发现了,我老婆是个顶级猎手,下套的好手。”

    苏月禾笑着斜了他一眼:“你这是表扬还是讽刺?”

    梁正烽:“当然是表扬!”

    “昨天中午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事?”

    “我们部门要选一个人去省城大学深造,去一年,回来就是大学生身份。你说我报名好不好?”

    梁正烽愣住了:“去一年?”

    “嗯,一年。”苏月禾怕他不愿意,“我周末回来。”

    梁正烽当然舍不得,如果她去了省城读书,那他们就只能做周末夫妻了,但是他不能阻止她进步啊,而且机会难得,他应该鼓励才对。

    他低头看着他女人那满脸期待怕他不同意的样子,不免狡黠一笑:“要我同意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梁正烽低头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苏月禾瞬间翻白眼:“色狼。”

    “你不知道,老覃,那天在打靶场,给我绘声绘色地说他被舔的有多舒服,我那个心痒的啊,我就想跟你试一试……”

    老覃?他和刘喜妹这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啥话都往外说。

    苏月禾嘟囔道:“你没跟别人说我们两个的事吧?”

    梁正烽马上一本正经:“你男人没这个癖好。听这些我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一本正经完,又道:“我想有其他的癖好。”

    苏月禾无奈小声答应:“回去试,不在这里。”

    梁正烽努力压着要往上飞扬的眉毛,当即答应:“你要是被选上了,以后周末不用你回来,我开车去省城找你。”

    正聊着,外面传来声音,是生产队长赵大福来了。

    他听见梁正烽的车响,本来在干着活的,赶紧跑来问通电的事。

    上次见面,梁正烽答应这个星期会给他答复,所以他一进来,就满脸笑嘻嘻的,满怀期待地问道:“正烽,怎么样?成了吗?”

    梁正烽从房间出来,跟赵大福在客厅坐下,说话的态度跟刚才和苏月禾聊天时,完全是天壤之别,看着就很严肃,把苏月禾也整得跟着紧张起来。

    梁正烽:“我跟水电局很认真地沟通了,水电局也有水电局的困难,今年开始要搞改革开放,城区和各大工厂的用电需求都提高了……”

    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赵大福有点失望地点头:“是是,我晓得。”

    “而且基础设施搭建也需要人力物力的支持……”

    “我晓得,我晓得。”

    “雁南大队其他两个生产队距离水电站更远一点,而且那俩生产队没办法提供支持……”

    “那我们生产队呢?”赵大福屏住了呼吸。

    “我们自己出设备设施的费用和电线杆,今年夏收之前可以通上电。”

    原本紧绷着的赵大福一下就蹦了起来,他激动道:“给我们村通电是不是?”

    梁正烽笑着点头:“是的,给我们村通电。”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这有了电啊,打谷碾米都轻松多了。”赵大福激动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苏月禾刚才也是跟赵大福差不多的情绪,从满怀期待到失望再到狂喜,只是她比赵大福早一步洞察到梁正烽话语中的意思。

    她笑着白了梁正烽一眼,他这话说得,太能拿捏人。

    苏月禾问:“除了电线杆外,设备设施要花多少钱?”

    梁正烽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一份盖章的采购清单,上面写了费用,要三百二十元。

    听说通电设施费用要花三百二十元,赵大福稍微有点担忧:“生产队有点积蓄,但不多,能拿出两百块钱,剩下的一百二十元,估计要均摊下去。”

    岭下生产队差不多两百人,按照人头均摊,每人也就几毛。

    别看几毛钱不多,但有些人家未必愿意掏这个钱,到时候势必又是一番拉扯。

    梁正烽和苏月禾互相看了一眼,苏月禾道:“大福叔,生产队出两百,剩下的,我们掏了。”

    赵大福再次激动地拍了一下椅子:“苏禾!我们生产队有你,还有正烽,哎呀,真是我们的骄傲啊!”

    刚好庄顺兰从外面走进来,赵大福赶紧恭维:“兰嫂,我们村有你们家这个女儿和女婿,跟着沾光啊,帮着跑关系,把通电的事解决了,还出钱给大家包圆。”

    给村里捐款这事,庄顺兰虽然心疼钱,但现在一百二十块钱对于苏月禾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钱了,而且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以后她庄顺兰在岭下村腰杆挺得都比别人直!

    关键是,马上要通电了。

    庄顺兰高兴道,“以后不用煤油灯了?”

    “要得。”

    “就我们村通电,其他两个生产队不通啊?”

    梁正烽解释:“先通我们生产队的,其他的等后续安排。”

    莫千军知道后,该不高兴了。但莫千军不高兴,庄顺兰高兴啊。

    庄顺兰道:“中午把那只鹅杀了!”

    赵大福:“别别别,杀我们家的。中午来我们家吃饭,我要放鞭炮。”

    通电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不止赵大福家放鞭炮,赵利群和村里其他家里有存了鞭炮的,都拿出来放了。

    大家都知道这事是庄顺兰家的上门女婿去搞的关系,路上遇到庄顺兰的时候,少不得都要恭维一番。

    中午梁正烽夫妇在赵大福家吃饭,又放了一圈鞭炮。

    吃完午饭,小两口去看爷爷,老爷子听说要通电,也很高兴。

    苏老爷子问他们,“你们啥时候回去?”

    梁正烽道:“我们晚上回去。”

    爷爷微微有些疑惑,他看向苏月禾:“晚上就走了?”

    苏月禾:“明天一早,我们都还得上班。”

    那苏柏松的事呢?但梁正烽在,老爷子又不好直接问,只咳嗽了一声:“都解决了?”

    苏月禾知道爷爷要问什么,她点头:“都安排好了。”

    怎么安排的?安排了什么?苏月禾没说,苏老爷子只能自己干着急。

    所幸箱子已经在苏月禾手上,应该是安全的。

    “房子你再催催老冬。”

    “快了。这两天能把瓦盖好,等楼板铺好就完工了。上午我们去了木材厂,木材厂过两天能把楼板赶出来,我已经安排好拖拉机运输,最快下星期就能住新房,爷爷你放心吧。”

    梁正烽道:“下个星期,我们回来帮爷爷你搬新房。”

    苏老爷子这才满意地连连点头。

    等苏老爷子午休,苏月禾从屋里出来,遇到了三婶在房间门口编织簸箕,而苏柏松端着个碗坐在一旁,才吃午饭。

    郝爱娣看见梁正烽和苏月禾,非常热情,“你们晚上在我们家吃饭吧?我们那只老母鸡刚好可以杀了。老母鸡炖点补品给苏禾吃,好怀孩子。”

    苏月禾:“不用了三婶,我妈已经杀了鹅在等着。我们今晚要早点吃饭,早点回县城。”

    “不明天再回?”

    “明天一早要上班。”

    简单聊了几句,苏月禾和梁正烽从老屋出来,慢悠悠地往家走。

    路上遇到了赵大福和赵利群。

    会计赵利群已经把两百块钱准备好了,用信封装着递给梁正烽。

    梁正烽道:“这钱也没那么快用得上。要月底才采购。”

    赵利群硬递过来:“早点把钱给你们,我们也早点安心。”

    赵大福如实道:“钱在我们手上,万一又要有什么用途,说不定又拿去先用了。”

    苏月禾早料到了,赵大福他们不好催苏月禾把答应捐款的钱拿出来,他们就反过来,直接把生产队要出的那部分钱给苏月禾,这样苏月禾之前答应的捐款也就没办法后悔了。

    苏月禾接过来,笑道:“行,剩下的一百二十元,我直接放进去。”

    赵大福被苏月禾看穿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哎呀,麻烦你们了。你数一数。”

    苏月禾打开信封一看,里面不全是十块的大团结,还有五块的,两块的,看得出,都是一点一点慢慢攒下来的。

    “行,那我先帮你们保管着,月底再拿去买设备。”

    回到家,苏月禾往里加了一百二十元,然后拿出钢笔在信封上写明:岭下生产队通电设备采购款。

    *

    最近天黑没之前早了,苏柏松坐在二楼房间的窗户前,苏家老楼本来地势就高,他这个位置,几乎可以俯瞰岭下村前面的院落和道路。

    外面有什么大的动静,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嘀嘀!嘀嘀嘀!

    听到车响他紧张了一下,不由往外看去。

    梁正烽的吉普车从小排岭开来,绕过前面一排的院子和池塘,在梅嫂子家门口停下。

    梅嫂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只见车窗落下,苏月禾跟梅嫂子说了几句话,收了她递来的东西。

    随后吉普车越开越远,绕到打谷场后,出了村子。

    苏柏松还在窗前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弟弟来叫吃饭,他才下楼去。

    吃过晚饭,苏柏松在房间里看了会书,磨磨蹭蹭到九点,赶着弟弟去睡觉。

    大概十点的样子,外面完全安静下来,苏柏松拿出早就借来的手电筒,一把小短刀,悄摸下了楼。

    从西侧门出来,绕过老屋,抄近路直奔小排岭。

    二嬢家养了狗,他不敢从前面走,而是从小排岭另外一侧,翻过山,来到了屋后面的山上。

    二嬢新屋早就关了灯,这个点,大家都睡了。

    他先躲在树上观察了会儿,今晚月色,不需要开电筒,都看得清屋前屋后的景物。

    没发现小狗在外面,或者是在屋里。

    而长竹梯就放在屋旁不远的柴草间。

    他熟络地从树上下来,悄悄从屋后绕到柴草间,端起竹梯,爬上了瓦背。

    已经有多次经验,他这次直奔西侧的屋脊兽。

    猫在屋顶上,等了会儿,才用尖刀轻轻撬开小石狮,只见石狮下面的凹槽里,有一个木盒子。

    他内心狂喜,不枉他盯了这么久,终于……

    拎起那个木盒,重量倒让他有些失望,怎么会这么轻?

    他赶紧拧开手电筒,木盒上没有锁,打开盖子,只见上面放了三个信封,信封都鼓鼓的,一个上面写着“爸妈老本”,一个写着“爷爷老本”,一个写着“岭下生产队通电设备采购款”。

    打开信封一看,都是钱!

    都是钱!

    不知道有多少。

    苏柏松激动地手都抖了,他赶紧把手电筒拧灭,小心翼翼地把石狮子放回去,谁知这一放,动作稍微重了一点,发出了一点声响。

    他紧张地在瓦背上顿了顿,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远处不知道谁打着手电筒在田里抓青蛙外,就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幽幽发着光。

    幸好,没有被发现。

    他抱着木盒,夹着手电筒,一点点往下挪。

    挪到屋檐边上,却发现长竹梯不见了!

    眼睛扫了一圈,都没有。

    竹梯凭空消失了。

    他吓得手电筒掉瓦背上,发出惊人的声响。

    随即狗吠声响起。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憨豆听见声音,狂吠起来。

    三妹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敲锣打鼓地大喊:“来人啊!抓贼啦!”

    四妹举着手电筒照过来,一下子就认出了:“苏柏松!你干啥!”

    苏柏松往上爬,他想把木盒子放回去。

    但手电筒照着,他没办法放回去,只能偷偷把木盒揣进衣服里。

    庄顺兰披着衣服出来,她睡得朦朦胧胧的,不明白苏柏松为啥会在自家瓦背上。

    但这大半夜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

    “苏柏松,你偷了我们家东西是不是?”

    三妹还在敲锣,离得最近的几家院子,都亮灯了。

    最诡异的是,山上也亮灯了。

    苏柏松惊恐地看着山上的灯光,等那灯光靠近了,才知道,是大哥苏柏桥。

    苏柏桥端着□□,举着手电筒,照过来,“苏柏松,真是你啊?你大半夜来偷啥?”

    三妹把长竹梯放回原处:“你自己滚下来,别踩坏我家的瓦!踩坏了,你们家都得赔。”

    苏柏松起初不愿意配合,最后被苏柏桥给硬拽下来了。

    赵大福赵利群等大队干部已经闻声跑来了,在附近田地抓青蛙的赵五福赵六福也都赶来凑热闹。

    他们从苏柏松身上搜到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三个装着钱的信封。

    三妹控诉道:“我大姐把钱放屋顶上了,不知道为啥会被苏柏松知道,他趁着天黑来偷钱。”

    苏柏松憋红了脸,狡辩道:“我爸妈的钱,我帮他们来存放到二伯娘家的屋顶上,这里安全。”

    赵大福翻看着三个信封,其中一个还写着通电设备采购款,他笑了一声,道:“苏柏松啊,撒谎没用,这个信封上的笔迹就不是你的。还有这个通电设备采购款,你晓得是谁的钱不?这是村里的钱!”

    赵利群摇头痛骂:“小小年纪,满口谎言。这是村里刚给苏禾去买设备的钱,怎么变成你的了?”

    苏老三郝爱娣已经被叫来了,郝爱娣一来,见苏柏松蹲在墙角,忙护短:“我们家柏松,最老实最听话的娃儿,他不可能偷钱。”

    苏柏桥:“三婶,事实摆在眼前,他偷的可不是小钱,是爷爷存了一辈子的钱,还有二伯二伯娘的,村里买设备的……”

    刚才赵利群把钱都数了一遍,“三个信封,苏运昌庄顺兰那个信封有500块,你们爷爷那个信封有300块,村里买设备的信封是320块,加起来有1120元。偷这么多钱,这怎么处理?”

    郝爱娣:“你们拿回去嘛,不是都还在吗!没偷走啊!”

    围观的赵五福马上不愿意了:“偷了就是偷了!被抓到就不是偷?怎么教育娃儿的?”

    苏老三气得牙痒痒,他一脚踢到苏柏松身上,“我打死你个孬种!”

    郝爱娣赶紧拦着:“你打死他了!”

    赵大福:“他要是只偷了你们苏家自己的,我们可能还管不着,但他偷村集体的钱,这事肯定不能私了!我答应,其他社员也不可能答应。”

    “是啊!这是通电的设备款,钱被偷走,那我们整个村都通不了电咯。”

    大家正吵闹着,外面传来车响,吉普车停在院子里,苏月禾跟梁正烽从车上下来。

    庄顺兰走过去:“你们有千里眼啊,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

    苏月禾随便找了个借口:“东西忘带了,回来拿。”

    赵大福赶紧把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他见苏月禾一点都不惊讶,忙问:“你不意外?”

    苏月禾笑了笑:“我不意外,我这钱就是为了躲苏柏松,才藏到屋顶上的,没想到他还真有这个本事。”

    大家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苏月禾走向苏柏松,苏柏松听见苏月禾回来,本来够诧异,再一听苏月禾说的话,他怀疑自己是上了苏月禾的圈套。

    苏月禾就是故意把钱放在那里,等着他来偷钱后,抓他一个人赃并获!

    “我爷爷存了点钱,他没地方藏,就藏到瓦背上,结果被苏柏松这小子盯上了,半夜去爬瓦背想偷钱。那次被我发现的早,他没偷成。”

    “后来我就帮爷爷把钱取下来,爷爷换了个地方藏起来了。就因为这件事,苏柏松把我记恨上了。他偷偷把我们家的猪圈门打开,我们家猪跑出来,把六福婶子菜园的卷心菜给吃了。”

    “因为这个事情,狗蛋砸了我们家砖,大家都晓得的。”

    “但大家可能不知道,狗蛋为啥子最后跑去砸我们家的砖。”

    一旁的赵六福早就忍不住了:“为啥子?”

    “因为苏柏松唆使狗蛋这么干的。”

    众人哗然,没想到这苏柏松驴粪蛋子表面光,里头这么龌龊。

    苏柏松不承认:“我没打开你们家猪圈,我也没有唆摆狗蛋砸砖!”

    苏月禾装他:“我四妹亲眼看见你打开猪圈门的。”

    怪不得,自那以后,苏月青对他态度冷淡了很多。

    苏柏松辩解道:“我就是在猪圈门口看了一眼猪,我没去打开门。”

    果然是他!她没猜错。

    苏月禾道:“就这么巧,你看一眼,你刚走,我们家猪就跑出去了?”

    众人纷纷道:“不可能这么巧。”

    “是嘛,没有那么巧的事。”

    “偷钱都敢,去打开个猪圈门,他有啥子不敢的!”

    苏月禾看向门外:“还有,唆摆狗蛋的事,大家可以问狗蛋。”

    大家这才回头,发现狗蛋从吉普车后座上下来了。

    赵大福看见狗蛋,诧异道:“狗蛋你去哪儿了?你们路上遇见的?”

    苏柏松瞬间明白,这果然就是个局,苏月禾给他设了个局,让他往里钻。

    赵六福看见儿子走过来,狠狠往他脑袋打了一勺:“你个猪脑壳!咋回事,你快说。”

    狗蛋捂着脑袋,把苏柏松唆摆他的过程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儿,心机这么深!

    郝爱娣不愿意相信:“狗蛋你胡说!你自己砸的砖,你自己认!我们家苏柏松就不是那样的人。”

    “哎哟,郝爱娣,自己的娃儿,怎么样都是好娃儿,他这不是唆摆,怎样的才是唆摆?你儿子比你聪明,比你阴险,你就别再护着他了!”

    那是她儿子啊,她不护着,谁护着?郝爱娣看向苏柏松,但苏柏松此时已经不说话了。

    苏月禾继续道:“还不止这些!”

    “还有啊?”

    “还有啥事?”

    苏老三郝爱娣都紧张了。

    苏月禾道:“苏柏松自从知道爷爷存了棺材本,他就想方设法要找到这笔钱,偷偷摸摸进了好几次我爷爷的房间,我爷爷防他跟防贼似的,每次出门都得上锁。昨天傍晚,爷爷被大伯叫出去看蛇,就一阵功夫,没来得及锁门,结果回到房间,我爷爷就发现房间里头有人。”

    苏柏桥一听,马上明白过来,他火气上来了,一脚踢在苏柏松背上:“苏柏松!你个不肖子孙!”

    郝爱娣连连摇头:“不可能!我们家苏柏松不会这么对他爷爷的,他孝顺的很。老爷子也说了,他根本没看清是谁。”

    苏月禾:“爷爷说没看清,那是因为他还不确定苏柏松有没有把钱偷走,他忍着没说。”

    说着苏月禾往前走了几步:“要不是家里都是人,爷爷又大声呼叫,苏柏松,你是不是打算杀了爷爷灭口。”

    苏柏松忙辩解:“我没想过要杀爷爷。”

    “那你为啥子下手这么重!”

    “我一时心急,不小心撞到的!我不是故意的!”

    苏月禾也不相信苏柏松有这个杀人的胆子,她就是故意装他的。

    苏柏松做过的事情,他还可以理智狡辩,但都被苏月禾一个个击破,在逐渐破防之后,面对他没做过的、杀人的指控,他一时自乱阵脚了。

    苏月禾点了点头:“行,你承认是你推倒爷爷就行。”

    众人纷纷摇头,这个娃儿算是废了。

    苏柏松涕泪齐下,他跪着扒拉过来:“大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钱我也没偷走,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好好读书,做个乖娃儿。大姐!”

    第49章 臭不要脸

    大半夜的, 屋子里看热闹的人也不算多,除了苏家人外,只有大队干部、赵五福、赵六福和狗蛋。

    郝爱娣看着自家儿子跪在地上求苏月禾,而苏月禾面无表情, 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她气得去扯儿子:“你求她做啥子!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苏柏松甩开自己老妈:“不要碰我!都怪你!要不是你说不供我读书, 我会去盯着爷爷的钱吗?”

    郝爱娣红着眼,哭着去打苏柏松:“你个瓜娃子!妈只是吓唬你吓唬你!你咋当真了!你只要考了高中, 砸锅卖铁, 爸妈也会供你读书!”

    苏老三站在一旁, 揉着脑袋不说话。

    苏月禾根本不信苏柏松甩锅的鬼话:“苏柏松,你不用装可怜,也不要试图把责任甩给你爸妈。你盯着爷爷棺材本的时候, 你爸妈还没说不供你读高中。”

    苏柏松茫然抬起头, 还想解释:“不是的……”

    苏月禾:“那你说说看, 你爸妈不让你读书, 跟你去打开我家猪圈门, 怂恿狗蛋砸我家砖,有任何关系吗?”

    苏柏松:“……”

    “你这是骨子里的坏!阴险!现在你还小, 就专害自家人!等长大了,长本事了, 说不定怎样祸害外面的人!”苏月禾说得毫不留情。

    众人赞同:“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要好好管教,不管教不行。”

    郝爱娣点头:“回去我们好好收拾他, 把他吊起来打三天三夜!”

    赵大福摆摆手:“郝爱娣, 这不是你们家关起门来管教的问题了。”

    一直没说话的梁正烽,直接道:“苏柏松今年十六岁, 交给警察,送他去少管所接受正规的惩戒和教育,是对他人生负责的表现。”

    梁正烽说得在理。

    而且他身份摆在那里,他的话,大家都愿意听,也没人敢反驳。

    苏月禾见她烽哥说了她想说的话,而众人似乎都赞同,她重重舒了口气。

    赵利群也道:“是啊,偷钱、唆摆人犯法、故意伤害亲爷爷,不是说你们关起门来打一顿就能了事,他就会醒悟会改变,最好就是把他送进去。”

    赵大福:“趁着小,要好好管教。但不是在家里管教。”

    大家都看向苏老三。

    面对这种情况,苏老三无奈挥挥手:“正烽、队长,你们定吧!苏禾,你们定吧!”

    苏柏松坐在地上,恍然若失,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关去少管所。

    “啊……”苏柏松长叫几声,他不服气!他不服!他没做错。

    苏老三直接扇了他一个耳光:“叫也没用!”

    “苏运荣!”郝爱娣哭着喊道:“你咋这么狠心!他是你儿子!”

    “就因为他是我儿子!我不想他废了!做其他事都还可以说他年纪小,但他推他爷爷就是不行!就是个不孝子!”苏老三吼着,整张脸都红了。

    赵大福也劝:“郝爱娣,你现在不狠心,以后这没良心的真去杀人了,要枪毙,你再去救他?救得来吗?走吧走吧,现在就送他去派出所。”

    梁正烽往外走:“坐我车去!”

    苏月禾拿着装钱的木盒走前去跟梁正烽交待了几句,让他把木盒跟钱都带上,这是证物。

    送到后,警察验过了,再把钱拿回来,后面的事,交给大队干部就好了。

    郝爱娣眼看着儿子被苏柏桥抓上车,她抹了抹眼泪,指着狗蛋道:“那狗蛋呢?他砸砖就这么算了?”

    狗蛋心虚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大家。

    他爸赵六福见庄顺兰要说话,赶紧道:“兰嫂,我们愿意赔钱。”

    庄顺兰憋了一晚上,她有好多话要问苏月禾:“今天太累了,赔钱的事改天再说。”

    赵六福不想再拖:“之前赔二十你不同意,我们再加十块钱,我们赔三十。苏柏松唆摆我狗娃砸砖,他们家也要赔钱,至少跟我们赔一样的钱。”

    郝爱娣没想到自家也要赔钱,她不愿意:“我家柏松都被你们抓走了,我拿什么赔?我不赔!”

    庄顺兰:“郝爱娣,你不赔可以,反正苏柏松被抓了,他唆摆的事,肯定会判他赔钱的。”

    赵五福插嘴道:“是啊,到时候估计就不止赔三十了。”

    苏老三一脸颓废:“我赔。”

    赵六福:“那我们三十,苏运荣三十。就这么说定了。”

    院子里吉普车启动出发,郝爱娣追着跑了几步,最后哭着抹着眼泪走了。

    等众人散去,庄顺兰才抓着苏月禾问:“你设陷阱装苏柏松的是不是?咋回事,你快说!”

    苏月禾笑着恭维老妈:“还是妈你火眼金睛,大福叔就没看出来,你看出来了。”

    庄顺兰笑道:“赵大福他就算看出来了,他也不会说,精着呢。”

    这种事,外人知道了,总会有些脑子不好使的人理解不了,亲堂姐为啥那么绝情,设陷阱让自家弟弟踩。

    所以苏月禾有些话不愿意当着众人说得听明白。

    “之前手上没证据,这次他推爷爷,让爷爷受伤实在过分,我只能设陷阱,让他人赃并获。”

    庄顺兰完全支持女儿的做法:“你没错,苏柏松如果不是歪脑子,他会上当?他就是来偷钱的。”

    三妹得意地挑了挑眉:“大姐让我和四妹一起偷偷盯着,还有大哥!我们盯前面,大哥盯后面。姐姐姐夫离开是烟幕弹,顺便去接狗蛋回来。”

    庄顺兰一听,来气了:“这么多人都知情,怎么不跟我说呢?就我蒙在鼓里。”

    苏月禾忙笑着安抚老妈:“那么多钱放在屋顶上,妈,我怕你沉不住气。”

    庄顺兰瞬时无语,但确实,她肯定会焦虑,怕钱真被偷了。

    “这钱是怎么回事?”她往外指了指,她也不认识字,“我听他们说,那盒子里有一袋钱是我们的?”

    苏月禾看向三妹四妹:“你们带幺妹先睡,我有话跟妈聊。”

    “哦。”四妹带着睡眼惺忪的幺妹回房。

    三妹拖拖拉拉不肯走,她也想听。

    庄顺兰举起五指山吓唬:“快走。”

    三妹这才不情不愿地回房去。

    等妹妹们都去睡了,苏月禾才拉老妈进自己房间坐下。

    “那些钱确实都是你和爸的。而且不止这些。”

    苏月禾打开挎包,拿出另外一沓钱和存折:“这些都是爸的钱,现金总共有2030,存折800!”

    “啥?谁的钱?”庄顺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月禾把她爸这么多年以来被人勒索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庄顺兰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戴立军啊?当年他还来医院看过幺妹,结果转头就听说他贪污被抓了。我那时候还说可惜了,这么好的人。”

    “好个屁!坏透了!”

    庄顺兰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失望的是,苏运昌就这样被人拿捏了十年,实在窝囊!

    高兴的是,钱拿回来了,等于变相存了十年的钱。

    “你爸呀!真是,一辈子都这样。”

    庄顺兰看着桌上的一扎钱道:“这些钱不要放家里,钱多招眼!你都拿走。明天别人要问起,我就说家里不安全,让你全拿走了。”

    苏月禾也怕遭贼,“那我帮你们存着。你手上要不要留几百?”

    “不要,你上次给我的四百,还有我之前存的,建房没花完,我手里有钱呢。还有,这六头猪至少能卖一千七,猪的钱你也拿走,猪苗和猪粮都是你买的,所以卖猪的钱理应也是你的,你也别说给我们存着。到时候,你给我100,就权当人工费了。以后这个家,还得是你跟正烽担着,要花你钱的地方多着呢。”

    苏月禾也没拒绝,钱抓在自己手里还是比较安全的,以后爸妈和妹妹们的开销,她肯定要承担。

    跟老妈聊完,苏月禾又连夜去老屋见了爷爷。

    爷爷早就被吵醒了,对于苏柏松的去处,他也很矛盾,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声:“希望他能好好改正,重新做人。”

    苏月禾道:“为了让苏柏松相信爷爷你藏的是钱不是金子,我在盒子里装了三百元,说是爷爷你的。”

    爷爷点头,孙女安排得很合他的心意:“这样安排很好。我那些大黄鱼不能让别人知道。子孙知道了,子孙要明争暗斗,各自都有小算盘,村里头的人知道了,那更麻烦,还不晓得要怎么处理我呢,万一充公了咋办?”

    苏月禾安慰道:“再忍两年,现在政策越来越宽松了。以后各家顾各家,不会再有人来管的。”

    “但愿吧。”

    “别人要问起你这三百块钱在哪儿,你就说我帮你拿去信用社存起来了。”

    “要得。”

    苏月禾跟爷爷聊了几句,才离开。

    回到家眯了会儿,将近一点,梁正烽才回来,他把木盒跟钱给苏月禾。

    “警察怎么说?”她问。

    “还在跟队长和赵利群聊,你大哥也没回来,苏柏松这种情况,估计会在少管所呆两年。”

    两年也还行,不过两年后出来超龄没办法参加中考了。

    到时候估计也没心思考。

    夫妻俩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起床了,吃了点红薯,两人出发回城。

    *

    今天星期一,苏月禾第一次跟着方主任出去开会,去的是肥皂厂。

    松香厂距离肥皂厂不远,她们走着去的。

    还没到肥皂厂,就先闻到了香味,方主任道:“你闻到没有,这个香味跟我们松香厂的香味是不是很像?”

    苏月禾点头:“是很像。”

    “因为用了我们的松香呀,就靠着我们松香练出来的肥皂,货都卖到省城去了。”

    苏月禾当然知道,肥皂厂的飞雁牌香皂,以后会成为国民品牌,起码在本省,基本上是家喻户晓的。

    肥皂厂是一路躺赢,第一次市场经济改革依靠有独特香味的肥皂卖遍全省,十多年后,国企改革转型成了私企,之后升级成日化公司,肥皂、洗衣粉、洗发水都做。

    只是后期洗发水没做起来,公司一度陷入经营困境,而后飞雁品牌被国外大牌拼购,国民品牌变成了外资控股的牌子。这是最可惜的。

    苏月禾曾经畅想过未来,如果她来做洗发水,她有秘方,未必会失败。

    只要洗发水能成功,飞雁品牌就不会卖给外资。

    进了肥皂厂,厂区很陈旧,最高是三层的老房子,还不如松香厂建的好。

    办公室就在角落的瓦房里,方运红走在前面,直奔采购科。

    采购科一个男职工出来负责接待她们,然后让到旁边一个空着的办公室里开会。

    说是开会,但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只有一张废旧的办公桌放在角落,大家就围着那张办公桌坐着。

    整个肥皂厂,都完全不是苏月禾想象的样子。

    处处透着一个字:穷!

    除了采购部的两个职工外,还来了三个领导,一个财务科科长,一个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副厂长。

    这次沟通会就一个主题,那就是大靖松香即将涨价。

    方运红笑道:“这也是上级部门林业局根据国家鼓励的市场经济改革给下达的指示,不止是针对你们,是所有客户都涨价。”

    “涨多少?”

    “10%”

    “这也涨太多了。方主任,我们厂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销售情况很好,营业额看着也很可观,但我们赚的利润一直都是归县财政局管的,真正能到我们厂里的钱,真是少得可怜。”

    方运红打太极笑道:“我知道,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我们情况也不好。”

    “你们比我们好多了!”

    方运红道:“反正利润是上头的,涨不涨价,对你们也没影响嘛。”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副厂长道:“方主任,现在我们也在争取搞改革,想留多点利润在厂里,我们要更新设备和建新厂房。如果原材料提高了,压缩了我们的利润,最后留到我们手里的钱肯定会更少。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可以涨价,但不能涨这么多。”

    “徐副厂长,我已经争取过了……”

    徐副厂长?苏月禾明白了,眼前这位看起来有点儒雅的副厂长就是黄春眉的丈夫徐才俊。

    徐才俊之前是车间主任,估计是最近才升为副厂长的。

    而坐他后面那位没怎么说话的采购女职工廖明霞,是他第二任妻子。

    书里没有详细写徐才俊和黄春眉离婚的事,只一笔带过,说徐才俊出轨廖明霞,导致他和黄春眉离婚。

    之后徐才俊还当了一段时间肥皂厂的厂长,成绩不错,他当厂长期间,兼并了松香厂,可惜,没几年就生病去世了。

    关于徐才俊会出轨的问题,苏月禾之前想过要不要提醒春眉嬢嬢,但她完全没证据,连徐才俊都没见过,就算说了,春眉嬢嬢也不会信,甚至可能怀疑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而且随着她的到来,这个世界随时有可能在变化,万一这次他不出轨了呢?

    苏月禾不免多看了徐才俊和廖明霞几眼。

    徐才俊四十多岁,而廖明霞只有二十多,还是个未婚的姑娘,目前看不出他俩之间有任何问题。

    本次沟通会议,苏月禾全程旁听,做笔记,方运红一个人可以对战他们多个,主要是,她这个乙方不求着甲方购买自家的松香,他们厂里的松香如果能销往外县市,价格还会更贵,所以关系也就倒挂了。

    最后方运红答应回去跟领导申请一下:“不过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之前人家印刷厂要求降低价格,我们领导都没答应。印刷厂是用哪家的松香都一样的,不像你们,一定要用我们厂的松香,我觉得领导愿意降价的可能性很低。”

    跟方运红比较熟的财务科长笑道:“方主任,这事拜托您了!只要您愿意为我们说两句好话,绝对可以。”

    大家笑着准备散会,办公室主任看了苏月禾,笑问:“这位是你们的新同事?”

    方运红笑道:“刚才介绍的时候两位领导还没来,这是我从其他部门抢来的人,别看是女孩子,能力可强了,她叫苏月禾。”

    “哎哟,方主任你这话说得我绝对信,这叫什么?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而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徐才俊听见苏月禾名字,回过头来,笑道:“你就是兰姐的女儿苏月禾啊?”

    苏月禾笑道:“是的,徐叔。”

    徐才俊知道苏月禾的对象是黄春眉介绍的,还是部队的团长,他热情道:“改天带上你爱人来我们家吃饭,让你春眉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苏月禾满口答应:“好呀,下次有时间,我先跟春眉嬢嬢约。”

    低下那位男采购员忙奉承道:“哎哟,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啊。”

    说这话的时候,苏月禾眼神不经意间往廖明霞那边扫了一眼,廖明霞听见黄春眉的名字,显然是有点不自在的。

    方运红笑道:“徐副厂长,原来你跟我们家小苏认识啊?”

    “我跟她父母认识,小苏我还是第一次见。”

    大家边说着话边往外走,从肥皂厂出来,两人一路往北走。

    苏月禾问方运红:“主任,你要去给他们申请降低涨幅吗?”

    方运红狡猾一笑:“不用帮他们申请,厂里原本定的涨幅就是8%。”

    好狡诈!

    方运红继续笑道:“下星期一你直接去通知他们,通过我们再三申请,领导终于同意降2%。”

    真真狡猾!

    苏月禾不敢说领导狡猾,只敢笑着恭维:“主任你这谈判技巧,绝了!”

    “学着点。”

    “嗯。努力向主任学习。”苏月禾乖巧点头。

    方运红很满意苏月禾的表现:“我已经跟领导谈好了,这次选人去大学深造,就跟初中毕业的同时考,数学和化学,谁总分高谁去。”

    “截止报名时间呢?”这是苏月禾最关心的。

    方运红见苏月禾这么上心,她放心了:“截止到五月初。你一定要考好,这个名额就是你的了。”

    苏月禾笑道:“我尽力。”

    “尽力就行。”

    办公室里,想要参加考试去深造的,这几天没事的时候都在认真看书。

    苏月禾在办公室的时候,主要是忙方主任安排的事,下班回家后,在家里复习。

    这段时间,梁正烽恰好没那么忙,他把做饭洗衣的活儿全包了。

    苏月禾一边陪着姐妹们跑步锻炼迎接运动会,一边看书备考,晚上还有个磨人精陪她练修为,那时间安排的,可谓满满当当。

    转眼到了运动会比赛当天,上午是部队各团比赛,下午是军属。

    上午苏月禾是啦啦队,下午她是运动员。

    啦啦队还好办,因为帮忙的赵青霞一大早就来了,由赵青霞领队,她那大嗓门一吼,完全可以跟刘喜妹唱对台戏。

    所以整个看台,就一团和三团的啦啦队最热闹。

    比赛都是团体项目,特别是拔河的时候,最后是一团和三团比拼,啦啦队那呐喊声真是震天响。

    二团的刘胜利在一旁围观,两边啦啦队的阵势把他给唬住了。

    再认真一看,那牛高马大的挺拔身姿,不就是上次骑自行车来送猪肉的姑娘吗?

    牛人果然牛逼!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站他身后的二团政治部主任老林,也就是邱姐的男人,他看刘胜利那眼神不太对劲,笑着打趣道:“让你嫂子给你牵个线?”

    “牵啥线?”

    老林朝远处的赵青霞抬了抬下巴:“应该是小苏她娘家的姑娘。”

    刘胜利:“!!!”

    “我看不错,跟你挺配的。”

    “开什么玩笑,老林你这眼睛不要可以捐了。怎么就跟我相配了?”

    老林一脸认真:“跟你一样,看着就孔武有力!而且朝气蓬勃,多精神!”

    刘胜利无语,“刚输了比赛,不想跟你说话。”

    说是这么说,但忍不住被赵青霞的嗓门一吼,就不由自主往她那边看。

    这个女人会妖术,他总忍不住看。

    他要疯了!

    啦啦队那边,苏月禾也很投入,但她没有赵青霞那个大嗓门,看到三团赢了拔河比赛,她感觉比自己赢了还高兴。

    旁边的汪小琳不时跟她聊天,然后快速算分,还有最后一个比赛没比呢,三团已经稳拿冠军了。

    汪小琳斗志不强:“三团拿下冠军,下午我们军属比赛就没那么大压力,陪大家玩玩就好了。”

    苏月禾心态也好:“是,赢了有奖,输了不亏。”

    拔河比赛结束之后,一团啦啦队领头人刘喜妹满头大汗地朝她们走过来。

    她看见赵青霞,就像看到了亲人。

    终于找到一位跟她同一个吨位的姐妹了。

    刘喜妹看向苏月禾,笑问:“苏妹妹,这位妹妹是谁啊?”

    苏月禾介绍道:“这是我同村的妹妹赵青霞,青霞,这是喜姐,北方人,很豪爽。”

    赵青霞忙打招呼:“喜姐好。”

    “哎哟,这妹子,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亲人,真的。中午你们打算怎么吃?”

    苏月禾道:“中午不做饭了,去食堂吃,等会儿一起吧。”

    上午比赛结束,下午部队还有一场比赛,但那场比赛已经不影响三团拿冠军。

    三团的官兵高兴地提前庆祝,把梁正烽给抛起来了。

    苏月禾远远看着,满脸的笑意浮上脸,要是下午她们也拿下冠军,那三团真的扬眉吐气。

    二团因为排名最后,失利的刘胜利蔫不拉几的,整个人提不起精神,中午打了饭就回宿舍,自己一个人关着门吃。

    吃完饭,倒头就睡。

    结果睡着睡着,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压在他身上,在他身上啃。

    啃着啃着,开始磨蹭……

    好他妈舒服,他像陷进一团软乎乎的棉花里。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是谁,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发现,是那个女的!

    那个牛高马大,嗓门震天,老林说跟他很般配那女的!

    吓得刘胜利使劲睁大了眼睛,我的娘啊,幸好是做梦。

    他是被棉被给压住了。

    刘胜利摸了摸脸和脖子,咽了咽口水,脑子控制不住在想,肉呼呼的,好舒服!

    啊啊啊啊啊!

    他举起爪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骂了声:“臭不要脸!刘胜利你真龌龊!”

    第50章 赢

    下午两点, 雁北军营的中心训练场,先举行各团官兵最后一项的比赛。

    冠军已定,主要是看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归属,苏月禾没去当啦啦队, 她带队在训练场旁边做热身。

    军属团体比赛, 第一项是八百米接力赛跑。五支队伍, 只取前四名进入下一个项目的比赛,最后一名则淘汰。

    所以这算是淘汰赛。

    五个人接力跑八百米, 她们这一组实力不均匀, 除了苏月禾, 其他基本上实力都很一般,而且还有拖后腿的。

    一个是薛嫂子腿短还有些胖,跑不快。

    一个是武进的妹妹, 跑步也就是普通人水准。

    而赵青霞壮实但跑步也不是长项, 汪小琳属于平均水平……

    所以, 实力面前, 她们前景堪忧啊。

    梁正烽鼓励自家女人:“没关系, 尽力就行,冰箱我们自己想办法买。”

    苏月禾甩着手脚, 微微嘟嘴:“太贵了,买不起。关键是没票。”

    梁正烽笑道:“只要真的想, 总有办法的。”

    苏月禾其实也没有很想:“我无所谓,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

    快三点的时候, 第一项比赛正式开始。

    由于苏月禾反应比较灵敏, 她把自己安排在第一棒。

    预备姿势准备好,发令枪一响,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支箭似的冲了出去。

    这回轮到各团的战士们做啦啦队了!

    三团官兵看着苏月禾飞奔在最前面,都热血沸腾起来。

    “嫂子!扎起!”

    “嫂子!干她们!”

    “嫂子!!飞起来啦!”

    其他团的啦啦队也不甘示弱,呐喊声此起彼伏。

    苏月禾完全听不见助威的声音,只听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也看不见其他人。

    不过她可以肯定,她跑得比所有人都快。

    第二棒顺利交到赵青霞手里,赵青霞也不算弱,她跑得跟其他人速度差不太多,但因为有苏月禾积累的优势,整体领先不少。

    第三棒交给武妹妹,武妹妹明显要比别人慢一截,慢慢的,与其他团队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追赶上了。

    成功交棒给薛嫂子,薛嫂子腿短一开始发力还不算慢,跑过几十米后就不行了,眼睁睁看着一团二团四团超过她。

    苏月禾在外面陪着她跑:“薛嫂子,不要着急,稳住!”

    只要能拿第四就行,拿了第四名就可以继续下一个比赛项目。

    但看着一个个竞争对手超过自己,薛嫂子还是急了,交棒的时候没交好,接力棒掉在了地上。

    原来排第五名的师部军属也超过了她们。

    如果她们拿了第五,也就是最后一名,那这次运动会,三团军属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三团的士兵们焦灼地看着,大家都咬着牙,眼睁睁看着团长夫人开的好头,却没能继续下去,都无比惋惜而又无可奈何。

    所幸汪小琳反应快,她捡起接力棒就去追。

    “小琳!加油!小琳!加油!扎起!”汪小珍看着妹妹在奋力直追,她也跟着心急起来。

    苏月禾一直在陪跑,她跟在小琳旁边鼓劲:“小琳,准备冲刺!超过师部,就差一点了!胜利就在眼前!”

    汪小琳能看到旁边陪跑的苏月禾,苏月禾陪着大家一起跑了差不多八百米,似乎比她还有劲,她不想输!她不能输!

    啦啦队的喝彩声越来越大,二团军属赢了第一,刘胜利在前面呐喊着跳了起来。

    而汪小琳发挥得比之前训练的时候还要好,在最后关头,越过了师部对手,成功拿下了第四。

    三团官兵高兴地蹦起来喝彩,声浪比二团还要大。

    拿第四比拿第一还开心。

    因为第四是争取到了参加下一个项目拔河比赛的资格。

    第一名还是第四名,其实都是一样的。

    苏月禾高兴地跟汪小琳抱在了一起,薛嫂子激动地快哭了:“幸好你们两个跑得快,不然,我们都没机会拔河了。”

    如果说接力赛跑是资格赛的话,拔河就是晋级赛。

    第三项比赛是拔河赢了的两个队伍,进行掰手腕比拼。

    掰手腕赢了的小组获得冠军,输了的是亚军,而拔河输了的两个队并列季军。

    也就是说,苏月禾她们虽然只拿了第四,但至少能拿获得季军了。

    梁正烽拿着毛巾跑过来给苏月禾擦汗,边擦汗边忍不住夸赞:“老婆,你跑得都快飞起来了。你不知道,兄弟们在那儿嗷嗷叫。幸好你开了个好头,不然拿不到第四。”

    苏月禾轻瞥了他一下,笑了:“就知道夸你老婆,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这如果是个人比赛,他老婆肯定能拿第一,但梁正烽作为一个有集体意识的军人,他哪能这么说话,他笑道:“是的,大家都特别棒,接力棒跌地上,都没影响心态,关键还是有你在旁边陪跑。没你在旁边陪跑肯定还是不行。”

    拐了一个弯,梁团长还是忍不住夸老婆。

    苏月禾被逗笑了:“梁团,叫兄弟们保护好嗓子,等会儿拔河给我们加油。”

    “拔河我完全不担心。你们实力在啊。”

    很快拔河比赛开始了,接力赛跑的第一名对阵第四名,也就是说二团对三团。

    苏月禾在最前面,而赵青霞则是最后的秤砣,中间三个女子跑步不算快,但力气还是有的。

    二团是整体实力强,没有特别拖后腿的,但也没有特别拔尖的。

    阵势摆开,等着发令的哨声响起。

    随着一声哨响,两边开始发力。

    啦啦队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一边喊着二团加油,一边呐喊着三团必胜。

    刘胜利和梁正烽两个人站在各自啦啦队的最前面,两人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让谁。

    中午还做了一个荒唐梦的刘胜利,看着三团的赵青霞不止心虚,人也有点虚。

    这越虚就越要这个面子,越要面子,喊的就越大声。

    谁知喊着喊着声音卡进喉咙里了。

    跟赛跑相比,拔河完全不一样,三团军属像打了鸡血似的,才刚开始,没拉够20秒,就听到了敲锣声。

    三团把二团都拽了过去,然后秤砣赵青霞敲响了锣。

    三团士兵们的呐喊喝彩声,把场子都给整出回音了。

    “三团军属牛逼!”

    刚才跑步拖了后腿的薛嫂子和武妹妹都高兴地差点哭出来,她们进决赛了。

    万秀敏和刘喜妹也高兴地跑过来恭喜她们,万秀敏信心满满:“等着啊,我们先去拔河,等我们也进了决赛,看鹿死谁手!”

    刚赢了比赛的苏月禾才不怕她们:“姐姐扎起,决赛见!”

    刘喜妹跟赵青霞轻轻碰了碰小拳拳:“等会儿我们两个掰手腕!”

    赵青霞也豪爽地答应。

    果然在刘喜妹这个大秤砣的带领下,一团赢了四团。

    最后一项比赛掰手腕,是一团对三团。

    啦啦队竞争对手也换了,梁正烽这次面对的是自家姐夫,但他气势不减,依然还是这么嚣张,亲姐夫也不留半点面子。

    整个三团的喝彩声就比一团高一浪。

    毕竟是逆袭的队伍,啦啦队气势总是特别强。

    掰手腕原本是个人项目,后来为了契合部队属性,也改成了集体比赛项目。

    每支队伍派三个人参加比赛,三局两胜。

    三团军属是苏月禾跟赵青霞,还有一个人选比较麻烦,因为这三人都没信心。

    汪小琳说自己力气小,薛嫂子和武妹妹是怕输。

    苏月禾想了想,汪小琳确实力气小,可以先排除,而武妹妹和薛嫂子她们内部昨天自己比拼过一轮,武妹妹力气要稍微大点,最后决定让武妹妹上。

    而且是第一个上去对垒一团的牛人刀姐。

    武进见自己妹妹第一个上,他也来劲了,还非得把刘胜利拉来跟着自己助威。

    三团啦啦队的阵势虽然完胜一团,不过第一局的掰手腕还是输掉了。

    刀姐力气大,武妹妹敌不过败下阵来。

    哇,李时刚气势瞬间上来了!

    一团是全员嫂子,所以他们的口号简单粗暴:“嫂子加油!嫂子力气大,来了就是干!”

    这口号既粗又俗,但有力量感,嫂子们听了也不生气。

    第二轮三团先派人,赵青霞上了。

    一团也有战略,本来说好了跟赵青霞对决的刘喜妹不上,她们已经赢了一局,只要确保再赢一局就能拿到冠军。

    如果用刘喜妹对赵青霞,刘喜妹有可能会输给小赵同志,而最后一轮万秀敏对阵苏月禾,万秀敏也没信心能赢得了苏月禾。

    万秀敏运筹帷幄,打算也来一个田忌赛马。

    她自己上去对决赵青霞,她虽然一定会输,但最后一轮刘喜妹对苏月禾,肯定是刘喜妹赢啊!

    梁正烽看破了自家姐姐的战术,他在旁边喊:“姐,你对阵赵青霞,你准输,快换喜姐来。”

    “去去去!要你管。老娘输也输得光荣。月禾,快来管管你家那位不懂事的,在旁边瞎叫唤!妨碍军心。”

    苏月禾在一旁笑着故意打压表姐:“你们换谁都是输!”

    说要输得光荣的万秀敏,一上场,果然是输得光荣。

    三团啦啦队气势又上来了,但一团早在刀姐赢了后,就认为冠军已经纳入囊中,所以就算团长夫人输了,大家依然高兴。

    毕竟最后一轮,壮硕的刘喜妹肯定赢苏月禾啊!

    李时刚都已经开始跟政委老覃开始商量,这冠军的冰箱归谁。

    老覃让着李时刚:“我们吃食堂多,你给我们补钱就行。”

    “就这么说定了!”

    这边商量怎么分奖品,那边最后一局掰手腕开始了。

    苏月禾坐刘喜妹对面,两个人体型相差甚大。

    刘喜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苏妹妹,今天是关于团体荣誉的比赛,我就先不让你了。”

    “来!”

    苏月禾笑着伸出了手臂,刘喜妹也伸出手臂撑在桌子上,两人手掌握着手掌,就像大手握着小手。

    梁正烽眉头不由蹙起,他知道苏月禾力气大,本来还有一点侥幸心理,但这两只手差距实在太大了。

    物理性的压倒胜利。

    他都担心苏月禾会受伤,但已经到了台上,现在让苏月禾认输,她肯定不愿意。

    哨声响起,苏月禾反应灵敏,她率先发起了攻势,一下子就掰弯了刘喜妹的手。

    速度之快,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三团啦啦队轰动起来了。

    “嫂子加油!”

    “嫂子!使劲!”

    其他团的人在狂笑:“生孩子呢,嫂子使劲!”

    刘喜妹没反应过来就被苏月禾占据了先机,她原本也不着急,想让一让她。

    结果她发现自己掰不回来了。

    不止掰不回来,手还一点点往后倒,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是没办法拉回来一点。

    一团啦啦队见状都呆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刘喜妹那壮硕的手臂,被一点点往下压,最后一撸到底,被苏月禾压在了桌子上。

    “啊啊啊啊啊!”

    “嫂子万岁!”

    “嫂子!凶猛!”

    梁正烽激动地给旁边的刘胜利来了一拳。

    刘胜利无辜被打,想骂呢,结果被梁正烽一把拉过来,刚想抱,梁正烽觉得不对劲,又狠狠拍了拍刘胜利。

    “我老婆赢了!我们赢了!”

    刘胜利气得:“我二团的!”

    武进高兴的都快飞起来了,他揽着刘胜利的胳膊,“你跟我们是好兄弟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刘胜利暗自翻着白眼:“没文化。”

    而台上,刘喜妹还没从自己输了掰手腕比赛中醒过来,万秀敏怕她难受,赶紧上台打趣:“怎么回事,刘喜妹啊,你特意让我们家月禾的,是不是?”

    苏月禾笑道:“谢谢喜姐承让。”

    刘喜妹:“我尽全力了,吃奶的力气都驶出来了,我没她速度快,她一下把我手掰弯了,掰下来之后,就很难再起来。”

    汪小琳赵青霞武妹妹等都涌上来,五个人抱成一团。

    颁奖礼的时候,师长和师长夫人亲自颁奖,梁正烽代表三团领奖,苏月禾代表三团军属领奖,夫妻俩拿了双冠军,赢麻了!

    马俊成和他夫人汤大姐都是第一次见苏月禾,他们早就听闻梁正烽的爱人长得好看,直到看到苏月禾真人,他们终于理解梁正烽为啥就算入赘也要结这个婚。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看着这么娇气的美人儿,是个体育健将,跑步速度快,掰手腕还力气大,实在出乎他们的预料。

    汤大姐邀请苏月禾周末去她家吃饭,苏月禾看了梁正烽一眼,笑着答应了。

    领完奖品之后,三团参与的五家人都聚在训练场角落商议着要怎么分。

    大家都同意把冰箱折算成钱,谁拉走谁掏钱。

    最后冰箱折算成900,加上本来就有的100奖金,五个人分,相当于每人能分200元,也就是说拉走冰箱的人,要拿800出来。

    本来兴致勃勃想要冰箱的苏月禾犹豫了,800元相当于梁正烽7个月工资。

    梁正烽想说要,被苏月禾扯住,冰箱以后会越来越不值钱,她不要冰箱,还能入账两百,她摇了摇头,不想要了。

    梁正烽是个从来没穷过的人,他没有省钱的概念,但这是他老婆赢的奖品,他尊重她的想法。

    汪小珍的丈夫齐政委本来有点不好意思说要的,因为她家出力少,结果梁正烽说不要,他精的很,也不要了。

    其他几家没人能拿出这么多钱来,那就只能把冰箱的折价再往下降。

    一百一百往下降都没人要,薛嫂子家负担重,武进平时就一个人在这里,妈妈和妹妹马上回老家了,单身汉宿舍要什么冰箱。

    赵青霞更不用说了,村里都还没通电呢,就算通电,也没这个钱买冰箱啊。

    最后折价到四百,梁正烽忍不住了:“别再降,我要了。到时候闹笑话,三团拿了冠军,奖品没人要得起。”

    说慢了一步的齐政委笑道:“我也想要来着。”

    “哎,老齐,刚才你怎么不说,不能这样的啊。”

    齐政委笑着看了看他老婆,汪小珍不好意思争,最后冰箱被梁正烽顺利拿下。

    苏月禾也挺满意,四百就四百吧,家里也不缺这点钱,关键是有冰箱之后,买菜做饭确实都方便。

    所以最后是皆大欢喜,全队所有人包括苏月禾,各得一百。

    实际上就花了三百。

    *

    晚上在食堂打了些饭菜,梁正烽和苏月禾又炖了一锅咸肉大白菜,大家在他们家院子里聚餐庆祝胜利。

    桃树林的桃花刚谢,院子外的梨花、院子里的白芍花都开得正盛。

    刘喜妹最喜欢苏月禾家的小院了,干净、敞亮还有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每次来她都是羡慕万分。

    跟刘喜妹熟悉之后,苏月禾倒也愿意跟她说点真心话。

    “喜姐,其实你也可以有这样的小院,找个周末,把你们家老覃提拎起来,把你们那个小院整理干净,花草树木什么的,我给你到山上去挖一些回来种上。”

    听苏月禾这么真心实意地建议,不止是建议,苏月禾还要帮忙,刘喜妹顿时也生出了新的希望。

    “让我们老覃把屋子也收拾了。”

    苏月禾点头:“是啊,干净卫生,人住得也舒服,小妮儿也会喜欢的,干净点,孩子也能少生病。”

    “好,我听你的。”

    在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大家坐下来吃饭。

    来趁热闹的刘胜利端着饭盒走进来,“你们吃上了也不叫我?”

    李时刚:“我叫你干啥,刚才啦啦队你也没帮我们吆喝。”

    “啧啧啧,李团,我是想帮你来着,武进那小子生拉硬拽,硬拉我去给他们三团助威!武进人呢?”刘胜利扫了一圈,发现武进正跟赵青霞隔着桌子在聊天。

    他打听清楚了,那女的叫赵青霞。

    看见武进跟赵青霞兴致勃勃地聊天,刘胜利浑身不自在!他赶紧压住自己的这种不自在,随即把目光挪开。

    不就做了一个梦吗?不至于不至于。

    苏月禾可是在合欢宗修炼了三年的女弟子,她一眼就看出了刘胜利不对劲。

    那灼灼的眼神,还带着些许郁闷……

    没想到一直以来,面对相亲都是高要求严标准的刘胜利,竟然看上了赵青霞!

    她忙给刘胜利介绍:“胜利,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村的妹妹赵青霞。青霞,这位是二团的副团长刘胜利。”

    赵青霞倒是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刘胜利竟然不好意思,只点了点头,也没想着多说几句话熟络熟络。

    武进的妹妹跟赵青霞很投缘,她让赵青霞不如在这儿住几天。

    赵青霞笑道:“家里头忙,我还得回去帮忙杀猪,没得空。”

    “啥?”

    女孩子杀猪?在座都震惊了。

    刘胜利心中哆嗦,果然彪悍。

    苏月禾夸赞:“我们青霞妹妹,不止会杀猪,还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赵青霞笑道:“农闲的时候,欢迎大家来我们村打猎。”

    提到打猎,李时刚马上来了兴趣:“打猎这事,我想好久了,一定要成行。”

    武进第一个举手附和:“带上我,我也想去。”

    “还有我!”

    只有刘胜利低头吃东西不说话。

    苏月禾跟梁正烽互相看了一眼,梁正烽脚踢了踢刘胜利:“怎么样,打猎要不要来?”

    刘胜利尴尬一笑,他想去,但又想拿乔:“到时候说。”

    武进埋汰他:“你今天咋了?新娘子上轿啊?扭扭捏捏的!”

    “我他妈什么时候扭扭捏捏了!”

    众人哄笑,赵青霞也笑,搞得刘胜利更不好意思了,但他又不好发火,只能在心里骂娘。

    晚上收拾好,赵青霞睡在客房里,苏月禾则在客厅,把冰箱擦得噌亮噌亮的,打算明天开始正式启用。

    躺上床睡觉的时候,梁正烽笑话她:“那么想要冰箱,下午你为什么不要啊?”

    她趴在他身上,“八百块钱确实贵嘛。”

    “市价不止八百。以后别省这个钱,我们不缺钱,有钱不花留着干什么?”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额头,“别省,对自己好点。”

    “你说得对,有钱就要花。”

    以后的钱会越来越不值钱,但是这钱应该花在更值得的地方,能增值的可以回报的,而不是买了就贬值的东西。

    苏月禾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梁正烽说得也没错,该花得花,不要为了省钱亏待自己。

    两者都要兼顾。

    今天两人都累了,只紧紧抱着沉沉睡去。

    *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初中毕业考试这天,经营部报名去深造的职工,在松香厂指定的办公室进行考试。

    总共就七个人考,三男四女。

    请了中学的老师来监考和阅卷,考完立刻阅卷,马上就能得知成绩,大家互相都盯得紧紧的,不给丝毫作弊的空间。

    就一个上午,数学和化学两门考试,不到十二点成绩就出来了。

    本来平时十一点半很多人都下班走了,今天例外,整整齐齐的坐满了,办公室十六个人都在。

    就连老沈这种不到点就提前走的,今天都留下来,想看看究竟是谁摘了桃。

    苏月禾其实还好,能去大学就去,见见世面,学习学习新知识,去不了,也没大碍。

    方运红和阮佩娴走进来的时候,几个参与考试的,都屏住了呼吸。

    有年纪比较大的老员工憋不住,开玩笑说:“都那么严肃干嘛,不知道的以为开□□会呢!”

    老员工们哄笑,最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老沈不耐烦道:“让领导说话,你们叽叽喳喳的没完了。”

    苏月禾看了眼小贾,小贾用力抿着唇,比谁都紧张。

    而前面的阮青青也不逞多让,这次全凭实力,她自己并没有把握,关键是,她刚才跟姑姑对视了那么几秒,当着那么多的人,姑姑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暗示,她更心里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