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岚栖都在烦恼怎么合情合理地让郁宸活下来。
以至于唐边雅让魏若温寻了他两次都闭门不见。
无非就是暴跳如雷,斥责他为什么在篝火会之前就处理了那三个行脚商人。
岚栖有些厌倦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唐边雅已经不能再胜任焦土领主的职位。
但领主自古以来就没有领主上任,再把他赶下来的说法。
岚栖想,他和唐边雅都需要冷静冷静。
……
唐边雅吃了几回闭门羹,情绪越发急躁,在岚栖家门口不断来回踱步,看见魏若温从里走来,抓住他的肩膀便问道:“怎么样?他还不肯见我?”
魏若温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领主大人,我们上次的谎话,是不是被拆穿了?”
“废话,不然岚栖会直接冲进帐篷把他们都杀了?”唐边雅气急败坏道:“现在顾尤和狼旗死了,藤凌斐不知所踪,焦土滋生疫病,连健康的牛羊都没剩下几只,还有,一个星期以后就要举办神祭了,岚栖不处理,我该怎么办——”
魏若温低垂着头,唯唯诺诺道:“前几日,岚栖大人就说过疫病的事……”
而您却没放在心上。
“你在谴责我吗?”唐边雅冷冷地撇过脸,嘴角噙着一抹阴狠:“魏若温,别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上位的。”
魏若温脸色一白,曾经有一年,他险些成为祭品。
后来二影的父亲外出捕猎受了伤,导致下/半/身瘫痪,投给他的票与投给二影父亲的票堪堪差了一票,魏若温才免于碎尸万段的下场。
自那后,他便生了取代老祭司的想法。
那日丁兰娅带领外族人来袭,他在逃跑之际,将老祭司狠狠往帐篷里面推去,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被唐边雅看在眼里,等战争结束,便借此来威胁,为了在焦土生存下去,魏若温不得不对他唯命是从。
“我……我不敢。”
魏若温抖成了筛糠:“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领主您的提拔。”
心里却暗暗咒骂。
这唐边雅,既想得到冥烛和三个行脚商的人脉,又不满他们过于肆无忌惮,瞧不起自己,才故意将养牛羊小孩的尸体摆在岚栖面前,想在篝火会结束、失去利用价值后除掉他们,谁知道阴沟里翻船,岚栖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手起刀落杀了两个,逃走一个,这下,怕是神祭都办不成了。
“知道就好。”唐边雅不知道他的想法,冷哼一声,接着又有点后悔。
自从让岚栖贴身看管巫者,事态的发展就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岚栖的思想越来越活络,也越发不听话了,一说到神祭,便会露出排斥的神色,换作以前,即使烂摊子再大,他都不会坐视不理,如今焦土乱成一锅粥,岚栖竟然闭门不见——
思及此,唐边雅猛地转向魏若温:“你有没有发现,岚栖最近不太对劲。”
魏若温一愣:“您是说他和那名巫者吗?”
唐边雅心中微动,立即问道:“你也这么觉得?”
魏若温酝酿了一下语言,才说:“上次您让我去叫岚栖,不小心看到屋里,他跟那个巫者睡在同一张床上……”
“……怎么可能?”
唐边雅惊讶:“岚栖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他一向有洁癖,不喜欢被人靠近。”
不过很快,唐边雅反应过来了。
郁宸虽是瞎子,腿也站不起来,但那张脸清隽出尘,皮肤苍白几近透明,一颦一笑带有极强的蛊惑性,加上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病态脆弱的美,岚栖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说不定一时被蛊惑,已经把人按在身下……
“怪不得,怪不得。”唐边雅一边喃喃着,一边咬牙切齿地愤愤道:“我当他是没用的病秧子,没想到竟是个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把岚栖忽悠得五迷三道,连焦土都不管了。”
魏若温回想起那日无意间瞥见的,一双冷漠懒散掺杂着寒光的桃花眼,狠狠打了个寒战,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唐边雅后悔不已。
他潜意识里认为岚栖和郁宸已经发生了什么,并把郁宸当做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狐狸精,他一定聪明,懂得示弱,也很会吹枕边风,在床榻上挑拨离间:“反正每年神祭都是他休整的日子,在神祭前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我就不相信,岚栖不在,他怎么从焦土逃出去。”
唐边雅又想起了芸蚕。
芸蚕敏捷聪慧,若是愿意继续跟踪岚栖……
不可能了,她为了二影,已经跟自己闹僵。
这是唐边雅觉得自己做错的第二个决定,第一个错误决定,便是把巫者放在岚栖身边,现在骑虎难下,让他毫无办法,又悔恨不已。
魏若温接着问:“那神祭呢?神祭怎么办?”
接二连三地提问叫唐边雅心烦。
唐边雅道:“上次不是把这类书籍给你了吗?你没看?”
魏若温汗如雨下。
那本黑色牛皮封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给他没几日就不见了,任自己翻箱倒柜地寻找,都毫无踪迹,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唐边雅这本书掉了,只好硬着头皮道:“看到一半,里面一些繁文不太懂,还要好好研究。”
“那就快点研究。”
没有用的家伙……
以前岚栖也会找他处理问题,若自己不回答,他就直接处理掉了,哪像魏若温,拨一拨动一动,有时候事情太多,一下子没想起来,他就全当汇报过,再也不过问了。
唐边雅忍不住怀念,又意识到岚栖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容易差遣,于是拧着眉心命令道:“去那顶帐篷里找,顾尤死了,行李不都还在?你先冒充他给良城的老祭司传递消息,把她骗到焦土再说。”
魏若温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唐边雅语气不耐:“难道你想当今年的祭品?”
“不……”魏若温瞬间脸色惨白:“我马上去找。”
生怕唐边雅改变主意似的,他离开的脚程飞快,一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蠢货。”等人走远了,唐边雅才唾了一口,藤凌斐失踪,他一直心神不宁,夜里睡帐篷里,连梦境都是他拿着刀子浑身是血向自己复仇的场景,神祭的意义非同寻常,若不是他不慎瞅见顾尤被大卸八块地尸体,也不至于麻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帮忙。
说起来,距离藤凌斐失踪,好像已经过去四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