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嘿……黑嘿……”醉道人一阵怪笑。
“咔嚓的意思就是说,你要是被抹脖子了,哦,你还小,抹脖子的意思估计也不知道,抹脖子的意思就是说,你被人杀害了,杀害的意思是……”
张清烛出声打断了醉道人的套娃解释,略带无奈说:
“前辈,我懂了,这龙虎山还真是不负责任,小道还本想怀着一腔热血来扫灭外敌,搓一搓敌人的威风,没想到,后面当靠山的龙虎山天师先软了,真是报教无门,人生奈若何。”
“吾等未怯,天师何故先怂?”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肉食者鄙,天师胆小怯如鸡。”
“以后,小道当了龙虎山天师,第一件事,就是要发兵龙岛,举我龙虎山一教全力,扫灭此獠,踢开这块挡道的石头,到时候一统荒蛮大地。”
“阻我龙虎山者,死!”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历史的大势浩浩荡荡,无可阻挡,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苍茫大地,早晚要归于一统。须知,统一是福,分裂是祸。”
“天下地上,谁主沉浮?唯我龙虎山是也。”
“诶……对了前辈,到时候攻打龙岛的时候,小道我封你作个先锋,您可得争气,务求首战必胜,到时候你我脸上都有光,论功行赏,本小天师赏赐大大地有——哎呦……”
张清烛说着说着,突然抱起头来,口中一声痛叫。道袍袖口鼓荡,醉道人收回拍打在张清烛额头上的手,嘴上骂骂咧咧:
“你说天师就说天师,干嘛扯贫道?再说,贫道跟你无冤无仇,还与你多少有些恩惠,你干嘛害贫道?你封贫道作个先锋?你是嫌贫道死得不够快?”
“你当了天师以后,真的要祸害龙虎山,倒是不如先祸害龙岛,到时候你封张抱非和张剑先当先锋,这俩莽撞货多半打死打活也要争着去,你到时候封贫道第二先锋,等第一先锋打得差不多了,死的死,残的残了,贫道这第二先锋再登场,贫道一雷轰晕敌首,生擒敌酋是第一大功吧?”
“是倒是是,不过前辈您这样很不厚道,再说,哪有第二先锋的?”张清族嘴里能跑马,尽情地跟醉道人扯着犊子,来缓解心理的莫名焦躁。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遏制不住的紧张感,既有焦虑,有忐忑,还有一点点对未知变化的期待,好像是他能从这次出乎意料、突如其来的事件中实现自己内心最深处由来已久的渴望。
渴望?内心深处?还最深处?并且是由来已久?
自己的渴望是什么?张清烛发觉自己并不晓得。
“前辈,真要灭了龙岛?要不缓一缓?”
醉道人没好气,“你说呢?不过,你说对了一条,龙岛近来有些行事出格,是该要搓一搓它们的锐气,灭灭它们的威风。”
“再说,那里也有贫道很感兴趣的东西,来而不往非礼也,贫道找个空闲,也要上门去叨扰一番。”
张清烛听了醉道人的一番话,心里暗暗考量,莫非这个破事弄得这么大的阵仗,背后是龙岛在使力?在吹阴风扇鬼火?
嗯,妈的,极有可能,这群犊子。吃饱了没事干吗?搞什么事?小道还没接天师授箓呢?净瞎添乱。
正在这时,天空上普放光明的太阳又传出声响,还是那个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温和中年男音。张清烛赶紧闭嘴,集中精神,侧耳倾听,不漏过一个句一个字。
“龙虎山天师有令:即刻起,龙虎山天师继承人争战正式开始,所有有意向参与的三十周岁以下的龙虎山道人须前往天门,将自身姓名以自身血液写在天门的匾额上,时限为一个月,天门匾额上所有姓名俱为龙虎山天师候选。”
“龙虎山天师有令:即刻起,龙虎山天师授箓正式开始,需要接受龙虎山天师授箓的道人,务必在十日之内到达龙虎山天师府位居的莲华五台山,推开龙虎山天师府前殿的大门。入得此门,得受宝箓。”
“龙虎山天师有令:龙虎山外的各方道友,入得我龙虎山,不得破坏宫观庙宇,不得伤人性命,不得打杀龙虎山上栖息的山精野怪。违者,杀无赦!”
“龙虎山天师继承人争战,龙虎山各道人不得干涉,严禁师长相帮,违者,严惩!”
“龙虎山天师继承人争战,各安天命,死伤不限。无需留手,无需容情,不得退出,”
“此次龙虎山天师继承人争战,由贫道张鼎石、飞蛾山峰主张桃白真人、龙虎山天师府长生殿首座张典古真人添为本次争战的传令人。”
醉道人看着张清烛,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凝重,张口告诫张清烛,语速很慢,语调和缓,却总让人感到透不过气来,让人有一股窒息感。
醉道人慢慢地说:“小娃娃,贫道再给你说一说,‘无需留手’就是说,可以用尽各种残忍的狠毒手段,‘无需容情’就是说,可以用尽各种肮脏的阴谋诡计,你可要想清楚,不得退出,最后不能当天师,就极有可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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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烛笑了,笑得很开怀,先是小声的乐不可支,再是笑出了响亮的哼音,再而……张清烛仰天狂笑:
“前辈,难道您认为我是个弱者吗?难道您认为我是个好人吗?”
“小道我并不是弱者,只是生性腼腆,有什么手段都可尽管招呼,小道我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阴谋诡计我也会,允许用阴谋诡计,可算合乎小道心意,正好便宜行事,我要是被人算计了,那不正是像我这一类不是好人的人应该有的下场吗?这才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于我辈修道中人,岂不是理所当然,何需介怀?”
“死,小道当然惧怕,但是我不想当一个弱者,永远也不想当一个弱者,我千方百计让自己尝试成为一个强者。”
醉道人怔怔地看着他,久久无言。
许久之后,天空的太阳上又传来声音:
“龙虎山诸位道友,可曾明白?”
醉道人端正身姿,向着天上的太阳行了一礼,打着道揖,恭声说……
与此同时,在这片天地中似乎有无数的声音传出,从远处随风飘来,贯入张清烛的耳鼓,很清晰地听到其中的内容。
声音层层叠叠,互相纠缠穿插,朦胧间,显得极度扭曲失真,又无比的清晰,仿佛是有无数人在旁边耳语,最后归于一致。
似是有千千万万的声音俱都齐声说:
“回禀师兄,贫道明白,谨遵天师法旨。”
这些话音落下,天上的太阳明灭了一下,瞬间便消失了,顿时整个天地重回黑夜,黑暗再度降临,天上的繁星也随之垂挂在天幕上,正一闪一闪地眨着眼,貌似好奇下面大地的将要展开的新的变化。
久亮乍暗,让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有些晕乎乎,张清烛干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再向后倒背,仰卧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畅想着明天的苦难,一瞬间,有些失神。
醉道人行过礼后,又恢复了先前的闲散,他低头打量张清烛片刻,并不打扰他看星星,良久过后,等张清烛回过神,醉道人方才说:“小娃娃,天师有令,规矩已定,贫道这便离去了。”
张清烛赶忙爬起身来,对着醉道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前辈,好走。”张清烛对醉道人是很感激的,除了他师父张宏远老道,就数这个没认识两天的醉酒老道为他做得最多,对于他多有成全。
虽则只是认识了两天,但是却相当投契,仿佛多年相交,彼此之间都不感拘束,相处下来,很是快活。
醉道人坦然受他一礼,转头向外走去。
张清烛看着醉道人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个事,不由焦急地大声冲着醉道人的背影问:“前辈,我们约定的那个事怎么办?”
“无需担忧,贫道到时候只会去知会你,还有十日之久,你且安心应对天师继承人争战,先去天门落下自己的姓名。”远处的身影顺着微风传来这么一句话语。
张清烛目送醉道人远去,直至远处的身影完全消失看不到了,才回过神来,同时又立马想起另一桩烦恼,心里暗暗嘀咕:“这偷火龙果的事,还是没个着落,心里老挂着,不过也好,先去跟龙女蒂安娜沟通一下吧。”
“她会不会自己来联系自己?应该会吧?”张清烛有些不确定了。
“管她呢,她要是不来找自己,就当大家都忘记了,少一件烦心事。”张清烛当然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奢望。
算了,睡一觉……张清烛捞起旁边的宝葫芦,跳上大树,把宝葫芦放在一边,双手摊开,身体直直倒下,摔在大树的粗壮横枝上,闻着夜风轻轻吹拂而送来的草木泥土的清新气息,张清烛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太累了。
阳光穿破云雾,向大地撒下和煦的光芒,温暖而又宁静。可是这片宁静很快便被打破了,先是夜虫的鸣叫低沉下去,再而更大的响声骤起,飞鸟的啼鸣,走兽的嘶吼,越来越响亮,林间的静谧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轻轻一刺便破了。
白天到来了,热闹与喧嚣又重新上演,在这片大地上无止尽地轮转,一如它过去的无尽岁月那样。
张清烛睁开眼睛,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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