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钟喧夜寂,彩灯缀星河,倚楼千金笑,罗绮满街香。
无障身着白衣,腰系素带,下了马车,缓步进入清雅阁,茶香迎面,琴音绕梁,厅内布局典雅,座无虚席,跑堂上前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随我来!”落燕走下楼梯,带着无障绕过大厅,曲曲折折走过后院幽静回廊,来到房门前。
落燕禀告道:“公主,李公子来了!”
无障见映在窗幔上起身的倩影,心头微颤,却听屋内传来轻柔的声音,“李公子,快请进!”
灯火照玉人,婷婷催人醉,盈目似清潭,嫣然动心魂,无障连忙避开目光,躬身作揖道:“拜见玉公主!”
公孙玉柔声道:“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待无障坐下后,又道:“公子刚入咸阳,事事小心,落燕轻率,沉不住气,我拦她不住,公子见谅!”
“岂敢,让公主久等,在下惭愧。”
“公子雷厉风行,还未入咸阳,威名已人尽皆知,听来真是难以想象,公子是如何做到的?”
无障便将分别后的经历简明扼要叙述出来,公孙玉托腮聆听,仍兴奋不已,婉转哀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若是我楚国有公子这等才俊,何以被灭。”
无障知公孙玉不知治国之道,也不知楚国灭亡之根本,只是一名不甘心的亡国公主,承载着巍巍复仇命运,可怜可悲。
无障轻声问道:“公主来咸阳是为何?”
公孙玉缓缓起身,“自公子离开后,落燕伤势好转,我们便开始打探屈大人、项将军等人下落,最后得知,屈大人被射死,项将军被俘,押送咸阳,等待处决,我们匆匆来此,是想寻找机会,救出项将军,可这秦国的大牢,戒备森严,落燕几次试探,没等靠近狱门,就被发现。”梨花带雨看着无障,继续道:“项将军是我楚国忠良之后,复国栋梁,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有几日就要斩首示众,可我现在实无办法将他救出,公子才智过人,恳请公子,想出办法,将项将军救出,请公子受玉儿一拜!”说着涟涟下跪。
无障急忙扶住公孙玉柔弱无骨的手臂,劝道:“公主,使不得,在下承受不起!”
公孙玉美眸含泪,怜怜道:“公子刚为官不久,举步维艰,我这是强人所难,忙中添乱,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啦!”
无障将公孙玉扶到椅子前,“请公主先入座,容我回去思考。”心知这个任务太过艰巨,脑中一片茫然。
“公子的身体近来可好?”公孙玉感知无障冰凉的手心,关切问道。
“烦劳公主挂念,已不觉疼痛,只是有些疲惫。”无障坐回原处。
公孙玉知无障已病入膏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柔肠百转,为之心痛,轻声道:“公子要多保重身体!”
无障道:“公主劝在下,可自己却为何要继续服食砒霜呢?”无障自从读过半部《黄帝内经》后,对医术已有不浅的造诣,观公孙玉面相,早已察觉。
公孙玉轻声道:“宗庙尽毁,尸骨未寒,复国遥遥,怎堪苟活,唯有入宫刺杀嬴政,以慰亡灵,不再奢求。”
无障闻言,暗自心伤,劝阻道:“嬴政戒备之心,天下无二,不但有高手护卫,又有宝物护体,公主前去,绝无刺杀的机会,反而会白丢了性命。”
“照你这么说,没人能杀得了!”
“目前是杀不得的,入朝这几日所见,秦国比之前想象还要强大,满朝皆是忠臣良将,虽有争论,也是上下一心,即便刺杀了嬴政,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相反,也许会更加强大。”
“看来公子是改变主意了!”公孙玉轻声哀叹道。
无障苦笑道:“公主是否也如落燕一样,认为我贪恋权贵?”顿了顿又道:“我的仇恨虽不同于公主,但同样不可推卸,公主看到的是国破家亡,而我看到的是亲人惨死于奸计之下,同样刻骨铭心,赵国固然该亡,而秦国也该亡,若是在下改变主意,又怎会费尽周折,只身入咸阳,公主,难道……”
公孙玉蓦然起身,赔礼道:“玉儿复仇心切,错怪公子,请公子见谅!”
无障缓缓起身,拱手施礼道:“在下以抓药为由,到此与公主相见,实不应该久留,过些时日,待渭水河边在下的宅院修缮完毕,就会方便不少,公主相托,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在下告辞!”
公孙玉美眸楚楚,暗暗不舍道:“公子前路无知己,玉儿薄命,唯有相望,公子保重!”
无障怎听不出这话中之意,心中自是凄惨悲凉,“有公主这句话,就够了!”迈步走出房屋,见守在门外的落燕正扭头遥望夜空,没有理会他,似在流泪。
……
晚风渐冷,流光归思,月影萧疏,古道马迟,无障坐在摇晃的车厢中,与来时大不相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押送咸阳的重犯,应在廷尉府所直辖的地牢,等待审判处决,不但有重兵把守,牢内也必然是机关重重,要救人谈何容易,自己虽爵位不低,却无实权,职责之外,无法触及,那种地方即使过问都将被怀疑,一旦被察觉,会被认为与复辟勾结,那之前的努力将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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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着她那无助的眼神,又怎舍得让她难过,又怎能忍心拒绝,孑然一身,不知何时是归期,本无牵挂,但见她,却生出涟涟情义,明知不可能而为之。
……
马车将过空巷十字口,“嗖!嗖!……”数十枚暗器从四面八方急速射来,金行子耳根先动,飞身而起,跃到马车盖上,轮转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将极速射向马车的暗器尽数击落,嘿嘿笑道:“想暗杀小师父,先过了贫道这关!”
话音刚落,从路边的树上、墙角、巷口冲出数十名黑衣人,手执明晃晃的武器,什么话也不说,冲杀而来。
“嘿!来的可真不少,正好道爷我今天活动活动筋骨!”金行子说着,抡起马鞭,快如闪电,劈向冲在最前的三人,‘啪!……’的一声,三人同时皮开肉绽,失声惨叫,翻倒在地。
这时,有两名黑衣人已到车旁,挥剑正欲刺向车内,金行子倏然趴到车盖上冲着二人嘿嘿笑道,“跑的有点慢!”口一张,喷出一团火球,迎面扑向二人。
那二人措不及防,没料到金行子还有这一手,惊讶之余,热浪扑面,浑身火辣辣燃起烈火,哀嚎惨叫,就地打滚。
“这都什么货色敢来行刺,忒没意思!”身体旋转而起,马鞭夜空炫舞,‘噼里啪啦’轮翻数人,武器纷纷掉落。
“是谁派你们来的?”金行子冲着两名还未来得及上前的黑衣人喊道。
那两名黑衣人见转瞬间倒地惨叫的同伙,吓得身子直向后退,没想到金行子的身手如此厉害。
“何人胆敢在咸阳城聚众斗殴!”远处纵来一队骑兵,为首的将领喊道。
黑衣人趁此机会,咬牙起身,一吹口哨,落荒而逃。
“哪里跑,还没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呢?”金行子欲要去追。
“不用追了!”无障在车内制止道。
“下回派身手高的来,忒小瞧你道爷了!”金行子冲着转瞬间消失的黑衣人群骂道。
这时,巡逻骑兵已到车前,为首的将领身材魁梧,牛鼻虎眼,长须垂胸,上前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在咸阳城聚众斗殴!”
金行子飞落到车前而坐,二郎腿一翘,不屑道:“将军口误了吧,这是刺杀,不是斗殴,你们不去抓刺客,留在这里问我作甚!”
“放肆,竟敢在桓将军面前撒野!”桓将军身边一位士兵喝斥道。
“别说在什么‘圆’儿,什么‘圈’儿将军面前,就是在蒙将军府上,道爷我也是横着走!”金行子嘿嘿笑道。
“竟敢侮辱恒将军,来人,将他拿下!”那名士兵喊道。
“嘿!我看你们今天谁能抓走我!”金行子瞪起鼠眼,冲着正欲上前的两名士兵喊道。
“不得无礼!”无障在车内喊道,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对着桓将军拱手道:“微臣无障,见过桓将军。”
桓将军见是无障,连忙下马还礼道:“下官不知是无障大人的马车,妄加阻拦,还望恕罪!”
众士兵一听,他们拦住的竟是大破匈奴的无障大人,纷纷下马,单膝跪地而拜。
无障微微笑道:“桓将军职责所在,怎能不查,将军客气了!”
桓将军问道:“不知大人看清没有,是什么人胆敢行刺大人?”
“你们现在不去追捕,问我们怎会知道,不过贫道告诉你们一个线索,就是他们身手很差,被我一口气吹得屁滚尿流,毛发烧光光。”金行子悠哉说道。
桓将军面如死灰,对金行子道:“道长身手果真名不虚传!”转而对士兵喊道:“将这一带挨家挨户收,见秃头者,一律抓回中尉府问讯!”士兵听到命令后,快速上马,向黑衣人早已消失的方向追去。
桓将军对无障躬身抱拳道:“大人惊扰,下官令派几名士兵护送大人回府!”
“多谢将军!”说完,上了马车,在八名骑兵的护送下,回到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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