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齐转头。
偏僻的角落,一个大门刹地合上。
脚尖点地,越小满腾身飞起,落于大门前,一脚把门踹开!
门内一个高大的男人捂着瑞恩希的嘴,把人往屋里带。
“唔唔唔——”
一柄剑落在男人脖颈处。
男人衣着朴实,算不上简陋,也不见得富贵,然而穿得有些随意,仅仅是套上然后用腰带系上保证不会散开。
被剑刃挟持时,男人垂眸盯着反光的剑身,锃亮的剑映出他的双目。
楚清游幻化出青玉剑,越小满抱着琵琶玲珑玉,二人神色严肃,和挟持瑞恩希的男人形成无声的对峙。
蓦地,男人突然松开捂着瑞恩希的手。
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造成任何威胁。
越小满和楚清游对视一眼,楚清游用下巴指了指瑞恩希。
越小满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拽过瑞恩希,让瑞恩希躲在自己身后。
确保瑞恩希安全之后,楚清游才放下了剑,但并没有收回。
“你要做什么?”越小满质问。
男人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对他们摆手。
“是个哑巴?”
哑男点点头。
越小满仍是皱眉,“我管你是不是哑巴,你捉我们的人走想要干什么,不给个交代,你就得交代在这。”
哑男叹了叹气,冲他们示意进屋去。
他自己率先转身进堂屋。
身形高大,穿着粗朴的衣服,颇为不协调,走路姿势更是怪异,像刚学会走路似的。
越小满嘀咕:“不会还是个瘸子吧,啧,这么惨。”
“进去听听他怎么解释。”
“你的意思是,你是怕我们遇害,才这样做?不出现在我们面前是怕我们发出声响引来脏东西?把瑞恩希带走后关门是怕脏东西找上你?把瑞恩希带回屋之后还会出来把我们挨个带进来?”
越小满两条腿岔开坐在木桌前,她嗤笑一声,“你觉得这合理吗?”
哑男沉默地垂眸,默默收拾好桌上干涸的茶杯。
五个茶杯,三个代表瑞恩希一行人,一个代表哑男自己,还有一个代表那东西。
被哑男用来向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越小满看了一眼楚清游,见楚清游没有反应,又道:“好吧,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哑男收拾好茶具,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他招呼三人进去。
房间里有一张空床,一张桌子和两条长凳。
在瑞恩希打望之际,哑男抱来一床薄被铺在床上作为床垫。
他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又指了指床,示意瑞恩希三人就在这里睡觉休息。
然后自己就出去了,顺便把门带上。
他一出去,楚清游立即拉了拉门,发现还能打开。
天色渐晚,三人顺势就在屋里歇下了。
“师弟,怎么样?”
“方才我掸去一片附灵草,草叶在他身上停留一炷香的功夫,并没有发光,他身上没有灵力或者魔力。”
附灵草吸附在有灵力或者堕魔的灵力也即魔力的人身上会发出光芒,没有发光,则意味着这人只是个凡人。
当时越小满看楚清游一眼,就是想询问楚清游结果如何,如果有反应,楚清游会立即示意越小满动手。
越小满挠挠头,居然真是个凡人。
不仅是个凡人,还是个哑巴瘸子双重复合体,虽然个子高大,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对那么多人“掏心掏肺”的样子。
瑞恩希也跟着挠挠头,他总觉得哑男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
这时,房门被敲响,哑男拿了三个水杯进来。
他放到桌上,示意三人喝点水。
“不用了,谢谢你,你也去休息吧。”楚清游委婉地拒绝了。
哑男不依不饶,把水杯递到瑞恩希面前。
那双深色眼睛如同吃人的沼泽地,瑞恩希被他看着恍若掉进了沼泽里难以呼吸。
瑞恩希很不好意思,想着我不喝就行了吧,于是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接过水杯。
越小满和楚清游也一样,一人拿着一个水杯。
哑男便转身离开了,什么也没有表示。
越小满立即放下水杯,右手掌心向地放出灵力,片刻,她说:“走了。没监督我们喝下去,可能真是热心吧。”
尽管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不知为何,她竟然感到一丝刺激感,仿佛闯入了一个秘密山洞,和洞中野兽周旋。
三人都没什么兴致喝水,把水杯放在桌上。
虽然房间小,这张床却也睡得下两个人,三个人互相礼让了一下,最后决定横过来睡,三个人都能睡下。
瑞恩希脱了鞋上床,手上还握着偷采的纸花,他一脸纠结,放床上恐怕会让越小满和楚清游不高兴,放远了又怕自己搞忘了。
最后他决定把花放在自己鞋边,这一自己一穿鞋就能看到。
刚躺上床,瑞恩希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躺在他旁边的越小满掏了掏储物袋,递给他一个饼子。
“啃两口干巴饼子垫一下吧,条件比较艰苦,你忍一忍。”
楚清游摸到香草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瑞恩希听话地咬了一口,差点把牙崩掉。
原来这里也有和王都一样难吃的东西……
瑞恩希捂着嘴慢慢嚼。
正嚼着,他听到身旁的越小满问:“瑞恩希,你跟师尊现在……”
瑞恩希转头看去,越小满正朝他挤眉弄眼,“什么关系?”
瑞恩希不知道越小满为什么问这个,但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和楼倚霜第一次见面,楼倚霜就把他撞了,好吧,其实可能应该大概,是他把楼倚霜撞了。
但不管怎么样,在这一场事故里,瑞恩希的飞行道具飞天扫帚断成两截了。
罪魁祸首不可能是他自己,那就只能是楼倚霜了。
瑞恩希舔了舔唇角的饼屑,又嗷呜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债主!”
越小满:“?”
“嗯嗯,我是他的债主,他把我的扫帚弄坏掉了,还没有赔我。”
楚清游插了一句:“扫帚的话,九重山多得是,师尊也不是缺钱的人,怎么会不赔你呢。”
当然是因为师尊别有所图。
那日他是从师尊的府邸师尊的床上把瑞恩希带走的。
极有可能,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
但他没有明说,作为徒弟,编排师尊是大忌。
只能委婉地酸涩地点出,寄希望瑞恩希能自己理清楚。
不过很可惜,瑞恩希显然没有他们这么多弯弯肠子。
听到楚清游的话,他并没有在意楼倚霜不赔他扫帚这事,毕竟谁赔谁还真不好说,反而是义正言辞地反驳:“那不是一般的扫帚,虽然它没有剑,那么仙气飘飘,也没有飞舟,那么气势磅礴,呃好吧……”
瑞恩希话还说不利索,这一段话说了好一会,说到最后连他都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遂弃。
楚清游听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怅然地望着月亮。
室内安静下来,气氛宁谧。
瑞恩希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为什么,你们不是,剑修呢?”
他看见越小满的武器是一把椭圆的琴,又听越小满讲过楚清游是医修,可明明他们的老师是剑修。
越小满翻身摸着自己心爱的玲珑玉,幽幽道:“不仅我俩不是剑修,大师兄也不是,他修阵。不是我们不修剑,而是剑修不敢选渡霜仙尊作师尊,不要命啦?”
大家都是演武场被楼倚霜嘴过的战友,互相一通气,渡霜仙尊就成了年年空选的传奇。
瑞恩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你们都上些什么课?”
“在山门里就会按照常规上课,出任务肯定就不用上了。”越小满掰着手指头,“饮夏仙尊的灵气理论,宗主的修士的道德与自我约束,一般就这两门课,此外就是实训,练武场或者九重山哪个犄角旮瘩都能练,知会自己师父一声就行,也有像我们这种比较自由的。”
瑞恩希想了想,感觉他们的课和自己的课也有所相似。
这里的灵力和他们的魔法类似,灵力理论课也就相当于他们的魔法发展史、魔法原理、魔法异变和异种……
天光熹微,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蚂蚁排队搬家,一眼看过去眩目又迷茫,负责异种知识讲授的老师滔滔不绝。
“吸血鬼是曾经的一位黑女巫为了复活自己爱人,用冰棺保存爱人尸体,用无数人类的鲜血浇灌形成的,鲜血不仅是他们的食物,更是他们维持形态的关键,没了血液供给,他们就会腐败溃烂,最后彻底死亡。”
“亡灵法师与他们类似,不同的是,亡灵确确实实是死去了,身体只剩一具白骨,因此他们往往穿着一席宽大的黑袍,尽管包得严实,还是浑身魔气四泄,所到之处腐溃糜烂,寸草不生。”
“而狼人,则是黑女巫用魔狼和人类繁育出来的异种,他们平日里和常人无疑,每到夜晚,月亮出来,他们就会化身狼人。他们和黑女巫一样信仰月亮,月亮圆,他们的力量就越大。”
“因为他们不是完全的人类,也不是完全的魔狼,在外形上,他们也和人类有所不同,比如两颗獠牙,比如走路姿势怪异,从前有人解剖过狼人,他们的身体组织与人类有所不同,所有他们永远学不会正常的人类走路姿态。”
“有人想模仿一下狼人的走姿吗?我看看,瑞恩希一直点头,那就瑞恩希吧。”
“瑞恩希?”
“瑞恩希你又在我课上随地大小睡!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早上史密斯先生的课你第一个进教室抢占了第一排的座位,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老师从前方走过来,一步一顿,像是某种规律的呼唤。
瑞恩希猛地坐立起来,急忙摇头,圆滚滚的脑袋摇得如同筛糠,金色短毛簌簌作响。
狼人……
喜食内脏,走路别扭。
是狼人!
瑞恩希惊醒,弹坐起来,却突然撞进一双猩红的眼睛!
绯红的瞳孔异常地放大,几乎有鹅卵石大小,像一面渡色的球形镜子,映出一个泛着红光的人影,是瑞恩希惊醒的模样。
他搬了根椅子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瑞恩希,说着只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醒了?小男巫。”
醒目的两颗犬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