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已经被胡老大关在药房里,兄弟们都围在外面,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什么,见我们过来,“哗”的一下散开。
“元祖,姑爷”。
守门的是赵全有,络腮胡子上结满冰碴,圣诞老人似的:“你们听这动静,还是别进去啦”。
屋里传出“呜呜”的吼叫,低沉而又痛苦,象是一个正在受刑的人被堵住了嘴,想喊又喊不出声。
“中了一箭”。
他在自己身上抓挠了两下,猛的打了个冷战:“……真惨呢,血呲乎拉的,以前老听人说三趾鸟妖、三趾鸟妖,这回总算是开了眼”。
零零三推开门,里面光线很暗,只点着根蜡烛,一个身形魁伟的灰袍人趴在地上,捆着手脚,胡广林骑马似的压着他,任其挣扎扭动。
沈洋坐在折椅旁,毯子里裹着个小小的身躯,露在外面的只有半张脸。
银白色的脸。
“呀,真的是她,没受伤吧?”。
不等我开口,胡小铃伸手就去掀毛毯,却被沈洋挡住,说这女娃娃身上有股淡淡的异香,照教擅长五毒八咒,轻者迷心,重者丧命,最好离她远一点。
在得知我俩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后,她反而更加疑惑:“难道这孩子不是妖门中人,那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大家把目光转向胡广林,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兄弟们正和灰袍人打的难分难解,突然半空中飞扑下一个身影,“嗵”的扎进雪堆里。
有人认为她是在喇叭里喊话的妖门门主,也有人觉得是齐家小孩儿,后来发现她背后长了一对透明的花翅膀,不伦不类,只能先背了回来。
胡小铃叹了口气,一指我:“她是来找爸爸的”。
“爸爸?”。
目光又聚集到我身上。
我连忙解释,并且捋起袖子,露出手腕处的咬痕。
一大一小,胡小铃仿佛怕沈洋误会,贴着她耳朵:“大的是我咬的”。
“这孩子的妈呢?”。
谁知道,背不住又跑去找男人了。
“你不能意气用事”。
沈洋有些不悦:“嫌现在还不够乱,是吧?帮忙也要分个远近亲疏,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敢往自己身上揽”。
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白纸一张,能有什么底细,再说老爸林凡贵在收养我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身世来历。
问了我也不知道。
“你说这对母女姓鹿……”。
她思索着:“城里好象是有家姓鹿的,老祖宗还大有来头,不过师父告诉我,鹿家子孙修的是旁门,同益大战的时候,他们助纣为虐,得罪了全城的老少爷们儿,不得不躲了起来,再也没露过面”。
怪不得连胡广林都没听说过鹿挺这个人。
我让她讲的再详细点,整天把“同益大战”挂在嘴边,那这场“大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谁又是那个“纣”?。
沈洋却象没听见似的:“小川,你明白同益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神妖并存,有此才有彼,也可以形容成跷跷板,踩下一头、就会跷起另一头,你揭开一个家族的伤疤,所有人都会跟着痛……”。
她正视我:“听姐一句劝,手别伸的太长,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带着小铃远走高飞吧”。
看来同益古镇真的象是一张蜘蛛网,各家各族都在上面沾着,一毁俱毁。
也就是说,全不干净,一旦成为众矢之地,连乌头会都保不了我。
“二姐,那小鹿洁她……”。
“哦”。
沈洋定了定神:“中毒了,不过没关系,吃一粒真元珠应该就会好”。
胡小铃立刻让零零一回去拿真元珠,上等的,又问是什么毒,是不是那个灰袍人动的手?。
“从肌肉无力,脉搏迟缓这些症状来看,应该是具有麻痹作用的药物……”。
话音未落,身后“嘣”的一响,接着传来一阵干呕,原来是那灰袍人在剧痛之下,居然硬生生将嘴里的木棒咬断。
“……真邪门”。
他大喊两声:“哎,你们要来就来最狠的,直接弄死老子……,这还差的远呢……”。
“嗬,骨头还挺硬”。
胡广林扭头叫我:“姑爷,给我再找一根”。
可这时他的声音已经逐渐微弱,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哭求:“……二毛无能,愿,愿领罚,只求,不二老祖开,开恩……”。
黄二毛!让我吃惊的是,黄氏三兄弟竟是黄不二的子孙。
可黄不二的子孙怎么会是鸟人?。
我跑过去,蹲在他面前,袍子上斑斑点点的渗着鲜血,头脸已经变形,臂骨拉长、撑开,越发接近翅膀的形状。
“快,给他也来一粒”。
毒箭入血,既为入血变,在林初羽的梦境中,此变颇为凶险,虽说欢喜花不及当年蛇毒的百分之一,但毕竟有性命之忧。
他要是死在这儿,那乌头会和照教之间可就没结没完了。
等俩人服了药,呼吸才平稳了一些,我抬起头,发现胡广林正意味深长的盯着我,象是有话要说,停了停,却又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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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姑爷真的是……”。
门外有人问,是赵全有。
“闭嘴,告诉弟兄们,今天晚上的事儿,谁传出去一个字,以叛教论处”。
我顿时领悟,难怪大伙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刚才喇叭震天响,熬门血徒这四个字无疑于重磅炸弹,即便好奇的要死,他们也明白,有些事情不但不能问、连听都不能听。
胡广林似乎也怕黄二毛透露出什么秘密,一个三铃弟子,理当回避。
沈洋好象知道的不少,她师承于田道姑,从这两天的交谈中能够感觉到,这女人杂学甚广,见识远非胡小铃可比,兴许这次上山就是为了探明我的真伪。
“二姐,你知不知道瓮天音?”。
她摇了摇头。
“吴智语呢?”。
沈洋一愣,望向床上的小鹿洁:“你想说这小女孩儿是吴家人?”。
“和银面蛾有关的只有他们家,吴智语摔死智语鸟,三离吴家门,假如她侥幸未死,也许阴错阳差,就,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智语鸟?”。
我告诉她这种鸟最早叫巫豆,她眼睛一亮:“巫沙散,你说的银面蛾是不是大儿惑啊?”。
对对,高保成也提到过这个名字。
“百草有大儿,其毒绝天下,唯恐飞虫惑,入地化为根,这就象我说的,一物降一物”。
“大儿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另外一种毒虫吧”。
她不满的瞪我一眼:“奇虫异兽多了,我怎么认的过来?”。
我腆着脸又问她百草,得到的答案更简单:不知道!
唉,还是嫩,看来有必要制造一个机会,和田道姑正面接触接触,她虽然深居简出,但隐士高人向来如此,因为知晓世间事,所以才躲世间人。
沈洋索性不再搭理我,和胡小铃小声嘀咕,好象在埋怨我不听话,一逮着机会便问起来没完。
“是吧?老烦人了”。
胡小铃“咯咯”的笑:“小姨说,等下了山,调他去刑堂,就这张嘴,能把人逼死”。
整个一没良心的,让我一个人背黑锅,刚才她听的可仔细着呢。
我无奈转身,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突然发现零零三和零零一正在墙角看守黄二毛。
原以为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没想到她们都在,这就是胡氏本家和外姓弟子的区别,我要是胡广林,肯定会倍感失落。
挑开窗帘,外面空空荡荡,胡老大只身挺立在几米开外的黑暗中,象一尊孤零零的雕像。
“小铃,这个……女娃娃,你们决定怎么办?”。
“找呗,小姨已经发了寻人贴子,现在人手不够,那就悬赏”。
“她爸爸要不认呢?”。
肯认的话,当初也不会跑。
“认不认是他的事儿,我只是想帮小川完成这个心愿,你不知道他这个人,犟的象头驴,就是不肯吃药,哦……”。
胡小铃小声说:“我也给小道提了一句,他认识的教授学生多,一个个打听,看哪个学校门前有大石头老虎,从根上查”。
“你就跟着他疯吧,依着我,先把那个小妹找到”。
“正在找”。
声音压的更低:“倒不是担心他俩纠缠不清,是小妹不能出事儿,至少不能在咱们地盘上出事儿,要不然,小川肯定会恨死我”。
“是不是怕他怀疑你呀?”。
“怕就是爱,只有爱一个人才会怕”。
“哟哟,我牙齿都倒了……”。
俩女孩儿笑成一团。
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一碗胡辣汤,苦辣酸咸,还热乎乎的。
从来没想过,胡小铃对我的一句话会如此上心,当然,她有她的目的,但能被人默默关心着真好。
曾经挥之不去的孤独感,如同夏日冰雪般慢慢消融,象小火煮粥似的咕嘟起来。
不能再拖了,当断就断。
可偏偏在这时候,黄二毛恢复了神智,这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睁开眼就破口大骂,什么人多欺负人少,什么抽冷子发暗箭,最后被零零一连抽了几个嘴巴子,顺着嘴角淌血。
尽管突出的下颌已缩了回去,但仍然狰狞无比。
胡小铃让我审审他,看对方来了多少人,都躲在哪儿,特别是那个妖门门主,接下来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他梗着脖子不吭声,惹怒了零零一,抬脚又要踢,被我推开,叫她去厨房弄点吃的喝的。
“咱们伤了多少兄弟,你还请他吃饭?”。
“先礼后兵”。
“行”。
零零一甩头就走:“这家伙要是死硬当底,我让他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其实根本不用费这个劲儿,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至于人家的排兵布阵,即使说的是实话,也没人敢信。
“二毛……,你们冲我来,我不奇怪,可为什么要给这小姑娘下毒?”。
他立楞着一双充血的眼珠子,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谁呀?”。
零零三把他架到床边,这小子嘴张的能塞进去个鸡蛋:“我,我,我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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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低头闻了闻:“这是田家的睡观音,八成是佛爷的差事办的不利索,让这小家伙跑了”。
“你们是使毒的行家,我虽然年纪小,见识少,但田家拿的都是穷凶极恶的要犯,干吗要跟一个娃娃过不去?”。
沈洋静静的坐着:“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
黄二毛昂首怪笑,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明白了,这是要拿我们顶缸,瞧我这记性,乌头会给田家当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胡瘸子不是早把自己卖给田寡妇了吗?……”。
胡小铃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我拽着,少不了又是一巴掌。
“妖门虽然干的是下九流,连自己的教主都瞧不起,但我们的本事是用命换的”。
他斗鸡似的仰着脖子:“吃人肉、喝人血的事儿不干”。
沈洋突然一伸手:“行啦,我就问你,山上还有别人没有?”。
“有,你问他”。
这小子看我。
“我在问你”。
“就是那帮小孩儿,被一个挺大个的娘们追着跑,天擦黑的时候,又来了几个穿花衣裳的,去了老雁山”。
他见过胡赛儿?。
“那……那娘们呢?”。
“没了”。
黄二毛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被吃的干干净净……”。
怎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从仨兄弟被胡赛儿赶走后,就逼着齐冰姑侄找地方谈判,可这俩人撒了一把白烟便没了踪影,只好调过头,沿着脚印追踪我们。
到了白罗山谷,脚印分了岔,大毛决定先守住谷口,让他偷偷跟着胡赛儿,看看这大家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省得等门主上了山,一问三不知。
“后来我才发现,她在追那些小孩儿,抓着一个就往山下扔”。
黄二毛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真邪门,这娘们竟然不怕赤龙烟,门主说,几百年前,小齐侯仗着这手阴损功夫,愣是把同益城闹了个鸡飞狗跳……”。
“少废话”。
我急的恨不得揪他脖领子:“你说胡赛儿被人吃了,谁?”。
“不是人吃的”。
他屈腿半蹲,蹦了蹦:“是一群没头的蛤蟆”。
难道是无头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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