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荞今天卖鱼依旧顺利。
低价,新鲜,秤足,还愿意抹零不墨迹,顾客所期望的优点他都有,因此早早便卖完了。
卖完之后,他没有急着回村,而是推着板车在县城里晃悠,想寻点商机。
卖鱼其实挣的还可以,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发现三柳村这段河道里的鱼少了。
想抓够三百斤鱼,他耗时比前几天久。
照着这个趋势,他这鱼也卖不了太久。
可现在他不仅欠着赌债,还要攒聘礼,更要盖房子,这粗粗一算,少说也得二百两银子。
平城这名字平平无奇,但县城里有两条还算热闹的商业街,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出入的顾客也不算少。
黎荞挨个观察这些店铺,再结合他目前的实际情况,脑子里倒也涌出了不少想法。
但是,想到今后的路,他有些犹豫。
他没有在县城多待,买了一斤绿豆糕,他踏上了归路。
不过,刚进入三柳村的地界,他就被张绣花叫住了。
张绣花家的这块麦地紧挨着入村的大路,她一直在等黎荞呢。
“黎荞!”她盯着黎荞的眼神火热,语气也亲昵:“你给你大哥做的那个麦镰,你可以给婶子家做几个么?婶子给你钱,不让你白干活!”
“……啊?”
黎荞懵逼。
张绣花赶紧把黎粮中午的炫耀给复述了一遍,听的黎荞满头黑线。
“唉!婶子知道这样会耽误你卖鱼,毕竟婶子就算是给钱,那肯定也没你卖鱼挣的多。”
虽然张绣花不知道黎荞具体挣多少钱,但是,看看黎荞第一天在村子里卖鱼的火爆,以及短短几天就能给黎粮打两把大镰刀的壕气,这说明黎荞卖鱼挺能挣钱。
“但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叔腰不好,不能久站久坐,割麦子这种重活根本指望不上。”
“现在家里的壮劳力是我、大柱、秋哥儿。”
“你瞧瞧,秋哥儿一个小哥儿,本该在家里做饭喂鸡的,结果却顶着大太阳来割麦子,好好的小脸给晒得红通通的,婶子我真担心他将来嫁不出去!”
张绣花说着指向正拎着背篓捡麦穗的秋哥儿。
秋哥儿身材纤细单薄,从背影看过去,跟女子差不多,很符合这个世界人们对小哥儿的审美。
但六月的天,太阳毒辣,若天天这样在麦地里干活,那秋哥儿的脸绝对要被晒黑几分。
黎荞:“……”
他看了秋哥儿一眼,点了头:“行。”
看在张绣花是他第一个顾客的份上,而且他做这个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忙就顺手帮了。
“婶子,光是镰刀就五百文,再加上所用的钉子,得有五百一十文。所需的木头可以上山砍,所以你给我镰刀和钉子的钱就成了,手工费不用给。”
“那么大一把镰刀呢,值五百文。不过手工费婶子一定得给你,因为不只是婶子要找你,村子里其他人也要找你做这个,你若是不收婶子的钱,那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婶子已经让你吃亏了,哪能再占你便宜,该多少就是多少,手工费你一定要收。”
张绣花很坚持。
但黎荞却是一愣:“其他人也要找我做麦镰?”
“可不是!不用弯腰割麦子还快,这谁不心动?”
黎荞:“……”
“咳咳,小荞啊,你如果不愿意,那大家伙儿肯定也不会勉强。做这个耽误你卖鱼,大家能理解的。”
张绣花有些心虚。
黎荞答应给她做麦镰之后,她才把其他人也想让他帮着做麦镰的事告知,她担心黎荞现在知道了实情,为避免麻烦而反悔。
黎荞瞧着张绣花的脸色,轻轻一笑:“婶子,你这个我既然答应了,那我肯定会做。至于其他乡亲的,我想想。”
张绣花一听这话,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小荞啊,你一定要收手工费!还有,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大柱,他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但老实,力气大,你别客气,有啥重活该找他就找他!”
“好。”黎荞笑眯眯应下,又说了几句制作麦镰的事,这才推着板车继续往村子里走。
没走多远,又有乡亲拦住了他,一脸火热的想让他帮忙做麦镰。
有的直说会给他手工费,不会让他做白工。
但有的一脸笑呵呵,却是不提给手工费的事儿。
不管哪种,黎荞都笑眯眯的答:
他得想想。
很快到了家里,如今小院里的杂草被他拔干净了,整座小院虽然依旧破旧,但多了几分人气。
他进了堂屋,准备把第一天卖鱼所得的麦子搬出来摊开晾晒一下。
这些麦子都是今年新收的麦子,还没有晒过,水分大,若是一直在麻袋里捂着,会发霉。
将麦子摊开之后,他拎着砍刀当铲子,在小院的西北角松土,准备种点蔬菜。
在乡下没有一直买菜吃的道理,随手种点儿就足够他吃了。
正忙活着,小院儿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了。
一个生着吊梢眉的小媳妇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她眼睛一扫,发现了蹲在墙边松土的黎荞,登时双手叉腰,质问道:“黎荞,你给你大哥打了两把麦镰,咋不给你大忠哥也打两把?!”
“赌坊的打手来时,你大忠哥可是和全家人都吵了一架,非得借给你银子!要不是他伸手,你现在就只剩一条腿了!”
“是雁嫂子啊。”黎荞笑眯眯的起身,朝着韩小雁走去。
这位是原身三叔家大堂哥黎大忠的媳妇。
当日黎大忠非要借给原身银子,她对黎大忠又抓又挠的,让黎大忠脸上的血痕足足挂了半个月才消。
“既然喊我一声嫂子,那就把我家该得的麦镰拿来!”韩小雁冷哼一声,朝着黎荞伸手。
“嫂子别急,我之前不知道麦镰好不好使,所以只打了两个。现在确定好使,我今天又去铁匠铺打了五个。”
“当初借我银子的人家,都有。”
“不过,我没啥钱,所以你们五户人家只能一家一个。”
“哼,你才卖了几天鱼,竟然就可以打这么多麦镰,看来你卖鱼还真挣了不少。”
“一个麦镰需要多少银子?你再给我家做两个。”
“一个需要五百文。”
“五百文!你抢钱吧?”韩小雁惊呼。
“嫂子不信的话,可以去县城铁匠铺问问。”黎荞好脾气的道。
“肯定得让你大忠哥亲自去县城问问。你先做,做完给你银子。”
韩小雁扔下这话,风风火火走了。
黎荞走过去关上了院门,继续松土种菜。
不一会儿,又有人找上了门。
有同村的乡亲,也有原身的亲人,像是黎春生,也有原身的亲生二哥黎黍。
黎黍嫌弃黎父黎母偏心原身这个小儿子,和原身一直都没什么来往。
当赌坊的打手来时,任凭黎粮说干了嘴皮子,黎黍也没拿出一个铜板。
不过,现在得知黎荞能做麦镰,黎黍便上门了。
而且,黎黍还不愿给钱,搬出黎父黎母多年来对原身的偏疼,让黎荞白给他做三把。
黎荞:“……”
他把黎黍推了出去,直接关上了院门。
黎粮比原身大了十五岁,黎黍比原身大了十三岁。
当原身六岁准备去私塾读书时,黎黍不想供养原身读书,恰好当时他已经成亲,就闹着分家。
于是黎父黎母把家产平均分成三份分了家,黎黍根本没吃亏。
分家之后,黎父黎母攒了两年银子,这才在原身八岁时将原身送入私塾。
在原书读书的十年间,只有黎粮悄悄给原身塞铜板塞吃的,黎黍一粒麦子都没给过原身。
现在黎黍扯出这样一番话,实在是可笑。
黎荞松完土,锁上院门拎着半斤绿豆糕去找村长。
三柳村的老村长名叫庄丰收,六十多岁的年纪,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黎荞到时庄家正在吃晚饭。
自从他上次送了鱼,庄丰收一家子对他的态度就好了许多,见他过来,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
黎荞摆了摆手,坐在小板凳上,直接表明来意。
庄丰收一家子听完,惊了:“你要把麦镰的做法免费教给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