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毒药发作
自那日之后, 伊华然和齐方岑有默契地躲着对方,齐方岑没再去东厢房,伊华然也没去过正房, 两人似乎又回到齐方岑刚回来的那段时日。齐方岑还严令那日值守的下人,不得将他在东厢房留宿的事外传, 否则通通打死。众人虽心里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在心里为两人着急。
转眼过去六天, 眼看着再有一日,毒药就要发作了,期间齐方岑找过信任的大夫, 却未查出中毒的迹象,所以他有心试探, 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毒。
第七日来临,齐方岑的身体并未感觉有什么异常, 正当他以为自己被骗了时, 身体突然有了反应,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就好似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于海察觉到齐方岑的异常,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齐方岑中毒的事并未告诉于海,知道的只有枭一人, 只是枭并不知他为何会中毒,也不知东厢房内发生的一切。那日的事与他而言是耻辱,他向来骄傲, 又怎会告诉旁人,伊华然也是笃定了这一点, 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推我去东厢房。”
于海一怔,急忙应声,给齐方岑穿上外衫,推着便出了正房。来到东厢房门口,齐方岑再次吩咐道:“去让人拿些酒来。”
于海不解地问道:“主子,您要酒作甚?”
齐方岑身上的不适愈演愈烈,冷声说道:“我做事还需向你解释?”
于海闻言不敢再问,“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伊华然正在房里看书,突然听到通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出声说道:“请世子进来。”
这几日齐方岑不曾过来,他也难得清闲,表面上整日闭门不出,一副忧郁的模样,其实甭提多自在。
房门被打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伊华然起身迎了迎,道:“见过世子。”
“免礼。”
伊华然站起身,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带着些许委屈,道:“世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我有事要与你说。”齐方岑的脸色变了,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转头看向于海,道:“去看看酒拿来没有,快!”
于海察觉不对,急忙出了房门。
伊华然也看出他的不妥,关切地问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中了毒。”之前是感觉有东西在身上爬,现在感觉有东西在啃咬他的血肉,直往他的身体里钻。
“中毒?”伊华然愣了愣,随即说道:“世子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怎么会……”
“之前的毒是解了,现在中的毒与之前不同,是……”
不待齐方岑说完,于海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道:“主子,酒来了。”
齐方岑强撑着命令道:“放下,出去,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打扰。”
于海担忧道:“主子,您看上去很不好,要不要叫余大夫过来瞧一瞧?”
齐方岑怒道:“听不到我说什么,滚出去!”
“是,奴才告退!”
“慢着!”齐方岑拦住于海,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不许第四个人知晓,否则我身边便容不下你了。”
于海不由一阵怔忪,他侍候齐方岑多年,还从未听他如此说话,一时有些心惊,急忙说道:“主子放心,于海明白该怎么做。”
“退下。”
“是。”
待于海出了房门,齐方岑起身来到门前,将房门上了闩,随即踉跄着来到软榻前。伊华然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担忧道:“世子,你到底怎么了?怎会又中了毒?”
齐方岑抬头看向他,道:“这毒是你下的。”
伊华然怔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说道:“我下的?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给世子下毒?”
“那日你饮了酒,好似变了一个人,趁我不备,给我下了毒。你说中毒后,每七日必须服下一颗解药,否则便会痛不欲生,今日正好是第七日。”齐方岑以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
伊华然终于明白他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齐方岑想杀他,如果换成他,也会忍不住动手。
“可我没有解药啊?”伊华然红了眼眶,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齐方岑看了看面前的酒壶,道:“你把酒喝了,他知道解药在何处。”
“好,好,我这就喝。阿岑,你再忍忍。”
伊华然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酒壶,甚至来不及倒酒,直接把酒倒进了嘴里。
亲昵的轻唤,毫不犹豫的动作,让齐方岑动容,道:“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伊华然笑着摇摇头,眼泪却流了出来,“阿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伊华然看着齐方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若是我酒后,再做出伤害你的事,不要犹豫,直接杀了我!”
齐方岑怔怔地与他对视,那双明亮的杏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不见半分虚假,认真地在告诉他,他真的这么想。他心中更加动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他不是你,只是附在了你身上。放心,我会想到办法,将他从你的身体里赶出去。”
“阿岑……”伊华然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道:“我……我约莫就是个怪物,所以父亲母亲才会不要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杀了我,或者赶我走,你就不会再有危险。”
齐方岑强忍着疼痛,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不许再这么说!华然,你在我心里很好,没人比得上,我已经认定你这个世子妃。”
伊华然踉跄着坐倒在软榻上,伸手撑住脑袋,眼睛渐渐变得模糊,努力想要看清齐方岑,却越来越模糊,“阿岑,我头好晕……”
失去意识之前,伊华然忍不住在想,下次一定写张纸条,让他把发生的事都写下来。
伊华然的眼神变化被齐方岑看在眼里,从茫然到清明,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只是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变了。
伊华然勾唇一笑,“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解药!”齐方岑快受不住了,不想与他废话。
“世子真是不乖,非要等毒药发作了,才叫我出来。”伊华然走到齐方岑身边,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看到世子如此模样,我还真有些心疼呢。”
齐方岑撇过头,道:“解药!”
“不急。”伊华然拿起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许是感觉还不错,他满意地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世子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齐方岑倒在了软榻上。
“若你敢伤他,我便让你付出代价。”
齐方岑的心一紧,道:“我没伤她……”
“那他脖子上的掐痕,是他自己弄的?”
虽然过去七日,伊华然脖子的伤痕依旧没有消失。
“我……”齐方岑不由一阵语塞,随即说道:“若是换成旁人如此对我,我早就把他杀了!”
“啊……”齐方岑实在受不住这种痛苦,压抑地叫出了声。
伊华然冷眼看着,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已经到了他的临界点,这才起身去拿了解药,随后捏住他的下巴,给他吃了下去。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失,齐方岑瘫在软榻上,大口地喘息着。伊华然则坐在一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漂亮的杏眼中,倒映着他的狼狈。
伊华然勾唇一笑,“世子这般看我,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齐方岑移开视线,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谁知身子酸软无力,刚刚撑起,便又狼狈的倒了下去。他抬头看向伊华然,质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副作用。发作时间越长,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越长,所以世子要乖些,下次要在发作之前叫我过来,否则世子如此,若遇到个登徒子,岂非……”
伊华然虽然没说完,但他赤裸裸的眼神已经传达的很清楚。齐方岑感觉自己好似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伊华然面前,强烈的羞耻感让他变得异常敏感,伊华然的视线所到之处,皆会寒毛直竖。
见他走过来,齐方岑费力地往里面靠了靠,道:“你别过来!”
伊华然并未因为他的阻止而停下脚步,来到近前,朝他伸出了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齐方岑费力地攥住他的手腕,道:“拿开你的手!否则只要我喊出声,你必死无疑!”
“世子别紧张,今日我没兴致,不会把你如何。”
伊华然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继续在他身上摸索着,他现在的力气,什么都阻止不了。伊华然从他身上翻出了一把匕首,两件暗器,随手扔在了桌子上,随后一弯腰,将齐方岑抱了起来。
“世子看着不胖,却结实得很,再重些,我便抱不起来了。”伊华然的语气中有几分调笑,还有几分抱怨。
“你到底要作甚?”被人这般抱着,齐方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
“你可是世子,怎能睡在塌上?”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床前,伊华然轻轻将他放下,随后又盖上了锦被。
齐方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依旧警惕地看着他。果然下一刻,他也脱掉了鞋子,躺上了床。
“世子这般看着我,可是想我了?”伊华然单手撑着脑袋,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齐方岑发现现在这个人特别喜欢居高临下地看他,他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原本的伊华然则总是仰望着他,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她心里的人是我。”
伊华然神情一怔,勾起的嘴角慢慢拉直,看向齐方岑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你想激怒我?”
见他如此,齐方岑心里涌现一股快/感,道:“就算你再爱她又如何,她心里眼里皆是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会与你有任何……”
齐方岑被伊华然扼住了脖子,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知激怒我的代价。”
窒息感瞬间来临,齐方岑却有恃无恐,道:“你不敢杀我!若你杀了我,她会死,你也会死!”
伊华然勾唇一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掀开他身上的被子,翻身压了上去,道:“我不杀你,这么好的身材,杀了岂不可惜。我得不到他,拿你做替代品也不错。”
“来……”
齐方岑刚开口,就被伊华然堵住了嘴巴,随即抽出自己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住。他现在浑身无力,莫说反抗,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冷眼看着他的伊华然,齐方岑不禁有些后悔。
“怎么,后悔了?可惜,已经晚了。”
齐方岑只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沉沉浮浮,完全不受控制。可每次他都得不到纾解,这种折磨比他受过的任何一处伤都要痛苦。
“唔……”
身子被翻转,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体,冰凉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他愤怒地想要开口,羞耻地想要挣扎,却根本无能为力。那到底是什么?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理智便已经飘远,而这次并未被阻止,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累得昏过去。
看着昏睡过去的齐方岑,伊华然眸色加深,抱住了他的身子。
齐方岑恍惚间觉得这次的感觉有些不同,可太过疲累的他,压根没有思考的力气,只清醒了片刻,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伊华然穿好衣服,将弄脏的床单扯了下来,叫来于海,让他带走销毁,这才重新回到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次率先醒来的是伊华然,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再一转身便看到了齐方岑,只见他的双手被绑,嘴里被塞着帕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裸露在外的皮肤青青紫紫,甚至还有咬痕……
伊华然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发现齐方岑赤/身/裸/体,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尤其是胸前和大腿内侧。看到这儿,伊华然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待看清后,他不禁吞了吞口水,心里不由暗自吐槽:“这是我干的?我怎么有个这么变态的人格?男的也行?”
想到这儿,伊华然急忙查看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除了上次留下的淤青,并未增添新伤,只是依旧不确定他是否真对齐方岑做了那档子事。如果真做了,那他男子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如果没做,齐方岑也会对此产生怀疑,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对男人做这种事。
所以你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留个信儿,让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看着惨不忍睹的齐方岑,他忍不住发愁,待会儿齐方岑醒了,发现身上的伤,会不会立刻把他宰了?反正如果是他受到这样的虐待,非得不死不休不可。
伊华然想了想,赶紧将齐方岑手上的绳子解了,又小心地将他嘴里的帕子取了出来,看着他的嘴巴慢慢合上。又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物,想要帮他穿上,又怕他因此醒过来。正犹豫间,目光瞥见了桌子上的匕首,随即走了过去,将匕首拿在手中。
齐方岑刚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伊华然满是泪痕的脸,那双杏眼中尽是愧疚和决绝,随后便抬起拿着匕首的手,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齐方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在关键时刻攥住了伊华然的手腕。这力道和速度若不是出手及时,伊华然怕是已经中刀而亡。
“你这是作甚?”声音嘶哑难听,刺痛感让他皱起眉头。
伊华然哭着说道:“阿岑,我对不住你,让我死吧,只要我死了,他就不能再伤害你。”
虽然手臂依旧酸痛,但力气总算回来了,齐方岑将伊华然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安抚道:“他不是你,你有何过错?”
“阿岑,我……我怎能看你受这种屈辱。”
被折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齐方岑眼中闪过寒芒,安抚道:“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若他死了,我身上的毒怎么办?到时我也活不了。”
“余明磊!”伊华然眼睛亮了起来,道:“这毒药定是他让余明磊所制,我想办法让余明磊把解药交出来,这样阿岑便不必再受他威胁。”
其实在他被伊华然喂下毒药后,便将余明磊抓了起来,可无论他怎么逼问,余明磊就是死咬着不说,又不能杀了他,事情便僵持在这儿。
“余明磊已经被我抓了,只是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阿岑抓了他?”伊华然眼中闪过愧疚,道:“余明磊定是将他误认为是我,所以才听了他的话,制了这种毒药。这是我的错,阿岑把他放了吧,我来问他要解药。”
“好。”齐方岑答应得很痛快。
伊华然在得知齐方岑被下毒之后,就已经猜到他定不会放过余明磊,这也是他当初放弃给齐方岑下毒的原因,他不想为了报复齐方岑,连累其他人。
这个人格做事我行我素,压根不考虑旁人。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齐方岑让于海准备了热水,在外间洗了澡,伊华然听着隔壁的动静,忍不住一阵心虚,之前他给齐方岑穿了衣服,好歹能遮一遮,如今他在泡澡,身上的痕迹一览无余,此时心里大概在凌迟他吧。
把齐方岑虐待成这样,也算是替原主报了仇,要不就见好就收?风紧扯呼?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至于伊清歌,如今她也换了芯子,真正的伊清歌应该是在那场惊马的意外中死了,这才被人顶替了。如果是这样,那原主的仇就算报完了,他压根就没必要再继续留在这儿。
想到这儿,伊华然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想办法救出余明磊以后,离开京都,做回男儿身。
‘哗啦’,一阵水声打断了伊华然的思绪,听动静应该是齐方岑出了浴桶,随即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穿衣服。
伊华然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见齐方岑已经穿好里衣,出声说道:“阿岑,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却还是在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后,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伊华然。
伊华然顿住脚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眶红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身回了卧房。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齐方岑的心痛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了上前安慰的冲动,他怕自己看到那张脸,会忍不住对他下手。
伊华然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齐方岑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翻找毒药和解药。东厢房就这么大,他翻了个底朝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找到哪里藏了药。
伊华然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人做事不靠谱,藏东西还真有一手,竟然把我都难住了。”
伊华然叫来菊香,吩咐道:“菊香,你去正房一趟,禀告世子,就说我身体有些不适,要见余明磊。”
菊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伊华然则提笔在手上写了一行小字,随后便坐在了软榻上。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才传来通禀,“主子,余大夫来了。”
“让他进来。”
帘子被掀开,菊香率先走了进来,余明磊紧随其后,身上背着药箱,来到近前行礼道:“草民参见世子妃。”
“免礼吧。”
伊华然打量着他,脸色苍白,嘴唇的颜色也不对,方才走路明显有些僵硬,肯定是被人用了刑。
“菊香,你退下吧。”
菊香愣了愣,随即应声道:“是,奴婢告退。”
待菊香离开,伊华然伸出手,道:“坐吧,帮我把把脉,我这两日总觉得有些头疼。”
余明磊应声,搬了个凳子坐在软榻前,从药箱中拿出脉枕,给伊华然诊脉。伊华然张开手,让余明磊看清手里的字,随后又微微握上,安静地等着余明磊把完脉。
见他收回手,伊华然出声问道:“脉象如何?”
“世子妃的脉象有些虚浮,心脉也有些许损伤,若长此下去,怕是会影响世子妃的寿数。”
伊华然并没有接话,而是说道:“你给我的解药不小心沾了水,怕是不能用了,再给我配制一份吧。”
余明磊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小声说道:“不瞒世子妃,解药配制起来十分困难,不仅耗时,配制解药的药材也十分稀有,草民现在身不由己,根本无法出府,这解药怕是配置不出。”
“世子对你动了手?”伊华然眉头微蹙,眼中尽是担忧,道:“那你可受了伤?”
“都是些皮肉伤,世子妃不必担忧。”
伊华然愧疚地看着他,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世子妃与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报答世子妃是应该的。”
伊华然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待会儿我去跟世子说,就说那每七日服用一粒的解药掉进了水里,必须由你亲自配制解药,这样你便有了出府的理由,购置药材的事便解决了。”
“好,草民听世子妃吩咐。”
“你退下吧,等我消息。”
“是,草民告退。”
待余明磊出了房间,伊华然佯装长出一口气,这是做给暗中监视的人看的。随后他叫来了菊香,让她为自己更衣,起身去了正房。
经过通禀后,于海开门走了出来,道:“世子妃,主子请您进去。”
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华然见过世子。”
“免礼。”齐方岑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于海,道:“退下。”
“是,奴才告退。”
待于海出了正房,齐方岑看了看对面的位置,道:“坐下说。”
“谢世子。”伊华然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道:“世子,我……”
“叫我阿岑。”一听到他叫世子,齐方岑就想到自己被折磨的场景,心里便会有怒火升腾,忍不住出声纠正道。
“阿岑,我……”伊华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我方才骗余明磊说解药浸了水,需要再做一份,他信了,他说他被抓了,不能出府采购药材,做不出解药。阿岑放他出去吧,等他做出解药,就不用再受他所制了。”
“好。”齐方岑眼底多了几分笑意,道:“辛苦你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只要能帮阿岑解毒,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齐方岑沉默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伊华然眼中难掩失落,起身说道:“那阿岑好生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他却并未说出口,只说了个‘好’。
第042章 吵架风波
伊华然径直回到东厢房, 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之前余明磊给他诊脉,他在手上写了字, 让余明磊趁机逃走,他稍候再想办法离开, 余明磊虽然没说话,但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看明白了,只是能否逃脱, 只能靠他自己。
伊华然在东厢房忐忑地等着消息,等了两日,也没听到有关余明磊的消息, 他终于是坐不住了,借口身体不适, 让菊香去找余明磊。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菊香回来, 伊华然便猜到一定是出了事, 只是不知是余明磊逃掉了, 还是又被抓回来了。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房门处传来动静,厚重的帘子被掀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与他们一同进来的, 还有一阵刺骨的寒风。
伊华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起身迎了过去,道:“阿岑, 你来了。”
齐方岑的脸色有些不好,抬头看向于海, 道:“你退下吧。”
于海应声,看了一眼伊华然,退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一看他的脸色,便知余明磊十有八九是逃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却焦急地问道:“阿岑,我刚才让菊香去叫余明磊,到现在还没回来,可是出了事?”
“余明磊逃了。”
“逃了?”伊华然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焦急地说道:“怎会这样?阿岑没派人跟着他吗?他逃了,阿岑的解药怎么办?”
齐方岑仔细观察着伊华然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察觉不出任何异常,那双明亮的杏眼内有惊讶,有焦急,有担忧,还有不满,唯独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情绪。
齐方岑试探地问道:“华然,你之前让他看诊,就没察觉出异常?”
“没有,我就是和往常一样,让他给我看诊,然后说……”说到这儿,伊华然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齐方岑,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含泪地说道:“阿岑是在怀疑我?”
看着他这副模样,齐方岑心里一揪,道:“他出府置办药材,设法绊住了监视他的人,随后便逃得不见了踪影。”
“所以世子怀疑是我设法放走了他?”伊华然任由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委屈地辩解道:“在侍郎府,我是被厌弃的那个,是被抛弃的棋子,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嫁进王府,我因体弱足不出户,在外没有朋友,身边又都是王府的人。世子以为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余明磊逃走?”
面对伊华然的质问,齐方岑无言以对,侍郎府的人对他如何,自己都看在眼里,正如他所说,压根容不下他,更别提冒险帮他。他身边的人又都是王府的人,暗中还有暗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中,压根不可能帮助余明磊逃走。只是那毒药到底是他喂给他吃的,虽然清楚那个人不是他,可他们共同用着一具身体,他真的做不到没有任何芥蒂。
伊华然看着沉默的齐方岑,明亮的眼睛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最后他掀起裙摆跪了下来,道:“世子杀了我吧。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齐方岑闻言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推着轮椅走了过去,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伊华然垂着眼眸,不在去看齐方岑,“求世子赐华然一死!”
齐方岑眉头皱紧,“你这是作甚?你身体不好,快起来。”
“世子皇亲贵胄,何时受过那般侮辱,没将华然杀了,是因为世子仁慈,愿意相信那不是华然。可他用的到底是华然的身体,世子既做不到杀了华然,也做不到心无芥蒂,所以便躲着华然。华然不是傻瓜,华然都懂。”说话时,伊华然始终垂着眼眸,不曾看齐方岑一眼。
齐方岑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原来他什么都懂。
“华然原以为嫁到王府,是老天觉得华然过得太苦,对华然的补偿,不曾想竟是老天对华然的惩罚。华然可以与世子冥婚,却无法承受世子明明近在眼前,却日日不见踪影。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伊华然匍匐在地,恳求道:“求世子成全。”
“若你死了,那我体内的毒怎么办?”
伊华然的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方才直起身子,眼眸依旧垂着,淡淡地说道:“世子的意思,华然明白了,华然会照做,还请世子给华然几分颜面,以后……不要再来东厢房。”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方岑的眉头越皱越紧。
“若不相见,时间久了,说不准华然的心也就死了,或许能好受些,也能避免世子受到伤害,两全其美,还请世子成全。”
“你……”齐方岑看着伊华然,往日与他说话,那双明亮的眼睛总会看着他,让他能轻易读出他的情绪,能轻易看到他在他眼中的倒映,可如今他低垂着眼眸不再看他,好似要将他从他眼睛里赶出去。
齐方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你当真不想再见我?”
伊华然握紧双拳,缓缓闭上眼睛,道:“求世子成全!”
齐方岑心里的难受转化为怒气,道:“好,我成全你!”
齐方岑说完推着轮椅就往外走,伊华然再次躬下身子,道:“恭送世子。”
房门被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伊华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紧接着帘子被放下,轮椅声越来越远,伊华然慢慢直起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了起来。齐方岑虽然走了,可头顶上还有人监视,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做戏就越得做全套。
反正他缩成一团,头顶上的人也看不见,不用真的掉眼泪,只需适当的给些声音便好,比真哭要容易得多。哭着哭着,他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索性睡上一觉。
房顶上的枭看得于心不忍,终身一跃,跳下房顶,朝着正房走去。齐方岑回到正房,满脑子都是伊华然那双满是失望的眼睛,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于海通禀道:“主子,枭有事禀告。”
齐方岑一怔,随即说道:“让他进来。”
“是。”
枭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参见主子。”
齐方岑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问道:“你过来可是她有异动。”
枭如实说道:“主子,世子妃自您离开,就一直坐在地上哭,身子摇摇欲坠,属下怕出事,特来禀告。”
齐方岑的心猛地一揪,看向枭的眼神逐渐变冷,道:“怎么,你心疼了?”
枭闻言急忙跪倒在地,道:“属下并无此意,还请主子明鉴!”
齐方岑握紧拳头,强压下心里的邪火,道:“那些丫鬟都是白吃饭的?对主子不管不问?”
于海接话道:“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问问。”
齐方岑扫落桌上的茶杯,怒道:“滚!没我的命令,不许再来烦我!”
“是,奴才(属下)”告退。”于海和枭相继退了出去。
于海拉住枭,忍不住问道:“主子和世子妃不是已经圆房了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还有那个余明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枭回头看了看正房的方向,他只知道余明磊给齐方岑下了毒,慢性毒药,每七日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生不如死。除此之外,他还猜测齐方岑怀疑伊华然与余明磊有牵扯,其他并不知情。
枭收回视线,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主子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你也无需多问。”
“世子妃的身子那么弱,可经不起折腾,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主子想后悔都来不及。”于海能看出齐方岑对伊华然动了真心,只是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圆房了,关系反而远了。想到这儿,于海怔了怔,随即看向枭,猜测道:“难不成……主子不行?”
枭闻言一怔,皱紧眉头,道:“背后议论主子,你不想活了?”
“你又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你只需好好侍候主子,别的事不是你该想的。”
“世子妃那边……”
枭没说话,只是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不该说的不说。”
当菊香和兰香走进东厢房时,一眼便看到了缩成一团的伊华然,急忙上前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开门声惊醒了伊华然,在抬头之前,他酝酿了片刻,两眼含泪地抬头,“你们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菊香见他这样不禁一阵心疼,忍不住劝道:“主子,您先起来,您的身子弱,怎能坐在地上,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伊华然垂下眼眸,眼泪顺势落了下来,自嘲道:“病就病了,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主子,您怎能这么说?就算再难过,也不能拿身子使性子,到时候病倒了,受罪的可是您。”菊香看了兰香一眼,两人合力将伊华然扶了起来。
“如今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伊华然表面伤心欲绝,泪如雨下,心里却在吐槽:唉,女人是水做的,可我不是,整天这么哭,早晚哭成干尸。
菊香闻言皱紧了眉头,问道:“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会生出轻生的念头?”
伊华然沉默下来,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归于寂灭,道:“我累了,想睡会儿。”
两人扶着他来到床边,又服侍他躺到了床上。
“你们出去吧。”伊华然背过身去。
“主子,您睡吧,奴婢在这儿守着您。”菊香不放心。
伊华然侧过身子,背对着她们,道:“放心,世子还需要我,我不会寻死,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菊香还想再说,被兰香拦住了,“是,奴婢们告退。”
两人退出卧房,在外间停下了脚步。菊香小声说道:“你拦着我作甚?万一主子出了事,怎么办?”
兰香小声问道:“你知道主子为何如此伤心吗?”
“定是与世子吵架了。”菊香笃定地说道。
“主子对世子用情至深,怎会与世子吵架?”
菊香皱眉想了想,道:“难不成世子有了外室?”
“你小点声。”兰香急忙提醒道。
“主子这么好,世子竟然还在外面……”菊香十分气愤。
兰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谁说世子养外室了?”
菊香急道:“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香忍不住提醒道;“今儿主子让你去干嘛了?”
“主子说身体不适,让我去叫余大夫,可于海告诉我,余大夫已不在王府,然后世子便来了东厢房。”菊香将之前发生的事顺了一遍。
“这就是症结所在。”
菊香仔细想着兰香的话,随即说道:“难不成世子以为主子与余大夫有什么?”
兰香点点头,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主子与余大夫清清白白,世子这是听了谁的挑唆?”
“主子身子孱弱,几乎不出院门,也不与外男接触,唯一能与主子接触的便是余大夫。主子貌美,又才华横溢,哪家儿郎不倾慕,我瞧那余大夫对主子也动了心思。”
“难不成你也怀疑主子与余大夫?”菊香一听便急了,道:“兰香,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可是主子的贴身丫鬟,主子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怎么能怀疑主子。”
“你听我把话说完。”兰香无奈地解释道:“我怎么可能怀疑主子,我只是说余大夫倾慕主子,倾慕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都能瞧得出来,世子怎会瞧不出来,余大夫应该就是因为这个被赶出王府的。今儿主子又叫你去请余大夫,世子得了信儿,误会主子也对余大夫有意,这才吵了起来。”
“怎么可能!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亦或是身份,世子都完胜余大夫,主子怎么可能对余大夫有意。”菊香提出质疑。
“你别忘了世子中了毒,不仅不良于行,还不能行房事。”说到这儿,兰香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你仔细想想,世子是从何时对主子的态度发生转变的。”
“从何时……”菊香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道:“是从上次世子在东厢房留宿。”
“没错。”兰香点点头,接着说道:“之后几日,世子都没来过东厢房,那日又在东厢房留宿,之后又是数日未曾来过。世子虽然相貌出众,又身份尊贵,但不能行房事,始终是……难免会变得多疑。”
“你说的在理。”兰香恍然地点点头,接受了兰香的猜想,道:“那我们要怎么帮主子?”
兰香见状长出一口气,道:“主子正在气头上,我们说什么都无用,先容主子消消气,这样我们说的话,主子才能听得进去。”
菊香走到卧房门前,悄悄地掀开帘子,朝着床边看过去。见伊华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并无什么不妥,便又退了回去。
“听你的。不过我不放心,就在外间候着,你回去歇着,到晚上再来换我。”
兰香点点头,道:“成,那我先回去了。”
伊华然并未睡着,外间的窃窃私语,虽然听得并不真切,却也听了个断断续续,联系上下文,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心里思量着菊香可不可用。他要离开王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只能趁着外出才有机会。只是他这个身子,实在不争气,出行必须靠马车,可他现在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压根不给他置办这些物件的机会。有个人能给他打配合,至少能容易些。只是菊香到底是王府的人,还是柳如珺信任的人,如果他损害了王府的利益,她多半会站在王府这边。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看来要想成功脱身,还得好好筹谋筹谋。
又过了四日,齐方岑再次出现在东厢房,于海手里依旧端着酒壶,伊华然平静地走到近前,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即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齐方岑见状心生不悦,打发于海离开房间,道:“几日不见,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世子想让我说什么?”头开始昏沉,伊华然伸手捏捏眉心,语气很淡,不似之前的温柔。
“你……”齐方岑见他如此心中越发不悦,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世子放心,我不会再让世子为难。”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发严重,伊华然的身子一个踉跄,撞在了软塌上。
齐方岑下意识地伸手,却未能抓住他,心里一阵发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伊华然并未回答,而是垂着头,沉默地坐在软塌上。待他再抬头时,已换了副神情,杏眼危险的眯起,嘴角却勾着笑,道:“世子这般聪明,怎会听不懂。”
齐方岑见状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绷紧身体,道:“明日便是第七日,解药呢?”
伊华然并未接话,道:“余明磊逃了?”
齐方岑眉头皱紧,道:“是你授意的?”
“逃了也好,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他受了这场苦楚。”伊华然讥诮地看着齐方岑,道:“世子放心,我有解药,说不准哪日我心情好了,便将你的毒解了。”
“今日的解药。”
看齐方岑的神情便知,压根就不信他的话。伊华然不在意地笑笑,起身道:“等着吧。”
伊华然径直走向卧房,却在门前顿住了脚步,道:“我奉劝世子一句,不要试图偷看,惹恼了我,对谁都没好处。”
齐方岑看着他,并未说话。
伊华然掀开帘子走进卧房,来到床边,放下床帐,径直上了床。待了没一会儿,他又下了床,来到了外间,将一颗药丸递了过去。齐方岑看了看,将药丸接了过去,一仰头便吃了下去。
伊华然来到软榻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他还没有离开,不耐烦地说道:“世子可以走了。”
齐方岑一怔,没想到他不仅很痛快地给了解药,竟还不打算为难他。
“怎么,世子这是想让我做点什么?”
齐方岑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道:“你最好别让我找到对付你的办法。”
“时刻恭候世子大驾。”伊华然优雅地端起茶杯,道:“慢走,不送。”
齐方岑心中气闷,却无可奈何,推着轮椅出了房门。伊华然则瞥了房顶一眼,放下茶杯,进了卧房。
于海见齐方岑这么快就出来了,急忙上前推轮椅,道:“主子,世子妃怎么样了?”
“他好得很。”
听齐方岑言语间满是怒气,于海赶紧闭了嘴,推着他径直前往正房。
齐方岑心中烦躁,道:“备车,去风华楼听曲。”
于海一怔,看了看东厢房门口的菊香,道:“主子,世子妃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真的没问题吗?”
想到伊华然对他的态度,齐方岑心里的怒火越发旺盛,道:“我说去风华楼,你耳聋了?”
于海无奈,道:“是,奴才这就让他们去备车。”
菊香看着两主仆离开,心中气愤不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外间没看到伊华然的身影,她又径直来到卧房门前,道:“主子,奴婢能进来吗?”
伊华然正坐在桌前看书,淡淡地回了一句,“有事?”
菊香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无事。”
菊香以为他在强颜欢笑,道:“主子,您别伤心,以您的才貌,外面那些女子,压根就没法比。”
伊华然抬眸看了过去,“为何说这些?可是发生了何事?”
菊香犹豫了一瞬,道:“主子,奴婢说了,您可别生气。”
“有话直说便可。”
“世子方才让人备车,去了风华楼。”
“风华楼是什么去处?”伊华然能猜到,只是想确定一下。
“是……青楼。”菊香安慰道:“主子放心,世子只是去听曲,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
伊华然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菊香忍不住有些担心,道:“主子,奴婢就在外面侍候着,您有事直接叫一声便可。”
“嗯。”伊华然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马车停在风华楼门口,于海壮着胆子说道:“主子,您真的要进去?您前脚进去,后脚就会传遍京都,那世子妃的颜面往哪儿搁。”
齐方岑冷眼看了过去,“你是我的奴才,还是她的奴才?”
话说到这儿,于海索性豁出去了,道:“主子,奴才就想不明白,您分明很是在意世子妃,怎么就不能服个软,难道真等世子妃出了事,您再后悔吗?”
“放肆!”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阴沉,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于海慌忙跪了下来,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齐方岑虽然在看着于海,心里想的却是伊华然,他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淡,就好似在面对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短短几日,他怎能转变至此,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扶我下车。”齐方岑命令道。
于海见状不敢再劝,和胡斐合力,将齐方岑抬下了马车,推着他进了风华楼的大门。
老鸨听到传话,急忙迎了出来,道:“哟,这是那阵风,竟将世子吹了过来,您可是许久不来了。”
之前齐方岑也来过风华楼,老鸨认得他。
“曦月可有空闲?”
曦月是风华楼的头牌,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弹得一手好琴,齐方岑在出征之前,曾跟人来听过曲儿。
“有有有,世子来了,曦月必须有空。世子先上楼,还是老房间,我这就去叫他。”
于海和胡斐抬着齐方岑上楼,引来不少人的关注,正如于海所说,他们来风华楼的事,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京都。
进了包房,于海帮着齐方岑脱了外衫,在心里无奈叹气。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便听到小厮通禀,“世子,奴才来送茶。”
齐方岑抬头看了于海一眼,于海会意,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口的小厮,道:“去告诉老鸨,茶点不必她费心,我们有准备。”
“是,奴才告退。”
于海看向胡斐,“你去问问茶房在何处,去给主子泡茶。”
胡斐应声,拿着茶具,出了房门。
于海将点心摆上桌,随后便站到了齐方岑身后。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敲响,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道:“世子,曦月来了。”
“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名女子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玫红色的纱裙,五官柔美,身材婀娜,看向齐方岑的眼神含情脉脉。
第043章 青楼一行
“奴家参见世子。”
曦月半蹲下身子, 朝着齐方岑行了个福礼。
“起吧。”齐方岑仅是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老鸨笑着说道:“那世子与曦月慢慢聊,奴家便先退下了。”
见齐方岑没有其他吩咐, 老鸨转身走出门外,随手带上房门。
曦月站起身, 含情的桃花眼看着齐方岑,这人虽坐在轮椅上,却丝毫不掩其光华, 就冲这份样貌和其尊贵的身份,便能令京都多少贵女倾心与他。更别提她这样身份卑贱的女子,若能得到他的宠幸, 即便是纳为妾室,也比现在的日子强得多。
“数年未见, 世子风采依旧,曦月却已年华老去, 以致世子连看都不看曦月一眼。”曦月摇曳着身姿, 走到齐方岑身边坐下。
看着曦月伸过来的手, 齐方岑眉头皱起, 抬手躲了过去,道:“我是来听曲儿的。”
曦月的动作一僵,讪讪地收回了手,道:“世子想听什么?”
齐方岑神色间有些不耐, 道:“你擅长哪支,便弹哪支。”
“是,奴家遵命。”
曦月能在这风华楼稳坐头牌, 除了生的貌美,谈的一手好琴外, 还擅长察言观色,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识趣的不做纠缠,起身走到古琴旁,掀起裙摆坐了下来。曦月抬头看向齐方岑,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若惹恼了齐方岑,被活活打死也只能是她自己活该,没人会帮她,在风华楼多年,她很清楚这一点。
纤纤玉指轻抚琴弦,音符随之倾泻而出,柔美的曲调,让人心情舒缓。齐方岑看向曦月的手,白皙,纤长、柔弱无骨,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伊华然,他的手同样白皙、纤长,握起来的感觉却并非柔弱无骨,就好似他这个人,只是看起来脆弱,其实心智比常人更加坚韧,否则也不会在那样的环境下,依旧能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心智坚韧?哼,不过几日,便变了副模样,真是冷心薄情!
齐方岑一想到伊华然那副冷淡的模样,心里就有怒气涌现,端起茶杯便赌气似的喝了一大口,随后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响,吓了曦月一跳,琴声也戛然而止,慌忙跪在了地上,道:“世子息怒,若是奴家琴艺不精,惹怒了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你过来。”齐方岑命令道。
曦月站起身,走到齐方岑身边,被他一把拉倒在怀里。曦月不禁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了齐方岑的脖子,俏脸微红,含情的眸子看着他,道:“世子,您这是作甚?”
若换做伊华然,他定会羞怯地移开视线,不知所措地僵直身子,不会如她这般大胆地看着他,还环住了他的脖子。
又是伊华然,明明有美人在怀,为何还想她那个薄情寡性的?齐方岑懊恼地想着,可伊华然的脸就像是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了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于海站在一旁看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向曦月的眼神也满是厌恶,不禁在心里想道:这种放荡的女子给世子妃提鞋都不配,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起来。”齐方岑烦躁地说道。
曦月一怔,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起来!”
察觉到齐方岑的怒气,曦月急忙站起了身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嘴上却说道:“世子息怒,还请恕罪。”
于海见状长出一口气,心道:“这才对嘛,主子吃惯了细粮,这种粗糠怎能咽的下。”
见她这样,齐方岑方才察觉自己的异常,强压下心里升腾的火气,道:“你退下吧。”
曦月有些不知所措,道:“世子,可是曦月哪里做的不好?”
不待齐方岑开口,于海接话道:“让你退下便退下,哪那么多废话。”
于海这话是相当得不客气,曦月脸上的表情一僵,委屈地看向齐方岑,见他并未挽留的意思,不甘不愿地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老鸨正在外面招呼客人,见曦月从房间里出来,三两步上了楼,拦住想要回房的曦月,道:“你怎么出来了?”
曦月瞥了一眼齐方岑所在的房间,委屈道:“世子让我出来,我还能抗命不成?”
老鸨将曦月拉进一间空房,随手关上了房门,道:“到底怎么回事?怎的这般快便被赶出来了?”
“我哪儿知道。”曦月将在房间里发生的事,详细地跟老鸨说了一遍,道:“我话,话没说几句,曲,曲没弹完一首,然后莫名其妙把我拉进怀里,又凶巴巴地让我起来,甚至直接把我赶了出来,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跟犯了病似的。”
“你小点声!”老鸨看了看房门的方向,小声训斥道:“你什么身份,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曦月心里一紧,也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小声说道:“我……我也是一时气愤,这才口无遮拦。妈妈放心,我以后定多加注意。”
老鸨换了脸色,道:“刑部侍郎的公子来了,既然他把你赶出来了,那就去侍候吴公子吧。”
“吴公子来了?”曦月脸上一喜,随即说道:“我这就去。”
老鸨看着她出了房门,招来一名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厮应声,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齐方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又重重地放到桌上,怒道:“这茶都凉了,也不知换一杯?”
“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换。”于海端起茶杯走向门口,心中不禁吐槽:主子真是的,和世子妃吵架,干嘛折腾我们。
傍晚时分,菊香过来禀告,“主子,下午奴婢有事出了一趟王府,碰到了之前在您身边侍候的晴云,她说有要事求见主子。”
“晴云?”伊华然眉头微蹙,道:“让她进来吧。”
“是。”
晴云曾是伊清歌身边的心腹,被派到他身边做眼线,后来被柳如珺找借口退了回去,如今独自上门求见,也不知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伊华然在心里揣测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晴云被带进了东厢房,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棉袄棉裤,包着个头巾,将整张脸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若非事先知道她是晴云,还真认不出。伊华然不禁挑了挑眉。
晴云跪倒在地,道:“奴婢见过世子妃。”
下跪?这肯定是有事,否则不会行如此大的礼。不过倒是个聪慧的,知道这里是平阳王府,没有胡乱称呼。
伊华然单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他,道:“起来回话吧。”
“谢世子妃。”晴云站起身子,道:“世子妃,晴云有话想单独跟您禀告。”
伊华然瞧了瞧边上的菊香,见她眉头微蹙,道:“菊香,你先退下吧。”
菊香看了一眼晴云,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应声道:“是,奴婢告退。”
待菊香出了房门,伊华然出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世子妃,二小姐……二小姐想要谋害您!”
脖颈处感觉一丝凉意,伊华然眼中闪过冷笑,道:“你说二小姐要害我?此话怎讲?”
晴云斟酌片刻,接着说道:“那日二小姐在平阳王府受尽屈辱,就曾在马车上与晴风说,要找世子妃报仇。后来,二小姐惊马受了重伤,此事便搁置了下来。最近,七皇子常来侍郎府做客,与二小姐相谈甚欢。奴婢偶然听到……听到七皇子和二小姐商议要对世子妃动手。”
伊华然坐直身子,不解道“我与七皇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七皇子真正要对付的是世子,二小姐说世子与世子妃的感情很好,若是……若是世子妃出了事,世子定会伤心欲绝。”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他们打算如何谋害我?”
“马上就到小年了,二小姐会让夫人给世子妃下帖,让世子妃回侍郎府过小年,然后他们会在马车上做手脚,七皇子的人则趁机掳走世子妃,败坏世子妃的名节。”
“好狠毒的阴谋!好恶毒的一家人!”伊华然讥诮地笑了笑,随即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奴婢……奴婢不想再跟着二小姐为非作歹,求世子妃收留奴婢!”晴云说着又跪在了地上。
伊华然淡淡地看着她,道:“你想让我收留你?为何?”
“世子妃有所不知,二小姐为了巴结肃王府,竟将晴雨送给肃王府管家的儿子,被那人活活打死了。还有晴风,上次二小姐惊马,晴风拼死护住了二小姐的清白,非但没有奖赏,还换来夫人一顿毒打,如今也落下了残疾。若再这么下去,就轮到奴婢了,奴婢不想死,求世子妃收留!”晴云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晴雨死了,晴风也残了?”伊华然有些惊讶。
“是,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
伊华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可以收留你,不过有个条件。”
晴云一怔,随即说道:“只要世子妃肯收留奴婢,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晴云起身走到伊华然身边,微微躬下了身子。
伊华然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道:“若你能做到,我便将你收留你。”
晴云的眼神闪了闪,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
“你且先等等。”伊华然起身回了卧房,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道:“这一百两你拿着,若是有用钱打点的地方不要吝啬。”
“谢世子妃。”晴云接了过来。
“既如此,那你便回吧。”伊华然终于明白她为何这般打扮,安抚道:“你放心,今日你来王府的事,不会传到侍郎府。”
“是,奴婢告退。”晴云朝伊华然福了福身,转身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看着关上的房门,眼底不禁闪过笑意,心道:“运气不错,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不是现成的脱身的机会吗?”
只是这晴云是否可靠,还需斟酌,所以要做两手准备。
头顶的冷风消失,伊华然抬头瞧了瞧,嘴角勾起讥讽的笑,起身又回到卧房,继续埋头写了起来。
晴云刚离开没多久,齐方岑的马车便回了王府,在路过东厢房时,他看了过去,忍不住想道:现在控制身体的人是谁?是他的世子妃,还是那个恶鬼?
于海见状停下了脚步,问道:“主子可要去东厢房?”
齐方岑收回视线,道:“不去。”
于海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推着齐方岑走向正房。藏在暗处的枭突然现身,跟着齐方岑一起进了书房。
待房门关上,齐方岑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主子,方才侍郎府有人来见了世子妃。”方才房顶上偷听的正是他。
“侍郎府?”齐方岑的眉头皱起,道:“来的是谁,都说了什么?”
枭如实说道:“来的是个丫鬟,好似叫晴云,他说七皇子最近与伊家二小姐走得很近,两人合谋想要算计世子妃。”
“齐方浩、伊梦瑶!”齐方岑变了脸色,道:“那丫鬟可有说他们打算如何算计世子妃?”
“那丫鬟说伊二小姐会让侍郎夫人给世子妃下帖,让世子妃回侍郎府过小年,到时伊二小姐会在世子妃的马车上动手脚,而七皇子则埋伏在世子妃回府的路上,趁机掳走世子妃,损毁世子妃的声誉。”枭将他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于海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道:“这般阴毒的计划,他们这是想逼死世子妃啊!”
名节与女子有多重要不必言说,若伊华然当真被毁了名节,便只有死路一条。
齐方岑眉头微蹙,质疑道:“那丫鬟为何要将如此隐秘之事透露给世子妃?”
“据她说伊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死的死,残的残,说不准哪天就轮到她,她不想坐以待毙,便想以此换取世子妃的收留。”
“死的死,残的残?”于海惊讶地看着枭。
“一名叫晴雨的丫鬟,被伊二小姐送给了肃王府管家的儿子,被其活生生打死。上次惊马,一名名叫晴风的丫鬟因护主不力,被侍郎夫人打残。”
“晴雨、晴云……”于海想了想,随即说道:“奴才想起来了,晴雨和晴云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后来因她们手脚不干净,被王妃退回了侍郎府。”
齐方岑与伊清歌相处过,自然清楚她们是伊清歌的贴身丫鬟,道:“派人去核实。”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见枭要走,齐方岑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挣扎了一瞬,道:“世子妃可知我的去向?”
枭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主子走后,菊香便将主子的行踪禀告了世子妃。”
“那她怎么说?”齐方岑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世子妃问了风华楼是何处,然后就说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齐方岑再次皱紧,不死心地问道:“之后呢,她又做了什么?”
“回到卧房看书、习字。”
“她没哭?”问完这句话,齐方岑突然想起此时的伊华然是那只恶鬼,并非令他挂念的世子妃。
枭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答道:“没有,世子妃的表情十分平静。”
确定了房中人是那只恶鬼后,齐方岑心里的烦躁平静下来,道:“世子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什么反应?”
“世子妃得知消息后,与晴云耳语了一阵,属下听不清。”
难道他知道暗中有人监视?齐方岑忍不住在想,“之后呢?”
“之后晴云就走了,世子妃又回了卧房。”
齐方岑不悦道:“前段时间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伊梦瑶么?为何她有这么大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主子,您忘了,南边出事,需要增派人手,您便让属下把人招回来了。”
漕帮二当家许天雷想造反,与高振南发生内斗,殃及了他的货船,造成不小的损失。齐方岑大怒,便派人去了南边,帮助高振南收拾许天雷。
“派人核实这件事,日夜盯着伊梦瑶。”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枭离开,于海忍不住出声说道:“主子,世子妃命真苦,那么一群无时无刻不想害她娘家人,现今能依靠的就只剩下主子,可您……世子妃定十分伤心,觉得自己无依无靠。”
“你没听枭说,她知道我去风华楼,都无动于衷。”
虽然知道现在占据身体的是恶鬼,可齐方岑就是忘不了伊华然对他冷淡的模样,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
“主子,您糊涂啊!”于海看着齐方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道:“世子妃本就不受娘家人待见,出嫁的女子没有娘家人撑腰,哪儿敢在婆家放肆?莫说主子去风华楼,就是主子再娶个侧妃,世子妃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独自伤心罢了。”
那个恶鬼定然不会,他巴不得他出去寻花问柳,好让伊华然对他死心……
想到这儿,齐方岑突然怔住,那个恶鬼的目标是伊华然,那么对待他,就是为了挑拨他与伊华然的关系,而自己竟蠢得中了计。那个恶鬼今日这般痛快,难道是因为伊华然对他死了心?
齐方岑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懊恼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于海不死心地问道;“主子,您到底为何与世子妃疏远?”
“啰嗦,出去!”齐方岑迁怒道。
于海被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说道:“主子,您那么聪明,怎会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您可别做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后悔莫及的蠢人。”
“放肆!”
“奴才告退。”不等齐方岑说完,于海三两步出了书房。
齐方岑恼怒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伊华然捂着脑袋起了床,头疼欲裂的感觉真是让人抓狂,可当他看到手上写的字时,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将昨天发生的事详细地写了下来。
待看完纸上写的字,伊华然顿时觉得脑袋也没那么疼了,随后拿出火折子,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没错,他正愁没办法出去呢,伊清歌这是见他瞌睡了,立马送来了枕头,给了他逃出王府的理由,只要仔细谋划,说不准不仅能把仇报了,还能脱身成功,找个小城镇落脚,过逍遥的日子。
“主子起了吗?”外间传来兰香的声音。
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道:“进来吧。”
兰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伊华然已经起了,急忙上前帮他更衣,随口问道:“主子,您今儿早上想吃什么,奴婢让他们去准备。”
虽然心情不错,但他现在还处在伤心阶段,戏还得演下去,淡淡地说道:“没什么胃口,他们做什么,便吃点什么吧。”
兰香忍不住担忧道:“主子,您若是身子不适,奴婢便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您最近总说没胃口,身子消瘦了不少。”
“无妨,能活着就成。”伊华然虽嘴角含笑,却让人看不出笑意,甚至会感觉一丝悲伤。
兰香看得一阵心疼,劝道:“主子,世子定是受人挑拨,才做出这种糊涂事。不过,您放心,世子心里有您,定不会被外面那些女人迷了心智。”
伊华然自嘲地笑笑,道:“我这身子不争气,又不讨世子喜欢,怕是陪不了世子多久,正想着给世子纳个侧妃,如今……想来此事也不必我来费心了。”
“主子……”
“你不必劝我。”伊华然打断兰香的话,嘴角含笑,道:“我想通了。这段日子就当是世子陪我做了一场美梦吧,可是梦终究会醒,我也该满足了。可能正如出生时,那位大师给我批的字吧,‘命薄如纸’,天命如此,强求不得。”
兰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规劝,不免对齐方岑心生不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翠兰的通禀声,“主子,世子来了。”
伊华然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我身子不适,未免过了病气,就不请世子进来了。”
房门被推开,于海推着齐方岑走了进来。伊华然听到动静,急忙来到卧房门前,落下了门闩,随后依靠在门上,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于海推着齐方岑来到卧房门前,掀开帘子看到的是紧闭的房门,齐方岑伸手推了推,却未推开,道:“把门打开。”
“世子恕罪,华然身体不适,不便侍候世子。”伊华然靠在门上,眼睛无意识地看向角落。
兰香站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规劝,在她想来,此事确实是齐方岑的错。
沉默了片刻,齐方岑出声说道:“你当真不想见我?”
一句话让伊华然红了眼眶,明亮的杏眼内有泪光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世子七日后再来吧。”
“我想见的是你。”
“可我已经不想见你了。”
伊华然的声音很轻,兰香也是堪堪听到,齐方岑隔着房门,并未听到。
“世子请回。”
齐方岑抬头看了一眼于海,于海会意,转身走了出去。待房门关上,齐方岑方才出声说道:“华然,我错了,原谅我吧。”
“世子没错,错的是华然。”眼泪夺眶而出,滴在白色的衣裙上,“华然想通了,也放下了,还请世子不要再来招惹华然。”
齐方岑闻言心脏狠狠一揪,道:“什么叫想通了,放下了?昨日……昨日我确实去了风华楼,可也只是听了首曲子,喝了几杯茶,其他什么都没做。若你不喜,我以后不去便是。”
伊华然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逐渐将胸前的衣襟打湿。
听不到伊华然的回话,齐方岑心里有些发慌,道:“你也知道我之前都经历了什么,看到你的脸,我……”
“兰香,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让人进来。”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提醒他房间里还有外人。
兰香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声,走到了门前。只是伊华然并未离开门前的位置。
齐方岑一怔,顿时明白了伊华然的用意,有兰香在,伊华然又不开门,许多话不能说,只能暂时作罢。
听着外面的动静,伊华然长出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失落地回到了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兰香见状出声劝道:“主子,世子已经认错,您就别伤心了。”
伊华然抬头看了过去,道:“兰香,你可有倾慕之人?”
兰香摇了摇头,道:“奴婢没想过嫁人。”
“有些事未曾经历过,便不能共情,你也不必再劝我。”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粥来便可。”
“好,奴婢这就去。”兰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伊华然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吱呀’,房门被推开,伊华然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齐方岑出现在门口。他眉头微蹙,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来到门前,想要将房门关上,却被齐方岑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就这么狠心,还想赶我走?”
伊华然试图甩开齐方岑的手,却被他死死攥住,他羞恼地红了脸,道:“世子,请自重!”
“你是我的世子妃,我哪里不自重?”
“我不是!”伊华然红了眼眶,两眼含泪地说道:“他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第044章 血脉压制
齐方岑不顾伊华然的挣扎, 紧紧抱住他的身子。伊华然挥着拳头打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你们都欺负我……”
齐方岑听着他哭,心疼极了, 道:“对不起,我的错, 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原谅我好吗?”
伊华然哭得太认真,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挣扎了一会儿,便靠在齐方岑身上不动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演戏真是个体力活, 尤其是哭戏。
齐方岑见伊华然不再挣扎,松了松抱着他的手臂, 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脊背,直到抽泣声消失, 方才松开了怀抱, 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 哭多了对身子不好。”
伊华然抬头看着他, 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很快便移开目光,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 被齐方岑抓住了手臂。
“不许走!”
“我不是你的世子妃,伊清歌才是,从头到尾, 我只是个替代品,你……”
齐方用力将伊华然的身子往怀里拉, 随即低头吻上了他的唇。伊华然震惊地瞪大眼睛,用力推开齐方岑,强压下伸手去擦嘴的冲动,愤怒地看着他,他喵的,老子竟然被强吻了!
“你……在世子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我不是风华楼的女子,世子怎能如此轻薄与我!”
“那你方才又在说什么?你住在平阳王府,就是我的世子妃,我何时把你当做伊清歌的替代品了?”齐方岑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是去了风华楼,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听了一首曲子,喝几杯茶,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于海。”
伊华然含泪地看着他,“不管世子做了什么,只要去了风华楼,就是在对旁人说,世子对我不满,否则又怎会去青楼。”
齐方岑闻言一阵语塞,忍不住上前两步,道:“此事是我不对,但我这么做是另有隐情,你听我解释。”
伊华然随之后退两步,摇头说道:“世子,我好不容易放下了,不要再给我希望,成吗?”
“我从未说过要放弃你,为何你却轻言放下?我只是个凡人,也需要时间去接受,现在我想通了,我不会再中他的计……”
“你会!”伊华然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世子能接受他对你做那种事?莫说世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但凡一个男子有谁能接受?而我和他共用一具身体,我的脸就是他的脸,你看到我就一定会想到他,怎会心无芥蒂?”
“华然,你要相信我,我定然能做到。”齐方岑这话说得并无底气,道:“况且我已派人到处寻找捉鬼降妖的大师,到时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是男人,我能不知道?伊华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道:“世子可是忘了你体内的毒?余明磊逃了,便只剩他有解药,若他死了,世子该怎么办?”
齐方岑脸色一僵,随即说道:“只要是毒药,便一定能配制出解药,只要你相信我,这些都不是问题。”
现在什么不是问题,等真的配制不出解药呢?等时间久了,没了新鲜感呢?感情这东西最经不得时间的消磨。
伊华然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仔细瞧着齐方岑的表情,判断着这个骄傲的男人到底是真的对他动了心,还是只是伪装。得出的结论是,齐方岑应该是对他动了心。
伊华然心里长出一口气,这样就好,那复仇任务就算是完成,他也算对得起原主了。他不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现在很乱,世子能容我好好想想吗?”
见他平静下来,齐方岑也不禁长出一口气,“好,我不逼你。”
“那世子便先离开吧。”伊华然撇开视线,不再看他。
齐方岑眉头微蹙,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离开,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伊华然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不堪,模样看上去十分憔悴。
齐方岑看得一阵心疼,道:“听菊香她们说,你已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身子也消瘦了不少。若你答应我,今后好好用饭,好好照顾自己,我便马上离开。”
“嗯。”伊华然哽咽地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齐方岑见他这样,便知他心里有他,并非嘴上说得那般绝情,“别哭,你的身子可经不得折腾。”
伊华然用手胡乱地擦擦眼泪,用撒娇的语气说道:“那你还不走?”
齐方岑听得心头一颤,苦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好,我这就走,你答应的事也得做到。”
“你才是贼喊捉贼!”伊华然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
伊华然的声音把控得很好,既能让齐方岑听到,又不会让他觉得刻意为之,既将他的心勾得痒痒的,又让他不好多做什么,只能依依不舍地坐上轮椅,被赶出了东厢房。
待房门关上,伊华然一屁股坐倒在床上,彻底放松了下来。本来喝酒的后遗症就是头疼,再加上方才哭了一场,伊华然现在头疼得恨不能去死,忍不住在心里哀嚎:“妈呀,演小白花太难了!”
“主子,您要的粥,奴婢端来了。”外间传来兰香的声音。
伊华然想也不想地说道:“没胃口,就不吃了。”
兰香犹豫了一瞬,道:“主子,世子方才说若您不好好吃饭,便亲自来喂您。”
伊华然听得一愣,顿觉有些好笑,这人真是蹬鼻子上脸,都敢威胁他了。行,就让他嘚瑟两天,等走的时候给他留一份大礼,保证让他知道什么是难受。
“拿进来吧。”
兰香闻言松了口气,端着托盘进了卧房,见伊华然一脸憔悴地躺在床上,不禁有些心疼,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伊华然懒懒地应了一声,强撑起身子,走到桌前。
兰香将熬好的燕窝粥放在桌上,又相继端下来几碟小食,其中就有他最爱吃的小油条和小笼包。
伊华然端起粥喝了几口,又吃了一个小油条,一个小笼包,便放下了筷子,实在是头疼得厉害,连张嘴都觉得疼得那种。
“我头痛得厉害,你去药房给我抓点治头痛的药。”
兰香见状担忧道:“奴婢还是请个大夫给主子瞧瞧吧。”
“不用,只去抓药便可。”现在余明磊不在了,但凡大夫一把脉,他男子的身份非露了不可,马上就要功成身退,可不能出这样的岔子。
“好,那主子好生歇着,奴婢快去快回。”
兰香扶着伊华然躺上了床,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出了卧房。守在正房门口的于海见她出来,快步跑了过去,出声叫住了她,道:“世子妃怎么样了?今日吃得多不多?”
兰香摇摇头,道:“就喝了几口粥,吃了一根小油条和一个小笼包。”
于海眉头微蹙,道:“姐姐没跟世子妃传话?”
“传了。主子原本不想吃的,是听了世子的传话,才勉强吃了几口。”兰香叹了口气,道:“不与你说了,主子说头疼得紧,要我去抓点治头疼的药。”
于海闻言出声说道:“要不我去请示世子,去宫里请太医来瞧瞧?”
“主子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否则再好的大夫也无用。”兰香边说边看了看正房的方向,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埋怨。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主子这边醒悟了,可世子妃那边……”
“这能怨得了主子吗?”说起这事,兰香就一肚子怨气,道:“你说说世子都办的什么事,不仅故意冷落主子,竟然还去风华楼。这不是在昭告天下,世子对主子不满吗?主子本就没有娘家撑腰,世子再这般一番作为,以后让主子如何自处?”
“姐姐说的在理,主子这次确实做的不对,也该受点教训。”于海对齐方岑的行事也无法认同。
兰香还想再说几句,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憋了回去,道:“行了,不说了,我还得出府抓药。”
于海看着兰香走远,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主子这次算是失了人心了。”
一阵冷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正打算回正房暖和暖和,突然见守门的婆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出声问道:“吴妈妈,这是怎么了?”
吴妈妈急忙答道:“于管事,王妃来了。”
“你去通知世子妃,我去通知世子。”
“不必了。”柳如珺大步走了进来,出声阻止了两人。
于海见状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见过王妃。”
柳如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过来的事不必惊动世子妃。”
于海心里一紧,急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柳如珺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道:“世子在何处?”
“回王妃,在书房内。”于海躬身跟在柳如珺身旁。
柳如珺没再多话,来到书房门口,径直走了进去,于海压根不敢阻拦。
齐方岑正在处理事务,听有人进来,抬头看去,见是柳如珺,道:“母妃,您怎么来了?”
齐方岑紧接着看向于海,怒道:“混账东西,怎么母妃来了,也不通禀?”
于海心里喊着冤枉,嘴上却说道:“主子息怒,奴才知错。”
待进了房门,梅香和青竹急忙帮柳如珺脱下斗篷,随后退到一边。
“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与世子说。”
“是,奴婢(奴才)告退。”
见柳如珺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齐方岑推着轮椅走了过去,瞧她的脸色便知,定是得知了昨日他做的荒唐事,心中难免忐忑。
“母妃,这几日儿子没去给您请安,怎么瞧着母妃瘦了些。”
柳如珺压根不搭他的话,径直说道:“岑儿如今在京都可算是名人了,这大街小巷谁人不知,平阳王世子不满家中美妻,去风华楼逍遥快活。”
齐方岑急忙解释道:“不是,母妃,我这么做是另有缘由。”
“你在大婚之前,去也就去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如今已经大婚,还有华然那么好的世子妃,竟还去那种腌臜的地方。你父王素来洁身自好,一辈子便只有我一个妻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儿子。”柳如珺越说越气,脸色都变了。
齐方岑讨好地握住柳如珺的手,道:“母妃,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华然生辰,我观你对她极为上心,本以为你们之间的事定了,可你这个不省心的,竟没事找事,去逛青楼。”柳如珺甩开齐方岑的手,道:“华然到底哪里不合你心意了,让你这般行事?”
齐方岑无奈地说道:“母妃,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柳如珺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母妃,儿子这么做是故意为之。”
柳如珺眉头皱紧,道:“此话怎讲?”
“皇上突发急症,好不容易闯过鬼门关,如今正是疑心病最重之时。禹王、五皇子、七皇子相继吃了挂落,他们都是他的亲身儿子,都难免被疑心,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儿子若此时传出家中不和,与儿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柳如珺点点头,道:“那华然可知此事?”
“儿子与华然之间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母妃放心,儿子能处理好。”
“出了什么问题?”柳如珺眉头一拧,道:“难不成你心里还有那个伊清歌?”
“怎么会?伊清歌哪里比得上华然,我怎会对她念念不忘。”
“上次伊清歌来王府,信誓旦旦地说你心里还有她,若非事实,她怎敢如此说?我当时便想来问你,还是华然拦住了我。”
“那是她自作多情。”齐方岑犹豫了一瞬,道:“母妃有所不知,伊清歌惊马,便是我让人动的手脚。”
柳如珺有些惊讶,“当真是你做的手脚?”
“是,她伤了华然,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柳如珺闻言神色缓和了下来,道:“你这么做才像是我和王爷的儿子。”
“母妃放心,不止您认定了华然这个儿媳,我也认定了她这个世子妃。”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上嘴唇和下嘴唇还有磕碰的时候呢,我们偶尔吵吵架也是正常,您和父王不也会拌嘴嘛,等华然消了气,我哄哄她便是。”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让你父王好好修理你。”
“我怎么敢!”齐方岑苦笑着说道:“现在在父王和母妃心中,儿媳妇比儿子宝贝。”
“臭小子!”柳如珺被逗笑了,道:“这外面传的很是难听,还好华然不怎么出门,否则有你受的。”
“这些我心里一清二楚,与平阳王府的安危相比,那些传言不痛不痒,他们想传便传去,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柳如珺认同地点点头,道:“那余明磊是怎么回事?为何人不在王府了?”
“他老家有人亡故,需要回家奔丧,我便允了他的假。”
“原来是这样。”柳如珺脸色又沉了下来,道:“这王府是该清理清理了,一个一个就爱乱嚼舌根。”
齐方岑试探地问道:“今日怎么不见李嬷嬷?”
“李嬷嬷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我允了她几日假,让她歇歇。”
“李嬷嬷自从跟着母妃嫁到平阳王府,便一直陪在母妃身边,也无儿无女,如今身子不爽利,可有人照顾?”
“我说让下面的丫鬟照顾她几日,她非不要,说什么喜欢清净,我看她就是性子太要强,都这么大年岁了,还当自己年轻呢。”
李嬷嬷跟在柳如珺身边几十年,柳如珺已将她当成姐妹来处,若李嬷嬷当真背主,被柳如珺知道,也不知该如何伤心。齐方岑不禁有些担忧。
“母妃,听闻您这段日子一直在王府闷着,为何不出去走动走动?”
“年纪大了,又逢冬日,能去哪儿?况且,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府中的事务也多,哪有那个时间。”说到这儿,柳如珺又忍不住叮嘱道:“你赶紧把华然哄好,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我还想着她能早日养好身子,代我掌家呢。”
“好,我听母妃的,保证年前把这事揭过去。”
柳如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起身说道:“也罢,我也好久没见华然了,还是去东厢房瞧瞧吧。”
齐方岑无奈道:“那母妃自己去吧,华然现在不想见我。”
“瞧你这点出息。”
柳如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脚就出了书房。梅香和青竹见她出来,急忙替她穿上斗篷,众人便又一起去了东厢房。
于海瞧着她们走去的方向,抬脚进了书房,“主子,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一杯。”
齐方岑出声问道:“世子妃可用了早饭?”
于海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回话,“兰香说世子妃本不想用的,后来听了主子的传话,这才勉强用了一点。”
齐方岑的眉头蹙起,道:“都用了什么?”
“喝了几口粥,吃了一根小油条,一个小笼包。”于海故意叹了口气,道:“世子妃身子本就弱,如今又食不下咽,可怎么好。”
“就吃了这些?”齐方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兰香说世子妃头疼得厉害,吃不下。”于海小心地观察着齐方岑的表情。
齐方岑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道:“你进宫一趟,请个太医过来。”
“主子,世子妃得的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否则就算请再好的大夫来看诊,也是徒劳。”于海将兰香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齐方岑哪里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淡淡地看过去,“到底谁是你主子?我怎么瞧着,你对世子妃,比对我还上心?”
于海老老实实地说道:“主子,奴才关心世子妃,是因为主子心里有世子妃,奴才不想主子后悔。”
“牙尖嘴利。”齐方岑低下头看向桌上的信件,吩咐道:“茶凉了,还不去换茶。”
“是,奴才这就去。”于海端起茶杯走了出去。
东厢房,伊华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于是睁开眼睛一看,竟发现柳如珺来了,急忙坐起身,道:“母妃,您怎么来了?”
“你身体不适,就别起来了。”柳如珺快步来到床前,将他重新按了回去,见他神情憔悴,两眼红肿不堪,明显是哭了许久,不禁有些心疼,道:“华然,让你受委屈了。”
伊华然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拉住柳如珺的手,道:“母妃,华然不委屈。”
“不委屈,那你哭什么?”柳如珺掏出帕子,给他擦擦眼角,道:“临近新年,王府事务较多,我竟不知岑儿竟做出那般混账事。今儿一得了信儿,我便赶了过来,刚才将他好一顿训斥。”
“是华然辜负了母妃的期望,未能讨得世子关心,母妃要怪便怪华然吧。”伊华然话是这么说,可眼泪却‘啪嗒、啪嗒’的一直往下掉。
柳如珺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说道:“傻孩子,你就是性子太软,若换成我,王爷要是敢去青楼,看我不闹翻天。”
“母妃有国公府撑腰,又有父王真心以待,自然敢这么做,可华然……”伊华然垂下了视线,伤心道:“华然没有娘家撑腰,又不讨世子喜欢,除了逆来顺受,又能做什么呢?”
伊华然说的,柳如珺怎会不懂,若她有个那样的娘家,在婆家也不会有这样的底气。想到这儿,她对伊华然更加心疼,道:“谁说没人给你撑腰,这不是还有我嘛。我认准了你这个儿媳妇儿,便不会让你受委屈,就算是岑儿也不行,以后若是岑儿哪里做的不妥,你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伊华然看着柳如珺,心里有些复杂,这么明事理的母亲真的很少见,也不知以后哪个女子能有这个福气,拥有这样一个婆婆。
“母妃,华然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待华然?”若以后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所作所为,大概会恨他吧。
“谁让咱们娘俩有缘分,一见到你,我就欢喜。”柳如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可别哭了,你这眼睛都哭成核桃了。”
“是吗?”伊华然佯装紧张地说道:“那岂不是很丑?”
“可不是,好好的美人都哭丑了。”
来着她夸张地表情,伊华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母妃又拿华然说笑。”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柳如珺见状长出一口气,这才替齐方岑辩解,“华然有所不知,岑儿去风华楼另有隐情。”
伊华然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有何隐情?”
“皇上前段时间得了急症,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如今正是疑心病最重的时候,诸多皇子相继吃了挂落,接下来便是各亲王,岑儿此事闹出这种事,虽然传出去不太好听,却能让皇上放松警惕。华然,可能明白?”
“华然明白。”伊华然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道:“但皇上刚有好转,世子便去风华楼,可会成为让人攻讦的由头?”
柳如珺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待会儿我会让人提醒岑儿一声。所以华然,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岑儿不是喜欢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
“母妃放心,华然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但……”伊华然停顿了停顿,苦笑着说道:“华然与世子闹成这样并非因为此事,而是因为世子心中并无华然。”
“怎么会?”柳如珺眉头微蹙,“方才我问岑儿,他还说心中有你,华然是误会了吧。”
伊华然笑笑,那笑中尽是苦涩,“母妃,世子心里是否有华然,华然心里有数。不过母妃放心,既然华然嫁到王府,那便是王府的人,华然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也会好好孝敬父王、母妃。”
柳如珺叹了口气,道:“日久见人心,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等日子久了,你便能看明白。”
“母妃好似瘦了些,可是最近太过操劳?”伊华然转移话题道。
他不想再说,柳如珺也没在追问,道:“我好着呢,倒是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都快瘦脱相了。若是那些厨子做的菜不合胃口,咱们就换了他们,可别亏了自己的身子。”
“母妃误会了,是华然吃不下,跟厨子没关系。有母妃陪着说了会儿话,华然觉得好些了,午时用饭应该能多用些。”
“也不知怎么这么巧,偏偏这时候余明磊家里出了事,这没人照看你,我还真是不放心。”柳如珺不放心他的身子,“如若不然,我再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不用。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母妃放心便是。”伊华然犹豫了片刻,道:“母妃,华然有件事想跟您禀告。”
“有什么事你直说便可。”
“最近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华然想出去走动走动,还请母妃应允。”
柳如珺点点头,“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你身子又不好,打算去何处?”
“我想去广恩寺为父王母妃祈福,在山上清修几日。”
“去广恩寺?”柳如珺怔了怔,随即说道:“那可是要多半日才能到,是否远了些?要不还是去百花山的观音庙吧,那里近,有事的话能及时照应。”
伊华然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那好吧,听母妃的。”
第045章 将计就计(1)
齐方岑收到伊华然要去百花山观音庙上香的消息, 又听闻他中午没用午膳,便有些坐不住,让于海推着来到东厢房门口。
门口的小丫鬟刚要通禀, 被齐方岑拦了下来,让于海推着他径直进了外间。兰香见他进来, 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
兰香见他们径直往卧房走,急忙出声阻拦,道:“世子, 主子说了,她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齐方岑冷眼看过去, 道:“你连我也敢拦?”
兰香闻言跪倒在地,道:“世子, 奴婢到底是世子妃的丫鬟,主子的命令, 奴婢不敢违抗。”
于海见状急忙提醒道:“主子, 您如今与世子妃的关系本就紧张, 若您再为难兰香, 怕是又要惹世子妃生气了。”
齐方岑眉头皱紧,沉默了一阵儿,道:“还不通禀?”
兰香闻言松了口气,起身来到卧房门前, 扬声道:“主子,世子来了。”
外间的动静,伊华然早就听到了, 不想与齐方岑纠缠,拿出偷偷藏的酒壶, 小小地喝了一口,就是兰香这一拦的功夫,他已经完成了变身。
“请世子进来吧。”
听伊华然这么说,在场三人皆悄悄松了口气,齐方岑转头看向于海和兰香,道:“你们去外面候着。”
“是,奴婢(奴才)告退。”于海和兰香相继出了东厢房。
齐方岑见状从轮椅上下来,推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见伊华然正侧身躺在床上,出声说道:“听他们说,你没用午膳。”
见伊华然闭着眼睛没说话,齐方岑来到了床前,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攥住了手腕。
伊华然睁开眼睛看他,出声问道:“世子心里可有我?”
“有。”齐方岑反握住伊华然的手拉到胸前,道:“且只有你。”
“那世子为何还去风华楼?”伊华然看着他的眼睛。
“我去风华楼是有意为之,并非是去寻花问柳,你为何……”
伊华然挣开齐方岑的手,伸出手指贴上了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随后撑起身子,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慢慢贴近,略有些发白的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若世子心里有我,便吻我。”
齐方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你……确定?”
伊华然又靠近了几分,道:“难道世子说的是假话?”
“好。”
齐方岑伸手扶住他的身子,慢慢将他放在床上,一低头便含住了他的唇,笨拙的轻吻着。当他试图深入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动作一僵,磕碰到了伊华然的牙齿,血腥味顿时在空腔内蔓延。伊华然眼中闪过不耐,一翻身将愣神齐方岑压在身下。
当齐方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双手双脚已被制住,惊愕地看着伊华然,道:“你不是……唔……”
唇被吻住,他无法再说话,用力的挣扎,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可伊华然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怎么也挣脱不开,理智就好似被风吹起的柳絮,渐渐远去。
“啊!”
破碎的轻吟脱口而出,齐方岑眼睛无意识地看着头顶的床帐,眼前白茫茫地一片,身上瞬间失去了力气,四肢无力地瘫在床上。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双手已被绑在了床头,他想说话,可牙齿却无法闭合,被一层布隔着,阻止了他要出口的话。
伊华然压制着他的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世子可以啊,不仅冷落他,还去风华楼风流快活,让他对你死了心,甘愿喝酒让我出来,就是不想见你。”
齐方岑怒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压根不信他的话。
“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若不是他自愿喝的酒,我又怎会出来?”伊华然捏住齐方岑的下巴,道:“世子帮了我的大忙,为了表示感谢,我会侍候好世子,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唔唔……”齐方岑不停挣扎着。
伊华然见状轻笑出声,道:“世子别急,这就开始。”
伊华然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双手被绑在床上的绳子拉扯着,小腿又被死死地压着,他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得,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任凭他摆布。
齐方岑愤怒地涨红了脸,想要说话却无法开口,突然眼睛被蒙住,眼睛也无法视物。没了视觉,又不能说话,其他感官变得敏感。微凉的手每触碰他一下,都会引来身子的战栗,身子也越发没了力气。
冰凉的物件钻进身体,微微的痛感之后,便是能将他淹没的快/感,他心里分明极度厌恶,身子却不听使唤……
“主子,晚膳时间到了,您……”门外传来菊香的声音。
“出去,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奴婢告退。”房间内的喘息声,让菊香面红耳赤,急忙退了出去。
于海见她出来,忍不住出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这次的动静小,只有靠近才能听到,于海并不清楚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菊香脸色通红,道:“约莫是和好如初了。”
“啊?”于海见状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尴尬,道:“那……要用晚膳吗?”
“主子说不用。”菊香说完去了小隔间。
一下午外加一整夜,折腾的齐方岑昏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昏过去,最后再折腾都没了动静,伊华然才肯停下来。
第二日清晨,伊华然起了床,穿好衣服后,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让兰香进来侍候,不过是在外间,而不是卧房。
“世子太累,还在睡,你们动作放轻些,莫要吵醒了世子。”
兰香和翠兰对视一眼,笑着应了声,侍候伊华然梳头,又用了早膳。
“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去百花山。”
“去百花山?”兰香有些疑惑地看着伊华然。
“昨日我已跟母妃说过了,要去百花山的观音庙上香拜佛,清修几日。”
菊香担忧道:“主子,您的身子是否撑得住?要不还是改日再去吧。”
虽然折腾的是齐方岑,但伊华然的手臂也不免酸痛,尤其是这具孱弱的身子,若非强撑,压根抬不起来。
“我没事,去准备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伊华然将所有人打发出去,便开始收拾包袱,将最值钱的几套首饰打包,除此之外,还有十五万两的银票。其中十万两是从伊清歌那儿讹来的,另外那五万两是他陆续把嫁妆卖了换的钱,当然还有五百两的金票,这是他生辰时齐恒给他的金条换的。就手里的这些东西,足够他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至于他变卖嫁妆,齐方岑是知情的,也曾询问过他可是缺钱花,他给出的理由是对伊家人很是失望,恐怕他们会想办法将嫁妆要回去,不如变卖换些银子。齐方岑也已看清了伊家人的品性,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说辞。
兰香见伊华然还拿着个包袱,好奇地问道:“主子,这是……”
“这是答应世子给他绣的帕子,一直未能绣完,这次上山清修,空闲时也能绣一绣。”伊华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事他身边的丫鬟都知道,想到伊华然绣的手帕,兰香眼中不禁闪过笑意,道:“那给奴婢吧。”
伊华然躲开了她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拿着便好。”
于海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走过来,道:“世子妃,您这是……”
“我去百花山的观音庙清修几日。世子昨日累了,现在还在睡着,你在外间守着,何时世子醒了,你再进去侍候。”
于海是个内侍,没行过房,也不通男女之事,但有所耳闻,皆说女子承欢很是劳累,可昨日他们折腾了一日一夜,伊华然脸上虽有倦色,却行动如常,齐方岑则在床上沉睡,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他试探地问道:“您上山的事,主子知道吗?”
伊华然挑挑眉,没想到还真有人起了疑心,道:“昨日我与母妃禀告过了,母妃也同意了。你若不信,可去芙兰院问问。”
于海闻言急忙说道:“奴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世子醒来后,找不到世子妃。”
“世子每每留宿东厢房后,都会有几日……”伊华然神色暗淡了几分,道:“我正好上山清修几日,以免世子左右为难。”
这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于海心里十分纳闷,可又不敢问,如今提起,也就明白了他为何要去百花山。可伊家和七皇子联手,欲对他下手,这时候出去岂非自投罗网?
于海忍不住提醒道:“世子妃出府,还是得多带些护卫,以免出现意外。”
“你放心,有胡斐随行,不会出什么意外。”伊华然没再多说,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于海看着关上的车门,眉头紧皱,不明白世子妃为何这时候选择外出,他分明知道伊家和七皇子的打算。难道他有什么应对的手段?
马车顺利出了平阳王府,伊华然并未着急去往百花山,而是大张旗鼓地在街道上溜达了一圈,不仅去了首饰店、服饰店,还让兰香买了许多小零嘴,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这才来到百花山山脚下。
伊华然刚走出车厢,就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他站在车上,往远处眺望,只见几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虽然离得远,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跟在马车旁的晴云和晴蓝,伊华然眼中含笑,之所以磨蹭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她们。
见伊华然看着远处的马车发呆,兰香忍不住出声说道:“这马车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是伊家的马车。”
“伊家?”兰香愣了愣,随即说道:“侍郎府的马车?”
伊华然点点头,道:“嗯,还真是巧,没想到我许久不出府一次,一出府就能遇到伊家的人。”
兰香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主子,奴婢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恐怕来者不善。”
伊华然身边的人都不待见伊清歌,那厌恶之情藏都藏不住。
“妹妹可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女转世,咱们去的又是观音庙,她应该不会在那里生事吧。”伊华然也想学小白花,只是不太适应,不禁微微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
两人正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近前,伊清歌掀开车帘,探出头来,道:“姐姐,还真是你,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姐姐。”
“确实有些巧。”伊华然勾唇一笑,看上去懒洋洋的,道:“妹妹的腿伤好了?”
晴蓝掀开车帘,和晴云合力,将伊清歌的轮椅推了出来。
伊清歌脸上堆着笑,道:“劳姐姐挂心了,我的腿伤恢复得还不错,再过些时日便能痊愈。”
“妹妹腿脚不好,不在府中好生养着,怎么来了此处?”
侍郎府的护卫合力将伊清歌的轮椅挪了下来,晴蓝又急忙给伊清歌盖上了件毯子,塞了个手炉。
“这不是临近新年了嘛,我想着上山烧香拜佛,给父亲母亲祈福。没曾想竟遇到了姐姐,姐姐也要上山吗?”
“那可真是巧,我许久不出门,一出门便遇到了妹妹。”
虽然伊华然脸上带笑,伊清歌却总觉得这笑有些不太对劲,道:“人常说孪生姐妹心意相通,我与姐姐能遇上大约是因为这个。”
“孪生姐妹心意相通……”伊华然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那妹妹你猜我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姐姐大概在想上山为王爷王妃祈福的事吧。”伊清歌从容应对。
“妹妹说的没错,我们果然心意相通。”伊华然似笑非笑,转头看向胡斐,道:“吴副统领,头前带路。”
胡斐应声,招呼着众人朝着山上走去。
伊清歌见状急忙说道:“姐姐等等妹妹,既然碰到了,便一同上山吧。”
伊清歌身边的护卫,拿出两个长木,穿进伊清歌的轮椅,将其抬了起来,快步追了上去。
伊华然瞥了一眼,眼中闪过冷笑,没有再搭理她的打算。
见伊华然不搭理她,伊清歌主动找了个话题,“上次姐姐回府,确实是母亲的错,惹得姐姐受了委屈,如今母亲也受了教训,姐姐就消消气,莫要再跟母亲置气。”
与上次见面相比,伊清歌说话的口吻改变了许多,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不妥。
“呵。”伊华然嗤笑一声,邪睨了她一眼,讥讽道:“妹妹还真是专一,每次见面都是这番说词,好歹是京都第一才女,不能有点新意?”
伊清歌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便调整了回来,苦笑着说道:“姐姐就别笑话妹妹了,禹王生辰宴上,妹妹输了个彻底,这京都第一才女的身份,早已是姐姐了。”
伊华然眼底的笑意更浓,果然比伊清歌更能忍,这样才有趣。
“听闻七皇子最近与父亲走得很近。”说到这儿,伊华然故意停顿了下来,仔细看着伊清歌脸上的表情,道:“可是七皇子有意纳妹妹为侧妃?”
齐方浩虽然性情暴虐,长得更是如同猪一般,却有个好出身,不愁娶不上媳妇儿。齐璟早早便给他定了婚事,是俞伯侯家二房的嫡次女,名叫邵依依。像齐方浩这样的人,但凡不是迫不得已,任谁也不想将女儿嫁给他,也没有哪个怀春少女会喜欢这样的。奈何邵依依生母已不在,继母既想攀上皇室,又不想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委屈,便将邵依依推了出去。纵然邵依依再不愿,也不敢抗旨不遵,忍着委屈嫁过去,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
齐方浩的正妃是邵依依,而且是齐璟亲自赐婚,伊清歌就算勾搭上齐方浩,也只能先做个侧妃,所以伊华然才会这么说。
“自然不是。”提起齐方浩,伊清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七皇子过府,只是与父亲商议政事,与妹妹无关。姐姐千万莫要这般说,若是妹妹的清誉损了,也会殃及姐姐。”
伊华然捕捉到伊清歌脸上一闪而逝的厌恶,不禁暗中挑了挑眉,道:“我还以为禹王这边没了音讯,五皇子那边又绝了念想,妹妹又将主意打到了七皇子身上,不曾想竟是我会错了意。”
听完伊华然的话,兰香等人的脸上浮现笑意,只是顾及身份,这才没笑出声。
伊清歌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道:“我们好歹姐妹一场,姐姐为何非要毁了妹妹的声誉?接风宴是,禹王生辰宴亦是,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姐姐,让姐姐这般不顾姐妹情分?”
“接风宴是妹妹非要弄虚作假,禹王生辰宴也是妹妹非要比试,我拦过,也劝过,奈何妹妹非要作死,我也是没办法。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看着伊华然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平阳王府的人都在憋笑,总觉得今日的世子妃有些不太一样,好似长了刺,不再是人人都能欺负的小白花。
伊清歌看着伊华然一个劲儿的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愤怒,道:“姐姐,以前的事就当是妹妹的错,姐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妹妹一般计较。咱们毕竟是亲姐妹,还需齐心协力,互帮互助,这样才能帮到父亲母亲,守住侍郎府。”
伊华然收敛笑意,“听完妹妹的话,我有些自惭形秽,没想到妹妹竟这般孝顺,为了侍郎府宁愿委屈自己,我这个当姐姐的又怎能置身事外,妹妹你说,想让姐姐怎么做?”
“姐姐也无需做什么,只需……”
“呵。”伊华然的一声轻笑,打断了伊清歌的话,讥诮地说道:“这才刚说几句,妹妹的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
伊清歌脸上的表情一僵,道:“姐姐,你怎能如此想我?”
“妹妹是想说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伊华然收回目光,道:“有话便直说,如此拐弯抹角,实在让人厌恶!”
“你……”伊清歌看着伊华然,总觉得与上次见到的他有些不一样。
“无话可说就闭嘴,我没心情陪你演戏。”伊华然看向胡斐,道:“让人把她隔开,看着她这副嘴脸,就觉得恶心。”
“是。”胡斐虽有些意外伊华然对伊清歌的态度,却还是按照他的指令做事,让侍卫们将伊清歌挡了出去。
兰香察觉伊华然的不对,小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伊华然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道:“本是出来散心,却遇到个添堵的,你说有事没事?”
想想伊清歌的言行,以及她对伊华然做过的事,兰香很快便理解了他的心情,道:“主子若实在不喜,咱们就先回去,改日再来。”
“不必,无视她便可。”
好不容易把她勾引来,他怎么可能走,接下来的计划她可是女主角,没有她戏可唱不下去。
伊清歌看着走在人群中的伊华然,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那怒火便烟消云散,心中暗道:死到临头了,就让他得意得意吧。
伊华然坚持自己爬上山,虽然走得慢,却还是在天黑之前,到了观音庙。他瞥了一眼伊清歌,她整个身子几乎缩进了轮椅里,光是手炉都加了三个,却还被冻得瑟瑟发抖,脸都发青了,压根没心思再跟伊华然斗嘴。
庙中的方丈听闻他们来了,急忙出来迎接,在伊华然上山之前,便有人来知会过,为的就是能让他们提前准备,人一到就能进厢房休息。
方丈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方丈不必多礼,我等叨扰了。”
“世子妃客气,厢房已经准备好,请世子妃随贫僧来。”
“方丈。”伊清歌出声阻拦,声音有些发抖,道:“我与姐姐一同前来,可有临近的厢房空着?”
方丈看看伊华然,又看看伊清歌,顿时恍然,道:“有,贫僧这就让人去打扫。”
伊清歌看向伊华然,道:“那妹妹就先去姐姐的厢房待会儿,待房间打扫完再过去,姐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伊华然没搭理伊清歌,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而是看向方丈,道:“带路吧。”
众人见状都以为他是默许,方丈吩咐了一个小和尚几句,便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待来到厢房门口,方丈停住了脚步,道:“这里便是为世子妃准备的厢房,若还有什么需求,世子妃派人知会一声便可。”
伊华然微微欠了欠身,“劳烦方丈了。”
方丈急忙还礼,“贫僧告退。”
伊华然进了厢房,兰香和翠兰急忙跟了进去,这房间虽然点了炉子,温度却不高,顶多有十度左右,与他的卧房简直没法比。
兰香帮他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随后又招呼着丫鬟们,将带来的碳点上,又开始烧水、泡茶,还将门口的帘子给换了。其实不必这么麻烦,他在这个厢房待不了多久,这么做也不过是给伊清歌看的。
门帘被掀开,晴蓝推着伊清歌走了进来,“还是屋里暖和。”
“若想在这儿呆着,就闭嘴。”伊华然淡淡地看过去。
伊清歌脸色一僵,悻悻地闭了嘴。
兰香将泡好的茶端了过来,“主子,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伊华然端起茶杯接连喝了几口,身体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伊清歌在一旁看着,见没人给她泡茶,不禁蹙起了眉头,转头看向晴蓝,“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泡茶。”
晴蓝一怔,急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伊清歌是听到伊华然要去百花山的消息后,急匆匆赶过来的,准备的东西并不充足,晴蓝也只能去跟方丈要些茶叶,在后院的茶房烧水泡茶,等她回来已经是一炷香以后。
而伊华然不仅有茶喝,还有点心零嘴吃,后来方丈又让人送来了丰盛的素食,可谓十分丰富。而伊华然压根就没有分享的打算,又吃又喝,全当她不存在。
伊清歌不能活动,本来就冷,这一饿就更冷了,身子一个劲儿地打颤。当晴蓝端着泡好的茶回来,迎来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晴蓝急忙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主子息怒。”
伊清歌发泄了一通,便接过茶杯喝了起来,热茶驱散了身体里的寒冷,却止不了饿,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拿些餐点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晴蓝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伊华然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兰香,“我要歇息了,送客。”
兰香应声,走到伊清歌面前,“二小姐,我家世子妃要歇息了,请吧。”
伊清歌心中恼恨,嘴上却说道:“姐姐,隔壁厢房还没打扫完,外面又那么冷,你就不能容妹妹再待一会儿吗?”
“这与我有何关系?”伊华然淡漠地看了过去。
伊清歌眉头微蹙,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冷漠?”
“呵。”伊华然冷笑一声,“她若不肯走,便直接扔出去。”
“是。”兰香再次看向伊清歌,“还请二小姐莫要为难奴婢。”
“姐姐……”
“胡斐,进来。”伊华然打断伊清歌的话。
守在门外的胡斐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在。”
“把她扔出去。”
胡斐看了一眼伊清歌,领命道:“是。”
胡斐二话不说,直接去推伊清歌的轮椅。
伊清歌见状厉声喝道:“放肆!你想做什么,混账东西,快放开!”
胡斐压根不搭理她,推着轮椅就来到了院子里。
刚暖和了些许的伊清歌,被冷风一吹,本能地打着寒颤,“你……伊华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竟如此对待亲生妹妹!观音菩萨在上,定会惩罚与你!”
伊华然听着伊清歌的话,不禁勾唇一笑。
第046章 将计就计(2)
“就算你如今贵为世子妃, 也不能忘记是伊家女,寒冬腊月,你竟将亲妹妹赶出房门, 在外面挨饿受冻,不顾念半点姐妹情分, 就不怕遭报应吗?”外面传来伊清歌的嚷嚷声。
兰香闻言眉头皱紧,道:“主子,这个二小姐果然没安好心, 她这是想污损主子声誉。要不,让胡斐把她捆了,省得她胡言乱语。”
伊华然笑了笑, 道:“你去告诉胡斐,让他看住了二小姐, 她没喊破喉咙,不许她进房。”
兰香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道:“是, 奴才这就去。”
伊华然今日确实有些奇怪, 但伊清歌太过讨嫌,分去了众人的注意,再加上伊华然这种处理方式,更能迎合他们的心意, 也就没有多想。
胡斐得了命令,朝着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顿时将伊清歌带来的护卫制住, 随后将伊清歌围了起来。
伊清歌看得一愣,随即紧张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胡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道:“世子妃吩咐,二小姐没喊破喉咙,不许进房。”
伊清歌闻言脸色一变,威胁道:“你敢!我可是侍郎府的小姐,你们要是敢这么对我,那就是找死,到时候世子妃也护不了你们!”
晴蓝和晴云一起回了后院,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不等她们有所反应,便听伊清歌大声骂道:“你们两个死人呐,还不赶紧过来!”
晴蓝和晴云对视一眼,朝着伊清歌走了过去,晴蓝往上拎了拎食盒,道:“小姐,您要的膳食,奴婢拿来了。”
“晴云,你去看看厢房打扫的怎么样了?晴蓝推我去挡风的廊下。”伊清歌冷得牙齿直打颤。
晴云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晴蓝也试图照做,却被围在一旁的侍卫拦下。
伊清歌见状厉声呵斥道:“放肆!敢拦我的路,还不滚开!”
只是没有人退开,依旧将两人围在中间。
一阵冷风吹来,伊清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又接连打了几个,很明显有着凉的趋势。
晴蓝见状心下焦急,若是伊清歌有个好歹,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准会和晴风一样,被打成残疾。想到这儿,她扬声说道:“世子妃,就算您与我家小姐关系不亲近,到底还是要回侍郎府的,若是大人和夫人知晓您如此待小姐,您也不好交代。”
伊华然无动于衷,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伊华然,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你竟这般横行霸道,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简直是、‘阿嚏’……”伊清歌又接连打了接个喷嚏。
可无论伊清歌怎么喊,伊华然就是不接话,胡斐等人也不动,就那么围着两人。不说伊清歌,就是晴蓝也有些受不住,站在伊清歌身旁瑟瑟发抖。
夜深人静,伊清歌又扯着嗓子喊,前院的禅房也能听得清楚,一个小和尚站在方丈的禅房前踌躇半晌,还是上前敲了敲房门。
“弟子求见方丈。”
“进来吧。”
小和尚推门走了进去,见方丈正在闭目打坐,便也规矩的跪坐在一旁,道:“方丈,您可曾听到后院厢房的叫声?”
“世俗纷扰,无需理会。”
“可这般冷的天,那官家小姐若是得了病,又该如何是好?”
方丈睁开眼睛看向小和尚,道:“你可是忘了自己是出家人?”
小和尚皱起眉头,“弟子便是谨记自己是出家人,才不能坐视不理。”
“你可是觉得那世子妃横行霸道,那小姐受了欺负?”
“事实如此。”
看着小和尚笃定的模样,方丈笑了笑,道:“我且问你,凡是大户人家上山拜佛要求留宿者,是否会先派人上山打点?”
小和尚点点头,“是。”
方丈问:“为何那小姐不曾?”
小和尚一怔,随即答道:“许是她来的匆忙,忘了。”
方丈耐心道:“来时许是匆忙,那上山时呢?那小姐行动不便,上山本就缓慢,又带了那么多护卫,为何不派人上山知会一声?”
小和尚思索片刻,道:“她与世子妃是姐妹,许是以为世子妃也为她做了打点。”
“许是,许是,你是在为她找理由,而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小和尚心里一紧,“弟子……”
方丈又问:“若这小姐对世子妃当真情真意切,又怎会这般大声嚷嚷,恨不能闹得人尽皆知,毁坏世子妃的声誉?”
“这……”小和尚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方丈温和地笑笑,“你有善心是好事,但明辨是非更为重要。正所谓‘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是,弟子受教。”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去知会其他弟子,专心礼佛。”
“是,弟子告退。”小和尚转身退了出去。
后院厢房,直到伊清歌真的喊哑了嗓子,胡斐前去禀告,伊华然这才松了口。晴蓝和晴云急忙推着伊清歌进了隔壁的厢房,晴蓝去抱床上的被子,往伊清歌身上裹,晴云端来姜茶,侍候她一口气喝光。折腾了许久,伊清歌还是发了烧,脑袋昏昏沉沉地缩在床上,嗓子彻底失了声。
“啊……”
晴云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七……”伊清歌努力了半天,只说出一个‘七’字。
晴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说道:“小姐放心,七皇子已经在上山的路上,只等后半夜到了便动手。”
“病……”伊清歌又努力挤出一个字。
“小姐放心,等七皇子控制住这里,会安排人将小姐送下山,到时这里没有一个活口,没人会知道小姐上过山。”
伊清歌点点头,一想到伊华然将迎来的下场,她便觉得痛快。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探听有关伊华然的事,在她听到禹王寿宴上,伊华然做的那两首诗时,不由一阵错愕,这分明是现代课本上学过的,一首是元稹的《菊花》,一首是辛弃疾的《破阵子》,所以伊华然同她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她会的,他也会,那她还怎么做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恨便由此而来,只有他死了,自己才能大展拳脚。
想到伊华然,她又不禁想起齐方岑,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仅是那一眼,她心里便有了他,以至于日思夜想。只可惜他不能人道,又落得个残疾,这辈子注定只能是个闲散王爷。这样的人即便长得再好,也配不上她,她注定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谁也阻止不了。伊清歌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晴云看着昏睡过去的伊清歌,眼中闪过冷笑,转身走了出去,径直来到厨房,盛了几碗姜汤,放进食盒,又回到了院子里。
“你们几个辛苦了,来喝碗姜汤去去寒。”
“还是晴云姑娘会心疼人。”门口守着的护卫相继走了过来,一人端了一碗姜汤。
“你们先喝着,我给晴蓝也送一碗。”晴云又拎着食盒进了厢房的隔间。
今晚晴云主动说守夜,晴蓝正打算睡下,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讥讽道:“你倒是殷勤。”
“晴蓝姐,小姐身边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真怕……”晴云将食盒里的姜汤递给晴蓝。
晴蓝随手接了过来,“你怕什么?你没发现小姐与之前不同了吗?”
晴云自然的将食盒放在桌上,道:“哪里不同?”
晴蓝吹了吹姜汤,张嘴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入喉,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一口气喝光,将碗又递给了晴云,道:“你没发现最近没有下人被发落吗?”
“晴雨、晴风的下场那么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很少出错,小姐自然没有发落下人的借口。”
“晴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晴蓝眉头皱起,看向晴云的眼神带上了质疑。
“晴蓝姐,我跟你不同,你父母都在侍郎府侍候,小姐看在他们的情面上,对你手下留情,可我无父无母,小姐又因我侍候过世子妃,不信任我,早晚有一日,我会和晴雨一样,被舍弃。”
晴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道:“晴云,你可知道背主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你……”晴蓝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那是碗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她惊骇地看着晴云,道:“你下了毒?”
“不是毒,是迷药,能让晴蓝姐一觉睡到天亮,至于晴蓝姐能不能活,那我就不确定了。”
“你……”晴蓝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胡斐来到厢房门口,禀告道:“世子妃,人已经放倒了。”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随即落下棋子,“按计划进行。”
“是。”
胡斐领命,招来手下,将其中两名伊府的护卫拖到一处,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的头发剃光,给他们换上僧袍,拖到了庙门口。随后胡斐亲自去见了方丈,将山匪即将来临的消息告知,让老弱病残躲进地窖,其他会些拳脚功夫的和尚,则跟随他们准备剿匪。
在此之前,伊华然想方设法跟晴云取得了联系,她将伊清歌的计划如实告知,伊华然决定将计就计,找来胡斐商定了计划。
兰香为伊华然披上披风,伊华然则偷偷拎上了自己的小包袱,有披风遮挡,压根看不出来。而伊清歌则被胡斐卷着铺盖卷,扛到了伊华然的厢房内。
晴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径直问道:“晴蓝呢?”
“已经昏了。”
伊华然看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把晴蓝也弄进去,我的身边怎能没有丫鬟侍候。”
“是,世子妃。”
“切记,不要让她露脸。”伊华然又叮嘱了一句。
侍卫应声,快步走到隔间,用同样的方法将晴蓝扛了出来,送到了伊清歌之前所在的厢房。
伊华然看向晴云,道:“为了取信他们,你还需留下为他们指路,不过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
晴云点点头,“奴婢明白。”
“你放心,待过了今晚,你便自由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高飞。”
晴云跪在了地上,感激道:“多谢世子妃!”
伊华然将她扶了起来,道:“我要谢你才对,若非有你,或许我已经被他们算计了。”
“世子妃如此聪慧,即便没有奴婢,也定不会被二小姐得逞。”晴云暗叹以前看走了眼,若是能好生在伊华然身边呆着,也不会受如此多的罪。
伊华然没再多说,带着一众丫鬟,出了观音庙,躲进后山的一处山洞内。这里是方丈给她们指点的藏身之处,到底都是女子,不能与和尚们一同躲在地窖。
晴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厢房,等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三更时分,庙门外的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便看到一个又一个身穿夜行衣,手持钢刀的人从树林里出来,径直来到了大门处。
领头的人身材肥胖,一个人的影子能装下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走到门前,小声呵斥道:“还等什么呢。”
一名黑衣人上前,学了三声狗叫,随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三声猫叫,紧接着门后传来一阵响动,众人警惕地后退,将肥胖男人围在了中间。
大门被打开,晴云出现在众人眼前,看着黑衣人个个手持钢刀,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齐方浩认得晴云,一见是她开了门,呵斥道:“闪开!别吓到了小美人。”
晴云嘴角扯出一抹笑,行礼道:“奴婢参见七皇子。”
齐方浩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看向晴云的目光满是猥琐,道:“里面怎么样了?”
“大门处的和尚被奴婢迷倒了,其他和尚都在禅房休息。因为事发突然,我家小姐准备不足,如今感染了风寒,正在厢房休息,世子妃的厢房就在隔壁。”
“平阳王府跟随来的侍卫呢?”
“后院门口有两个,院子里有五个,都被迷倒了。”
“你们家小姐真是不简单啊,连平阳王府的侍卫都能迷倒。”
晴云笑着说道:“世子妃虽有才华,却是个性子绵软的人,我家小姐拿捏她易如反掌。”
“既如此,那便进去吧。”
齐方浩刚想往里走,被身边的黑衣人拦住,道:“主子,还是属下先行吧。”
齐方浩顿住脚步,示意黑衣人快点。黑衣人领命,拎着刀进了庙门,一眼便看到了倒在一边身穿僧袍的光头,随即上前,手起刀落,让两人命丧黄泉。
晴云被吓得脸色煞白,差点叫出声,一脸惊恐地看着黑衣人。
“小美人不怕。”齐方浩走上前,搂住了晴云的身子,道:“这些人都得死,否则咱们的计划泄露,那就麻烦了,你说是吧。”
“是……是。”晴云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随即退出齐方浩的怀抱,道:“奴婢给七皇子带路。”
齐方浩不在意地笑笑,他今晚的目标可是伊华然,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和惊世之才,他不仅要占有她,还要毁了她,谁让她是齐方岑的世子妃呢。
在晴云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来到后院,果然如她所说,门前倒着两个,院子里倒着五个,那些人尽数死在黑衣人手里。
晴云指着伊清歌所在的卧房,道:“那间就是世子妃的房间,这间是我家小姐的房间,小姐发了烧,如今正睡着,醒着时叮嘱奴婢,请七皇子办完事后,派几个人将小姐送下山。”
“放心,完事后,定安稳地送你家小姐下山。”齐方浩看向领头的黑衣人,命令道:“抽几个人去禅房,处理得干净点。”
黑衣人领命,分出去一半人手,去处理禅房里的和尚。另一半人,将后院围了起来。
晴云心惊胆战地说道:“殿下,小姐还需人侍候,奴婢便先告退了。”
“去吧。”
齐方浩看着晴云进了厢房,这才抬脚朝着伊清歌所在的厢房走去,照样是黑衣人先进了房门,见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趴在床前,毫不犹豫地一刀刺了过去,晴蓝的身子缓缓滑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齐方浩已经来到了床前,眼睛贪婪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伊清歌,道:“把人拖出去,别扫了我的兴致。”
黑衣人应声,拖着晴蓝的尸体就往外走,房间内昏暗,晴蓝又垂着脑袋,齐方浩压根没看清他的脸。而黑衣人没见过晴蓝,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让伊华然得了逞。
齐方浩拖着肥大的身子,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伸出他肥腻腻的手,掀开了伊清歌的被子,犹如一只肥大的豆虫般,趴在了伊清歌的身子。
胸部的疼痛让伊清歌从昏睡中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硕大的脑袋正趴在自己胸前,她想要尖叫,却因为失声,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抽打着胸前的脑袋。
齐方浩吃痛,抬起脑袋看过去,见伊清歌醒了,裂开嘴笑了起来,道:“醒了好,醒得及时,这样才够味!”
伊清歌见是齐方浩,眼中浮现厌恶又惊愕的表情,努力地张开嘴巴,却只发出几个难以分辨的音节。
伊清歌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激怒了齐方浩,他厚重的巴掌用力地甩在伊清歌脸上,直打得伊清歌脑袋歪向一边,脑袋嗡嗡作响。
“贱人,敢这般看我,我今日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齐方浩再次俯下身,狠狠地咬住她的软肉,直咬得嘴里有血腥味蔓延,便又换个地方。
“啊!”剧痛让伊清歌回神,拼命地挣扎着。
齐方浩被她撞到了要害,不禁痛呼一声,趴在了她身上。伊清歌想要趁机推开他的身子,压根推不动,只能徒劳地用着力。
齐方浩缓过来,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甩在伊清歌脸上,直将伊清歌打得昏死了过去。
隔壁厢房,晴云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坐着,突然后窗的位置有响动,她紧张地看过去,只见窗子被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是谁,不禁松了口气。
胡斐翻近房内,来到晴云身边,小声说道:“我帮你翻出去。”
晴云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后窗前,在胡斐的帮助下爬上了窗子,后面有人接她,他们顺利地出了厢房,一路潜行,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与山洞内的伊华然汇合。而前往禅房的那些黑衣人,在悄悄进入禅房后,被埋伏在内的人全部解决了个干净。
黑暗中走出一人,身上穿着黑色劲装,脸上带着面巾,一双凤眼冷冷地看向后院的方向。
“主子,这里有我们,您还是去和主母汇合吧。”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齐方岑,而藏在禅房里的也不是跟着伊华然上山的侍卫,而是平阳王府培养多年的影卫,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将所有黑衣人解决。
想到伊华然,齐方岑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昨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若非他身子还不错,怕是已精/尽而亡。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于海见他迟迟不醒,不放心伊华然,硬生生将昏睡他叫醒。在得知伊华然上山后,原本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齐方岑,又忍不住担心,挣扎了一个时辰后,还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带人上了山。
伊华然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注视之下,他清楚使用身体的人绝对不是他的世子妃,而是那只恶鬼。虽然他恨不能将那恶鬼打得魂飞魄散,却不得不承认这他确实有点小聪明。这样一番布置下来,庙里的和尚和他带来的人不会有多大损伤,死得都是伊家的人。有了和尚们的帮忙,也就有了目击证人,既能帮他证明清白,也能证实确实有匪徒上山。
至于伊清歌,事后打扫战场,将她的尸体往山沟里一扔便可,只推说她行动不便,一不小心坠落山崖。可齐方浩呢?难不成他还想杀了齐方浩不成?还有现场只有伊家人的尸体,这一点也不合理,别说糊弄齐璟,就是伊新那一关也糊弄不过去。
想到这儿,齐方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禁大吃一惊,急声说道:“围住这里,任何人不许离开!”
“是,主子。”
齐方岑快步朝着伊华然所藏身的山洞走去,待他来到山洞前,便有一名侍卫持刀拦住了他的去路,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
听出齐方岑的声音,侍卫急忙行礼道:“参见主子。”
“主母呢?”
侍卫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主母不在,说是去如厕。”
齐方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她身边可有人?”
“有个丫鬟陪着。”
“是谁?”
“主母叫她晴云。”
齐方岑脑袋一空,虽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主母,把她带回来见我!”
侍卫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原来那恶鬼清楚他会赶来,也清楚他定会配合行动,所以才故意留下破绽,让他自顾不暇,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他!
“很好,真的是好!把我也算计了进去!”齐方岑握紧双拳,狠狠锤在一旁的树上,“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她只能是我的!”
齐方岑再次返回观音庙,他要速战速决,这样才能快些去找伊华然。
“主子。”枭出现在齐方岑身边。
“把齐方浩弄晕,喂了药送去风华楼,切记,药量要足!”齐方岑眼中满是杀意。
“那二小姐……”
齐方岑沉默片刻,道:“暂且留着她还有用。”
枭明白了齐方岑的意思,领命而去。
剧痛将昏迷的伊清歌清醒了过来,入眼的是齐方浩因为用力而被甩动的肥肉。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干呕,一巴掌挥过去,打在齐方浩的脸上。
齐方浩停下动作,脸上闪过狠厉,坐在她身上,攥住伊清歌的手,双手一用力,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伊清歌痛得两眼发黑,想要喊叫却发不了声。可还不等她缓过来,另一只手也被折断。
“疼吗?”齐方浩捏住她的下巴,变态地笑着,道:“疼就对了,你越是疼,我越是兴奋。”
伊清歌不敢再反抗,也没力气在反抗,眼角划过两行清泪。
在原来的世界,她谈过几个男朋友,依靠着他们成了有头有脸的女强人,后来也养过几个小鲜肉,对男女之间的这点事,她很open,不过都是她主导,从未被别人这般对待过,心中的愤恨达到了顶点。
突然房门被打开,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感觉后脑勺一痛,紧接着便两眼一黑,昏倒在伊清歌身上。
被折磨的浑身是伤的伊清歌,看向走进来的黑衣人,眼中升起希冀。黑衣人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齐方浩那肥大的身子,用被单裹了起来,扛着便出了房间。
伊清歌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下/身撕裂般地疼痛,她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在古代女子没了清白,莫说皇子,就是普通人也会嫌弃,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即便没了清白,她也能得偿所愿。她想要撑起身子,却忘了自己的手臂已被折断,剧痛让她呜呜地哭了出来。
脚步声响起,她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又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脸上蒙着面巾,厌恶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极度肮脏的东西。
伊清歌不想死,她努力地想要说话,只发出难听又微弱的声音。男人眉头微蹙,随即转身离开。
第047章 将计就计(3)
就在齐方岑在禅房里对付黑衣人时, 伊华然借口去如厕,和晴云一起摸着黑地往山下跑。
晴云搀扶着他,不解地问道:“世子妃, 您这是要去哪儿?”
伊华然出声答道:“逃跑。”
“世子妃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为何还要跑?”
伊华然喘了口气,道:“你以为我的秘密还能瞒多久?”
晴云一怔, 随即便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道:“您……您是打算逃离京都?”
伊华然反问:“不然呢?”
“那您为何带上奴婢,又为何和奴婢说这些?”
“我答应过你, 要给你自由。若把你留在这儿,齐方岑十有八九会把你送回伊府,到时你的下场会很惨。”
晴云不禁顿住脚步, 借着月光看向伊华然,随即跪倒在地, 道:“奴婢谢大少爷。”
伊华然将她扶了起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咱们得趁上面还忙着, 赶紧逃下山, 而且必须在天亮之前混出城。”
晴云眼神坚定地点点头, 扶着伊华然继续往山下逃。尽管伊华然已经尽量不拖后退,奈何他的身子太差,又是两天一夜未曾合眼,还是耽误了时间, 当他们下到山脚时,天已经蒙蒙亮。
伊华然和晴云下山后,便瞧见了伊府的马车, 伊清歌上山前,专门叮嘱马夫在这儿等着。两人悄悄靠近马车, 发现车夫正靠在车上打着盹儿,伊华然随手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便朝着马夫的脑袋砸了下去。马夫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伊华然在晴云的帮助下,重新梳了头发,将马夫的衣服换上,又和晴云一起,将马夫拖到一旁的草丛,便驾着车离开了百花山。
两人架着马车直奔城门而去,待来到城门口,伊华然突然勒停了马车,随后调转马头,朝着西城区而去。
“公……”晴云掀开车帘,刚想说话,被伊华然打断,“叫我哥。”
听伊华然的声音变了,变得粗哑难听,晴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哥,咱们不出城吗?”
“城门口有平阳王府的人。”刚才伊华然在城门口发现了平阳王府的侍卫。这辆马车是伊家的,上面刻有伊家的印记,大清早的出城,很容易引起怀疑,他不能冒险。
晴云有些六神无主,“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这个你不必管,你只需记住,我们是兄妹,我叫张大水,你叫张巧,我们是来京都游玩的。”
晴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
伊华然架着马车,来到一家成衣铺,买了男女各两套衣服,都是很普通的棉袄棉裤,又买了些胭脂水粉和镜子,这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两人相继换上了衣服。
事后,伊华然又给两人分别化了妆,晴云看着化妆后的伊华然,眼中竟是惊讶,她几乎天天对着这张脸,可如今近在眼前,竟然有些认不出,这哪还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分明就是个皮肤粗糙的汉子。
“哥,你还会易容术?”
“这是化妆术。”伊华然将东西收拾好,随即说道:“走吧,去换一辆马车。”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车行,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又去买了几床被褥和一些皮子,将马车内壁糊了一层,这样便既防风又保暖。待做完这些,伊华然便累倒了,这具身体本就不好,又过惯了娇养的生活,昨晚在山上一通奔波,如今又忙活了上午,若非他心智坚韧,撑不到下山就该倒了,哪能撑到现在。他清楚身体到了极限,给了晴云五十两银子,又叮嘱了她一通,这才缩在车里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昏睡中,伊华然只觉得自己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期间还有人在摸他的头,又往他嘴里喂了什么东西,他想睁开眼睛,只是身体太过虚弱,醒不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身处的环境,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这是马车?我怎么会在这儿?
怀里有东西滑落,伊华然低头看了过去,是一个精巧的包袱。他打开看了看,竟是齐方岑和柳如珺送给他的名贵首饰,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
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伊华然回过了神,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我偷跑成功了?
正思索间,马车的门被打开,一名女子探头进来,见他醒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哥,你终于醒了!”
“哥?”伊华然听到她的称呼有些惊愕,仔细打量着女子,越看越眼熟,试探地问道:“你是晴云?”
晴云有些奇怪地看着伊华然,道:“哥,你怎么了?”
伊华然捏了捏眉心,道:“烧得有些糊涂,忘了一些事。”
“难道哥和小姐一样,也失忆了?”
晴云的话一出口,伊华然便确定了她的身份,道:“只是有些记不起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晴云探出头四下看了看,随后缩进马车,小声问道:“那百花山上的事,哥还记得吗?”
原本只是不想再应付齐方岑,这才叫那个人格出来,不曾想这一睁眼,竟离开了平阳王府。听晴云的意思,他好像已经去过了百花山。
伊华然皱着眉头,佯装努力地想了想,随后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记得了。还是你与我说说吧。”
晴云点点头,将百花山上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下山后,我们抢了伊府的马车,本来想直接出城的,可城门处有平阳王府的人,我们便来了西城,卖了伊府的马车,换了这辆马车。”
伊华然看着她的脸,道:“你脸上的状应该是我画的吧。”
“是,哥说我们以后以兄妹相称,我叫张巧,哥叫张大水。”
伊华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搞明白了来龙去脉,心里想着:伊清歌没了清白,这辈子的皇后梦彻底毁了,他的复仇计划也算是完成了。只是齐方岑身上的毒……
想到这儿,伊华然急忙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三日。”晴云有些后怕地深吸一口气,道:“好在我们遇到了个好心人,他是个大夫,就是他帮哥看的诊。”
“好心的大夫?”不知为何,伊华然想到了失踪的余明磊,总觉得另一个人格与余明磊之间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晴云点点头,“哥的药都是他抓的,也是他熬好拿过来的。”
“他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他说他姓辛,长得不甚好,脸上有道刀疤。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坏人,不敢用他的药,后来京都封城了,四处有官兵搜查,我不敢乱走,迫于无奈只能相信他。”
若是余明磊还在京都,定会和他一样乔装改扮,只是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判定是否为本人。
“封城?为何封城?”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晴云靠近伊华然,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七皇子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伊华然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是齐方岑杀的他。这也不能怪齐方岑,主要他那个人格太狠了,将齐方岑也算计了进去,料定了齐方岑会帮他擦屁股。
伊华然好奇地问道:“怎么死的?”
“具体怎么死的不知道,但他死在风华楼,坊间都在传他是……是精/尽人亡。”晴云脸色微红,垂着脑袋不敢看伊华然,道:“但那日他分明在百花山上,又怎会出现在风华楼?”
够狠!不愧是能当帝王的人!伊华然突然感觉有些冷,如果齐方岑知道实情,以那个人格对他的折辱,若是被抓回平阳王府,下场定不会比齐方浩好。
“那伊清歌呢?”
晴云摇摇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照顾哥,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不敢到处打听消息,就怕被人发现。不过那日她被七皇子折辱时,我听到了动静,她的清白确定毁了,就算不死,后半生也毁了。”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们有默契地闭了嘴。晴云将车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看了出去,待看清来人,不禁松了口气,道:“哥,是辛大哥来了。”
伊华然也凑到门前看了出去,那人身形有些佝偻,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袄棉裤,戴这个皮帽子,领子拉得很高,看不清长相,手里拎着个食盒,朝着这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直到他走近,晴云才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笑着说道:“辛大哥,你来了。”
“你哥怎么样了?”
那人一边问,一边看向车门,与伊华然的眼神相撞。从他那双眼睛和其中的情绪变化,伊华然便已经断定,这人就是余明磊。
余明磊率先开了口,“公子醒了。”
伊华然径直问道:“你住哪儿?”
余明磊知道他认出了自己,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就在这附近。”
“方便吗?”
余明磊点点头,道:“方便。”
“那就走吧。”
“好,我来驾车。”余明磊将食盒递给晴云。
晴云看看伊华然,又看看余明磊,好似明白了什么,拎着食盒上了马车。余明磊坐到了车辕上,架着马车往小院走。
晴云将食盒里的药小心地端了出来,递给了伊华然,道:“哥,快趁热把药喝了。”
伊华然一口气把药喝光,又将药碗递了过去。
晴云好奇地问道:“哥,你认识辛大哥?”
伊华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被牵进了一处小院。余明磊关上院门,这才叫两人下车。晴云率先下了马车,伊华然紧随其后,站在车辕上四下看了看,随即在晴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正房,这是厨房,那是茅厕。”余明磊简单介绍了一下,道:“外面太冷,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伊华然点点头,跟着余明磊进了屋。刚进门就感觉一阵暖意,这房间竟出乎意料的暖和。
“这两天我买了不少碳,还备了好几个炉子,虽然比不上公子原来的住处,却也不会让公子冻着。”余明磊一边说,一边来到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两杯水,道:“公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难为你了。”伊华然十分感动,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公子挂心。”余明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伊华然喝了口热茶,道:“你是怎么逃走的?”
“在公子让我研制毒药时,我便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的一日,于是我便经常出王府,研究逃跑路线,以及可以收买的人。”余明磊喝了口热茶,接着说道:“那日公子把我叫去,我看清了公子写在手心的字,知道这是公子为我争取的逃走的机会,我思量再三,便决定按照公子的意思做。出王府后,便径直去了常去的药材铺,悄悄给伙计塞了一个银锭子,事先我便跟他说好了,若我给他钱,就代表我的逃跑计划要开始了,他便想办法缠住王府的人,让我趁机从后门离开。我换了伙计的衣服,拎着几包药,大摇大摆地从后门出去。然后又去了成衣店,买了身衣服换上,给伙计十两银子,让他架着马车送我离开。”
伊华然点点头,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逃走后,养了几日的伤,之后便去牙行买了这个小院,又在距离王府最近的街道摆了个馄饨摊。那日公子出府后,我就一直跟着,跟到了百花山,只是我不敢靠近,唯恐他们认出我。半夜的时候,我发现你们偷偷去了后山的山洞,便躲在了山洞外面,想着找机会与公子联系。再后来,便又看到你们出了山洞,抹黑往山下走,我不认识晴云,不便出现,便一直跟在你们身后。后来听到身后有人追来,便现身引开了他们。公子身子孱弱,晴云又是女子,下山较慢,我在山下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你们下来。本想与公子相认,却看到那马夫醒了过来,便与他纠缠了一会儿,再去找你们时,马车已经走远。我一路追着马车,待马车停下,竟发现换了个人,还以为自己跟错了,直到你们将马车丢弃,换了一辆马车,才明白是公子易了容。”
“怪不得。”伊华然恍然地点点头。
“晴云不认识我,自然不相信我,也不让我靠近,我就只能等公子醒来,与公子相认以后,再带你们来小院。”
伊华然感激道:“这次多亏有你,否则我怕是很难熬过来。”
“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这都是应该的。”
“我与你的恩情,你早就还清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也不必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伊华然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好。”余明磊也没与他争辩,起身说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晴云见状也站起了身,道:“辛大哥,我去帮你。”
“不用,你侍候公子上床歇着,他现在的身子太虚,需要卧床静养。”
“好。”晴云点点头,道:“那就辛苦辛大哥了。”
伊华然先去上了个茅厕,又让晴云打了些热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这才爬上了床。
约莫一炷香后,余明磊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在床上支了张矮桌,将饭菜摆了上去,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都是些家常菜,公子凑合着吃些。”
“我吃不了这么多。”伊华然将粉条豆腐往身边拉了拉,道:“我只留这一样,其他的你们端去吃。”
“我在锅里留了,一样的饭菜,公子放心吃便是。”
听他这么说,伊华然也没强求,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道:“你们也赶紧去吃吧,我这里不用侍候。”
两人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卧房。
吃完饭,晴云收拾碗筷,伊华然叫来余明磊,询问有关百花山的消息。
“他们对外放出的消息是,观音庙遭流窜的山匪袭击,幸好那日世子妃上山拜佛,带了不少侍卫,将那些山匪打退。不幸的是,山匪自知没有活路,便在观音庙放了火,世子妃不仅被浓烟毁了嗓子,再也说不出话,还被掉下来的梁柱砸断了胳膊,同往的伊二小姐也因行动不便被烧死。”余明磊将他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般说来齐方岑将伊清歌接回了平阳王府?”这是伊华然没想到的,齐方岑竟学着伊清歌用了李代桃僵的法子。
余明磊点点头,道:“侍郎夫人不信伊二小姐死了,已经在平阳王府闹了好几场,最后还是伊侍郎出面把人带了回去。”
“伊清歌被毁了清白,齐方岑竟还不肯放弃,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伊华然讥讽地笑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我是男子的事实,被阴差阳错地瞒了下来。”
余明磊犹豫了一瞬,道:“我觉得平阳王世子之所以将伊二小姐带回王府,是想保住世子妃的声誉。”
伊华然一怔,如果真像余明磊所说,那齐方岑这么做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终有一日会将他抓回去。
伊华然心中苦笑,他好似招惹得太过,齐方岑真的爱上了自己,嘴上却说道:“若真如此,那伊清歌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余明磊忍不住问道:“公子,那日百花山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清歌和七皇子联手,想置我于死地,晴云不堪伊清歌的暴虐,便将此事告知与我,我便将计就计,让伊清歌代替了我,被七皇子糟蹋了。”伊华然三两句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为何要和七皇子联手,又为何要置公子于死地?”
伊华然自嘲地笑了笑,道:“七皇子与齐方岑有仇,碍于齐方岑的身份,不能明着对付,便想报复在我身上,只因外界传言齐方岑对我十分看重。至于伊清歌,只要我活着,就有可能暴露身份,只有我死了,而且是死无全尸,才能保住秘密。”
余明磊眉头皱紧,道:“公子可是二小姐的兄长,她怎能如此狠心?”
“若她当真将我这个兄长放在心上,又怎会做出让我替嫁这般荒唐的事?”伊华然的眼神变冷,道:“若非她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那般对她。”
“公子还是心太软,若换成我,便直接将她杀了。”能让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说出这种话,伊清歌当真是天怒人怨了。
伊华然笑看着余明磊,原剧情中他明知伊清歌的所作所为,却依旧为其所用,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若让今日的他知道,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今我只想逃离这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
“我愿追随公子,浪迹天涯。”余明磊立即表态。
“你还有亲人在世,跟着我不妥。”
余明磊还有个妹妹,名叫余明眉,本已出嫁,后因他入狱,被婆家休弃,如今在老家独自生活。
提起余明眉,余明磊脸上多了笑意,道:“公子有所不知,我那妹妹已再嫁,如今的日子十分和顺。”
“再嫁?”伊华然愣了愣,原书中余明眉并未再嫁,而是跟在伊清歌身边做了侍女,随即问道:“何时的事?”
“三个月前,他们曾来京都寻我,告知成婚一事。我见过那个男人,他忠厚老实,十分疼爱眉儿,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况且,现在平阳王府的人到处抓我,若我回去,反而是给他们找麻烦。”
伊华然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咱们便结个伴吧。”
“还有奴婢。”晴云探出头来,道:“如今奴婢也无处可去,希望能留在公子身边,侍候公子。”
“那便一起吧。”
晴云闻言喜不自胜,行礼道:“谢公子收留!”
伊华然摆摆手,“以后我们相互照应。”
见他神情露出疲态,余明磊起身说道:“公子歇息吧,我帮着晴云收拾收拾西间,她今晚便住那儿。”
“好。”伊华然没有强撑,躺下没多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侍郎府内,伊新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便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正要出声呵斥,便见房门被人推开,王婉舒闯了进来。
王婉舒头发散乱,两眼青黑,一身狼狈,哪还有半点侍郎夫人的光鲜。她瞪着红肿的眼睛,如泼妇般大声说道:“老爷,那不是清歌!不是咱们的女儿!”
“你闹够了没有?”伊新眉头紧锁,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厌恶,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端庄可言?”
王婉舒两眼含泪地看着他,质问道:“我们的女儿出事了,事到如今生死不明,你就没有半点担忧吗?”
“她死了。”
伊新眼中闪过一丝伤心,毕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女儿,他也疼过宠过,对她寄予厚望,不过那伤心也只是一丝而已。
“她没死!”王婉舒瞪大眼睛,争辩道:“那具尸体不是清歌!”
伊新反问:“你怎知不是?”
王婉舒固执道:“我是她母亲,那是不是她,我看一眼便知。”
“所有人都说是她。就连仵作也说,那尸体的腿部曾骨折过,与清歌所伤的位置一模一样,怎么不是她?”
“那是具焦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就算她右腿受过伤,也不能断定那就是清歌。还有,为何晴蓝和晴云都不见了,又为何清歌带去的人都死了?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你说她没死,那她去哪儿了,为何不回家?”
第048章 将计就计(4)
百花山上的观音庙, 被流窜的山匪袭击,不仅杀了人,还放了火, 好在平阳王世子妃在山上礼佛,才保住了观音庙, 只是世子妃被毁了嗓子,还受了重伤,世子妃的亲妹妹, 兵部侍郎府的二小姐因行动不便被烧死。这是京城百姓最近热聊的话题。
百花山出事后的第二天下午,刑部左侍郎吴诚让人抬着一具焦尸,来了伊府, 告知了王婉舒这个噩耗。王婉舒压根就不信那是伊清歌,拿着扫帚将人赶了出去, 随后便带人去了平阳王府。
齐方岑清楚王婉舒的为人,未免她口无遮拦, 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便命人将她放了进来。
柳如珺在正厅接待王婉舒, 齐方岑将百花山上发生的事如实说给柳如珺, 包括伊华然不辞而别,以及他将伊清歌带回府的事。柳如珺十分不解伊华然为何不辞而别,可来不及问清楚,王婉舒便上了门。不过她心里清楚, 这件事不能闹大,否则谋害皇子的罪名,足够让他们万劫不复。
柳如珺坐在一旁喝茶, 就任凭王婉舒闹腾,想要人没有, 想见人没门,王婉舒叫嚷了半晌,一杯水也没给她备,嗓子喊哑了,依旧不罢休。直到伊新得了消息,将她硬拉了回去,才算罢休。
为了证明那具焦尸不是伊清歌,王婉舒又带人去了刑部,去停尸房检查尸体,随后又嚷嚷着不是伊清歌,要求仵作重新验尸。吴诚招架不住,便又请来了伊新,这才将王婉舒带走。
“你说不是清歌,那她去哪儿了,为何不回府?”
“所以我们才应该去找。那个小畜生和清歌一起上的山,他一定知道清歌在何处,定然是他从中搞鬼!”
提到伊华然,王婉舒脸上尽是仇恨之色。
“王婉舒,他是你儿子!”伊新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如今清歌死了,他将是你今后唯一的指望!”
“他不是!”王婉舒歇斯底里地吼道:“清歌才是‘贵不可言’命格,他就是个‘命薄如纸’的短命鬼,我怎么可能指望他?”
“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都是那个老和尚坑蒙拐骗的伎俩。”伊新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道:“王婉舒,清歌已经死了,我希望你好好操办她的丧事,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她没死!清歌是皇后命,怎么可能这么短命?”王婉舒哭了起来,她在伊清歌身上倾覆了所有心血,如果伊清歌死了,她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况且,她还跟伊华然闹得跟仇人似的,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道:“一定是那个小畜生克她。”
“就算她没死,也断无可能再成为皇后,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何?”王婉舒定定地看着他。
“就算她没死,失踪这些时日,她的名节也毁了,莫说是皇子,就是普通人家,也断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伊新的话就像一盆冰水,浇在王婉舒的身上,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好似在看伊新,又好似在透过伊新看着旁人。
“王婉舒你记住,清歌已经死了,你最好忘了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伊家和王家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伊新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你最好和华然搞好关系,你今后能指望的,就只剩下他了。”
“不是,不可能!怎么会变成这样……”王婉舒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伊新眼看着她倒在地上,压根没有要去扶的打算,“来人。”
在门外守着的王嬷嬷走了进来,见王婉舒躺在地上,急忙上前叫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来人。”伊新冷眼看着,又喊了一声。
伊忠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大人。”
“把夫人抬回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是,大人。”
王嬷嬷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大人,小姐的丧事还需夫人操持,您怎能将夫人禁足?”
“我会另外派人操持,就不用她费心了,就在院子里好好养着吧。”伊新不再多说,低下头处理公务。
王嬷嬷不敢多说,招呼来两个粗使婆子,将王婉舒抬回了院子。
伊新抬头看向伊忠,道:“小姐已经死了,这几日你盯好他们,莫要再让我听到有人在胡言乱语。”
“是,大人。”伊忠领命,转身退出了书房。
伊新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公文扔到一边,前段时间齐方浩频繁来他府上,与伊清歌也有过几次照面,他隐隐觉得齐方浩的死,与百花山被袭一事有所关联。他并非对伊清歌的死没有怀疑,而是他不敢怀疑。死的是皇子,虽然不受宠,却也是齐璟的亲生儿子,无论伊清歌和伊华然谁牵扯进去,伊家都会被牵连,谋害皇子的下场,无外乎是满门抄斩和株连九族的区别。无论是哪一项他都无法接受,所以真相不重要。他非但不能去查,还必须配合幕后之人,将这件事定死。
想到这儿,他起身出了书房,将伊忠唤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伊忠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平阳王府芙蓉园东厢房内,伊清歌从昏睡中惊醒,看着头顶的床帐呆怔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门口,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晚的回忆涌入脑海,她不仅被那头肥猪强/奸了,还被弄断了双手。之后那头肥猪被扛走,而她却像块破布一样,被遗忘在厢房内,直到浓烟进入房间,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被一个男人用床单裹住,扛出了那个房间。这一路走来,她不仅要忍受着断臂的疼痛,还要忍受寒风刺骨,五脏六腑也被硌得生疼,只是这才只是噩梦的开始。
她被扛到一个山洞内,伊华然的丫鬟给她换上衣服,动作粗鲁,眼中没有半分恭敬。随后有人给她喂了药,本就火辣辣的嗓子,犹如刀割一般,痛得她想大叫,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再后来她被抬下了山,直接抬回了平阳王府,她不明白伊华然这么做的目的,直到后来那丫鬟对她说,‘从现在起,你就是平阳王世子妃,若不听话,让你生不如死。’她这才知道原来伊华然跑了,在将她迫害至此后,施施然地逃了。而齐方岑找不到伊华然,便将她接回了王府,这样就能保住伊华然的声誉,以后她再回来,还是平阳王府的世子妃,而自己则成了那个替代品。
愤恨,如春日的野草疯狂生长,伊清歌从未想过自己竟被算计到这种程度。她发誓只要不死,就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芙蓉园书房内,齐方岑正低头写着奏折,房门被推开,于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其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主子,您该喝药了。”
齐方岑嗓子有些痒,捂着嘴巴咳了两声,道:“放着吧。”
于海将药碗放在他手边,犹豫了一瞬,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道:“主子,方才菊香给了我一封信,好像是世子妃留下的手书。”
齐方岑手上的动作一僵,刚写了一半的字毁了,低垂的睫毛一颤,抬眼看过去,伸手将书信接了过来。打开后,他掏出两张信纸,其中一张只有一行字,是用楷书所写,‘为了表示感谢,我将你想要的东西放在了首饰盒里’。另外一张写得是一首诗,是用行书所写,题为《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心一阵阵地疼,就好似被人狠狠捏住,齐方岑握紧手中的信纸,愤怒道:“离思,离思,她早就想离开了,这个狠心的女人!”
“主子息怒!”于海见状急忙劝道:“您再握,那纸可就烂了。”
伊华然消失了三日,齐方岑发动所有暗势力,在整个京都遍寻了三日,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伊华然的任何消息。齐方浩的死,齐璟大怒,下令严查此事,还因此封了城门两日,城中风声鹤唳,底下的人都劝齐方岑停下搜索,以免引来齐璟的怀疑。可齐方岑依旧如故,誓要将伊华然找回来,还是余华来了,冒死谏言,这才打消了齐方岑的念头。
自从百花山回来,齐方岑每日都会去东厢房歇着,不许任何人动房间里任何东西,若他不小心毁了这封信,事后定然会后悔。于海最了解齐方岑,所以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果然,齐方岑松了手,却将信扔在桌上,推着轮椅便出了书房,门口的侍从见状急忙上前帮忙。
于海没有跟出去,而是将被揉皱的信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抚平,忍不住小声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虽然他不是很懂写得是什么,却读出了淡淡的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是很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认为能让伊华然抛下一切,选择不辞而别,定然是伤了心,死了心。就好似这首诗里写的,即便他读不懂,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悲伤之情。
齐方岑来到东厢房门口,值守的丫鬟见他过来,急忙行礼,却被完全无视。侍从掀开帘子,推着他走了进去。
“退下吧,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奴才遵命。”
待侍从退出门外,齐方岑推着轮椅,径直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了首饰盒。
在伊华然不辞而别后,他不止一次地打开看过,对里面的东西了如指掌,他送给伊华然的那两套首饰全不见了,还有柳如珺送他的也没了踪影,首饰盒里只剩下伊府给他陪嫁的首饰。他私心里认为是伊华然念着他们的好,想将那些首饰带在身边留个念想,也说明伊华然心里有他。
那张用楷书写的信是那恶鬼所写,‘你想要的东西’无非是指解药,他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写那封信的语气也满是怜悯,就好似一个上等人在施舍下等人,所以那恶鬼说在首饰盒里,那便一定在首饰盒里。
齐方岑便将首饰盒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仔细找着盒子里是否有夹层,可惜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他皱紧眉头,看向床上的首饰,目光落在一支金质的发簪上。他伸手拿了起来,放在耳朵边摇晃了几下,随后便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稍稍用力,便将簪头拔了下来,里面是空心的,除了两颗药丸外,还有一张纸条,其上用楷书写着‘服一颗便可’。
齐方岑将纸条扔到一边,仔细观察着两颗药丸,这药丸与伊华然之前给他吃的不大一样,颜色较深些。齐方岑将药丸重新放进发簪中,又将首饰盒首装好,放在原来的位置,这才让人叫来了于海。
齐方岑倒出一颗药丸,和他刚写的纸条,一同给了于海,道:“让枭把东西送去祁先生那儿,让他两日内给我答复。”
“是,奴才这就去。”
祁连山是齐方岑的谋士,也懂医术,齐方岑中毒后,曾找他看过诊,只是余明磊研制的毒药很是刁钻,祁连山没能研制出解药。齐方岑让于海将药丸拿给祁连山,就是确保这解药是真的。
次日下午,齐方岑的毒突然发作了,可祁连山那边还没信儿传来,实在忍受不住的齐方岑拿出药丸服了下去,很快解药便发挥作用,身上的疼痛慢慢消失,他喘息着瘫在轮椅上,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那恶鬼高高在上的神情,以及他会说的话,‘我说那是解药,那便是解药。’
复杂的情绪在齐方岑心中升腾,进而转变成怒火,叫来于海,推着他去了西厢房。
“世子。”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瘫在床上的伊清歌转头看向门口,如今她能动的也就只有头,帘子被掀开,齐方岑被推了进来。
伊清歌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英俊男人,心中一阵阵发寒,她永远也忘不了,是他命人给她喂了哑药,让她再也说不出话。也是他命人敲断了她的双腿,让她一辈子只能坐轮椅。
齐方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中的怒火更甚,明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为何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你怕我?”
伊华然也对他流露过害怕的眼神,就好似一只怕生的小兔子。而面前这个女人流露出的却是畏惧,而在这畏惧之后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恋。这般相像的眼睛,为何一双那般清澈干净,一双这般肮脏污浊?
伊清歌急忙转开视线,却被齐方岑捏住下巴,迫使她看向他。
“你怎能有一双和她如此相似的眼睛,你不配!”
齐方岑轻轻抚上她的眼睛,随后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就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她的眼睛抠出来一样。
疼痛与恐惧让伊清歌哭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张开嘴巴,想要求救,想要求饶,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恶魔,这个男人是恶魔!
眼泪打湿了手指,她闭上眼睛哭泣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他。齐方岑停下动作,收回了手,道:“你想我放过你?”
伊清歌努力点头,睁开眼睛看向齐方岑,眼中多了几分希冀。
她睁开眼睛的刹那,便告诉齐方岑,她不是。想到若不是她的算计,伊华然不会那么轻易逃脱,齐方岑消退的怒火再次升腾。
“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在你昏迷不醒时,在佛堂接连跪了好几日,只求你能平安醒来,可你都做了什么?你处处与她为难,时时算计与她,甚至和齐方浩联手谋害她,不仅要置她于死地,还要毁了她的名节。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竟有一副如此恶毒的心肠。”
之前……对,之前他是她的未婚夫,伊华然只是她的替代品,还是个……男人!没错,伊华然是男人啊!只要齐方岑知道了事实真相,凭借着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一定会转而爱她的。
伊清歌努力地张嘴,想要告诉齐方岑这个事实,只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她被他喂了哑药,再也说不出话来。还有她的手,被齐方浩那头肥猪弄断了,至今没有接骨,压根无法动弹,也写不了字。
那她又该如何告诉他呢?她必须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她努力抬起骨折的左手,钻心的疼痛让她眼泪横流,用眼神哀求齐方岑帮她接骨,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她想告诉他,那个伊华然是男人,还是个穿越者,他不会写诗,没有才华,那些诗都是剽窃的……
“手怎么断了?应该很疼吧。”齐方岑说话时声音很轻柔,就好似在和情人低语,可下一秒他便用力捏住骨头断裂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放心,我来帮你接好。”
痛,剧痛!伊清歌痛得无声地呐喊,痛得五官都变了形。在她眼中,齐方岑那张英俊的脸慢慢变成择人而噬的猛兽,正残忍地盯着她,准备一点一点将她撕成碎片。
看着她痛昏过去,齐方岑嫌恶地松了手。于海见状急忙呈上帕子,仿佛伊清歌是什么肮脏的物件。
齐方岑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到地上,道:“在世子妃被找回之前,不要让她死了。”
“主子放心,奴才心里有数。”
御书房,齐璟靠坐在软塌上,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齐方宇,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齐方宇身子一僵,出声说道:“父皇,七皇弟的死与儿臣无关,是有人刻意陷害,还请父皇明查。”
齐璟咳了一声,旁边侍候的明福急忙上前,将桌上的茶盏端了起来,道:“皇上,您喝口茶压一压。”
齐璟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许多,道:“那风华楼是怎么回事?”
“风华楼确实是儿臣的产业。”既然齐璟问起,那便说明这件事瞒不住了,齐方宇便只能认了下来,道:“但七皇弟的死确实与儿臣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我儿可是死在风华楼,你暗中经营的产业,与你无关,那与谁有关?”一名身穿宫装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个小太监。
小太监脸色惨白,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奴才实在拦不住,还请皇上恕罪。”
齐璟抬了抬眼皮,道:“退下吧。”
“谢皇上开恩,奴才告退。”小太监如临大赦,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那女子走到齐璟身边,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皇上,浩儿死得惨啊,还请皇上为浩儿做主!”
齐璟冷淡地看向女子,虽已近中年,却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在胭脂水粉和锦衣华服的包裹下,倒像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尤其是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只可惜是个没脑子的。
“若非你丧子,你此番作为,朕不会容你。”齐璟语气很淡,声调也不高,却让在场的人听得心里发寒。
石明珍急忙解释道:“臣妾与皇上就浩儿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惨死在宫外,臣妾悲伤之下,难免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你来此作甚?”
石明珍愤恨地看了齐方宇一眼,道:“皇上,臣妾听闻那风华楼是禹王的产业,便想过来问问,浩儿与他到底有何冤仇,让他如此狠心,对亲兄弟下手。”
“你怎知风华楼是禹王的产业?”齐璟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道:“朕刚收到消息不久,便传到珍妃的耳朵里,是朕这乾坤宫的墙太薄,还是朕的身边多是珍妃的耳目?”
石明珍闻言心里一惊,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应对之法,道:“皇上,臣妾是……是猜测。”
“哦?珍妃是如何猜的,不妨说来听听。”
石明珍斟酌片刻,道:“浩儿惨死在风华楼,这几日皇上一直在派人调查,也召见过许多人,可多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他们负责浩儿被杀一案,皇上召见他们也是询问案情。今日却突然召见禹王,臣妾便有了猜测。”
齐璟闻言勾了勾嘴角,道:“珍妃聪慧。”
听他这么说,石明珍不由松了口气,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道:“皇上,浩儿死得惨,还请皇上为浩儿做主,不能让那凶手逍遥法外!”
齐方浩是石明珍唯一的子嗣,也是她能晋升妃位的原因,本以为就算儿子不是当太子的料,也能做个亲王,得块封地,等齐璟驾崩,她便可随着儿子去封地,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谁知齐方浩竟惨死在风华楼,而且死得那般不堪入目。齐方浩没了,她以后的日子便没了保障,丧子之痛加上对未来的惶恐,让她恨死了凶手。
“老七是你一手养大,文不成武不就,生性残暴,风流成性,如今死在青楼,娼妓堆里,丢尽了皇家的脸面,你竟还有脸在朕面前哭嚎?”
齐璟突然变脸,吓得石明珍身子一抖,急忙说道:“皇上,臣妾教子不当,臣妾有罪,臣妾认罚。可浩儿纵然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皇上的子嗣,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害死。”
第049章 顺利离京
“太医说他是精/尽人亡。”齐璟的语气中带着愠怒。
“浩儿平日里虽然荒唐了些, 却并非没有分寸,怎可能做出这种事,定是有人给他下了药, 才让他没了分寸。”皇宫看上去金碧辉煌,光鲜亮丽, 其实最是黑暗肮脏,这种把戏石明珍清楚,也用过。
“太医并未查出他体内有药, 只说他醉酒。”
“那就是太医误诊!皇上,若非您对此事也心生怀疑,又怎会下令严查此事?”石明珍两眼含泪地看着齐璟, 道:“皇上,您不能因为凶手是禹王, 便想着从轻发落,浩儿也是您儿子啊!”
听到这儿, 齐方宇不得不为自己争辩, 道:“珍妃, 七皇弟的死与我无关。”
见齐方宇接话, 石明珍立即怼了回去,“那风华楼是你暗中经营的产业,浩儿在那儿遇害,不是你所为, 还能是谁?”
“就因为风华楼是我经营的产业,凶手才不可能是我,我怎会这般蠢, 在自己的产业中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位皇子。”
石明珍一愣, 仔细一想,齐方宇说得不无道理,“那是你暗中经营的产业,若非皇上派人严查,谁能知晓那是你经营的。”
“我只是并未对外宣称风华楼是我的产业,并非完全隐匿,只要有心查,就能查得到。若非如此,珍妃如今又怎会知晓风华楼是我的产业?”与石明珍的激动相比,齐方宇就显得冷静许多。
石明珍一阵语塞,随即说道:“说不准就是你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在自己的产业中杀人,然后再以这套说辞脱罪呢?”
石明珍这话说得,直接让齐方宇不知该如何反驳了,道:“我为何要杀七皇弟?况且,太医给七皇弟检查过,他是醉酒后去风华楼,一次招幸女子太多,导致精/尽人亡,珍妃为何一口咬定七皇弟是被人谋害?”
“禹王自然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才对即将成年的皇子下手,只是浩儿不幸,第一个被害。只是禹王深受满朝文武拥戴,而我儿根本不是你的威胁,你又何必非要置他于死地?”
“珍妃没有证据,休要胡言乱语。”齐方宇不想再与她纠缠,转头看向齐璟,道:“父皇,七皇弟的死与儿臣无关,还请父皇明察。”
石明珍也不甘示弱,哭着喊道:“皇上,浩儿死得冤啊!”
齐璟扫了两人一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你们都退下吧。”
齐方宇闻言松了口气,道:“儿臣告退。”
见齐方宇要走,石明珍焦急地说道:“皇上,浩儿是被人所害,您不能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啊!”
齐璟抬眼看了过去,冷幽幽地说道:“你想抗旨不遵?”
石明珍闻言心头一颤,急忙垂下了头,道:“臣妾不敢。”
“那就滚吧。”
“是,臣妾告退。”石明珍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起身退出了殿门。
明福见齐璟脸色不好,关切道:“皇上,您若是累了,便回寝宫歇着吧。”
齐璟摆摆手,出声问道:“你说老七的死是否与老三有关?”
明福被问得一怔,斟酌片刻,道:“奴才以为禹王与珍妃说得皆有道理,只是……”
“有话直说便可。”
明福直言道:“奴才以为七皇子的事可以慢慢查,当务之急是要查出是谁给珍妃传了消息,珍妃又为何认定禹王是凶手。”
齐璟点点头,道:“那就去查吧。”
“是,奴才告退。”
“等等。”齐璟叫住了明福,道:“朕听闻百花山的观音庙遭山匪袭击,伊新的二女儿遇害,可有此事?”
听齐璟这么问,明福微微一怔,随即答道:“是。好在平阳王世子妃也在山上,带去的侍卫不少,这才免去了观音庙被屠的惨剧。不过平阳王世子妃也受了伤,据说还被浓烟呛坏了嗓子,说不了话了。”
“天子脚下,佛门清净地,竟遭遇山匪,而老七也在同一日出事,朕总觉着这事不简单。你派东厂的人好好查查。”
“是,奴才遵命。”
“还有老三。”齐璟顿了顿,接着说道:“深受满朝文武拥戴,朕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是,奴才明白。”
明福等了一会儿,见齐璟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躬身退出殿外。
齐璟起身,走到御案前坐下,翻开了手边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景和宫,高明月坐在殿中的软榻上,单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假寐,身边的侍女轻轻帮她捶着背。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娘娘,五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吧。”高明月睁开眼,抬手挥了挥,身后的侍女停下动作,退到了一边。
殿门被推开,齐方晴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晴儿给母妃请安。”
高明月无奈地笑了笑,道:“这都多大了,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齐方晴坐到高明月身边,道:“母妃,父皇这时候召见皇兄,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皇上召见宇儿是常有的事,为何要着急?”
齐方晴蹙起眉头,“可现在不同,七皇兄不明不白地死在风华楼,皇上召见皇兄十有八九是因为此事。”
“七皇子之死确实令人惋惜,但此事与宇儿并无干系,我为何要担忧?”高明月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七皇兄之死与皇兄确实无关,可不妨碍那些看七皇兄不顺眼的人趁机构陷。晴儿过来时,可听说珍妃也去了乾坤宫。”提到石明珍时,齐方晴眼中闪过厌恶。
高明月点点头,道:“她刚经历丧子之痛,此时定是悲痛不已,闹一闹也在情理之中,相信皇上不会怪罪于她。”
齐方晴担忧道:“母妃素来与珍妃不合,晴儿怕她会趁机咬上皇兄。”
“不必担忧,宇儿会处理好的,你还不了解你皇兄?”
想到齐方宇,齐方晴松了口气,道:“也是,皇兄那么厉害,这件事定也难不倒他。”
高明月转头看向春杏,道:“你去把那套点翠的凤钗拿来。”
“是,娘娘。”
春杏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又回转,将高明月要的东西呈上。
高明月看了看,道:“晴儿,这点翠凤钗你拿着,待明日送去禹王府,给你皇嫂。”
齐方晴伸手接了过来,道:“这可是母妃最喜欢的首饰,为何要送给皇嫂?”
“你皇嫂身子弱,最近京都发生的事又多,让你去是为了安抚,这凤钗就是个由头。”
齐方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
高明月转移话题道:“听闻平阳王世子妃去百花山上香,不幸遭遇山匪袭击,被浓烟呛坏了嗓子?”
“晴儿也听说了此事。据说那日十分凶险,若非世子妃带去的侍卫多,观音庙怕是会被血洗。可那些贼人见势不妙,便放了火,世子妃被殃及,毁了嗓子,不能再说话。”齐方晴叹了口气,道:“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若当真口不能言,那就太可惜了!”
“我还听说,那侍郎府的二小姐不幸遇难?”
提起伊清歌,齐方晴就一脸厌恶,道:“若非被她连累,世子妃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死了也活该!”
高明月似乎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道:“此话怎讲?”
“母妃有所不知,她前段时间惊马,摔断了一条腿,至今未好,出行都是坐轮椅。可她腿脚不便,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上山拜佛,世子妃就是为了救她,才被伤了嗓子。要我说,就不该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去。”
“这个二小姐确实有些奇怪。”高明月若有所思地端起了茶杯,道:“我怎么觉着她是追着世子妃去的。”
齐方晴听得一愣,随即问道:“母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明月回了神,喝了口茶,道:“没什么意思。听闻你与世子妃关系不错,若是有空便去瞧瞧吧,去前记得去库房挑些药材,别空着手。”
“母妃放心,晴儿不是三岁孩童,不会丢了母妃和皇兄的脸面。”
高明月温柔地笑笑,道:“是,我家晴儿最是聪慧。”
次日,齐方晴带着那点翠凤钗去了禹王府,见到林美婷时,她面带倦色,似有愁容。
“皇嫂,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林美婷摇摇头,犹豫片刻道:“昨日王爷被父皇召见,回来后便忧心忡忡,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珍妃一口咬定七皇弟是他所杀。”
齐方晴脸色阴沉了下来,道:“这个珍妃仗着有父皇宠爱,时常与母妃为难,昨日父皇召见皇兄,她也急匆匆赶去,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攀咬皇兄,果然不出所料。”
林美婷眼睛一亮,问道:“此事母妃是否知晓?”
“母妃知道。她说皇兄会处理好此事,让我无需担忧,还叮嘱我今日过来看望皇嫂,让皇嫂放宽心。”齐方晴看向一旁的侍女,将那点翠凤钗拿了过来,道:“这是母妃让我给皇嫂的。”
林美婷接过凤钗仔细打量,道:“这凤钗是母妃心爱之物,我不能收。”
“这可是母妃的一片心意,皇嫂怎能拒绝?”
“那今日我随你进宫拜谢母妃。”
齐方晴点点头,转移话题道:“皇嫂,华然嫂嫂的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林美婷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怎么就这么赶巧,偏偏赶上华然去上香,好好的一个人竟……”
“母妃叮嘱我看望她,皇嫂若无事,便陪我一起去吧。”
“我原本也打算去探望,有你陪着更好。”
两人没有耽搁,带着药材一起去了平阳王府,柳如珺听闻消息,将她们安排在了正厅,又给齐方岑传了消息。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落了座。
“你们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我们听闻华然受了伤,特意过来瞧瞧,不知她的伤势如何?”
柳如珺叹了口气,一脸担忧之色,道:“多谢你们的好些,只是华然伤得很重,如今正昏睡不醒,怕是不能见客。”
“昏睡不醒?”两人对视一眼,林美婷出声问道:“竟伤得如此严重?”
柳如珺点点头,“华然身子本就孱弱,如今不仅受了伤,还受了惊吓,自被送回王府一直昏睡不醒。”
“可曾请太医瞧过?”
“请了,吴太医过来看的诊。”
吴恩成对伊新透露齐方岑的病情,被齐方岑抓住了把柄,威逼利诱之下,已投诚齐方岑。
林美婷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华然这么好,老天定会保佑她。”
三人正说话,菊香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参见王妃。”
“什么事?”
“世子说请王妃和公主过去,陪世子妃说说话,兴许世子妃能醒过来。”
柳如珺看向林美婷和齐方晴,道:“美婷、晴儿,你们意下如何?”
林美婷出声说道;“既然世子这么说,那我们便过去瞧瞧。”
柳如珺起身,带着林美婷和齐方晴去了芙蓉园。三人走进东厢房,一眼便瞧见床上躺着的伊清歌,她两眼紧闭,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头上和双臂都缠着绷带。
林美婷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华然不是只伤了嗓子吗?”
“华然为了救她妹妹,跑进火场,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砸断了双臂。”柳如珺说着红了眼眶,“幸好被侍卫救下的及时,否则命都没了。”
齐方晴闻言忍不住说道:“这个伊二小姐真是个祸害!”
“晴儿。”林美婷无奈地叫了她一声,随后看向柳如珺,道:“皇婶,晴儿素来心直口快,您千万别见怪。”
“怎么会,别说晴儿,就是我也恨得牙痒痒。自己作死也就罢了,还要拉着我们华然。”
“皇婶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儿,我索性也不瞒着了。”柳如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那伊梦瑶本能出来,非要找什么劳什子玉佩,华然怎么劝也不听,不得已只能跟进去。那横梁砸下来时,华然本可以躲过,却被她推了一把,华然这才被横梁砸中,她就是想害死华然。”
“原来是这样!”齐方晴愤愤道:“那她是真的该死!”
“唉,我可怜的华然,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柳如珺说着又红了眼眶。
林美婷和齐方晴急忙相劝,又坐在床前跟伊清歌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可伊清歌半点反应也无,两人见状也没多打扰,将药材放下,便离开了。
送走两人,柳如珺不禁长出一口气,随即又回了芙蓉园。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七日,在余明磊的细心调养下,伊华然终于缓了过来,而封城也已结束,于是他们收拾行囊,顺利离开了京都。马车走得不快,走累了就停,索性伊华然有钱,他们不愁吃穿,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两个月,来到了江南一个小镇,名叫万平。
这镇子不算大,却算得上富庶,镇上的商铺也算齐全,距离县城也近,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到,再加上这儿的环境不错,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在这里落脚。
他们先找了家客栈住下,随后便去了牙行,跟着牙行的伙计转了两日,才终于找到一处合心意的宅子,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们以三百两的超低价,买了一处三进带花园的宅子。
这宅子是最近翻修过的,拎包就能入住,他们在衙门过了户以后,便赶着马车进了宅子。之后的三日,该买的买,该收拾的收拾,终于将一座空宅,弄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
伊华然长出一口气,道:“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余明磊和晴云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笑意,走走停停两个多月,他们终于落了脚,有了家,想想就高兴。
晴云出声问道:“公子,以后我们做些什么营生?”
伊华然笑着说道:“先不急,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先把镇子摸熟了,再想其他。”
“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接下来的一个月,伊华然带着两人不是在镇上四处溜达,就是在茶馆、酒馆坐着,将能打探消息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也算是将万平镇大致了解了一番。
这万平镇有两大势力,一个是镇上的首富张振平张员外,这城中多半的商铺都是他的。还有一个是胡玉文胡先生,他曾是朝中大员,后告老还乡回了万平,镇子周围的良田六成都是胡家的。
这两家素来有不和的传闻,据说是胡玉文回乡后,张振平登门拜访,胡玉文自视清高,不想与商人交往,张振平虽未吃闭门羹,却也讨了个没趣,自此两家便没再有过来往。
不过同住在一个镇子上,两家难免会碰到,也有过小摩擦,却未有过大的干戈。直到最近这两年,两家因为小辈的婚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打过群架。传言,若非县太爷亲自出面调和,十有八九会闹出人命。
“这胡家小姐与张家公子情投意合,却因家中长辈反对,而不得不分开。”晴云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伊华然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道:“我倒是不觉得可惜。”
晴云一怔,随即问道:“公子为何这么说?”
“你是女子,应该清楚名节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可那张公子竟蛊惑胡小姐与他私奔,一旦胡小姐这么做了,等待她的下场将是名声尽毁,一辈子受人指点不说,除了张公子,也没人再敢要她。”
“可胡小姐爱慕的是张公子,只要张公子待她好,不就好了吗?”
“晴云,你在侍郎府待了那么多年,难道还没看透男子的心思?”伊华然惊讶于她的天真,道:“男子多喜新厌旧,张公子对胡小姐的新鲜劲儿没了,便可以找旁的女子,可胡小姐呢?没了娘家依靠,又没了名声,她除了忍辱负重,还能怎么做?”
晴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公子说得有理。”
“胡小姐如今想不通,终有一日会明白。”
余明磊又给伊华然添了茶,“公子可想好做什么?”
“这镇上只有一家医馆,是张员外开的,若想在这里开医馆,怕是会被针对,就好似你之前的经历,不能重蹈覆辙。”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除非有个靠山,让张员外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是想投靠胡先生?”
伊华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听闻胡先生因为胡小姐的事,气急攻心,缠绵病榻良久,你可有办法给他治好?”
“这还要看他具体病情如何。”余明磊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却也不是那种狂妄自大之人。
“待会儿我写封拜帖,你送去胡府。”
余明磊担忧道:“我们初来乍到,拜帖递过去,怕是不会收。”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伊华然起身去了书房,提笔写下了一首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这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倒也契合胡玉文的经历,再加上他写的是胡玉文最喜欢的楷书,便又能勾起他几分兴趣。
写完这首诗后,伊华然又写了张拜帖,一起交给余明磊,让他午后送于胡府,不忘叮嘱道:“记得塞些银子打点。”
余明磊接了过来,道:“公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上午,胡府的人便来了,说是邀请伊华然过府饮宴。在打发走胡家的下人后,伊华然好好打扮了一番,他原本那张脸实在太扎眼,就算穿上男装,也会被认为是女扮男装,不打扮压根出不了门。
如今他的模样虽然依旧俊美,却不会让人看作女子,再加上他多穿了几件衣服,将身形撑了起来,就算齐方岑当面,也绝对认不出他。
晴云看着他,俏脸微红,道:“公子,您若这般出去,怕是会让无数女子芳心暗许。”
伊华然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晴云和余明磊紧随其后。他们对外的身份,是跟随伊华然的下人,晴云改名流云,余明磊改名余慧明,而伊华然也叫尹无心。
三人乘坐马车,一路朝着胡府走去,约莫一炷香后,来到了胡府大门口。
余明磊下车,来到门房递了名帖,大门便被打开,门房的人走了出来,看到伊华然时,不禁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长得如此俊美,又见他衣着华贵,气质不俗,态度越发客气,道:“尹公子,老爷说了,若您来了,直接进去就成。”
“多谢。”
伊华然道了谢,带着两人进了胡府,随后便有引路小厮上前,带着他们往里走。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一个身穿锦衣的公子迎面而来,看年纪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虽然不如伊华然,却也是一表人才。
一如之前的小厮,锦衣公子在看清他的面容时,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道:“这位应该就是尹公子吧。”
“在下尹无心。”伊华然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我叫胡鹏宇,在家行三,尹公子可以叫我鹏宇。”
胡鹏宇是胡玉文的孙子,其父亲是胡青屏,是胡玉文的小儿子,自他告老还乡,便跟随来了万平。之前他们所说的胡小姐,是胡鹏宇的妹妹,叫胡菲蓉。
“三公子好,尹某有理了。”伊华然拱了拱手。
胡鹏宇还了礼,笑着说道:“昨日我拜读了尹公子的诗作,还以为公子已上了年岁,不承想竟如此年轻。”
“人虽年轻,心却老了。”伊华然笑了笑,道:“尹某献丑,三公子莫要见笑才好。”
“尹公子谦虚了,昨日祖父对尹公子的诗作赞不绝口,这才命人邀请公子过府作客。”
两人相互恭维了几句,便一起走向前厅。
厅内,头发斑白的老人坐在首位,脸色泛着青色,还会时不时地咳上两声。听到脚步声响起,他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朝着门口看去。
胡鹏宇带着伊华然走了进来,“祖父,这位就是尹公子。”
胡玉文一看伊华然如此年轻,不禁微微蹙眉,径直问道:“昨日那首诗是你写的?”
刚见面连寒暄都没有,胡玉文便直接发问,伊华然不禁暗自挑眉,对他的自视清高,不禁又多了几分认识,道:“正是在下所写。”
胡玉文又咳了两声,质疑道:“你如此年轻,怎会写出那般诗词?莫不是请人代笔的吧。”
第050章 强抢民男
胡玉文这话说得不要太直接, 若是换个和他同样脾性的人,能因此打起来,怪不得张振平来过一次以后, 再不愿来第二次。
“祖父!”胡鹏宇有些不认同地叫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伊华然, 抱歉道:“尹公子,祖父的脾气就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往, 你别放在心上。”
“无妨,那首诗确实有些老气横秋,不怪胡先生会怀疑。不过, 真金不怕火炼,我可当场作诗一首, 向胡先生讨教。”
“哦?”胡玉文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转头看向身旁的老管家胡勇, 道:“让人侍候笔墨。”
“是, 老爷。”胡勇招呼人摆上笔墨纸砚。
伊华然也不客气, 直接来到桌前, 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佯装沉思片刻,便在纸上落笔,写道:“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 复得返自然。”
伊华然写的依旧是陶渊明的诗,是《归园田居(其一)》, 这首诗恰好贴合胡玉文的心境,从一开始的质疑到后来的信服,也不过是一首诗的时间而已。
“好好好,写得真好!”胡玉文又咳了几声,眼眶不禁有些发红,感慨道:“老夫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真好!尹公子,有心了!”
“胡先生谬赞了,晚辈也是误打误撞。”伊华然谦虚地躬了躬身子。
“尹公子不必谦虚。”胡玉文越看伊华然越是欣赏,道:“尹公子如此大才,又如此年轻,理应有些名气,为何老夫从未听闻?”
伊华然洒脱地笑笑,道:“晚辈闲云野鹤惯了,不喜那些虚名,也不想考取功名。正如晚辈的名字,无名好过有名。”
“说得好,说得好!无名好过有名,哈哈,咳咳……”刚笑了两声,胡玉文又咳了起来。
胡鹏宇急忙上前,替他轻抚后背,道:“祖父,您的身子不好,切忌大悲大喜。”
“无事。”胡玉文摆摆手,道:“今日我高兴,十分高兴!来人,吩咐厨房准备酒席,今日我要与尹公子畅饮一番。”
“胡先生不急,晚辈今日来还有一事。”
“哦,何事?尽管说来。”
不过短短时间,胡玉文对伊华然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过是因为他恰如其分的投其所好。尤其是那些颇有才华又自傲的人,想靠近他们,投其所好是捷径,但想要做到很难,恰巧伊华然这个外来人,又泱泱大国五千年的历史底蕴做作弊器,想要征服胡玉文轻而易举。
伊华然径直问道:“听闻胡先生一直病着,不知是何病症?”
似是想到了什么,胡玉文脸上的笑淡了几分,随即叹了口气,道:“老了,身子大不如前,喜不得,气不得,实在麻烦。”
伊华然转头看向余明磊,道:“他是我的好友,名叫余慧明,家中世代行医,若胡先生不弃,可以让他给您瞧瞧。”
胡鹏宇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尹公子这话可是真?”
“自然是真。”
胡鹏宇转头看向胡玉文,道:“祖父,快让余公子给你瞧瞧。”
胡玉文看了看余明磊,道:“那就瞧瞧吧。”
胡勇连忙让人搬了凳子,方便余明磊给胡玉文看诊。而胡鹏宇则招呼着伊华然在一旁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他方才写的那首诗。胡玉文虽未插话,却认真地听着,越听越觉得伊华然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若非在看诊,他非要拉着伊华然好好聊一聊不可。
一盏茶后,余明磊收回了手,随后又看了看胡玉文的脸色,道:“胡先生可是食不下咽、头晕头疼、气喘胸闷、四肢乏力?”
胡玉文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确实有此症状。”
余明磊点点头,道:“先生是气血两亏所致,不算严重,我给先生开个方子,一日两次,七日后症状便能减轻,再配以食疗,一月后就能康复。”
胡勇闻言急忙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真?”
余明磊笃定地点点头,“这个自然。”
伊华然指了指现成的笔墨,道:“那里有现成的笔墨,余兄便将方子写下来,好让先生能早点喝上药。”
余明磊应声,走到桌前,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给了胡勇,不放心地叮嘱道:“药抓来以后,拿过来给我瞧瞧。”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抓药。”胡勇拿着药方走出了前厅。
“尹公子还未说今日过来所为何事?”相较于自己的病,胡玉文好似对伊华然来的目的更感兴趣。
“不瞒先生,晚辈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晚辈来到万兴,突然萌生了落地生根的想法,于是在这里买了宅子。可晚辈除了吟诗作赋,没有其他营生,好在余兄有一身医术,便想在这里开个医馆。晚辈知道万兴已有一处医馆,幕后老板是张员外。若晚辈开医馆,定会惹来张员外不快,故而登门胡府,希望能有个依仗。”
伊华然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却并未惹来胡玉文的不快,相反更让他觉得性情相投,道:“开医馆好啊。这万兴就一家医馆,老夫家中每每看病,还需去县城请大夫,若你能在万兴开医馆,老夫求之不得,定鼎力相助。”
伊华然起身说道:“能得先生应允,晚辈感激不尽。”
胡玉文摆摆手,看向胡鹏宇,道:“镇上的铺子还有没有空着的?”
胡鹏宇想了想,道:“倒是有一间,只是铺子不大,若是置办药材的话,怕是地方不够。”
“那就看看哪间铺子合适,将铺子收回来便是。”
伊华然闻言急忙说道:“铺子的事就不劳烦先生了,我这里还有点银子,去牙行买间铺子还是够的。”
“胡家的铺子虽然不如张家多,但胡家有的是地,若实在没合适的,现建一座也不费事。”胡玉文再次看向胡鹏宇,道:“午后你带着尹公子去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地方,便赶紧置办起来。”
虽然胡玉文雷厉风行的性格,伊华然很是欣赏,却不想欠他太多人情,道:“能得先生庇佑,晚辈万分感激,晚辈虽身家不多,却有文人之风骨,不食嗟来之食。若先生诚心相帮,便将地原价卖给晚辈,晚辈将感激不尽。”
胡玉文越看伊华然越是欣赏,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伊华然在胡府用了午饭,陪着胡玉文谈天说地,若非胡鹏宇担心他的身子,劝他放了人,伊华然压根脱不了身。
“祖父已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胡鹏宇欣慰地叹了口气。
“先生是品性高洁之人,难遇知音,尹某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听伊华然这么说,胡鹏宇不禁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竟说的这般直白。
“三公子不必这般看我,我行事向来无遮无拦。”伊华然坦然一笑,道:“其实,想讨一个人欢心,真的很容易,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
胡鹏宇一怔,随即深吸一口气,道:“尹兄所言极是,受教了。”
伊华然跟着胡鹏宇看了几间铺子、几块地,最后伊华然选了镇子西边的一块地,虽然不在镇中心,却在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大小也刚好合适,于是便定了下来,只花了二百两银子。
至于建房子的事,胡鹏宇争着抢着要承包,伊华然在象征性地推据之后,便欣然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初来乍到,做这些事实在费劲,不如承包给胡家这个地主,既省心又省事,还省银子。
正如余明磊所说,七日后胡玉文的病症便已减轻,一个月后基本痊愈,胡鹏宇对此喜不自胜,虽然胡玉文老了,他们这些儿孙也已成年,可胡家还得胡玉文撑着。
这一个月来,伊华然的小院外多了人窥视,不用猜他也知道,定是张家的人,毕竟他曾大张旗鼓地跟着胡鹏宇去看地,身为万平的地头蛇之一,怎能不调查。
张家很快便派了人,邀请伊华然上门做客。伊华然知道这是试探,不过他没打算去。若是两面三刀的话,最后只能落得两边不讨好。胡玉文得知消息后,派了十几个家丁,将伊华然的小院围了起来,大有谁敢来找麻烦,让他们有去无回的架势。
胡玉文亮明了态度,张振平不得不善罢甘休,毕竟胡玉文是县太爷的老丈人,若是真把他得罪死了,没他的好果子吃。
……
就在伊华然在万平四处打探消息时,齐方浩死在风华楼一事也宣布落下帷幕,凶手是俞伯侯邵安的女儿邵依依。邵家满门被押进死牢,等待秋后问斩。而最戏剧性的是邵依依自己去的刑部自首,承认自己不满齐璟赐婚,不想嫁给齐方浩,故而给齐方浩下药,让齐方浩死在风华楼。
平阳王府,齐恒正与齐方岑下棋,出声说道:“你说皇上会信吗?”
齐方岑落下一子,道:“皇上信了,齐方浩就是被人谋害,皇上不信,齐方浩之死就是皇家丑闻,若换成父王,会怎么选?”
“家丑不可外扬。”齐恒看着齐方岑的落子,眉头皱了起来。
齐方岑笑了笑,道;“锦衣卫联合东厂查了两个多月,也是时候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了。”
犹豫片刻,齐恒落下一子,道:“你是如何说服她的?”
齐方岑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我只说能帮她报杀母之仇,她便答应了。”
齐恒一怔,抬头看向齐方岑,道:“她母亲的死是人为?”
“是邵安和他的继室杀了她母亲,她母亲死时已有三个月身孕。她自知这辈子逃不出邵安和继母的手掌心,便想拉他们陪葬,为她母亲报仇。”
“原来如此。”齐恒叹了口气,随即担忧道:“若皇上不信她的话,想从她那里问出什么,她是否会受不住刑?”
“她不会给皇上这个机会。”齐方岑落下棋子,道:“父王,你输了。”
齐恒一怔,低头一看,不禁苦笑着将棋子放进棋盒,道:“你的棋艺又精进了,我已不是对手。”
说到下棋,齐方岑不禁想起伊华然,每次两人下棋都是输赢参半,给他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可如今……
齐恒见他变了神色,不禁叹了口气,道:“西厢房的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暂时还用得着她。”齐方岑垂下视线,敛起眼底的情绪。
“岑儿,我一直不明白,华然当初为何不辞而别,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齐恒问出心中疑惑。
“怪我,让她伤了心。”齐方岑深吸一口气,语气笃定道:“父王放心,我会把她找回来。”
“茫茫人海,你去哪儿找?”齐恒劝道:“不如把她忘了吧,让你母妃再给你寻个温柔贤惠的女子。”
齐方岑抬头看向齐恒,问道:“若母妃离家出走,父王会如何?”
“那自然是……”齐恒无奈地摇摇头,道:“随你吧。”
齐方岑转动轮椅,道:“父王,我定能将她寻回来。”
乾坤宫,齐璟正歪在软塌上看着奏折,明福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齐璟瞥了他一眼,道:“发生了何事?”
明福答道:“回皇上,刑部刚刚传来消息,那邵依依畏罪自杀了。”
齐璟闻言眉头皱紧,放下手里的奏折,道:“是畏罪自杀,还是被杀人灭口?”
“刑部的人说是畏罪自杀,她用腰带把自己生生吊死了。”
齐璟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那就不用等到秋天了,传旨明日午时行刑。”
明福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不查了?”
“锦衣卫联合东厂查了两个多月,都查到了什么?”齐璟反问道。
明福急忙跪倒在地,道:“奴才无能,还请皇上降罪。”
“行了,此事就这么结了吧。”齐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知会敬事房的人一声,今晚朕去珍妃寝宫。”
“是,奴才这就去通传。”明福领命,躬身退出殿外。
齐璟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瞧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扬声叫道:“来人。”
门外的内侍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宣禹王和宸王来见朕。”
齐方玖已经举办了成年礼,被册封为宸王,搬进了宸王府。
“是,奴才遵命。”
一个时辰后,齐方宇和齐方玖先后进了御书房,众人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只听闻齐璟打发雷霆,摔了最爱的茶盏,罚齐方宇禁足一月,赏齐方玖黄金百两。自此,朝中风向大变,齐方宇受齐璟冷落,齐方玖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
晚上,齐璟在石明珍所在的真和宫留宿,改其封号为‘德’,位列四妃。一个月后,石明珍谋害皇嗣败露,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三个月后,伊华然的医馆开业,取名明仁堂,余明磊是坐堂大夫,晴云成了抓药的伙计。一开始医馆的生意并不好,毕竟这些年万平都只有一家医馆,他们都习惯了去那里看病,也不相信余明磊的医术。后来有了胡玉文的宣传,渐渐也有了看诊的病人,不过医馆依旧入不敷出。不过伊华然并不担心,一来是他有钱,二来是他相信余明磊的医术,时间久了,名声也就出去了,自然会有病人慕名而来。
一年后,明仁堂的生意越来越好,张家经营的医馆却正好相反,不仅来看诊的人寥寥无几,就连抓药的人也屈指可数。
张振平虽不指望医馆赚钱,却咽不下这口气,便想方设法的跟伊华然斗,找人闹事,打价格战,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了,却被伊华然借力打力的全部打了回去。
直到张振平的儿子张宁武坠马,自家养的大夫说想要保住命,就必须断了腿。张振平大怒,威胁大夫不仅要保住张宁武的命,还要保住张宁武的腿,否则就要了他的命。大夫害怕,带着妻儿连夜跑路。
伊华然得了消息,先去了一趟胡家,又带着余明磊去了张家,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治疗,不仅保住了张宁武的命,还保住了他的腿。自此后,张振平对伊华然刮目相看,余明磊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伊华然趁机调解张家和胡家的关系,两家关系缓和不少,但张宁武和胡菲蓉的婚事依旧没成,这主要还在于伊华然,他只说了一句嫁女嫁人品,不在其身份,胡玉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他也因此彻底在万平站稳脚跟。
时光如梭,算算时间,伊华然离开京都已有两年,有胡家和张家护着,他在万平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除了调养身子,就是逐步进行锻炼,以往消瘦的身子,不仅结实了许多,还长高了不少,虽然不如现代的那具身体强壮,柔韧性却更胜一筹。
这天正值清明时节,余明磊回了老家,回去给父母上柱香,顺便看看妹妹余明珠。医馆里虽然没了大夫坐堂,却还有抓药的伙计,就算不看诊,也可以卖药材赚钱。
除了这家医馆外,伊华然还开了一家服装店和一家服装加工厂,讲究的就是自产自销。那服装店也是根据他的要求现建的,是座三层小楼。店中的服装款式以及要搭配的首饰,都是他亲手设计,每次新款上市,都会成为爆款,生意好到订单接到手软,这才刚三月份,最晚的订单都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了。
余明磊不在,伊华然也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带着晴云到附近爬山,踏青加锻炼身体两不误。
因为天气不错,又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来踏青的人不少,晴云瞧着那些少男少女身上多穿着他们成衣铺定做的成衣,心里无比自豪,忍不住问道:“公子,成衣铺子的生意这么好,您怎么不多顾些人手,把生意做大?”
伊华然顿住脚步,长出一口气,道:“这做买卖就像建房子,要先把地基打好了,再一步一步扩张,这样就算上面出了问题,也不会轰然倒塌,毁不了根基。”
晴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公子说的有理。”
伊华然弯腰整理了一下腿上绑的沙袋,调整呼吸继续往前走。这沙袋是他让晴云缝制的,每个只有两斤重,他这次出来只带了四个,除了腿上外,腰上还绑了两个。
晴云急忙跟上,道:“今早县令公子送来了请帖,说是后日要举行诗会,邀请公子去参加,公子如何打算?”
伊华然是胡家的常客,经常被胡玉文邀去谈论诗文,晴云口中的县令公子正是他的外孙,名叫孙伟轩,曾在胡家见过伊华然,自那后便经常来万平寻他,成了伊华然小院的常客。
“不去。”
伊华然本就不善诗文,以前那都是剽窃,若非不得已,哪能上赶着去参加什么诗会。他之所以耐着性子去应付胡玉文,一是因为在万平受了他照拂,二是因为他发现胡玉文虽然自视清高,却极有文人风骨,当初告老还乡,也是不满朝廷腐败。至于胡家积攒的家业,多是祖辈传下来的。
“您不去,怕是县令公子会追到家来。”
“临县的庙会就在这几日,不妨过去瞧瞧。”
晴云一怔,随即明白了伊华然的意思,笑着说道:“好啊,去年庙会就没去成,今年可要好好玩玩。”
伊华然笑笑,道:“那得多带些银子。”
他们爬得这座山不算高,却也用了两个时辰才到山顶,主要是因为伊华然身上绑了沙袋,晴云又拎了野餐篮子,索性也无事,两人走走停停,临近中午才到山顶。
他们找了块空地,铺上准备好的毯子,又将吃食拿了出来,坐在阳光下,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晴云忍不住轻叹道:“阳光照在身上好舒服!”
伊华然笑了笑,找了个位置躺了下来,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偶尔飘过的白云,呼吸着混合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整个人都好似被洗涤了一样。
晴云看向伊华然那张俊美的脸,突然感觉有些恍惚,竟有些想不起他在平阳王府时的模样,“奴婢从未想过,还能过上这样悠闲的日子,多亏了公子。”
“我以前也从未想过。”
在现代,他每日都行走在危险当中,心中那根弦儿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即便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也不曾完全放松过。在平阳王府时,虽然看上去他每天都无所事事,其实他的精神也是紧绷的,即便他在睡觉也强迫自己保持演戏状态,因为他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对手。如今在万平,他恢复了男儿身,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生活,身边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就好似抛却了桎梏,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晴云看着他,没再说话,心里却暗暗发誓:无论以后如何,她这辈子绝不背弃。
他们在山顶呆了半个时辰,便收拾东西下山,刚走到半山腰,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了。
伊华然将晴云挡在身后,警惕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是谁的人?”
“谁的人?嘿嘿。”一个稍胖些的男人猥琐地笑了两声,道:“小模样长得不错,怪不得当家的会看上。”
高个男子瞪了胖子一眼,转头看向伊华然,道:“小子,我们大当家的看上你了,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上山,免受皮肉之苦,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