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比醒骨纱还要冰凉些许。方温玉笑得勉强:“可在下是真不知道秦娘子在说什么。在下不过是一介奉公守法的商贾,家中虽然经营着好些营生,但真没有听说过什么火药。”“可是我听说,方家卖的烟花爆竹,销量还不错呢。”秦想想轻轻地移动着金步摇的位置,满意地看到方温玉的脖子上很快起了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一般人都是怕死的。幸好方温玉是一般人。若是像高建硕那种一言不合便寻死的,才是难办。“原来秦娘子说的是烟花爆竹。”方温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秦娘子若是喜欢,在下今晚便领着秦娘子去观看。”“呵呵。方大郎君也是这般哄骗欧阳娘子的吧。”秦想想笑道,“只可惜我不是欧阳娘子。”方温玉的脸更是无辜极了:“秦娘子竟然也知晓欧阳娘子,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欧阳娘子有婚约,在下万万是不能毁了别人的婚事的。”“我没见过欧阳娘子,因为她成亲那日,被人害成重伤,就在前些日子,刚刚苏醒。幸得黄大郎君对她不离不弃,我们才知晓,原来欲置她于死地的,竟是方大郎君。”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方温玉脸上猛地一变,紧接着脑袋往旁边一偏,脱离了秦想想的控制,而后猛地钳住秦想想,就往窗边推去:“你知道得太多了!”却是在险险的一瞬间,他浑身的力气竟然像是被人抽光了似的,连带着秦想想,堪堪跌落在窗户边。方温玉惊恐地看着秦想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兰娘子的迷/香呀,你们不是早就研制出解药了吗?怎地还中招了呢?”秦想想说着恍然道,“大概是你太轻敌了罢。”她不慌不忙的拿着金步摇戳了戳方温玉的脸颊:“你生得倒是挺白的。只可惜心是黑的。说说,你们将火药藏在何处?”她这副德行,活脱脱像是调戏良家男。方温玉想呸她一声,但没能呸出来。“你不说,其实我也能猜到。就在城外方家的庄子上?”方温玉脸上闪过来一丝不屑。秦想想自言道:“不过我们也不急,还有几日的功夫呢。”方温玉的脸上又闪过一丝不屑。“秦大娘子如此,是审问不出来的。不妨让我来试试。”一道男声响起,陆绍庭出现在门口。他看到秦想想,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想不到秦大娘子跟着潘家家主,竟然穿金戴银了,珠光宝气的,差点让陆某认不出来。”秦想想横了他一眼:“陆指挥使如此眼拙,怎地叫我放心将他交给你?”方温玉不敢置信地看着陆绍庭。陆绍庭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吗?怎地有空出现在此处?他们用了声东击西的计策,将陆绍庭拖在州府牢狱里审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方大郎君看起来很疑惑。但陆某素来没有向嫌犯交待的习惯。”陆绍庭说着靠近方温玉,捏住他的下颚,将一粒药丸灌了进去。秦想想在一旁道:“你喂他吃了什么?”“自然是真话丸。”陆绍庭拍着胸脯保证,“这可是皇城司的秘药,分外管用,秦娘子要不要试试?”他们二人旁若无人的说话,方温玉费尽力气,想要将嘴里的药丸给吐出来。他虽然不相信皇城司有什么真话丸,但皇城司的秘药是万万不能吃的!这时他听得秦想想问陆绍庭:“你在这里,那州府府衙的事情谁管?”“自然是黄大郎君。”陆绍庭很不在意地说。黄大郎君?可是欧阳的郎君?方温玉方才拼尽全力才积攒出来的一点力气,又烟消云散了。他……不是要故意伤害欧阳的。可谁叫欧阳知晓了他的秘密,是以她不得不死。想起二人初见的那日,方温玉的心忽然有些疼痛。她是父母双亡后,其他的亲人怕她睹物思人,忧思过重,才让她从信州老家来的沧州外祖家。初见那日,她从马车上下来,穿着麻衣,一脸的茫然。彼时他早慧,心思已经很重,但为了遮人耳目,他仍旧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童玩耍。欧阳下车时,他们正在巷子里踢蹴鞠。一不小心,他将蹴鞠踢到了欧阳小娘子的身上。小娘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震天响。他娘那日,罚他跪了半晚祠堂。欧阳小娘子倒也没有记仇,而是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的他们越长越大,大到他娘告诉他,不可以和欧阳小娘子再有联系。可在那一日,他和密使商量着火药的事情,浑然不觉外面站着她。她是来和他告别的。也就在那一日,欧阳小娘子离开了沧州,回到信州去备嫁。他有些吃惊,但并不伤感。直到过了几日,他娘问他:“那日欧阳小娘子来寻你,说是要与你辞别,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我看她走的时候,神情有些慌张。”方温玉闭上眼睛,感受着回忆不断地涌来。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欧阳听到了他的秘密,必须死。只是没想到,欧阳家颇有财力,竟派了不少护院护着欧阳出嫁。他派出的那名壮士,一直跟着到了京师,欧阳娘子大婚那日才得手。但没想到欧阳竟然福大命大,竟活了下来,还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人。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敌不过短短几日的夫妻情谊吗?方温玉正恨恨的想着,忽地浑身似是被万虫噬咬一般的痛痒起来。他一时忍不住,抓了这处又抓那处,浑身却仍旧痒得要命!陆绍庭对秦想想道:“真话丸起效了。”什么真话丸,明明是痒痒丸。秦想想看了紧咬着牙关的方温玉一眼:“他倒是忍得。不过若是你不用真话丸,只要我得知他昨日到潘家别院前的行程,我便可以推断出火//药藏在何处。”陆绍庭忍不住道:“又用你那……鼻子吗?”他似乎很可疑的吞掉了一个字。秦想想没有介意,只道:“他昨日到潘家别院时,我便闻得他身上有极为轻微的火/药的味道。他很谨慎,去潘家别院前应是沐浴过了。不过很可惜,还是被我闻了出来。尤其是他靠近,伸出手给我量腰身的时候。”陆绍庭惊疑地看着秦想想:“他还用手给秦娘子量腰身?”啧啧,若是某人省得,方温玉这双手怕是废了。秦想想没多想,只点点头:“没错。”方温玉还真是一条硬汉子,明明痒得已经满地打滚,抓得整个人都红肿不堪了,也没有透露一个字。秦想想又叹了一声:“倒是条汉子。不过是跟错了主人。”“我们狼部落的人,不会轻易认输!”方温玉费力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给他解药吧。我亲自追踪火//药的下落。”秦想想终归是心慈的。陆绍庭正要说话,却看到秦想想在方温玉身边蹲下来,十分自然地撩起方温玉的袍角,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陆绍庭忽地觉得后背一凉。秦想想站起来,眉眼肃然:“陆指挥使,请给我昨日方大郎君的所有行程。”查探火//药所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秦想想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武德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