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太平洋上空-报应号/0:05
“连个汽车人都抓不到真是个废物!”
霸天虎首领的呵斥令在场的所有人噤声。基尔萨克与他的副手惶恐不安地半跪在阶下,其余霸天虎也俯首无言,唯独赛特还在泰然自若地望着他。
基尔萨克竟然让汽车人侦察兵和他的人类同伙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些漏网之鱼的下落,惊破天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为自己辩解了。“滚。”霸天虎首领轻吐一字,猩红的眼眸也恢复了平静。
“您无谓为这些小事动气的,惊破天陛下。”看着霸天虎们悻悻地离去,赛特反而平淡地笑道。
惊破天瞥了赛特一眼,并不掩饰语气中的厌弃:“基尔萨克无能,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您说的是,陛下。”尽管惊破天已经对他愈发鄙薄不屑,赛特仍旧恭敬地俯身致礼,“不过,无能的赛特给您带了一份……或许能宽慰您心情的礼物。您瞧。”
惊破天回过头,带着怀疑的神色望着这个总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的汽车人军师。只见他挥了挥手,一名霸天虎士卒便提着一个金属支撑的透明牢笼走上前来。随着笼中被枷锁束缚的人类少年的显现出了清晰的面容,惊破天也开始以猜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自然不可能认识一个小小的人类,但眼前这个金色头发的男孩看起来却很是眼熟——他的身上尽是布满暗蓝色电流的黑色伤痕,在那撕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能量管交错排列于金属色的骨丛之间。他的双手与双脚都被流淌着高压热电的锁扣封印,而以人类的血肉之躯根本是完全无法承受的。他正抬着头,以狠厉的目光直直地瞪着他。惊破天愈发好奇,因而特地凑近去观察他的模样。在仔细地将这只小虫子审视了一番后,这位霸天虎首领突然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赛特啊,赛特!”
赛特仍旧静静地着聆听他狂躁的笑声。
“干得不错,赛特!”惊破天回头笑道,声音却相当冷厉,“好好看着这位——我们的小兄弟,有一天,我要让超级领袖亲眼看着他……碎首糜躯。”
“是,惊破天陛下。”赛特点头应道,灰色瞳孔上漂浮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当他望向笼中的人类少年时,他也正以阴郁的眼神地抬头回望。他们的确是素不相识的,可这却仿佛并不是他们的目光的第一次交锋。
地球-更早前/:
没和救护车一起进入那座太空桥,大黄蜂并不后悔。他也从来没有预想过会存在救护车将他们丢在地球上不管不顾的情况。在这数十天的逃亡历程中,汽车人侦察兵一直满怀希冀地等待着汽车人同胞的到来。
在护送那个神秘的布娃娃一般的人类女孩时,从来不说好听话的他甚至还会出言安慰,向她保证领袖卫队一定会来拯救她的星球。
“放心吧,就算搞事的不是霸天虎,擎天柱也不会不管。”第一天,他这样说。可就在他们幸运地逃出炮火的围剿之后,霸天虎的报应号便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太空桥基地。
“八成是我们设置的锚点有问题。救护车伤成那个样,要是降落的地方离赤铁堡很远,情况就不妙了。”第三天,他坐在前往南美洲西海岸的一艘轮渡的甲板上抬头仰望着南半球的星空喃喃自语。身边的淡金发女孩趴着休息,经过她修理的老旧收音机播报着那位名叫费兹图因的星球代言人不日将与霸天虎代表协商的相关新闻。
“一定是遇到了太空桥的技术难题……”第七天,他们在利马的一所大学图书馆里相对而坐。塔洛终于收到了来自夏佐的回电,却在第一时间切断了塞伯坦联络团专用的通话频道——对方用了夏佐的账号,却没有使用三人小队的接头暗号。塔洛判断,费兹图因在和霸天虎进行所谓的谈判后已经找上了夏佐的父亲。
她无法联系夏佐和路易斯。尽早切断与这两位小伙伴的关系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如今,代言人的那些杀手与惊破天的爪牙们正在全球搜捕他们的下落。他们已经逃无可逃,只得从荒无人烟的野外跑到相对隐蔽的人口密集区躲藏。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第九天,在一家快速披萨店里,咬着笔头的淡金发女孩用坚定的目光望着颓靡的金发男孩。
“那么,你想怎么办你能怎么办”大黄蜂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声。经历了数天的奔逃躲藏,大黄蜂已经对这样无能为力的境况感到疲倦。即便自己还是个汽车人,也根本无法凭一己之力对惊破天和他的报应号采取行动。更何况现在他也只不过是个体型渺小的人类。
目前的情况是,整个地球至少有一大半的人类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和霸天虎勾结的星球代言人身上。他的威势又足够使他欺世盗名、一手遮天。他们必须想办法揭开他的虚伪面具,但就凭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会有办法的,”塔洛推了推她那仿佛崭新的金边眼镜,仍作出一副镇定的语气,“不过……小黄毛,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
在汽车人的支援抵达之前,必须先恢复与塞伯坦的联络——把希望寄托于一个对人类痛恨到极点的无情医官身上显然已经不现实了,他们必须与汽车人领袖取得直接的联系。而以赛特那种对任何人都不能全然信任的性格,他一定会把控制弋兆屏蔽网的中央系统安装在随时都可以亲自检查的报应号上。
塔洛已经为此钻研了数天。只要能够登上报应号,她就有信心破坏屏蔽系统的运转。塔洛的内心已经有了坚定不移的计划,然而,大黄蜂却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于是在一些谨慎的斟酌后,塔洛认真且诚恳地望着眼前这个长久被禁锢于人类形态的汽车人战士,带着一丝犹豫和心虚开口说道:
“还,还得雨点的那栋秘密别墅吗那里的设备我还用得上……你帮我跑一趟呗”
------------
大黄蜂始终信任塔洛。
他们已经一起在地球上经历了那么多,尽管他一直都对这个神秘女孩的未知背景怀有一颗好奇的火种,尽管他们总是三天两头地互杠互损,大黄蜂也始终把她当成好朋友看待。因而当塔洛提出这样的请求,并且表示他们需要分别行动时,大黄蜂不曾多想便答应了她。
直到他根本一无所获地回到了他们约定碰面的榴花大酒店,在酒店大厅的行礼寄放处发现了女孩留下的背包和她那台从不离手的笔记本电脑,大黄蜂才意识到她对他说了谎。
他并不知道她的电脑密码,以他的水平也无法破解这个被她重重加密的系统。他尝试着开机,却只能在没有响应的屏幕中看到塔洛留下的一段讯息:
对不起,小黄毛,我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带着我的家当去芬尼里耶找路易斯,他会有办法保护你。
地球-太平洋上空-报应号/03:34
随着门外来自于两个体型截然不同的物种的脚步声越发地清晰,被锁链囚禁于刑架的金发少年虚弱地抬起头来。圈禁室的大门也陡然张开。
一束冷光自上而下坠落,映照着径直走来的女孩的身影。她还穿着那件墨绿的棉袄,乱蓬蓬的淡金色头发编成了两股麻花辫挂在肩头,金边眼镜下的冷绿色双瞳东张西望,显露出紧张又愧怍的模样。
“臭,臭丫头,你——”喉咙处的一道创伤已经令他连说话都非常困难,可这语气中仍然含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随着无言的女孩缓缓走近,大黄蜂才发现从她身后的晦暗处出现的一个暗绿色的塞伯坦人的身影。
又是那个有着灰色光学镜、戴着褐色辅光镜片的名叫“赛特”的汽车人。大黄蜂在报应号上见到他时,便怀疑自己过去在某个地方就已与他谋面。如今他竟然与女孩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大黄蜂猛然便想起了有关地下搏击场的那段回忆。
赛特……萨特,呵,是他。人类形态芯片,真是个好东西。女孩捏紧了拳头,不敢抬头与他相视一眼。大黄蜂便不自觉地苦笑了一声。他并没有忘记那一日的失败,堂堂b-d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才几十千克的人类小孩呢现在仔细想来,那个名叫萨特的银头发的男孩,和眼前这个汽车人的笑容是多么相似啊。
------------
“时间不多了,小家伙。”
赛特轻声催促着,又俯身伸手轻轻地握住眼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女孩,将她小心地递到了囚犯的眼前。塔洛对这大块头的举动感到久违的熟悉——在护光秘殿时,他们曾经以无血缘的养父女关系相处了极为久远的一段时间。作为高阶使者法格玛尔骄傲的造物,塔洛自小从所谓的“亲生父亲”那儿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指令。她对亲情与友情的所有体验与感受,都是赛特这个养父给予的。
可尽管如此,被握在机械体手中的时候,塔洛依然从心里产生了抗拒和排斥。她怨愤地望了他一眼,回过头时却始终不敢抬头正视近在眼前的被枷锁禁锢的男孩。
“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哦。”赛特留下了一句话便体贴地离开了囚室。大门紧闭后,灯光也逐渐亮了起来。
寂静的囚室只剩下仪器运转的滴答声,仿佛碎冰沙漏迎接着末世来临时一般。
------------
在逃离护光秘殿数千年后,塔洛奈普顿一直对自己曾丢失的那一段记忆耿耿于怀。
作为被创造者、护光秘殿的一员,塔洛的脑系统足以储存自己存在过的任何一个瞬间的记忆。起初,她也同那些独特生物一样忠心服从于自己的造物主。可数万年前的某一天醒来时,塔洛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将近两年的记忆。是脑系统故障吗还是法格玛尔刻意所为呢使者们隐瞒着她,连同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汽车赛特对此也不执一言。他只是告诉她不要去想这件事,还用一种哀伤的语调告诉她这是一种解脱。直到在她的再三央求下,赛特才假惺惺地将一枚人类尺寸的黑色戒指交给了她——而当塔洛见到它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便如撕心裂肺般袭来。失去的记忆没有形式也没有内容,仅仅只是在脑系统里追索到那段时间附近就已令她陷入了不可自控的癫狂与彻底的神经崩溃中。塔洛于是吓得将那枚充斥着不可追忆的黑暗的戒指扔了出去。尽管仍然对那两年的记忆感到困惑,她却从此再也不敢深思。
在为使者们服务的漫长岁月里,塔洛也逐渐察觉到了护光秘殿的真正目的——这些狂热的使者们会不惜以毁灭生命个体甚至整个族群的方式来掠取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些一个又一个的灭亡的星球和消逝的文明就是事实的证明。作为一样被创造的工具,塔洛也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为虎作伥而已。渐趋独立的思想与朴素的情感让塔洛产生了背叛造物者的想法。
继承了法格玛尔超级智慧的塔洛顺利从位面之河逃离,之后便在星际间随着流动鉴商的船队开始了漫漫无休的赎罪之行。
几经辗转周折,塔洛终于先一步找到了藏匿在地球上的精灵族。“精灵与元首双刃”是她从赛特的任务单中窥探到的级别最高的几项任务之一。当她带着对这些机械生命体的警告来到南极洲时,彼时的奇尔希元首正在迎接着精灵族最后一只诞生于“主神温炉”余火的小生命。寒冬王庭的精灵元老们以“艾露伊”命名这位未来的元首,代表王室血脉的来之不易。
然而,最后一丝微弱的温炉之火不足以维持一个精灵生命的成长。“艾露伊”的能量信号显得岌岌可危。在塔洛的建议下,精灵长老最终选择将传世的圣物元首双刃铸入了艾露伊那颗还未成型的火种。双刃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生命,她的存在也将成为它永恒的守护。
被寒冬王庭视作外星顾问的塔洛几乎是亲眼看着这位被唤作“小珍珠”的元首在万千宠爱中慢慢地长大,直到一场连她也无法查清真相的灭绝之灾来临。
一千年前的那场灾难究竟是否是护光秘殿所为,塔洛已经无从查起了。她并不是那些配备赛星重武器的霸天虎雇佣兵的目标,她也没有能力拯救整个种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为了保护元首双刃,塔洛受元老们临行前的嘱托用隔绝光线与弋兆的冰网将艾露伊封印了在错位的空间里,才让她躲过了刽子手们最后的处决。精灵的唯一血脉就这样一直在洞窟中沉睡,直到时间将她大部分的回忆蒙上隐蔽的沙尘。
精灵族与世无争、善待外客,本不该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然而在茫茫的宇宙中,与其遭遇相似的族群还有无数个。
------------
“后来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将这些经历进行简短的归纳和叙述后,塔洛叹了口气等待着大黄蜂的回应。
他的枷锁是赛特提供的,材质用于压制硅基高密度的机体,尺寸却是人类大小。早在地下搏击场与b-d交手一场后,赛特便吩咐鸣鞘打造了这样一副定制的镣铐。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个老家伙仿佛对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
“呵,呵呵,什么护光秘殿,什么……精灵,我根本不感兴趣。”大黄蜂冷笑着打量眼前看不透的女孩,“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你到底……还想利用我做什么”
塔洛平淡地答道:“很简单。因为只有你们能查清精灵族被害的真相,保护好殿下和元首双刃。以前,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我不想再见到护光秘殿继续作恶了。”
女孩的理智和平静让大黄蜂觉得陌生。她的眼神的确完全不像个孩子,甚至……比他所认识的超级领袖还要淡漠。
“没错,我帮你们也只是想为自己赎罪。”塔洛继续说道,“地球绝不能重蹈覆辙。”
“真可笑……”大黄蜂轻蔑地嗤声,抬起头来直直地凝视着塔洛,“我不知道你以前做了哪些错事,可那些已经发生的又不会因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改变什么。你根本没必要假惺惺的,为了所谓的心理安慰去帮毫不相干的另一拨人。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塔洛深吸了口气,她仿佛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接着便回头向囚室高耸的外门走去。
走了两步,女孩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我不是叫你去找路易斯吗到底又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蠢到来自投罗网”
塔洛从没想过自己的脾气也可以这么暴躁,仿佛被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小黄毛同化了一样。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金发男孩喘着粗气,一昧地冷笑道,“就凭你等你找到报应号的控制舱的时候,只怕整个地球都已经是霸天虎的后花园了。”
“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塔洛留下了一句话,便再也不回头地径直离去。
大黄蜂捏紧了拳头,高度压缩的金属关节发出电流摩擦的噼啪声,塔洛也听得见。望着这个不知究竟是什么生物的女孩渐渐被黑暗吞没的背影,大黄蜂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明白在她留下那些遗物似的家当一走了之时他那愤怒又焦灼的心情。
------------
“惊破天陛下对你的形态芯片项目很感兴趣。”赛特倚靠在过道的墙壁上,望着从囚室里走出来的心事重重的小家伙,“我已经说服他,让他把供电仓下层的研究室给你用了。”
“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要留他一命。”塔洛昂着头不带语气道,过道内响起清亮的回音。
“拜托了,小家伙,做你的担保已经让惊破天对我很不满了。你这个要求着实有点儿……让人为难。”赛特略微无奈地笑。
“你给别人当牛做马这么久,难道这点权力都没有吗”塔洛则不客气地说。
“对养父说话不可以这么无礼哦。”赛特俯身一手托起这个从小养大的女孩,用训诫的语气说道,又叹了口气向前走去,“你不知道这里头的渊源,新仇旧账一起算……这小子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塔洛愣愣地被赛特的放在他鞍状的肩甲上——这个从前她经常待的地方。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方才刑架上那遍体鳞伤的男孩的样子,忽然紧张地哆嗦了一下。
塔洛已经见证过无数的死亡,可她不想他死。
报应号-x7研究室/:
该怎样救他怎样才能让他不要死坐在工作台上的塔洛把载入到一半的代码晾在一边,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冰冷的脸。这种几万年来都没有体会到的心痛感令她难以形容。在亲眼目睹那么多的死亡与灭绝时,她甚至也只不过是从容地麻木着而已。
塔洛摇了摇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破解屏蔽网的方法,与塞伯坦的汽车人取得联系。可这台工作设备并不能连接报应号的内部系统,塔洛用尽一身的本领破译了林版分隔墙,却也只能在这里找到最低级别的卫兵拍摄到的日常巡防监控画面。
“你在做什么”一个衰老的机械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空气的紧张沉寂。
塔洛迅速将屏幕切换为设定好的遮蔽模式,回头警惕地向声源的方向望去。
出现在研究室门口的是一个衰老的暗灰色霸天虎,他的胡须已经老化,左眼则被洞穿,一对斑驳的黑铁色机翼摇摇欲坠地挂在他弯曲的后背上,浑身遍布的伤痕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这副模样本该吓到小女孩,然而塔洛却并没有任何触动。
“你是谁”塔洛从工作台板上站起身,一路望着他走来。赛特曾保证说不会有霸天虎来打扰她的研究,看来他在报应号是真没什么话语权。
“一个老人家。”老霸天虎走近时,弯下腰来仔细地拿右脸上的光学镜端详了这个小小的人类女孩一会儿。女孩面无惧色的模样令他意外,而当他轻轻地将她鼻梁上那副眼镜扫描了一遍后,也迅速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是赛特让你来的”
塔洛推了推眼镜说道:“是的。”
老霸天虎则露出一抹冷笑,起身向塔洛身后的屏幕望去:“分隔墙是你解码的吗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
“是的。”塔洛仍然表现得十分镇定,“墙太多,很影响研究进度。”
“有什么收获么”老霸天虎抬起残破的右手,几个还算灵活的手指随性地按动了几个按钮。
“没有,只有一些日常巡视画面。”塔洛这才有些慌了。她连忙小心地走到老霸天虎的手指前方,想着怎样才能阻止这个大块头的行为。
“这些巡逻兵好大喜功,平时做事马虎得很。你看看,这里,这是什么”老霸天虎的语气十分平和,调出的巡防画面里突然出现的神秘飞行器也引起了塔洛的注意。她方才还真没有关注这些。
“或许只是某个国家的卫星吧”塔洛随口说。
“卫星不会在短时间内两次出现在同一个位置的。”老霸天虎又调出了另一张图像来为塔洛切换展示。此刻的塔洛也顾不上揣测这个大家伙的身份了,他的话很快令她反应到了什么。画面分辨率不高,但也勉强能看出在地球高层大气外侧出现的这几两小型飞行器不是人类科技的产物。霸天虎的巡逻兵显然只当做是地球的卫星或是人类的空间站,所以对此不以为意。
“那会是什么呢”塔洛转而向老霸天虎问道。
“呵呵,那得查一查才知道了。搞清楚这些不明飞行物的来历,惊破天会喜欢的。”老霸天虎朝塔洛点了点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塔洛一时间有些茫然。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霸天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三言两语就给了她一个如此关键的信息提示这会不会是赛特设下的圈套呢
但塔洛一向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太平洋空域-报应号后舱/:
赛特一直认为自己在做父亲这件事上没有怠慢过。尽管他还十分年轻,并且从没结束过单身状态,但老实说他对养父这个角色却也并不排斥。在塔洛偷偷从护光秘殿叛逃之后,赛特也时常关心法格玛尔的部下们搜寻这个小家伙的进展。
塔洛也不负期望地将汽车人送回了塞伯坦星。然而,那个名叫大黄蜂的汽车人侦察兵竟然没有进入太空桥。大黄蜂极有可能是为了小家伙才选择留在地球,他冒死也要保护她的决心真令人感动,可这也影响到了他的计划。
惊破天的势力正在不断增长,可超级领袖却迟迟未到。那个医疗官没有把地球的情况带到塞伯坦吗赛特不免有些着急了。在他的计划中,今天原本该是惊破天的死期了。
好在,还有人能够帮他们的忙。
“我把你的话带到了。”天堑冷哼一声说道,“但愿她真像你说的那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万分感谢您,尊敬的老师。”赛特礼貌地鞠了一躬,微笑着说。塞伯坦的无人机已经到达地球,可弋兆屏蔽网的干扰极有可能让它们一无所获。要在惊破天眼皮子底下顺其自然地让塔洛把必要的情报传回塞伯坦显然十分冒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
被指引的女孩运转着自己已极度过热的大脑,染成赭红色的血液从过度消耗的眼睛和鼻孔中缓缓流出。女孩不忍用身上墨绿色的棉袄擦拭这污浊的液体,只得徒手抹干净自己的脸以免影响视线。她已经独自在昏暗的研究室内连续工作了三十个小时。不明飞行器的型号和归属已经明了,获救的希望也就在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步,情报就能被这来自于塞伯坦的无人探测器捕捉,然后传输给遥远的汽车人。
她需要用汽车人的内部代号来完成对情报的加密,以此取得超级领袖的信任并发出具体的锚点。而能够帮到她的,只有那个被俘虏的汽车人侦察兵。
她顺着记忆悄悄摸回了那间关押着他的囚室,却发现俘虏已被霸天虎们带去了别处,囚室已成了一间空房。她慌惘无措,在报应号里战战兢兢地找寻着他的下落。最后仍是赛特告诉她,金发少年已经被基尔萨克带至报应号的刑场,在那里承受着酷刑的折磨。
他毕竟是为了她才会留下来,也是为了她才会被霸天虎抓捕。女孩心有不忍,央求赛特带她去看他最后一眼。心领神会的赛特答应了。他将她藏在自己的肩甲内部,留下一个缝隙让她能观看到外面的情况。
“让我和这个汽车人朋友再说几句话。”赛特对基尔萨克说。霸天虎军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为赛特让开了一条路。
于是他走近那个由熔铸了神经剧毒的尖刺铸成的囚笼,半蹲下来凑近里面奄奄一息的金属机体压缩而成的人类。
“喂,b-d,我来看你了。”赛特轻声喊道,将失能的金发少年从昏迷中唤醒。男孩的身体已千疮百孔,浓稠的蓝色能量液在毒药的浸染下发黑,被尖刺戳射得到处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刺,像拥有了活性一般在他坚硬的皮肤表面伸展着、碾压着,把猛烈的毒素送进了他的身体里。他还能说话吗
他抬起眼,唯一还清澈的眼神恶狠狠地望着笼外的赛特。当汽车人左侧那染着漂亮的灰银色线条的肩甲隐隐约约地张开,里面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小脸时,他的眼神又蓦然间柔和下来。
女孩的一双眼眶外是一圈干涸的血迹,这使得他即便对她仍然有愤慨不满的情绪,却也已经不忍心了。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又垂下了眼睛。
“小黄毛。”女孩将赛特的肩甲努力地向上抬了抬,然后努力地向眼前体无完肤的少年伸出了右手。
女孩冲他眨眼,那副金边眼镜的镜片在极短的一瞬间闪过了一行文字。于是他虽然已经没有力气,却也努力地伸出了被禁锢的右手,握住了女孩伸来的手掌。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女孩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带着哭腔说道。由于事先背过了塞伯坦的整部字典,当眼前的少年顺着二人紧握的手在她的手掌上轻轻地点写完后,她也成功地完成了她的任务。
可是她无法释怀。看着他被霸天虎折磨得不成人样,看着他原本狠厉的眼神在望见自己时陡然变得温和的样子,还有他在一眼的顷刻间就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她原本对与自己救世赎罪的大业无关的人事都漠不关心,可现在却无法忽视他的遭遇。
她的话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的。或许是太过虚弱,直到赛特合上肩甲,起身离开,他也始终一句话也不说。那些滚动的毒刺还在不断地朝他的四肢和躯体辗轧,他又陷入了昏迷,可惊破天却不会让他就这样死掉。他们还要留着他的命,向汽车人们表演对他进行开膛破肚的极刑。
女孩的赭红色血液又从眼中流出来,从干涸的暗红色血垢上淌过。她并不是人类,也不依赖于血液生存。这只不过是几近烧伤的脑系统溢出的能量液,但更像是她控制不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