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双目惊恐瞪大,脱口而出:“司、司临肆?!”
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戴着刘兴熟悉的黑色口罩,简单的白色衬衫与黑色马甲,套在他身上,矜贵中透着高高在上玩弄人心的凛然,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步伐优雅,似刀的眸光越过胡文康,落在自己身上......
宋泽没想到,自己做个兼职,还能遇上在暴雨中有一面之缘的‘熟人’。
出于人类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在陌生人胡文康和‘熟人’刘兴之间,宋泽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刘兴。
刘兴:“!”
自己前一秒对胡文康说出他的名字,后一秒他本人便出现在胡文康和自己面前,鹰隼般冷厉的目光,还精准锁定在自己身上,毫不掩饰的狂妄。
真是......阴魂不散。
霎时,刘兴起昨天晚上索平的话——
告诉他们名字,突兀的大发慈悲放他们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猎杀变得有趣,满足他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恶趣味,倘若猎物让他不高兴,那么......迎来的,便是他无处不在的围剿猎杀。
如今,一语成谶。
真如索平说的那样,这个变态的杀手,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监视着身为猎物的他们的一举一动,欣赏着他们垂死挣扎的丑态。
而那个带着上一个猎物身上割下来的战利品招摇过市的变态,此刻离自己几步之遥。
而自己,即将成为满足对方恶趣味的猎物,命丧于此。
刘兴面色青白,如遭雷击,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逃!
求生的本能,让刘兴回光返照似的,瘫软的身体迸发出力气。
他骤然起身,脸色煞白飞也似的直奔304包厢门口......
宋泽前一秒,出于人类本能,目光落在刘兴身上,下一秒,便见刘兴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起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奔了过来。
为避免撞到客人,影响‘包吃’,宋泽在刘兴冲过来的前一瞬单手端着托盘,侧身避开。
哐当.....
与宋泽擦肩而过的瞬间,刘兴因太恐惧,左脚拌右脚,一个踉跄,头重重磕在桌角,桌上物品坠地碎裂,发出声响。
顷刻间,刘兴额角血流如注,滴在地上碎裂的玻璃碎片上。
作为服务员,宋泽尽职尽责俯身,朝刘兴流血的地方伸手,要为他止血:“你......”
在刘兴视角中,自己前脚刚被宋泽绊倒,宋泽后脚朝他伸手。
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目的明确,直向他脖颈,肯定是要扭断他的脖子!
此人行事张狂,言出必行,他有什么不敢的?
鲜血模糊了刘兴的视线,刘兴只恍惚听到宋泽的声音——你.....
后面是什么?‘去死吧’?
此刻的宋泽,在刘兴眼中如索命恶鬼。
“啊!”
刘兴怪叫一声,双手护着自己的脖颈,瞳孔惊恐瞪大,慌乱后退,大口喘着粗气爬起身,逃也似的爬起来跑出304包厢。
咚咚咚......
“......还好吗?”
伴随刘兴身体滚落楼梯声音,宋泽喃喃低声说完未说完的话,因为当事人不在,宋泽声音低不可闻。
宋泽:“.......”
这动静听起来,不太好。
——
楼下。
谢子安看到一坨人从楼梯上滚下来,人都傻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看到那满脸是血的一坨人连滚带爬跑出茶楼,人更懵。
反应过来,谢子安慌忙追上去,抬手招:“哎您......”
谢子安话没说完,被一道愤怒的少年音打断。
“是他,就是他,他在这里,快把他抓起来!”
紧接着,谢子安看到四五名巡逻官不知从哪里冲出来,追在浑身是血的客人身后。
“一定要把他抓住,昨天我被抓的时候东西就放在他兜里!”裴炎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放弃,跟在巡逻官后头帮着追人。
门童看着谢子安呆滞在门口,提醒:“谢经理,您还追吗?”
听见外头有动静,领班也跑出来吃瓜:“怎么.....卧槽!楼梯上怎么全是血?!”
领班惊呆了,忙在对讲机里喊人过来清洁。
谢子安似想起什么,偏头看向门童忙问:“跑出去的那客人去的是哪个包厢?”
门童:“谢经理,您忘了吗,是304,胡先生的包厢。”
那客人鬼鬼祟祟,戴着口罩墨镜,一来就说304,他记得清清楚楚。
为了确定什么似的,谢子安看向领班:“王姐,新入职的宋泽在哪个包厢服务?”
王玲不明所以,但宋泽那长相那身材那颜值,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她没有任何犹豫回答:“304包厢,怎......”
谢子安双手一拍:“这就对了!”
王玲:“哈?”
谢子安激动看向俩门童:“还记得宋泽逼我录取他时说过的话吗?他警告我,不许我看门口,还骗我说外面没人,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一看外面就有人,你们瞧瞧......”
谢子安抬手指远处几个巡逻官小到只有西瓜大点的背影。
“他们不就是躲在外面,等着接应宋泽的人嘛!”
“更有力的证据是,那客人进的是304包厢,宋泽服务的也是304包厢,宋泽刚进去服务,客人就浑身是血连滚带爬的跑了,一看,就是被宋泽揍的。”
话到这里,谢子安想到刚才那人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下手可真狠呐!
最后,谢子安语气笃定得出结论:“宋泽他,果然和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根本不是来应聘服务员,而是来‘卧底’的。”
什么‘包吃’,什么‘无业游民’,果然都是胡诌敷衍的幌子。
“那......”门童不懂就问:“人是在我们店伤的,还追......”
谢子安打断门童的话。
“追什么追?都有巡逻官了我们掺和什么,王姐,快摇人清扫楼梯,别让客人看到,我上楼看看情况!”
斗殴打架,械斗杀人,海宁市常有的事儿,当然,也不仅仅只有海宁市有,到处如此。
作为小喽啰的巡逻官们,抓都抓不过来,那些小跟班打手在这儿出事,发生十次,能有人过来询问一次,已经算很不错了。
地上血再多,水一冲,拖把一拖,照样开门迎客,大家见怪不怪。
——
304包厢。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迅速。
全过程不到一分钟,刘兴人已不见。
速度快得,背对着宋泽的胡文康喝完口中的茶水,放下茶杯转身过来时,只看到刘兴摔倒磕出的血。
甚至,胡文康只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目光立刻被侧身站立,单手端着托盘的宋泽吸引。
只一眼,胡文康就心生警惕,手下意识落在腰后,目光谨慎:“你怎么在这里?”
宋泽:“......胡先生您好,我是本包厢的服务员。”
是他穿的衣服不够明显吗?进门之前,他也敲门说过,这客人,挺健忘。
宋泽单手向前托,示意:“这是胡先生您点的香山雨雾。”
“......”
胡文康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才的确有服务员叩门。
但——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用做,就那么站着,通身气质强势冷酷,令人无法忽略。
廉价的服务员经典马甲三件套,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视觉冲击力十极强,宛若华贵的私人订制。
特别是那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透着冷厉的锋芒,仅仅是对视,就让人无端产生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就这,说自己是服务员?
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胡文康不知道刘兴抽什么疯,只记得刘兴面对自己说出‘司临肆’三个字后的反应,胡文康警惕眯起眼睛,看向对面说是服务员,但明显不是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客人的提问,作为服务员,宋泽尽职尽责遵守员工守则,回答:“宋泽。”
宋泽啊......
不是司临肆。
啧,看来是他多心了,误以为刘兴看到了服务员打扮的司临肆,才吓得屁滚尿流。
“放下吧。”
胡文康不敢喝宋泽托盘里的香山雨雾,宋泽身上气势太盛,那双眼睛总让胡文康感到不安,本能的也不想和宋泽待太久。
加上,刘兴对他说了一个名字后,突然莫名其妙发疯,让胡文康觉得此地不安全。
胡文康让宋泽放下,拿上自己的包起身。
在与宋泽擦肩而过时,胡文康左手握紧手里的家伙,要抽出来的前一秒,被一道凉飕飕的嗓音打断。
“胡先生,小心。”
胡文康听到身侧传来一道冰冷声音的同时,要抽出枪射杀宋泽的左手,被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牢牢抓住。
胡文康:“......”
对方敏锐,迅捷。
别说抽枪完成射杀了,他现在肩膀都动弹不得。
更重要的是,极少有人知道,他虽然日常用右手多,但一旦开枪,习惯用左手。
而身侧这自称服务生的男人,嘴上意味深长让他‘小心’,手上却毫不留情精准控制住他的左手。
无异于明晃晃的警告自己,他对自己很了解,让自己别轻举妄动。
“......”
想明白后,胡文康面色阴沉。
“我知道了。”胡文康妥协,手从枪上移开。
“好。”
宋泽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渣,松手。
咔嚓......
胡文康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踩在玻璃瓶碎渣上迅速离开304。
至于刘兴,一个不重要的喽啰罢了,没用的东西,话没说完就发疯,不值得他费心。
况且,昨夜参与埋裴炎的人又不只刘兴一个,疯了一个刘兴,剩下还有三人,胡文康更懒得管刘兴。
听到玻璃声,宋泽:“......”
他阻止并提醒过了,玻璃渣是客人自己非要踩的。
作为304的服务员,根据员工守则,宋泽放下托盘,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进垃圾桶。
碎片上沾了刘兴的血,血液染成在白手套上,殷红一片......
——
谢子安刚上楼梯,就看到胡文康,忙侧身让开,在一旁鞠躬:“胡先生,您慢走。”
胡文康脚步顿住,目光沉沉看谢子安:“那个服务生,叫什么来着?”
谢子安忙说:“宋泽。”
“哦,这样啊。”拥有那种敏锐洞察力,且谨慎男人,怎么可能用真名在外面张扬?
肯定是假名没跑了。
呵,假名说得跟真名似的,神情不带半分心虚,果然不简单。
送走胡文康,谢子安松了一口气。
表面上是地产商,实际是地头蛇。
胡文康想要的地,没有批不下来,也没有标不到的,这样的客人,不是他们能多问的。
谢子安本以为,同一个包厢内的客人那样狼狈的离开,胡文康会找他们麻烦,胡文康什么都没说,谢子安不由得抬头看向楼上。
莫非——
“宋泽和胡文康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胡文康不追究宋泽把他的人揍得满身是血的事?”谢子安喃喃自语。
一分钟后,谢子安推开304包厢门。
光从窗外洒进304包厢,宋泽一半身影沐浴在阳光中,一半身影隐匿于昏暗中,谢子安看见宋泽面无表情,动作优雅的摘掉白色手套。
摘下来的手套上,布满了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