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是被闹钟震醒的。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甚至眼睛都没睁开,只下意识去摸手机想要把闹钟关掉。

    可还没摸到手机,震动声就停止了,与此同时,盛晏指尖触到了一个偏硬,却又很有韧性的东西。

    陌生触感让盛晏下意识睁开了眼睛,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原来刚刚的闹钟是顾执奕手机上的,而此时此刻,他手指指腹贴着的正是顾执奕的胸膛。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醒,顾执奕眉心微微蹙起一小道褶皱,看着比昨晚在酒吧时还要冷感,更是让人窥不到半分昨夜的动-情模样。

    可盛晏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这人昨晚被最诚实的本能渴望裹挟之时,黢黑眼眸中漫开隐忍侵略欲的模样,还有响在自己而边的,一声声沉哑喘息。

    那声音是有温度的,烫得灼人。

    视线相对,盛晏勾了勾唇,率先开口:“早上好,什么时间了?”

    今天周四,还是工作日,顾执奕有课很正常,其实盛晏也该去公司,不过他昨晚已经特意和助理沟通过,把必要行程安排到了下午,因此才没有定闹钟。

    盛晏本以为现在估计七点左右,却不想顾执奕薄唇微张,低声回答:“早,六点二十。”

    嗓音还透着晨起时独有的微哑。

    盛晏微愣,下意识问:“你学校很远?”

    可顾执奕摇头:“不远,四站地铁。”

    略一停顿,似是看出了盛晏的疑惑,他又言简意赅解释一句:“我要晨跑。”

    盛晏顿时更惊讶了。

    虽然他昨晚就已经知道了顾执奕有固定晨跑的习惯,但…

    “看来昨晚的运动量还没达标,”盛晏挑眉,语气揶揄,“是吗,小顾?”

    昨晚他们接连两场,等再次洗过澡简单整理过房间后彻底睡下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听见盛晏的话,顾执奕呼吸就又猝然一滞。

    因为他还是很不适应盛晏总能轻而易举用正经措辞开荤腔,也因为…后面那个称呼。

    记忆在刹那间就因盛晏一句话又被拉回到昨晚——

    昨晚在顾执奕问出那句“是这里吗,哥哥?”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总算扳回一城。

    可下一秒,盛晏就仅凭一句话便将主导权收了回去。

    他并没有因顾执奕的挑逗亦或挑衅而感到分毫害羞,相反,反击得易如反掌:“你都已经发现了还问什么,呼…是想让我夸你长度惊人?”

    虽然客观来讲这也是个事实,盛晏的那个点确实很深,长度不够的话很可能根本抵达不到。

    顾执奕被这一句话激得差一点就要提前释放,后来闷头很久,都薄唇紧抿不肯再说一个字。

    直到再次被盛晏调笑的话语激出火气,彼时两人已经完全磨合出了最令彼此舒服的节奏,盛晏在婉转气息间问出一句:“怎么…不讲话了?是要当哑巴小狗吗,嗯?”

    哑巴小狗。

    顾执奕虽然平日里就也寡言,但他活了二十年,都绝对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形容他。

    没人会敢这么说。

    可令顾执奕自己都意外的是,在听见盛晏讲出这个词的时候,他并没觉得被冒犯,非要说的话,只是很羞耻。

    从而想要更加用力将这人侵占,直到那张好看的唇瓣吐露不出这样连贯的话语,只余破碎气音为止。

    如是想,顾执奕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在陡然间加快了频率,于是如愿听见了盛晏一声声婉转轻吟。

    很好听,像不成调的曲。

    ……

    直到一场彻底结束后,在浪潮退去的空歇里,顾执奕才不甘示弱回答了盛晏那句调笑:“因为更想听你的声音。”

    所以我少说两句。

    似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彼时盛晏正躺在他腰腹上,闻言便就又笑了开来:“不早说你喜欢听,我可以更满足你的。”

    对于顾执奕而言,盛晏身上有种完全区别于他身边同龄人的强大吸引力——

    那是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对欲望格外坦荡而不忸怩的模样。

    实在很有魅力。

    “大清早的发什么呆?”见顾执奕愣神,盛晏便又起了逗弄心思,“没睡醒的话,要不要哥哥帮你清醒一下?”

    边这样说,他修长手指就又一次熟练向空调被中探去。

    究竟要如何帮顾执奕清醒,简直显而易见了。

    顾执奕回神时,盛晏的手已经离他很近。

    这对一朝才开荤的年轻人来讲,实在是件极其难以拒绝的事情。

    甚至顾执奕已经在瞬间回味起了那种被温热包裹的感觉…

    但他倏然闭了闭眼,终于还是握住了那只近在咫尺的纤细手腕。

    之后,近乎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道,移开了盛晏的手。

    “不能做了,”顾执奕沉声道,“再做会来不及晨跑。”

    丢出这句,就像是生怕自己会反悔一样,顾执奕掀被下床,大步走出卧室向浴室走去。

    没敢再回头看盛晏一眼。

    盛晏从顾执奕逃也般的高大背影上收回视线,微愕片刻就忍不住兀自笑了起来。

    这人…简直自律得可怕。

    顾执奕去洗澡了,盛晏便没急于起床,而是随手摸过自己手机解锁,享受这于他而言其实也很少有的赖床时光——

    毕竟之前他工作一直都很忙,每个早上都是闹钟一响就得起床,甚至很长时间都靠冲冷水澡醒神。

    一晚上没看手机,微信里积攒了不少消息,有工作相关也有普通闲聊。

    盛晏一眼扫过,最先点开了严寒的对话框。

    两小时前发的,只有一句话——

    盛老板,爽不爽?

    这人后来不知又是去哪转场了第二趴,玩得比他还晚。

    盛晏懒得打字,干脆按住语音条开麦:“体验感极佳,年轻就是能干。”

    严寒竟然秒回了,也是条语音,一听就已经醉得不轻:“懂了我懂了!一听盛老板这声音我就全都懂了!”

    盛晏顿时失语,他又把自己的语音听了一遍,发现自己嗓音确实是哑了,怪不得顾执奕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有深意。

    又和严寒随意闲扯两句,越聊盛晏越忍不住回味昨晚。

    他和严寒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体验感极佳,甚至比原以为的要更好。

    他们的身体,很适合彼此。

    越回味,盛晏就越觉得食髓知味,像乍然吃到了很合口味的美食,吃一次根本没觉得够。

    还想有下一次,甚至更下一次。

    正这样想时,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盛晏下意识抬头,就见顾执奕已经洗好澡回来了。

    甚至…

    甚至这人竟已经将衬衣长裤都穿好,衬衣纽扣原封不动扣回最后一颗,一副禁欲模样。

    可只有盛晏知道,那单薄衬衣布料遮掩之下的整个背部,此时此刻覆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

    那是他的杰作。

    一个念头来得突然而又急切,盛晏盯着面前人看了两秒,忽然就脱口一句:“鉴于昨晚我们彼此都很愉快,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发展长期稳定的这种关系?”

    “这种关系”具体是指什么,很显然,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似是没想到盛晏会说这个,走进来准备拿手机的顾执奕脚步顿在原地。

    他没立刻讲话,薄唇还又抿得更紧了两分。

    有个问题其实从昨晚就一直在顾执奕脑海里盘旋,只是迟迟没有问出口——

    眼前人这副熟练模样,恐怕早已有过不少段这样的关系了…

    不知顾执奕在想什么,盛晏兀自揣测了片刻,就又解锁手机点了两下,之后将屏幕转向顾执奕。

    顾执奕下意识垂眸去看,发现那是一份体检报告,时间就在上个月。

    “一切健康,”盛晏弯唇笑问,“现在可以放心了?”

    “我没…”

    顾执奕下意识想说“我没在想这个”,可开了个头就又堪堪止住,最后只闷声反问:“现在才给我看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毕竟他们昨晚已经有过两次,且甚至他都没有戴t。

    现在再去复盘,顾执奕也觉得自己当下是真昏头得厉害。

    毕竟在昨晚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跟什么人发生所谓的一夜情,更没想过自己被本能渴望裹挟的大脑,甚至会忘记要体检报告还敢不戴t。

    实在荒唐。

    盛晏无辜一眨眼:“你昨晚也没问我要。”

    这确实是顾执奕自己的责任,他不再多讲,只是说:“那你也没要我的。”

    盛晏心道眼前人昨晚就差把“我是雏1”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还有什么可要的?

    可他说出口的却是:“因为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这话倒也并不算错。

    不过显然比最直白的理由更让顾执奕受用。

    顾执奕那锋利的下颌线轮廓都肉眼可见松了两分。

    有些好哄,盛晏如是想。

    但片刻静默后,顾执奕却依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反问:“我可以考虑多久?”

    这下倒是换盛晏怔愣。

    他原以为,以昨晚面前人沉溺其中的模样,会在确认了自己完全健康之后,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的。

    不过顾执奕现在这么问,盛晏也并没有再刻意多说什么,只是征求意见般随口问:“一周?”

    “好,”顾执奕点了头,重复道,“一周后我给你答复。”

    讲了这句,他便走近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微信扫一扫,主动添加了盛晏的微信好友。

    “到时我们微信联系,”加过好友之后,顾执奕便收起手机准备离开,“我就先走了,不然真的来不及晨跑了。”

    盛晏半靠在床头“嗯”一声,又客气一问:“你在哪个学校?我可以让司机送你。”

    “s大,”顾执奕简短回绝,“坐地铁很方便,不用麻烦了。”

    盛晏便没再多说,而是和顾执奕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顾执奕又在门口站了两秒,薄唇微动一下,可最后也没再说出什么,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直至脚步声远去,整个房间门开了又关上,盛晏才轻“啧”一声,眼底染上两分兴味。

    顾执奕没他原以为的那么好“拿捏”,可盛晏并不觉得失落,反而被勾起了更强烈的兴趣——

    毕竟越难被驯服的兽,等真正驯服之时,才更能给人以足够浓烈的成就感。

    彻底没了困意,盛晏又发信息给还没睡的严寒,让他给自己送套新衣服过来,发完没搭理严寒的醉话,盛晏把手机随手丢在一旁,就起身下床进了浴室。

    四十分钟后,一身清爽的盛晏穿着严寒助理送来的崭新衬衣长裤,下楼去餐厅吃早餐。

    他不想让自己再低血糖发作晕倒一次了。

    不过说是早餐,事实上盛晏也只是给自己盛了一小碗蔬菜粥,小口小口慢慢喝。

    时间还很早,不到八点,盛晏正在思考等吃过是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还是干脆退房,手机就震动两声。

    竟是他私人助理发来的信息——

    盛总您醒了吗?

    我这边刚刚收到了一个大学演讲的邀约,就在明天,您看一下要去吗?

    这种邀约对盛晏来说其实已经习以为常,尤其是近两年他的个人品牌愈发有了些许名气之后。

    不过盛晏本就不喜欢这类活动,他不喜欢站在讲台上给别人复盘自己所谓的成功史,再灌长篇大论的励志鸡汤,这在盛晏看来很没意思。

    加之盛晏现在已经有意要改变生活方式,把时间多分给自己的个人生活,就更不想去参加这种活动了。

    因此他已经想好了要干脆回绝。

    但回绝前,盛晏还是顺手先点开了那份邀约,想随便看一眼。

    可这一看,盛晏就高高挑起了眉梢。

    极其凑巧,竟然恰好是s大发来的邀请——

    是顾执奕所在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