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猫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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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醉春楼, 醉天下人春心。
脂粉味重重叠叠逼近卿长夜,他却冷着张俊脸,眉头皱得很紧。
身形缥缈似风, 眨眼间便躲过醉春楼内飘荡的轻纱, 有被这冷峻郎君迷倒的醉春楼姑娘迎来, 却轻而易举就被他甩在身后。
然而, 醉春楼的男男女女实在是太多了,无论他转向何处,都能撞上莺莺燕燕的痴笑声,卿长夜额角青筋暴起,他下意识抬手握在了腰间的长剑——那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木剑, 在他的掌下却现出凌厉的冰芒来, 可见他修为了得,只怕一剑下去, 周围这些穿着单薄的男男女女都要横尸于此。
醉春楼的掌事人看得心惊,连忙挥开这位冷面少侠周身的人,讪笑道:“这位少侠,息怒息怒,我这些孩子们不懂事, 请问少侠来醉春楼为的是何事呀?”
一边说着,一边朝四周猛挤眼神,围着的莺莺燕燕忙一哄而散。
“找人。”卿长夜仍未松开腰间的木剑,他握着门派的记名玉牌, 面若寒霜, “可有持相同玉佩者来此?”
掌事人一见那玉佩, 就知他是什么人。
云纹玉牌, 修为还这般高, 除了天下第一门派云天宗,恐怕再无其他。
“哎呀,找人嘛,仙师早说嘛!”掌事人头上冒起冷汗来,“今天只来了一位云天宗的贵客……”
她还没说完,就被卿长夜打断了:“带路。”
他眉眼间满是冷傲与嫌恶,想来从未来过这种地方,醉春楼的人与物,他只消看一眼,便觉恶心,更是连触碰也不愿。
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兄,成日在此寻欢作乐,恐怕只是个品行低劣的登徒子,若非云天宗天下闻名,恐怕他早在听闻醉春楼之名时,就自请除名,下山自行修炼了。
掌事人领着这位仙师快步走向天字房,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凶神恶煞的客人送走。
可才登上顶楼,姑娘们或娇嗔或愉悦的笑声便闯入耳中,掌事人心里一紧,连声音都小了几分:“仙师……”
她生怕这位仙师怒极,将天字房给劈开了,里面可都是他们的头牌啊!
仙师的神色果然冷得可怕。
他径直走过掌事人身边,外泄的冷气冻得掌事人齿关直打架,抽剑猛地一劈,雕花木门便如纸片四散裂开。
天字房中的一切顷刻间便映入卿长夜眼中。
轻纱飘扬中,身着薄纱长裙的姑娘们围着站在房中央的少年嬉笑打转,那少年蒙着眼,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唇红齿白,仿佛从脂粉里生出般,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好似比周围的姑娘都要白上几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屋里的姑娘们更是还来不及停下笑声,就被猛地闯进来的白衣冷面仙师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撞上掌事人的眼神,便立刻了然地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二人。
“这么不笑了?怕被我抓住吗?”那少年笑着,猛地朝前一扑,“我可听到了,有人想偷偷逃出去!”
他确实是抓到了一截衣带。
卿长夜浑身仿佛都要结冰一般。
他垂下头,看见那双紧紧抓着自己衣带的手,那是双骨肉匀停,白皙纤细的手。
他竟然被抓住了,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
明明这个师兄的动作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他微移步伐,对方就会扑空,可他方才为何没来得及动作?
少年扯着那截衣带,想把美人儿拉进自己的怀里,却拉得自己往前踉跄了几步。
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往前凑去,“是哪个美人被我抓着了,是娇娇,媚媚,还是甜甜?”
那张哪怕蒙着眼,也昳丽异常的面容猛地凑近来。
红唇张合间,仿佛摄人心魂的妖魔,吐出惑人心智的香气。
脂粉气中夹杂着浓烈的甜腻之气,扑面挥洒而来。
这是卿长夜从未闻过的香气——这师兄,究竟在这种地方混迹了多久,才在身上留下了这么浓烈的香气?
是从哪个“美人”身上蹭下来了?一定还混了情香!
真是不知廉耻!
卿长夜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任凭那人攀在自己身上——两人都是少年,身形相仿,也许正是如此,那人才没发现出异常来。
“不说话?”少年笑着道,“不说话,也被我抓到了,让我好好地惩罚你。”
他猛地向前,朝着记忆中“美人”的唇畔吻去。
美人的脸蛋果然娇嫩可爱,还香喷喷的,是涂了什么香粉吗?
可下一刻,他却发出了一声饱含疑问的声音。
这美人,怎么胸前一片平坦呀?
他心中一惊,猛地朝后退去,蒙在眼前的衣带被他一扯,便立即断裂开,露出一双柔情如水的桃杏眼。
却见面前站着的,竟是个比他还高出一小截的少年,冷白色的脸上泛起被轻薄过的红晕,眼中满是耻辱:“姜、明、珏!”
那一剑,落在了身侧的地上,开出了宽约一拳的裂缝,露出楼下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的男男女女。
“怎么是个男人?!”姜明珏也大吃一惊,“我可没点男人!”
闻言,卿长夜持剑挥去:“不知廉耻!”
姜明珏急退数步,要去桌上拿自己的剑来,可卿长夜却好像看出了他的打算,一道冰刃似的剑气袭来,袖角刹那间便化作碎布料,洋洋挥洒在空中。
只差一厘,那剑气就要击中他的手了!
姜明珏一脚将椅子踢向卿长夜,他真的怒了:“你是何人?来我这撒野?”
卿长夜一剑劈裂木椅,冷声道:“卿长夜。”
话语间,姜明珏已经拿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木剑,他玉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没听过,哪里来的无名小辈,趁着我看不见,直挺挺站在我面前,不是讨吻,是要做什么?我看不知廉耻的是你!”
卿长夜被他这番挑逗般的话语激得额角青筋暴起,他浑身冰芒凝起,聚在剑侧,随着他挥剑的动作朝姜明珏攻去。
姜明珏原来还不以为然,觉得这厮与自己年岁相当,修为一定也高不到哪里去。
可当那道剑气袭至面前,他才真正体会到这道剑芒的威力。
他还是太过年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能恐惧地紧紧闭上眼。
可不知过了多久,他也没感受到痛意。
姜明珏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那道剑气不知何时,竟已无影无踪。
一只纸千鹤浮在空中,纸作的翅膀不断挥动,发出苍老的声音:“明珏,长夜,不许在外胡闹,速回门派。”
是他的师尊,清流子。
那纸千鹤失去了仙力,原地便撕作无数纸屑,落在地上。
姜明珏忙从地上起身,他被吓得心脏跳得有些快,更因如此,他看向卿长夜的眼中满是不怀好意:“原来是卿师弟,真是有失远迎。若知师弟也着急想来着醉春楼中一醉春风,我这做师兄的,怎么说也要好好招待招待师弟。”
“也不至于,让师弟馋的,连师兄也要下手。”姜明珏柔柔地笑着,眼中却仿佛淬了毒,缠上这所谓的师弟。
卿长夜的脸侧还残留着那人唇瓣柔软的触感,过于火热,以至于他浑身上下,仿佛只剩下那个部位是存在的。
他眼中仍留有冷意,怒意却已散开——明明是他站在原地,任凭姜明珏动作,才叫那登徒子沾染上,事后却也是他,险些劈了对方。
心里想的竟然是,这登徒子,是不是也是这么轻薄其他人的?
卿长夜不欲与姜明珏多言,转身就走。
姜明珏在卿长夜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还被他看见了自己两股战战的模样,心中对卿长夜是厌恶至极。
哼。
姜明珏心里冷冷道。
来日方长。
*
这是个仙侠小说。
名为《魔尊是只小奶猫》。
桀骜不驯的魔尊渊炽,遇上了冰山仙尊卿长夜,本是迷恋他的容貌,却被他一剑劈碎情丝。
“仙魔不两立。”卿长夜冷冷道。
渊炽回魔界疗伤,却在夜里,发现自己化身小奶猫,出现在了卿长夜身边。
白日高冷的仙尊,夜里却将他捧在手心,哄着他吃下碗中的猫饭。
他蛰伏仙尊身边多年,一朝脱离猫形,便立刻将仙尊甩开。
谁知仙尊竟已爱上他,连夜赶至魔界,跪在山下七七四十九天,只为求他回来。
他冷嗤道:“仙魔不两立。”
……以上均尚未发生。
此时,卿长夜还不是仙尊,只是个刚入门派的少年剑修。
渊炽还未继任魔尊之位,恐怕还在魔界里,天天唉声叹气魔界的美人太少。
至于姜明珏,则是卿长夜的师兄,嫉恨卿长夜的天赋,多次陷害,欺辱卿长夜,见到卿长夜最宝贝的竟然是只小奶猫,便屡下毒手,最终入魔,被卿长夜斩于剑下。
但显然,他们二人一见面,就已势如水火,无须姜明珏过多陷害,卿长夜就险些将他斩于剑下。
尽管如此,他们的师尊清流子竟还坚信他们师兄弟情深:“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长夜,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听你师兄教导,你的修为虽高,却杀气太重,须得静心凝气,不然,恐怕不日将走火入魔。”
卿长夜沉声道:“谨遵师尊教诲。”
清流子转向姜明珏,却立刻换了张脸,吹胡须瞪眼:“闭关期间,若是叫为师知道了,你又去醉春楼胡混,看我不把你抽下来一层皮!”
今天他让卿长夜过去,就是想借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球,又担心教训得太过,还留了只纸鹤在卿长夜身上,却没想到,一通教训下来,姜明珏身上最大的伤竟只是被劈裂了个袖角,至于最后那一剑,他本想用纸鹤挡下,却没想到半途中那剑气就消散了。
不过,见姜明珏那副两股战战的模样,他也知道这不肖徒算是被吓得狠了,估计是好一段时间不会再去那醉春楼了。
姜明珏果如清流子所料,他在醉春楼丢尽了脸,近期是不打算去那里了,但他还不愿轻易答应,便学着卿长夜的话,阴阳怪气道:“谨遵师尊教诲——”
清流子竖起眉毛,但姜明珏话语里又没出什么差错,便强压怒意,嘱咐道:“还有,长夜初来乍到,你要好生照顾他,尽师兄的责任,可知?”
尽管姜明珏心中满是对卿长夜的厌恶之情,在师尊面前却还伪装得很好:“师弟这么可爱,我怎会不好生——”
“照、料、他呢。”姜明珏那双多情的桃杏眼看向身旁的卿长夜。
卿长夜皱起眉头。
姜明珏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他那双眼,好像这一路下来,都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眉眼弯弯的,好像很欣喜看见他一样,语气也完全和面对师尊的时候不一样。
红唇一张一合,咬字清晰十分。
莫非,姜明珏吻了他,就妄想得到他了?
真是不知羞耻!
另一边,989却在姜明珏的脑海中絮絮叨叨:【他好讨厌!一见面就打人!讨厌鬼!】
【宿主,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第132章(一更)
就算989不说, 照现在姜明珏的人设,他也不打算让卿长夜好过。
他第一次起了兴致,想亲个美人儿, 却险些把自己的初吻交付给了个男人, 还被对方弄得那么狼狈。
他姜明珏也算是名门望族的子弟, 怎么能容忍自己这么丢脸?
不过, 再怎么厌恶卿长夜,他也不是傻子,若是贸贸然再上前去挑衅卿长夜,恐怕他又要吃上一剑。
他要好好研究研究卿长夜的身法修为,再计划该怎么攻击对方。
到时候, 那看不起人的卿长夜, 一定会被他攻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同为清流子座下弟子, 无须多加探查,姜明珏便在凌云峰的竹林中找到了卿长夜的住处——一间竹屋。
看那样式,似乎是卿长夜自己一根一根竹子搭建起来的,屋中物件不多,却也五脏俱全。
只可惜, 在出身名门的姜明珏面前,这竹屋,却连破落户都不愿住。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竹屋,没在里面看见卿长夜, 便料到他一定在哪里修炼, 略加搜寻一番, 就在竹林里看见了卿长夜挥剑的身影。
真是个呆子!难怪修为那般高, 只怕是成日修炼, 也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乐子可以玩吧?
他就不一样,他可聪明多了,不必多加修炼,修为就高上别人一截了,现在不比卿长夜高,纯属是他懒得用功罢了。
卿长夜成日地练这些古板的招数,一定没他灵活——姜明珏笑着,悄悄攀上竹子,低头看去。
只见竹林中,卿长夜人如霜雪,平平无奇的木剑握在他手中,都能流转出凌厉的刃光。
他剑式一板一眼,却又杀意凌然,周围飞落的竹叶被他剑光轻轻一扫,便断作两半,可想而知,若是这一剑落在敌人身上,会是多么可怕。
忽然,卿长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腕一抖,剑芒便凭空扭转了个方向,飞入竹林,劈裂了一段竹子,唇红齿白的师兄应声从竹子上落下,激起一顿窸窸窣窣的动静,手忙脚乱才稳住了身形。
卿长夜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是你?”
“是我又如何?”姜明珏没想到自己才刚来,就被发现了,他微微抬起下巴,脸上露出笑来,好像刚刚差点屁股着地的人不是他一样,“作为师兄,我自然要常常看看我的好师弟。”
卿长夜神色冷淡:“不必麻烦师兄。”
“怎么?这就觉得麻烦师兄了?到底是真的觉得麻烦师兄……”姜明珏故作疑惑,“还是说,师弟其实是嫌师兄烦,不愿理师兄?”
卿长夜动了动薄唇,却只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姜明珏却不依不饶,脸上挂着笑,语气却阴阳怪气的,“师尊闭关前,可是嘱咐了师弟要好好听师兄教导,这会儿师尊才闭关了几天,师弟就要违逆师尊的嘱托啦?”
卿长夜见自己实在说不过,便冷冷道:“师弟先走一步,师兄请自便。”
说完,他收剑便走。
这个师兄,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打算着什么的样子,不知为何,态度还亲近得异常,说话时尾音总是扬着,好像在撒娇,又好像想要勾人。
对方为何如此,卿长夜心中略有猜测。
桃杏眼过了水似的,总是牢牢地看着他,还特意找到了这里——不是喜欢他,又能是为何?
卿长夜却秉持着君子之风,不愿当面揭发,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自觉退缩。
毕竟,他是来云天宗寻求大道的。
不可能拘泥于此等小情小爱。
姜明珏没想到卿长夜竟就要离开,忙追了上去:“师弟,怎么就要走了?!”
他一近卿长夜的身,卿长夜便浑如碰见洪水猛兽般,脚下一点,借着漫山遍野的竹子,没几下就彻底消失在了姜明珏眼前。
姜明珏脸上茫然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他气得眼角泛红,恨恨地踹开地上的石块,低声怒道:“卿长夜,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意识到卿长夜的警觉性绝非常人能比,姜明珏之后的行动便小心了许多。
他从下山时胡乱买来的杂物堆里翻出了移形符,伪装成竹子,地上的小石头,角落的小草,藏到了卿长夜的竹林里。
见卿长夜果然一无所觉地从他身旁走过,姜明珏得意地暗笑。
哼,看这乡巴佬,一定没想到,他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面前吧?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找出卿长夜的弱点!
卿长夜忽然停住动作,四下环顾。
他的视线落在角落一根不起眼的竹子上,那根竹子立刻若无其事地随着微风摇动叶子。
卿长夜微微皱起眉头,却好像一点异样也没发现,继续练起剑来。
身后的竹子好像松了口气般,接着就因为自己没被发现,小人得志般摇起叶子。
不过,姜明珏只在卿长夜的竹林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般潜伏了一个月,就没再去了。
一是因为,卿长夜练剑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实在找不到机会中途离开,就只能跟着卿长夜在那里待着,一天下来,他就累得腰疼腿也疼了,能坚持一个月,哪怕实际并没有多久,只全凭着对卿长夜的厌恶之情维持下来。
二是因为,他知道怎么对付卿长夜了!
他一定要把卿长夜按倒在地上,叫他没了自尊。
还要他承认一万遍,他卿长夜才是恬不知耻的人!
姜明珏自信满满,接下来这几天,他养足了精神,拿上东西,便去凌云峰找卿长夜算账。
卿长夜丝毫不觉将要发生的一切。
在竹屋中打坐冥想一夜后,他便拿着木剑,去竹林修炼。
踏进竹林的那一刻,他却先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群,视线经过四周的竹子、地上的一花一草,甚至是不起眼的石块。
却一无所获。
他也不知心中是怎样感受,似乎有些空,大约是松了一口气?
卿长夜闭了闭眼,没再浪费时间,径直走向往常修炼的地方。
纵横交错的翠绿之色随着他的脚步退后,却猛然现出一抹艳丽的红色。
那人回身,露出比往常要更加明媚的容颜,笑道:“师弟,这么些天不见,不知你的修为有没有长进,来让师兄好好检查检查吧!”
姜明珏脸上笑意未褪,就举剑往卿长夜攻去。
今天,是卿长夜败在他剑下之日,是一洗屈辱之日,他穿着一身红衣,为的就是庆祝这一天!
卿长夜眼中还映着那抹红影,他的反应慢了许多,姜明珏的木剑攻到面前了,他才提剑格挡。
姜明珏一剑攻不成,便利落地收手,转攻其他部位。
不知为何,今日卿长夜的剑式要柔上几分,不会是觉得这种轻飘飘的剑式能打败他吧?哼,想得美!
姜明珏嘲道:“师弟,看来师尊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确实是懈怠了修炼啊!照这样下去,你可就要被我打败了!”
卿长夜皱起眉头,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招招剑意凛然,却并不落在姜明珏的致命点上,只求尽快结束战局。
渐渐地,姜明珏力不能支起来,终于,最后一剑落在了他的袖子上。
红袖裂作无数布料碎片,卿长夜眉眼如霜:“你输了。”
姜明珏以剑支地,垂着眼,一言不发。
一只袖子裂开了,露出雪白的手来,另一手则下垂着,拢在袖中。
明明身为师兄,却还屡次输给师弟,他定然是失落的。
卿长夜竟有些愧疚起来,他收回剑:“你的天资不错,若是勤加练习,与我还是有一战……”
他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明珏。
姜明珏立刻抬起脸来,笑道:“怎么?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卿长夜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冷冷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姜明珏,用眼神质问他想要做什么。
“哼哼。”姜明珏轻快地扔开木剑,又猛地贴近卿长夜,在卿长夜的注视下拔开他手中的木剑,和他自己的剑扔在了一起,“你想问我,怎么做到的?”
他的手指抚着卿长夜的脸,摸了一圈,还勾着卿长夜脸侧的头发,好像调戏良家女子一般:“你以为我在和你拼剑招?其实不然,我在往你身上贴符呀师弟。”
没错,这就是他对付卿长夜的策略!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他发现卿长夜的剑式简直可怕,根本一点弱点也没有。
所以,他就只好偷袭啦!
姜明珏绕到卿长夜身后,隔着自己借机贴到卿长夜背后的定身符,弹了弹卿长夜结实的后背,笑道:“你看,这就是你不听师尊嘱托,听我教导的下场。只修炼剑招怎么能行?当然还得跟着师兄一起,练一练为人处世!”
他又绕到卿长夜身前,换了张脸,冷哼道:“卿长夜啊卿长夜,落在我手上了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姜明珏伸手一推,卿长夜就“砰”地一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他立刻兴高采烈上前,把卿长夜当做椅子,坐了上去:“哼,卿长夜,我要你承认一万遍,你才是‘不知廉耻’之人!”
为了侮辱他,姜明珏还重重在他身上动了动,用自己的身体碾压卿长夜的腹部。
虽然卿长夜的腹部很硬,坐得他很难受,但一看到卿长夜的模样,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卿长夜好像气得很厉害,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呼吸都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1点还有一更
第133章(感谢850营养液)
卿长夜没想到, 姜明珏竟会使出这种招数。
把他的身体定住,还推倒在地上。
甚至是坐在自己身上。
不知身上涂了什么香粉,一股甜腻的香味扑入鼻间。
身上还穿了红色的衣服, 好像结婚时会穿的喜服一般。
朗朗乾坤, 光天化日, 他想对自己做什么?
姜明珏得意洋洋地, 俯下身去,用力地压着卿长夜的身体,“怎么不说?快点说!说了我才放你走。”
他心知被这符定住身的卿长夜一定说不出话来,这么说,只是为了挑衅卿长夜罢了。
说什么?
他把自己定住身, 只是要自己说那种话吗?
卿长夜紧紧皱起眉头。
姜明珏想要再更加细致地观察卿长夜脸上屈辱的模样, 便往卿长夜面前凑得更近。
那香气更近了。
雪白艳丽的脸上是张扬的笑,红唇勾起, 唇珠却更加突出了,好像招引着别人,要别人来亲一亲才肯收回一样。
卿长夜果如姜明珏所料,露出受辱的神情——姜明珏看在眼里,越发愉悦起来, 他还以为卿长夜只会板着张脸,活跟死人一样,却还没想到,卿长夜原来还会像这样涨红了脸, 一丝从容也不剩下。
哼, 到头来还不是落在他手上。
他好好地把卿长夜这幅窘状欣赏了一遍, 才恋恋不舍要起身来。
接下来, 他还要把卿长夜的袖子砍断, 把他带到醉春楼,叫十个八个姑娘“服侍”他,看他还说自己不知廉耻!
下一刻,却听卿长夜冷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不知廉耻’——”姜明珏猛地反应过来,卿长夜被贴着符,哪里说得了话。
可已经晚了,卿长夜落在身体两侧的手猛地抬起,紧紧抓着他的手,拉着他倒翻过身来。
风水轮流转,报应终须来,姜明珏一如刚才的卿长夜,被紧紧地压在了地上。
差别在于,卿长夜是被符定住了身,而他却是因为双手双脚都被卿长夜紧紧压着,才动弹不得。
摔在了坚硬的地上,姜明珏眼里冒起泪花来:“卿长夜!放开我!”
“你说要让我说什么?”卿长夜双手钳制着姜明珏的手,双腿紧压着他的腿,俯身冷冷看着姜明珏。
他的阴影将姜明珏紧紧笼罩,霜雪塑就的眉眼背着光,竟现出阴沉的感觉。
也不知为何,姜明珏心中竟有些慌了,忙承认道:“我……我想让你说,你不知廉耻。”
“谁?”卿长夜竟反问道。
姜明珏没想到他竟还不依不饶。
他眼中泪光摇曳,却更加不想卿长夜再继续把自己按在这里,只好小声道:“是我……是我不知廉耻。”
说完,他眼角仿佛染了胭脂般,飞快红了起来,与他身上的红衣相映着,竟是出奇的艳色。
卿长夜神色忽地一滞,可也仅只是一瞬。
他接着冷声问道:“只是说这个?没有其他?”
姜明珏哪里会说出他原本的打算,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一点哭腔了:“没有了……”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
卿长夜紧皱眉头,不知是不是姜明珏的错觉,他竟感觉对方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以至于姜明珏竟有些恐惧起来,不知道卿长夜究竟在想什么。
可很快,卿长夜就松开了他。
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背对着姜明珏站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走吧。”
这个时候,卿长夜好像又恢复成熟悉的那个呆头师弟了,刚刚那副阴沉的模样,好像只是幻觉。
姜明珏从地上坐起,浑身好像被狠狠打了一顿一般,酸疼得不行。
一垂下眼,就看见落在地上的定身符,姜明珏终于知道,为什么卿长夜会突然从定身的状态恢复了,原来是符掉了。
刚刚的危机一过,他又立刻活络了心思,看向卿长夜背影的眼中满是算计,这一次被反击,不过是卿长夜运气好,这招不成,他还有千招万招,卿长夜躲过这一遭,还能每次都躲过不成?
卿长夜没听到姜明珏起身的动静,微微转过头来,冷冷道:“还不走?”
姜明珏却灵光一现,扶着自己的脚,小声道:“我……我起不来了,我脚疼。”
他的声音还残留着点哭腔,好像真的疼坏了。
卿长夜没想到自已竟真的把姜明珏弄伤了,立即回过身来:“怎么了?”
姜明珏漂亮的眉毛紧皱,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眼眶红红的:“我不知道……”
姜明珏再如何,到底也是他的师兄,来云天宗不到半年,就打伤师兄,再怎么想,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卿长夜立刻蹲下,要去查看他脚上的伤势,可才刚碰到姜明珏护在脚腕上的手,姜明珏就发出细细的吸气声。
好像疼坏了。
是断了,还是扭伤了?
卿长夜紧皱眉头,问道:“可以走吗?我屋中有伤药。”
闻言,姜明珏的脸色却越发白了,连声音也颤颤巍巍的:“师弟……我真的动不了了,好疼……”
他虚弱道:“师兄只是和你打打闹,开个玩笑,师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唉,好不容易多了个师弟,我开心得很,师弟却成日在这待着,师尊也总是骂我……左右也是没人在乎,就让我痛死在这里吧!”
“我去拿伤药来。”卿长夜当机立断道。
可他一转身,姜明珏的痛呼就大了起来:“师弟还要丢下我!”
卿长夜只好又转回身:“你想如何?”
“背我。”这时候,姜明珏的声音里就一点痛呼都没有了。
他大张着双手,直直看着卿长夜。
卿长夜冷着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姜明珏还以为他不想背,正要耍赖时,卿长夜却背对着他,蹲了下来。
宽大的背正对着他。
“上来。”卿长夜道。
姜明珏心里一喜,连忙趴上了卿长夜的背。
至于那“受了伤”的脚,是僵直着,一动也不动,好像真的受伤了一样。
他小时候耍赖不想去学堂,便是这么做的,早就练出来了。
卿长夜只觉背上突然趴了个柔软的身躯,他浑身都僵住了。
姜明珏催了他一声,他才勉强动起僵硬的手,托住了身后人的大腿。
不托还好,一托,就好像一股电流从手心传到四肢。
他的手指,好像陷进去了。
卿长夜心中竟浮起几分负罪感,好像自己正背着身后的人,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般。
那人却一点也没发现。
姜明珏还得意洋洋的,背对着卿长夜,嘴角都要扬到耳边了,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声音却还可怜兮兮的:“你看,若是你刚刚温柔点,别那么粗暴,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师弟啊,师尊可否嘱咐过,要你收敛住杀气?”
什么“别那么粗暴”?卿长夜额角青筋微微冒起。
姜明珏还絮絮叨叨的,心里认为卿长夜一定快要气死了,却还要背着他,好像背着个大爷一样,敢怒不敢言。
嘻嘻嘻。
木屋很快就到了。
卿长夜没有手能开门,便低声道:“师兄,开门。”
“师弟,你也太没礼貌了,想让师兄帮忙,应该说‘请’才对。”姜明珏这时候是小人得志,但此时看不到卿长夜的神情,他有点担心对方被自己气急了,真的要把自己丢在这里,便从善如流地抬起搭在卿长夜肩上的手,屈尊纡贵为他开了门。
一进门,卿长夜就要把姜明珏放在椅子上,可姜明珏却大喊大叫,觉得那椅子太硬了,要把他屁股弄疼。
“你想坐哪?”卿长夜额角又冒出一根青筋。
姜明珏故作犹豫地环顾一圈,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这屋子,真是破旧,一点落座的地方也没有。”抱怨完,就立刻假装不注意地指了个方向,“就那吧,看起来软一点。”
那是卿长夜的床。
姜明珏明显感受到卿长夜身体的僵硬。
来这里观察那么久,他早就发现,他这个师弟,好像有点洁癖。
他在竹林的地上滚了一圈,衣服肯定都脏了。
衣服脏不要紧呀,这样的,他还有一百件呢。
最重要的是,穿着这一身脏衣服坐在卿长夜床上,有洁癖的卿长夜肯定气死了,说不定都不想睡床上了。
卿长夜的神色更加肃然。
他心中天人交战。
这才是目的吗?
姜明珏假装不知道卿长夜不情愿,“唉……师兄的脚好疼啊,再拖下去,会不会废掉啊?”
被他那浮夸的话一催,卿长夜这才动起身来。
他靠近自己的床,把姜明珏放了上去。
说实话,卿长夜的床也硬得厉害,也不知道卿长夜是怎么在这种床上睡着的,反正姜明珏不能。
可一坐在床上,看见了卿长夜的神色,他也终于知道了适可而止怎么写,忙道:“哎哟……你的药在哪,快拿来帮我上一下。“
卿长夜见他终于不再闹腾了,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背过身去,往箱子里找治伤的药。
找着了之后,他回过身,却忽然一怔。
姜明珏竟已脱去其中一脚的鞋袜,露出了白皙的脚掌与莹亮如玉的脚趾。
卿长夜的视线在脚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缓缓上移,看向伤口处。
脚踝上肿了一大块,一看就伤得厉害。
见卿长夜僵住了身体,姜明珏心中暗笑。
为了逃避师尊惩罚,有时候他会装作伤势很严重的样子,却从来没被发觉,正是他有一张符,名为伤痛符,一贴过哪里,哪里就立刻现出相对应的伤,却实际没有疼痛感,三十六个时辰便会褪去,只可惜一张只能用一次。
看卿长夜那副模样,就知道他之前并不相信自己受伤了,哼哼哼,现在看燠细到了,满意吧?
卿长夜却什么也没说,他拿着伤药,走到了姜明珏面前,俯身查看:“……骨头没断,只是扭伤了。”
他眼中暗沉,拿起对应的伤药,就要这么为姜明珏上起药来。
姜明珏却满心都是坏点子,哪里会让他上药上得那么简单?
只见那药一碰上他肿得老高的脚踝,他的脚就疼得下意识朝前闪避。
白里透红的,如玉石般的小巧脚趾,就这么撞着卿长夜的手,朝他怀中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
小天使们~还有五个营养液,就又有加更啦,不拼一把么?
第134章(一更)
“啊!”做戏做全套, 姜明珏还疼得叫了一声,红着眼眶小声抱怨,“师弟, 你的动作也太粗暴了吧。”
暗中, 他却使劲把自己的脚往卿长夜怀里塞去。
“伤”脚还不停颤抖着, 在卿长夜雪白的前襟上不停磨蹭。
哼, 谁让卿长夜那么不情愿让他坐床?他姜明珏可金贵得很,能光顾卿长夜这破屋子,已经是卿长夜几辈子修来的福报了!
卿长夜紧皱眉头,垂下头去,看着自己怀中的脚, 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从未细察自己的脚, 更不用说别人的,也从未想过, 会有人的脚是这么的……
雪白的玉足透着粉,趾尖现出莹润透亮的色泽,撞入他的怀中,好像是自投罗网的礼物。
只有脚踝上的伤,显得那么的不和谐。
姜明珏看在眼中, 心里越发得意,看卿长夜的模样,一定为难死了,说不定心里想着要把他扔出去, 他哪里会给对方机会, 便故作愧疚道:“师弟, 抱歉呀, 我太疼了, 才不小心踹到你的胸口……你若是不乐意,大可在师尊出关后跟他说,不要憋着。”
哼哼,快点说快点说,让师尊知道你把我打伤了!
尽管心中这么想着,姜明珏表面还是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要把自己的脚收回。
谁知,他才把脚刚收回了一点,卿长夜竟就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脚心。
啊?!
姜明珏很怕痒,被他这么一抓,吓得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起来。
卿长夜常年使剑,手心早已结了剑茧,抓在姜明珏的脚心,刚好还对着他最敏感的部位,姜明珏险些装不住面上的淡然,颤着声道:“你……你干什么?”
卿长夜一手抓着姜明珏的脚,一手拿着伤药,沉声道:“上药。”
上药?!姜明珏哪里会信他!
在他看来,卿长夜一定看出他的打算了,现在在复仇!
但他心里也不太确定,只能强忍痒意,急道:“你快点!”
卿长夜却并未如他所言,反而很沉稳的,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将伤药涂到了脚踝的伤上,也许是疼急了,姜明珏的脚一直在他手里轻轻的颤。
卿长夜放下了伤药,姜明珏心中冒起些希望来,这是结束了吧?
谁知,卿长夜放下伤药后,竟还未松手,而是抬起手来,往手心灌注真气,往他伤上一按!
“呜!”姜明珏躲闪不急,就这么被卿长夜那冰寒的真气浇了个透顶!
那声音又细又轻,好像被欺负得急了眼的小奶猫。
卿长夜仿佛被那声音直击天灵台,他抬头解释道:“用真气揉伤,会好得快些。”
面前的姜明珏,好像被伤痛折磨得狠了,双目泪光闪烁,雪白的脸上因忍耐现出红晕来。
此时卿长夜的声音竟柔和了一些,好像细细的在哄人。
姜明珏却无心关注这些,他的脑海中只有刚刚卿长夜说的话——
还要揉?!
伤痛符伪装出来的伤,虽然是假的,伤的表面却还是与五感相同。
若是卿长夜那满是剑茧的手揉上来了……
姜明珏心里一急,连忙道:“别……啊!”
已经来不及了。
卿长夜另一只手已经按着“伤”,揉了起来。
冰寒的真气灌注在他的伤上,不仅没有缓解剑茧磨在脚踝上带来的痒意,还与之混合,电流般窜上姜明珏的四肢。
姜明珏听到自己不留神惊叫的那一声,不知为何心里怪怪的,连忙闭上了嘴,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抓起垫在床上的被单,好像借此能缓解那种古怪的感觉一样。
连同被卿长夜抓在手里的脚,也不自觉地蜷缩起脚趾来。
用力想从这个造成这种怪异感觉的人的手中逃脱,却始终不能成功。
不知为何,卿长夜冰雪般剔透的耳尖竟泛起红来。
姜明珏就快要忍不住了,几欲求饶,小声道:“师弟,师弟,你好了吗?”
那声音,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种声音,这种腔调,是否是从那什么醉春楼里听来的?
卿长夜的脸色竟有些沉。
其实这时候已经算是好了,他却冷冷道:“还未。”
……又多揉了好一会。
姜明珏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卿长夜才停手,还为姜明珏绑了绷带。
也是姜明珏有些意识不清了,没能发现卿长夜竟还为他套上袜子,穿上了鞋,否则他一定以为卿长夜被人给夺舍了。
终于从那冲击恢复过来后,他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盯着卿长夜外出洗手的背影,心里又冒起坏水来。
卿长夜这厮,本性一定没那么良善!
竟然还戏弄他!
姜明珏吃了大大的亏,他也并非那种把吃的瘪往肚子里咽的人。
他见手心有些脏,就立刻把卿长夜的被单当成手帕,在上面留下了黑黑的污渍,这时才终于有点顺心了。
卿长夜这时却回来了,看见这一幕,他眸色发沉,却只是冷声道:“伤治好了,师兄可以离开了。”
这就开始赶人了?
虽说刚刚姜明珏心里也有了离开的念头,可他自己可以走,卿长夜不能赶他!
他立刻耍起无赖来:“师弟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走不了路了吗?就算我想回去,我也走不了啊!”
卿长夜的视线缓缓移向姜明珏未受伤的另一脚,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确。
姜明珏却又装起来了,抱着另一只脚:“哎呀……好像这只脚也有点痛……”
卿长夜终于意识过来了,他这是被赖上了。
“你想做什么?”他问道。
姜明珏其实也没想好要做什么,他只是全凭心意要折腾卿长夜罢了。
但一被卿长夜这么问,瞬间他就无数念头飘起来了:“我……我肯定到明天之前都动不了了,都怪你!你得负责!”
卿长夜渐渐皱起了眉头。
姜明珏的脚确实是他弄伤的,他自知理亏,只能问道:“怎么负责?”
当然是把我当大爷一样伺候!我说西你不许走往东走!我说站着你不能蹲着!
但明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啦。
姜明珏可狡猾了,他不说让卿长夜怎么负责,只是嘀嘀咕咕道:“我口好渴啊……跟你打了一架,还受了伤,快渴死了……我想好喝热水……”
卿长夜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去烧水。”
转身就走。
看来是很不开心了。
那姜明珏就开心了,嘻嘻。
端茶送水,穿衣喂饭,最好再掰葡萄粒喂他,一个籽一点皮都不能剩下的那种。
山下的可怜小妾是怎么服侍坏老爷的,他就要卿长夜怎么“负责”!
谁让卿长夜那么对他,自讨的!
屋外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显然卿长夜已经开始烧水了,若不是姜明珏脚还“伤”着,他就要翘起二郎腿,嘚嘚瑟瑟等着卿长夜端水过来了。
不多时,卿长夜就烧好了水,端着水走进来,递给姜明珏:“水。”
姜明珏被冒起的热气熏了一脸,大惊小怪道:“师弟啊,这水还这么烫,你是想要烫死我吗?”
这一段时间,卿长夜都是舀了泉水就喝,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时被姜明珏提醒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他又皱起眉头来:“放凉了就能喝。”
姜明珏也皱眉:“可是我好渴啊……等它凉了,我肯定已经渴死了,就算是把它吹凉,我肯定也累得不行了……”
他“不经意”看向卿长夜,还故作不好意思:“要是师弟能帮忙吹凉就好了……当然,我只是说说,师弟可不要放在心上呀。”
其实他心里没抱着卿长夜真的替他吹凉热水的打算。
这么说,不过是想要膈应卿长夜。
可卿长夜沉默地站了一会,竟真的低下头,往热水轻轻吹了一口气。
凝神肃容的模样,仿佛在研究什么困难的剑式。
那一瞬间,姜明珏好像被顺了毛的猫,浑身都舒服妥帖透了。
任凭卿长夜修为如何,现在不也还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可真是天才呀!
可惜,卿长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那张清俊犹如谪仙的脸好像空白了一瞬,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卿长夜闭上了嘴,不再吹气,手上略施真气,那杯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凉了下来。
水被递给了姜明珏。
心里有点可惜不能把卿长夜那副呆相记录下来,姜明珏接过水,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被冰得浑身发起颤来,恼怒地看向卿长夜:“师弟呀!你是想要冻死师兄吗?”
但看见卿长夜那副冰冷的模样,他的声音还是软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控诉:“我知道,你肯定很不耐烦师兄在这里……但是我的脚受伤了,走不了……你就连师兄的忙,也不愿帮吗?”
“没有。”卿长夜好像有些无措,他没头脑地冒出这么两个字,也不知道说的是没有不耐烦,还是没有不愿帮忙。
他拿回了姜明珏手上的水杯,姜明珏还以为他终于忍不下去了,要把自己往外丢,吓得又要拿自己的脚说事,卿长夜却拿着水杯,去外头又倒了热水,回来递给姜明珏。
这一次终于冷热皆宜了。
姜明珏终于意识到,只要他脚还伤着,卿长夜就心有顾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当然了,本来他的胆子也不小——又使唤着卿长夜给自己倒了十几次水,每一次都要温度适中才肯喝。
甚至上了头,还想让卿长夜给他做饭吃。
卿长夜却道:“我已辟谷。”
言外之意,没有饭吃。
姜明珏自然知道这一点,就连他也已经到了辟谷的时候,按照卿长夜的修为,他没理由不辟谷。
只是他不想辟谷,习惯了吃美食,才没能反应过来。
姜明珏心中顿时有些为难起来,继续在这里留着,他就没好吃的吃了,但是他现在脚还“伤”着,怎么回去?
他把心思打到了卿长夜身上:“师弟……我想回去了,你把我带回去吧。”
想了想,他又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话:“要把我背着回去。”
他要让全门派的人都看到,卿长夜已经被他驯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你们太棒啦!
第135章(二更)
说完, 姜明珏看向卿长夜。
他有预感,卿长夜一定不会答应。
如他所料,卿长夜果然拒绝了。
不过他早有准备, 卿长夜一拒绝, 他就立刻抱着自己的脚, 唉声叹气地控诉卿长夜不负责到底。
左右都是他有理。
看卿长夜怎么说。
卿长夜却说:“我不知你住在何地。”
什么?
卿长夜竟敢不知道他住哪?!
姜明珏立刻恼火起来, 他都知道卿长夜住在凌云峰,卿长夜竟然还不知道他的住处!
妄他这一段时间还那么频繁来凌云峰看卿长夜!
此时姜明珏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来凌云峰为的哪里是来看卿长夜,那是为了要找出卿长夜的弱点,要偷袭卿长夜。
“师弟既不知, 那也没办法。”姜明珏连饭也不想吃了, 他稳稳地坐在卿长夜的床上,一脸要赖在这里的样子, “师兄好像也不太记得师兄的住处在哪里了,那就只好叨扰师弟了。”
谁让卿长夜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就要住在这里,气死卿长夜!
卿长夜眉头紧锁,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
“我去问人。”他转身要走,却被姜明珏叫住了。
姜明珏一脸震惊:“不是吧师弟, 你这是要把我丢在这里吗?我腿这样不方便,要是有蛇从后山窜出来要咬我怎么办?万一我没水喝渴死了怎么办?师尊要是出来了,知道我这么惨,你要怎么交代?”
卿长夜道:“你待如何?”
“背我。”姜明珏抬起手来, 桃杏眼弯弯的, 什么坏水藏在里面, 旁人都看不出来, “你一边背着我, 一边问,不就可以啦?”
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这个呆头师弟一来云天宗,除了藏书阁与自己这一方竹林,就哪里也没去过,只怕门派里的师弟师妹们都没见过这家伙,卿长夜还长得那么凶,他们一定很难对他起好感。
哼哼,只要他稍加引导,那些师弟师妹们就会顺着他的话说,叫卿长夜背着他在门派里兜兜转!
卿长夜垂下长睫,似乎正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合理性。
姜明珏竟也有些期待。
但也不知卿长夜是想通了什么,是否是意识到了姜明珏的想法,或是其他,他竟摇了摇头,道:“也罢,此时夜深,只能请师兄暂且留宿寒舍。”
他态度转得那么快,甚至还改了口,叫他“师兄”,姜明珏反而有些警惕。
为了心安,姜明珏又使唤着卿长夜为他倒水倒了好几回,外头夜色渐浓,才满心疑惑地停了下来。
“夜已深,请师兄就寝。”卿长夜道,“长夜先告退了。”
卿长夜站起身来,就要往屋外走去,好像是打算把这间屋子留给自己,他去其他地方睡。
姜明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态度变得那么快,一定心里有鬼!
他立刻叫住了卿长夜,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师弟啊,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卿长夜转过身来,耐心看他又想做什么。
姜明珏假装够了够自己的鞋,“能帮我脱鞋吗?”一双桃杏眼直勾勾盯着卿长夜,“脚好疼。”
这话纯属是骗人的,下午卿长夜拿药的时候,他还能自己给自己脱鞋脱袜呢,怎么这个时候就不行了?
姜明珏还以为卿长夜又要沉默上一会,被他催过了,才肯过来“帮”他,可他没想到,卿长夜竟是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就立刻走了过来。
好像以为,只要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就会放过自己了一样。
天真!
看卿长夜在面前蹲下身,姜明珏立刻迫不及待把自己的脚往卿长夜那抬去,刚才还疼的脚,现在是一点也不疼了。
卿长夜好像已经接受良好了,竟是顺从地抓住了他的脚,帮他把鞋袜褪下,露出底下白皙的脚。
收手时,指尖好似不经意在足底刮了一下,面前的人就好像浑身过了电,一层层的寒毛都立起来,仿佛炸了毛的猫。
但姜明珏看了一眼表情自然的卿长夜,认为他只是不小心碰到,便也没追究——要是追究了,不就相当于是把弱点往卿长夜面前暴露了吗,他才没那么傻。
不过,仇还是要报的。
卿长夜一帮他把鞋袜脱好了,姜明珏就立刻把衣带的一角递给卿长夜,“帮我脱衣服。”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卿长夜是他屋里的小奴仆。
卿长夜抬起眼,一双黑眸眸色沉沉,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不对,哪里猜不透?至少姜明珏知道,卿长夜肯定是要被他欺负透了。
他还要出言再指责卿长夜几句,手上的衣带却已被接过去了。
姜明珏:“?”
卿长夜简直听话得不像样,竟就这么替姜明珏把衣带拆了,还帮他把外衣给脱了,剩下睡觉时穿的里衣。
等到卿长夜把姜明珏的外衣折好放在椅子上,姜明珏还没能反应过来。
做完这一切,卿长夜转过头来,沉声道:“可否入睡了?”
好像在哄不听话的小孩。
姜明珏猛地一摇头,把脑中这可怕的想法挥开。
他漫不经心回道:“睡了睡了。”
姜明珏给自己施了净身术,磨磨蹭蹭缩进卿长夜的被子里。
虽然使了手段住在这里的是他,但他也是真的嫌弃这张床。
又硬又冷,一看就是破落户会睡的地方。
一点没他的床好睡。
还脏,被他蹭了个大黑印。
也不知道卿长夜是怎么在这种床上睡下的。
忽然,他如梦初醒,叫住了又要离开的卿长夜。
姜明珏警惕道:“你要去外面睡?”
“我去打坐。”卿长夜回道。
“打什么坐?睡觉才是正道!”姜明珏忽然感觉自己语气有点坏,立刻又软了下来:“师兄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万一半夜醒过来了,没有师弟,该如何是好呀?”
信卿长夜,他就是傻子!哪有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打坐的?肯定在偷偷算计什么!
别问他怎么知道。
卿长夜看向床上的人。
那人被被子裹着,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明明已经犯困了,一双桃杏眼还要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看着他。
卿长夜没再说什么。
他关上了门,径直走向木椅,坐了上去。
姜明珏疑惑地看着他,莫非他刚才真的是要出去打坐?
他确认道:“师弟不出去了?”
卿长夜答道:“不出去。”
姜明珏还是有点怀疑,他紧紧盯着椅子上的卿长夜,卿长夜在椅上打坐,坐姿端正挺拔,沉心凝神,一点也没被他的视线影响到。
渐渐的,姜明珏也终于撑不住了,不觉间眯上了眼。
半睡半醒的,还不忘记嫌弃床单上自己蹭出来的黑印,把它往外踢了踢。
用的还是伤脚。
卿长夜睁开眼,看了过来。
不多时,床上的人嘟囔了几句,一只白生生的手从被子里掀出。
卿长夜闭上了眼。
放在床边的木剑却飞了起来,勾着被子,又把那只手盖上了。
……
醒来时,姜明珏还以为自己遭受了什么酷刑。
浑身酸疼得不行。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卿长夜趁着自己睡着,把自己给痛打了一顿。
但想想也不太可能,想卿长夜那个木头脑袋,哪里会主动打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姜明珏死死瞪着这个又小又硬的床,趁着它的主人不在,恨恨往上打了一拳泄愤。
……姜明珏捂着自己的拳头,一双桃杏眼挂着泪光,从储物戒里挑挑捡捡选了一件新衣服换上,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却又倏忽间放慢了步伐,一瘸一拐起来,勉强笑道:“……啊哟,师弟,这是在做什么呀?”
卿长夜竟就站在门前,手里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还好他反应快,修行者五感灵敏,要是被卿长夜听到他刚刚走路时的动静,那可就说不清了。
卿长夜转过身来,露出身前不知何时搭好的石台,一个铁锅大小适宜地嵌进石台,咕噜噜不知在煮什么,还冒着热气。
“做饭。”卿长夜回答道。
姜明珏这才闻到了香甜的味道,暖暖地传来,好像长了只手,朝着他招手,要勾起他的馋虫。
“什么饭?”姜明珏眼中不无期待地看向卿长夜面前盖着的铁锅,神游般走到卿长夜身边。
能让他这种尝遍美食的都觉得香,姜明珏脑中立即浮现了什么甜醋鱼、鱼香肉丝、胡辣子鸡丁等等等菜肴。
卿长夜掀开了木盖,答道:“粥。”
到底是什么美……啊?
粥?
姜明珏一脸迷惑看去,只见铁锅中只有一个小碗,周围都是水,咕噜噜地煮着碗中的粥。
对,确实是粥,只不过比白粥多了些星星点点的青菜和蛋花……竟然连肉都没有!
姜明珏大失所望:“就这?”
“嗯。”卿长夜却说,“我不吃。”
什么你吃不吃的,煮得这么香,竟然只是一碗粥吗?
“可以吃了。”卿长夜说着,熄了火,把那碗粥从水里拿出,端到桌上。
姜明珏虽然心里很不屑那碗粥,却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卿长夜把汤匙塞进他手里,沉声道:“吃吧。”
姜明珏接过汤匙,心里嘀咕,他什么时候说要吃了?
这样想着,他为难地舀了一口粥,小心地吹吹,送进嘴里。
沉默了一会,姜明珏紧接着埋头,又舀了好大一勺。
如果不是粥刚煮好,还烫着,恐怕他没几口就要把粥给吃完了。
呜……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这粥到底是怎么煮的?
卿长夜昨天还骗他,说他已经辟谷!
已经辟谷哪里煮得出这么好吃的粥?
奸诈小人!
他要惩罚卿长夜,让他每天给自己煮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明天继续
第136章(一更)
如往常一般, 卿长夜练过剑后,便收了木剑,朝着自己的竹屋走去。
可还未走出竹林, 他的耳尖便是一动, 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眉梢蹙起。
他脚下步伐不停, 那声音也越发响亮。
人声嘈杂声,走动声,敲击声——
仿佛根本就没想掩饰。
不过数十步,他便走出了竹林,那嘈杂声便达到了顶点。
面前豁然开朗。
面目全非的竹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数十个杂役弟子来来去去, 或是搬竹子, 或是提着各种工具,干得热火朝天。
竹屋另一侧立着未建成的侧房的骨架, 竹屋前已经打了个膳房的形。
忽然,背后有人叫喊着:“诶!前面那位师兄,让一让让一让!——要撞上了!”
卿长夜恍神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脚下一点, 侧身让去。
只见好几个杂役弟子,抬着个硕大的床,床帐婆娑,正恰恰从卿长夜身侧走过。
卿长夜皱着眉头, 冷冷看向那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床。
忽然, 床帐被猛地掀开, 一张艳丽的脸从中浮现, 眉眼弯弯:“师弟。”
“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早呀。”那人好像根本就不觉得此时这里正发生的这一切古怪一般, “都还没完工呢。”
卿长夜面容沉冰:“这是作甚?”
“帮你建大宅子呀师弟。”姜明珏笑着回道。
没等卿长夜回答,他便紧接着道:“我想下去了,师弟快接住我。”
说罢,他便彻底掀开床帐,纵身一跃。
好像根本没想过,他的师弟会接不住他一样。
卿长夜重重闭上双眼。
再睁开,他已经闪身到了姜明珏面前。
抱了个满怀。
……
天色已晚。
姜明珏的大床占据了竹床原有的位置,竹床则被抬去了侧房。
不过,他这张床实在是太大了,放在这屋里,硬生生把它衬得小了好几分。
饶是如此,姜明珏仍然满脸愉悦,甚至在杂役弟子过来告退时,还热情地多给了好一些灵石。
若说是为何,看看卿长夜那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就知道是为何了。
卿长夜冷冷问道:“师兄这是?”
姜明珏翘起包得很厚实的“伤”脚,无辜道:“师弟啊师弟,你不会以为,我这脚立马就能痊愈吧?”
这话仿佛是一道免死金牌,卿长夜一下子沉默下来了。
姜明珏心里笑嘻嘻,脸上却越发诚恳:“师弟呀,我也不是有意要过来麻烦你的,只是呢,我这脚是因你而伤的,师弟总得负责吧?”
“师尊不也是让我这个做师兄的,好好教导教导师弟吗?”他装得好像他真想这么做一般,“依我看,师弟的杀气确实是太重了,若是再不收敛,恐怕早日就要走火入魔呀——所以,我只好移步凌云峰,贴身教导师弟啦。”
姜明珏话语落下,卿长夜却久久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凌云峰已再无他人,只剩下咕咕虫鸣之声。
不知为何,姜明珏竟忽然有些不安,他抬眼看向卿长夜,只见卿长夜侧脸在烛火辉映之下,忽明忽暗。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明珏的目光,卿长夜扭身就走:“师兄请自便。”
此话一出,之前莫名凝滞的气氛便荡然一空,姜明珏又得意起来,觉得卿长夜是被他整得无言了,追着嘱咐道:“师弟呀,晚上若是我醒了唤声,你可不许装作听不见呀?”
当然了,他最想要的,当然不是这个。
而是卿长夜那一手好厨艺。
不过,这时候就不要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
要循环渐进。
潜移默化。
嘻嘻。
屋外,卿长夜径直走向侧房。
听见身后姜明珏的嘱咐声,他的眼中现出无奈之色。
打开侧房的门,吵闹的人声褪去,惟余寂静与黑暗。
他像是放松了许多,又像是空茫了起来。
打坐凝神,摈除杂念。
……
姜明珏没想到,不用自己多加嘱咐,卿长夜便自觉地做起饭来了!
不仅如此,还炒了两道小菜!
他表面上感慨:“师弟何必如此劳神,山下买点小食就好。”
背地里,碗里盘里的,都被他一个人干空了。
再拿手帕斯文地擦擦嘴,笑道:“也罢,我还是关照关照师弟,以免师弟失了信心。”
卿长夜却全程无话,只是看着他表演,见他吃完了,便收了碗筷去洗,接着便拿上剑,去竹林里修炼。
姜明珏其实很想跟上去,在竹林里给卿长夜添添堵。
不过,他现在脚还“伤”着,也不好厚着脸皮追上去,便只好暂且放过卿长夜。
毕竟总是一瘸一拐的,还是不太好受。
还得等卿长夜走了,他才能拆了绷带,满门派窜。
哼哼,师尊可只说了,不让他去醉春楼,可没说过不让他去宗门里的什么琳琅山看看漂亮的小师妹,温婉美丽的小师姐呀。
也幸好卿长夜两耳不闻窗外事,否则姜明珏的“脚伤”,早就暴露了。
如此时间一转,不觉间,姜明珏的脚伤,竟已“伤”了一月有余。
甫一反应过来,姜明珏心里却是一咯噔。
这一段时间,他竟忘了脚伤是要“痊愈”的。
一个扭伤,还是在一个修士身上,却能持续上一月,别说卿长夜,就是小孩也不可能信啊。
于是这日吃过了饭,姜明珏看着卿长夜收拾碗筷,状若不经意道:“师弟呀,你有没有发现,师兄的脚好像好久没有换药了。”
其实是最近姜明珏四处浪,浪得忘了。
卿长夜动作一顿,“要换药?”
他好像没发现其中蹊跷。
但只是不知为何,今天他好像心情不太好,语气也比往常要冷一些。
姜明珏心中的大石却还是放了下来,不过,他向来很是得寸进尺,一知道卿长夜似乎没有发觉问题,他胆子就立刻大了起来:“是呀,等会来屋里帮师兄换换伤药吧。”
能让卿长夜服侍自己,这等好事,为何不做?
于是卿长夜洗好了碗,便跟着姜明珏,走到了屋里,拿了伤药,为他拆起绷带。
卿长夜这时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一看就替姜明珏换过好几回药了。
甚至,比起第一次,他已经很能接受,把姜明珏的伤脚放在自己膝盖上这一行为了。
卿长夜的目光落在脚踝处,那一处已经不再鼓起一个大包。
随着这一次次换药,它渐渐变小,露出一掌可握的脚踝,与精致的脚踝骨。
颜色偏红的伤药残留在雪白的皮肤上,刺眼异常。
却又好像没有那么刺眼。
卿长夜刚放下绷带,拿起伤药,头顶便传来姜明珏惊讶的声音:“等等。”
他故作惊讶:“哎呀,师弟,我这才发现,我的伤好像好了,脚一点也不痛了。”
“这都是师弟的功劳呀,”姜明珏笑眯眯道,“……虽然伤好得有些慢,但师弟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自然要完全治好了才行。”
他还要动一动脚,以证实自己确实是好透了,面前的卿长夜却猛地起身,任凭他还赤着的脚从膝上滚落。
姜明珏却无心关注自己的脚,他被卿长夜吓了好大一跳。
原以为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卿长夜虽然不至于笑出来,但也应该是轻松几分,毕竟这样成日的照顾人,还被差使着跑来跑去,想想也知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他这个“伤者”,本就不是抱着好意住过来的。
“你要走?”卿长夜冷冷问道。
姜明珏下意识以为,卿长夜是要让自己离开。
虽然他很不舍被师弟伺候的日子,但只要他再寻机会,还是可以再来的嘛:“也不能总是麻烦师弟……”他自觉他这一番话实在是太仁慈了,卿长夜听了一定感动。
却没想到,听到他的话,卿长夜竟面沉如雪,声音冷的好像能掉冰渣子:“既然如此,就请师兄自便吧。”
他连伤药也没收,便重重往外走去。
姜明珏心中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连忙追上去:“师弟,怎么了?”
他赤着一脚,追出门外,却已经没有了卿长夜的身影。
姜明珏又跑到侧房,里面也还是空无一人。
哪里去了?
姜明珏看向竹林,不会跑竹林里去了吧?
他脸上常挂的笑容也不见了,好不容易要放过卿长夜一回,对方竟然还这么不识相,真是那什么……
姜明珏一瞬间想不起来该怎么形容了。
对了——真是恃宠而骄!
哼,卿长夜不会以为自己会去找他吧?想得美!
姜明珏心里气哼哼的,看到有一片落叶掉在附近,泄愤般把它踢开,回了屋。
让卿长夜在竹林里冻死吧!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好响一声。
屋顶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卿长夜身上,却照不亮他暗沉的眼眸。
*
姜明珏一觉睡醒,却还是气哼哼的。
这股怒气,在他发现了卿长夜竟然没为自己做饭时,到了顶点。
他也不愿去想,卿长夜有什么义务每日为自己做饭,他只是怒气冲冲拿起落了灰的木剑,赶去竹林,要好好教训卿长夜。
如他所料,这时卿长夜果然就在竹林里。
姜明珏抱着剑,尽管心里很生气,脸上却仍然装得很好:“师弟,找到你了!”
不料卿长夜一听到他的话,竟立刻收剑,看样子,似乎马上就要离开。
见状,姜明珏简直气得连表面功夫都要不想做了,追上去道:“师弟这是做什么?”
“师兄好不容易脚伤好了,可以与师弟再切磋切磋。”姜明珏终于追上了卿长夜,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师弟怎么这么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莫非是怕输给师兄?”
说到最后,姜明珏又忍不住嘲讽了起来。
被拉着袖子,卿长夜果然停了下来。
他却就这样背对着姜明珏,冷冷道:“师兄何必来找师弟,找那些师妹师姐,不是更好?”
第137章(感谢900营养液)
什么师妹师姐的, 卿长夜在说什么?
姜明珏一脸迷茫。
卿长夜还冷冷地站了一会,却一点回应也没得到。
他忽然猛地从姜明珏的手里抽出袖子来,头也不转, 离开了。
姜明珏心里是又迷茫又恼火。
卿长夜凭什么在他面前发火?
不就是找师姐师妹玩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卿长夜自己不去找, 还不高兴他找?
他当天就提着剑, 回了自己的冥云峰。
小竹屋破破烂烂,小得发慌,他才不乐意住!
……
但哪怕是回了冥云峰,饭点一到,姜明珏还是下意识想起卿长夜那一手好厨艺。
姜府派来的这些奴仆, 真是没用, 怎么一个个的都做不出那样的手艺?
气得姜明珏摔了碗筷,都不想吃了。
竟是阴差阳错辟了谷。
但到了夜里, 姜明珏辗转反侧数回,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
穿上了衣鞋,又探了神识入储物戒中,拿了本外封简朴的画本出来。
哼哼,既然卿长夜不懂得欣赏美人们的美, 那就让他教教他吧。
谁让他是师兄呢。
深夜,一道黑影闪入凌云峰。
凌云峰的竹屋竟还是他离开前的模样。
主屋更是如此,他那张大床竟然没被卿长夜丢出去,被子还叠得好好的。
姜明珏却只是瞥了一眼主屋, 便走向了侧房。
卿长夜竟没有打坐,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好像在睡觉。
这还是姜明珏第一次看见卿长夜睡觉, 不由得好奇地看了两眼。
但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姜明珏再一次收回了视线, 他看向了靠在墙边的桌子,上面摊开了放着一本书,姜明珏一眼就看出,是云天宗亲传修真秘籍。
他已经知道,给卿长夜看的画本,该放在哪里了。
他背对着侧房中的床,只一心一意做事,并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却长睫一动,似要醒来。
姜明珏后退几步,满意地看着桌上的秘籍。
那看起来好像只是个普通的秘籍,就是卿长夜观察再细致,也一定想不到,他看完这一页,再翻过下一页时,会看见新的内容。
卿长夜不知女人滋味,他就帮他了解了解!
可姜明珏却没意料到,当他转过身去,要离开时,屋里却响起一声冰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顿时,姜明珏浑身都僵住了。
他僵着身体,一点一点转向卿长夜,讪笑道:“哈哈、哈,师兄颇有些想念师弟了,故赶来探望探望师弟……”
卿长夜坐起在床上,乌发泄下,一双黑眸冰凉凉的,宛若一把尖刀,要往姜明珏身上刺去。
他并未相信姜明珏的话,而是冷冷看向被姜明珏有意无意挡在身后的秘籍,“你在书里放了什么?”
姜明珏装傻:“你说什么?我没做什么呀?”
卿长夜又怎会信他,他猛地抬手,那秘籍便迅速朝他飞去。
姜明珏心中一惊,猛地扑去,想将其拦下,却终究没有卿长夜的速度快,只能眼睁睁看着夹在秘籍里的那本书从中掉出,顺势朝着卿长夜落去。
啪——
掉在了卿长夜的腿上。
书页翻转间,被冷白色的纤长手指拿起。
入目的,是无数白花花的身体。
画中人相互交缠,神情娇媚。
已经晚了……
姜明珏心惊胆跳,眼睁睁看着卿长夜垂眸,看向那本书。
他是想让卿长夜看,但绝不是在他在场的时候!
那张霜雪般俊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卿长夜双眼发红,一字一句怒道:“姜!明!珏!”
姜明珏自知理亏,忙狡辩道:“师兄只是看师弟一个人闲着可怜,想叫师弟见见世面罢……师弟你冷静!”
卿长夜如何冷静得下来?
他浑身真气一动,便将那恬不知耻的画本撕得粉碎,纸片落满了一室,床边的木剑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剑光闪烁间,姜明珏用肩膀撞裂了窗户上的竹条,为躲避卿长夜的剑光逃到了外面。
卿长夜连鞋也没穿,便追杀出来。
他双目赤红,血丝浮于面上,似有走火入魔之相。
姜明珏被迫拔起挂在腰间的木剑防御,还好他今天没把木剑忘在房里。
他一边格挡,一边大声劝道:“师弟,你要走火入魔了,冷静!”
他可不想被走火入魔的卿长夜打死!
听到他的声音,卿长夜却浑身真气暴起,竟在一瞬间将周围的竹林全部劈裂!
这动静太大,恍若雷击,门派里已入睡的人都被惊得从床上坐起,面面相觑:“谁在渡劫?!”
“怎么回事?”清流子这日刚出关,原想打坐冥想巩固修为,却猛地被这地动般的声响惊醒,还以为门派被妖魔入侵,忙拿了剑,朝声响处御剑飞去。
距离越近,他越是心惊,那竟是卿长夜所在的凌云峰!
是凌云峰,却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凌云峰,原先还遍山的竹林,此时竟不知被谁削秃了一块!
再一细看,原来缠斗者,竟是他座下两名亲传弟子!其中那连连进攻者,面有走火入魔之相,还是他新收的弟子卿长夜。
清流子大怒,于空中便撤了御剑之术,一剑柄击晕了杀气汹汹的卿长夜,见他只是眉头紧皱着,脸上血丝尽消,心中还暗自心惊。
真是后生可畏,年纪尚轻,竟有如此修为。
方才击晕对方时,竟有一股冷冽的真气顺着剑柄袭来,如不是他清流子功力深厚,恐怕就要着了对方的道。
可想而知,若是卿长夜真的走火入魔了,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闭关之前,卿长夜虽杀气较重,却还游刃自如,怎么此时却成这幅模样了?
一旁,姜明珏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尊!您终于来了!”
清流子看去,见姜明珏衣衫褴褛,却毫发无伤,最大的伤势还是衣服上从领口到腰间的大裂口,底下露出的皮肤却一点伤痕也没有。
确认了姜明珏无恙,清流子便面色一沉,怒道:“姜明珏!你对卿长夜做了什么?!”
大半夜跑到别人的住处,只怕是自讨苦吃!
姜明珏却很委屈,“师尊你说的什么意思?他卿长夜追着我打,还能是我的问题不成?”反正他给卿长夜的话本都被撕碎了,任师尊再怎么说,也找不到证据!
但委屈也是真的委屈。
刚才卿长夜那副模样,快把他吓死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卿长夜剑下了!
这次被清流子救下,再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再去招惹卿长夜了。
“还敢狡辩?!”清流子怒极,一手抓来,姜明珏躲之不急,被抓了个正着。
清流子一手提着昏睡的卿长夜,一手提着不停挣扎的姜明珏,气得吹胡子瞪眼:“同门师弟私斗,乃是云天宗大忌!走!去惩戒堂!等卿长夜醒了,再论你们二人的罪名!”
惩戒堂?!
姜明珏一双桃杏眼圆睁起来,是真的怕了。
惩戒堂中。
姜明珏一双桃杏眼挂着泪,白嫩的手心肿得老高,被带着走向堂中。
堂中已经站了个人,他人如霜雪,身形挺拔犹如玉树,即使在惩戒堂中,也半分气度不失。
相比之下,更显得姜明珏站没站相,走没走相。
姜明珏心里仍然有些犯怵,忍不住站得离卿长夜远了些,根本不敢看他。
换下昨晚穿的衣服时,他看着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破口,就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来。
根本不敢想象,要是这一剑一剑都落在他身上,该是怎样的下场。
余光里,卿长夜似乎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姜明珏的错觉,他总觉得,卿长夜眼中还泛着点红。
但堂上的惩戒长老一声粗重的“肃静”,吓得他连忙收回注意,看向惩戒长老。
周围的师兄弟师姐妹也都安静了下来。
惩戒长老震声质问道:“你们二人,昨夜为何半夜私斗?”
姜明珏浑身一颤,他曾在惩戒堂中受过罚,心里很害怕惩戒长老,便小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只是把一开始的目的美化成了“想关心关心卿长夜”,塞进秘籍里的画本也没说,只说是卿长夜被他吓醒了,他们便开始打斗。
似有意似无意的,还很细致地描述了卿长夜是怎么突然进攻,又追着他打了一竹林的。
他当然不能说他给卿长夜看了春宫图,若是说出去了,只怕他今天就不能直着出惩戒堂了。
惩戒长老冷哼,一看就不相信他的话。
他转向卿长夜,比起姜明珏,卿长夜在他这里的形象要好多了,他的态度自然也温和了不少:“卿长夜,你来回答。”
闻言,姜明珏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不停用余光瞥向卿长夜,担心卿长夜把春宫图的事说出来。
只希望卿长夜知道,若是他真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名誉受损的,可不是他姜明珏,而是他!
这时姜明珏就好像忘记了,刚刚他还怕卿长夜怕得厉害。
果然,卿长夜抬起眼来,冷声道:“正如师兄所言。”
这话一出,周围又嘈杂了起来。
姜明珏立刻就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卿长夜竟真的顺着他的话说了?
可下一刻,惩戒长老重重地拍桌,怒道:“卿长夜,你可确定?”
卿长夜回道:“是。”
惩戒长老紧皱眉头,冷道:“既如此,便罚你们二人,于后山面壁思过一年!”
卿长夜颔首:“谨遵长老之命。”
姜明珏却不满起来:“长老,这个惩罚……”也太重了吧?
一年!他要被关到阴森森的后山,见不到美人,吃不到美食,没法下山!
尽管于修仙人而言,这一年不过转瞬一念。
惩戒长老却怒道:“姜明珏两年!”
姜明珏立刻闭上了嘴。
只刚刚还对卿长夜有些改观,这个时候又立刻讨厌起对方来。
他恼火着,被带后山时,连看也不想看卿长夜一眼了。
却没有发现,身后卿长夜,正抬着头,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要时间大法啦!
变猫倒计时开始~
咳,以及,离950营养液还差一点点啦,你们懂哒~
第138章
“不好了不好了!”姜小九踉跄着跑进来, 一脸慌张,手舞足蹈地指划道,“姜少爷!听说那卿狗这些时日就要回门派!”
“叫我仙师……”太妃椅上, 姜明珏手捧书册, 双眼却眯缝着打瞌睡, 声音虚得像是从梦境里传出似的。
“什么?!”忽然, 姜明珏惊了醒,手忙脚乱把手中的书丢在一旁,捞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背在身上,“小九,若是那卿狗来, 你就说我早就下山了!”
“等等!”姜小九连忙追上去, “带上小九吧!小九能为仙师洗衣做饭!”
冥云峰却已无姜明珏的身影了。
姜小九眼泪汪汪,失落回屋。
姜明珏御着新得的紫云剑, 没有立刻离开门派,而是先去领了个委托,才下了山,进入凡间。
此时距他解除禁闭,已然过了半年, 禁闭又漫长又无聊,他便只好借此闭了关,可等出关时,他待在后山的时日竟已超出原先的两年禁闭了。
此时他的修为大为增长, 离形成金丹, 只差临门一脚。
修为有了进展, 姜明珏信心自是大涨, 而他又恰好是记仇之人, 听姜小九说,卿长夜在这一年里曾到冥云峰找过他,顷刻间他心头便涌起暗恨来,当时就要找卿长夜好好算账。
不仅要算追杀之仇,还要算这两年禁闭之仇!
可还未走出冥云峰,他却又听闻,卿长夜的修为竟已臻至元婴!
顿时姜明珏便如被浇了一桶冷水。
于是当日便下了山。
一开始他还谨慎地躲了几日,后来四处打听,知道卿长夜正忙着斩妖除魔,他便立刻松了口气,转头便进了各地的醉春楼。
直到一周前才回了云天宗。
却没想到,在云天宗待不满艅奚一个月,就又要离开了。
不过嘛,就算卿长夜没回门派,姜明珏也有点想下山玩了。
山下醉春楼的姑娘说话又好听,跳舞又好看,还会掰葡萄粒给他吃,个个都是人才,他超喜欢去山下的。
三年前在云天宗最近的醉春楼,就被卿长夜抓了个正着,这一回姜明珏留了点心,挑的委托地是最远的幽州,据说当地有艳妖作乱,吸人精气,害了不少人——领了这种任务,他姜明珏去幽州的醉春楼查探查探是否有艳妖埋伏其中,不是正好吗?
这样想着,姜明珏一连赶了三天的路,马不停蹄就到了幽州。
刚一下马,就走到醉春楼去了。
迎面便是一堆浓妆淡抹的姑娘,笑眯眯招呼了上来:“哎哟,好俊的小公子,可是走错地方了?不如让姐姐帮忙带带路?”
虽然她们都是漂亮姑娘,姜明珏却只要最好看的,他忙从姑娘堆中挤出,微微仰着下巴,倨傲道:“把你们这的掌事人叫出来,我只要头牌。”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周围的莺莺燕燕却打打闹闹地笑作一团:“小公子呀,我们头牌可不招待你这样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人,您请回吧。”
姜明珏:“?”
他一脸茫然,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在这家醉春楼的恩客,个个都膀大腰粗,五大三粗,一手能抱两个姑娘!
姜明珏大受震撼!
原来幽州离妖魔界较近,幽州人尚武,使的武器都是大刀阔斧,幽州男人更是少年老成,以粗犷为美。
难怪这群姑娘们见了他,只以为他是走错了地方。
姜明珏黑着脸:“我已及弱冠,用不着你们提醒,把你们掌事人叫出来!”
见他是认真的,姑娘们只好幽幽地叹了一声,走的走散的散,去叫掌事人的去叫,还有人惋惜地看了他好几眼,只恨自己不是头牌,不能一品这小公子的芳泽,多好看的小公子呀。
姜明珏暗自盯着墙边铜镜——可恨他十七岁便辟了谷,要是他再撑一撑,起码能再长上一截!
又一摸下巴,怎么都不长点胡须?
不过,听说修为到了元婴,身体又能再变化变化。
胡思乱想间,嘴边长着大黑痣的掌事人便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呀,这不是姜仙师吗?”姜明珏经常流连醉春楼,已被醉春楼封为上上客了,“正好呢,我们头牌媚娘刚得了空,可以来好好服侍仙师。”
媚娘?
一听就很厉害!
姜明珏心中暗喜,步子也迈得大了点,紧跟着掌事人,被带进三楼的雅间。
“媚娘,这是姜仙师,你可要好好服侍他。”掌事人没有进雅间,这样嘱托了一句,听见雅间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便笑着关上了门。
姜明珏也听见了那声回应,他循着声,看见一座屏风,一道倩影映在屏风上,忽实忽虚,隐隐地勾勒出细腰长腿来。
只是这个媚娘,好像有点高?
姜明珏却只以为是幽州人普遍身材较高,他从怀中拿出折扇来,充作风流倜傥,笑着道:“媚娘呀?你为何躲在屏风里,不出来与我相见?”
映在屏风上的倩影一动,“媚娘也想见见仙师,只是媚娘方才刚接过客,此时身上脏污,不好污了仙师的眼——不如仙师还是把媚娘换了,去找其他姑娘吧。”
媚娘的声音似乎比寻常的姑娘要低沉一些,却又并不粗犷,反倒有股莫名的柔媚。
姜明珏心中一动,一边唾弃醉春楼为了让姑娘接客,什么都做得出来,一边更加好奇,想看看这媚娘是何等美人。
声音这么好听,一定长得更是好看。
“媚娘不用担心,我并非那种强迫其他人的小人。”姜明珏安慰道,“我可以再等等,媚娘清理好身体再来也可。”
“好罢。”不知为何,媚娘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还有些生硬,似乎有点恼怒,姜明珏迷惑了一瞬,她的声音便立刻柔和了下来,好像刚刚那不过是姜明珏的错觉,“便请仙师稍作等待。”
隔着落在屏风上的影子,姜明珏眼睁睁看着媚娘褪去身上的衣服,细腰宽肩……等等,肩好像有些宽?
姜明珏眼中满是迷惑。
但当那媚娘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时,他便没了空余疑惑了。
只见媚娘媚眼如丝,莲步轻移,微颔下巴,柔声道:“仙师。”
“我的好媚娘。”姜明珏双眼发亮,一骨碌从榻上下来,要去拉媚娘白嫩的小手,笑道,“不必这么见外,来,我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话?来醉春楼的伪君子,为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吗?
“媚娘”心里冷冷道。
——是的,他并非媚娘,而是新继位的魔尊渊炽!
魔族长相随心所欲,其中丑得奇形怪状者大为有之,而他渊炽却心爱美人,凡间美人众多,于是刚一继位,他便立刻来到凡间,又被路人引着,来到了这个据说可一醉春风的醉春楼。
他要了醉春楼的头牌姑娘媚娘,却没想到,这个媚娘竟被个要吸人精气的艳妖取代了,那艳妖本体丑陋不堪,气得他一巴掌就将对方拍死,可下一刻,掌事人却过来了。
渊炽躲在屏风后,听那什么“姜仙师”油嘴滑舌的,便心生厌恶。
一听就知,对方必定是个丑人!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声音,配给了这种丑人。
不愿污了自己金贵的眼,渊炽出屏风的时候,便只低着头。
感应到那丑人走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调戏的话,渊炽眼中红光暴起。
他终于忍不住了,弯指作爪,就要聚起魔气,和那丑人好好“说说话”!
可下一刻,那人却伸手牵了他的手。
那伸来的手,细白柔软,骨肉匀停,指尖泛着点红,仿佛沾了些许胭脂。
无疑!
是美人的手!
渊炽立刻收了魔气,抬起了头。
姜明珏牵着“媚娘”的手,要带着“她”到榻上,却不知为何,一时之间竟没能把人拉动。
他有些疑惑,回头看了过去,见“媚娘”不知为何,竟呆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他问道。
“……没有……只是没想到,仙师竟是这样的君子。”“媚娘”目光如水,紧紧地盯着他,脸上泛着红晕,身体斜斜地靠来,几乎要软倒在他身上。
姜明珏肩头一重——但他还来不及想这样一个娇柔的小美人,怎么身体会这么重,便被“媚娘”夸赞的话迷得昏了头,“是吗?我也认为,媚娘真是这样的美人。”
“媚娘”好像小声说了什么,姜明珏却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什么也没有。”那小美人这是却主动拉着他,将他带往榻上,“来,仙师方才不是说要与我说说话么?”
姜明珏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主动,力气还这么大,他一个近金丹修士,居然被个没有修为的姑娘拉得一个踉跄!
是这幽州水土不凡吗?
见“媚娘”已坐在了榻上,姜明珏便要坐在“她”旁边,却被大力一拉,糊糊涂涂,迷迷茫茫间竟是落座到了“媚娘”腿上。
姜明珏一脸问号,哪里有来醉春楼的恩客不抱小美人,反倒被小美人抱在腿上的?
他一发觉过来,就立刻要从“媚娘”身上下来:“等等,我这么个大男人这么好坐在姑娘身上?”
但是不知为何,“媚娘”那双纤纤细手一搂在他的腰上,便仿佛被牢牢钳住了身体,后腰被牢牢地压在了身后人腹前,动弹不得。
“小仙师怎么能这般见外?”“媚娘”娇笑道,“这醉春楼的人,都是这样的,要让我们好好伺候恩客,不得周道一些?”
“更何况,小仙师的臀部这样柔嫩……”“媚娘”凑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忽然,姜明珏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他的后臀竟被捏了一下!
身后人却丝毫没感受到他的惊恐,只是柔声道:“若是在这硬榻上坐坏了,媚娘可要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暂时没有双更,作者已经被榨空了嘤
明天再继续~
第139章(一更)
姜明珏一双桃杏眼瞪得滚圆:“媚、媚娘, 你做什么?”
“怎么了,小仙师?”“媚娘”却很是疑惑地反问道,好像此等行为, 在“她”眼中很是寻常一般。
姜明珏又怎么会质问娇滴滴的小美人, 为什么要捏他?
他很不适应地挣扎了起来, “媚娘, 我怎么舍得这样坐在你身上,还是把我放下去吧。”
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坐在媚娘身上,脚尖竟才堪堪点在地上——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站立时,媚娘看起来还比他矮些, 按道理, 他坐在媚娘身上,应当还是能踩到地面的呀?
“小仙师真的不愿与妾身好好亲近亲近么?”“媚娘”的声音里却满是失落, “她”啜泣道,“看来是妾身太过孟浪,叫小仙师不喜了……小仙师走吧,就把媚娘一人丢在这,叫周围姐妹嘲笑妾身吧!”
“她”松了锁在姜明珏腰上的手, 好像已经无所谓他离不离开一般。
姜明珏却是怜香惜玉之人,一听到姑娘哭泣,怎还得了?他忙转过身来,要去拭媚娘脸上的泪珠, “媚娘”却拿帕子掩着面, 不让他碰, 姜明珏顿时便慌急道:“别哭别哭, 我怎么会不喜?我喜欢媚娘可喜欢得不得了!”
“真的?”“媚娘”止住了哭泣, 半露出水做的眼眸,颤声问道。
“真的。”姜明珏一看到“她”那副娇羞的模样,就昏了头一般,哪里还会想别的,只是凭着数年在醉春楼练出来的本事,哄道,“再说了,媚娘这般好看,周围姐妹哪里会嘲笑你?”
这话却好像戳中了“媚娘”的心,“她”复而掩面泣道:“小仙师有所不知,当这醉春楼的头牌,可是要遭姐妹们妒忌的……别看媚娘表面风光,背地里可是受了很一番苦难的。”
当然了,媚娘到底受没受过什么苦难,他渊炽当然一点也不清楚。
但在小美人面前嘛,当然得夸大一点,才能引得小美人怜惜。
“怎会如此?”姜明珏一听,果然心疼极了。
“媚娘”便趁热打铁:“媚娘精加打算,日夜辛劳,就是想离开醉春楼,出去后,便是只做寻常人家的农妇,也比在这里的日子畅快。”
“还剩多少赎身?”姜明珏果然有点被说动了,反正他家大业大,花点钱也不碍事。
渊炽没想到姜明珏这么好说话。
还那么关切地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想到,赎个青楼女子出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真是可爱极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给醉春楼的头牌赎身要什么数,便随口胡诌道:“大约要十万灵石……”
“啊?”姜明珏大惊,就是他,也没那么多灵石呀。
渊炽见势不妙,忙往小了说:“啊呀,妾身记错了,大概是要一百两灵石。”
一百两?姜明珏心里又迷惑起来。
他来醉春楼叫个头牌,还要价一百五十两灵石呢,这醉春楼克扣也太严重了吧?
但这么便宜也真是太好了,姜明珏立刻说:“小事一桩,等下我就拿了灵石给掌事人,你就可以自行离开醉春楼了。”
“媚娘”立刻把手帕拿了下来,飞快在姜明珏脸上重重吻了一下,展颜笑道,“小仙师可真是大善人!”
不过,那一百两灵石,最后当然是不会落到醉春楼手上了,那可是小美人给的聘礼呀。
姜明珏猝不及防,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来这醉春楼寻春,反倒好像被寻了春,只小声道:“……举手之劳罢了。”
“从今日起,小仙师便是妾身的小恩人了。”“媚娘”又揽住了姜明珏的腰,“快让妾身好好报答小恩人!”
“她”那红唇又凑了上来,这回目标是姜明珏的唇,姜明珏脸都红透了,忙抬手阻挡,“等,等等,媚娘既然已经不能算是醉春楼的人了,也就不用这样待客了!”
他虽然常来醉春楼,却只是来欣赏美色,看看小美人跳舞唱歌,可不是来做那档子事的。
辟谷期间,要禁食禁欲,他已经破了前一个禁忌,以至于修为进展缓慢,若是再破了后一个禁忌,恐怕修为就要倒退了。
“可小仙师不是什么客人,而是我的恩人……”“媚娘”咬唇,眼中满是失落,可任凭“她”怎么说,姜明珏都不愿让“她”吻,“媚娘”只好放弃。
——自然只是表面放弃了,他渊炽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会放弃的人!
“她”又问道:“妾身还不知道小恩人的名讳,可否告知妾身?”
只要知道了名字,他就能追到天涯海角!
“姜明珏。”姜明珏并不知道渊炽的打算,毫无防备便答了出来。
甚至,担心“媚娘”不知道是哪个字,还沾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了自己的名字。
“珏珏。”渊炽眼中一亮,下意识就用本音念了出来。
好好听的名字!
就跟小美人一样!
姜明珏忽然听到哪里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吓了一跳,渊炽却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又柔下声音:“小恩人不愿让妾身以身相报,妾身却实在不愿欠人恩情,还是给妾身一个报答的机会吧。”
姜明珏立刻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将刚刚的男声忘在了脑后:“既然这样,你就唱个歌给我听吧。”
唱、唱歌?渊炽笑容有些僵硬:“媚娘……五音不全,恐怕不能满足小恩人……”
作为头牌,竟然连唱歌也不会吗?
这时姜明珏终于有点相信,“媚娘”被人排挤了——其他醉春楼的头牌,哪个不是唱跳俱全?
他有些怜惜,“那跳个舞吧。”
渊炽……身为堂堂魔尊,哪里会跳舞?!
但是看小美人那副期待的小模样——也罢,豁出去了!
姜明珏见“媚娘”沉默了一会,正要询问时,却猛地身体一空,就这么被抱起放在了一旁。
他大受震撼!幽州的女子都这样彪悍吗?还能凭空把他一个大男人抱起来?!
由于过于震惊,接下来“媚娘”跳的舞,他几乎没怎么看,只是感觉面前的美人好像晃了几下,便停了下来,伏在他肩旁:“小恩人,妾身跳得如何?”
姜明珏如梦初醒:“啊,很好,很好很好。”就是“媚娘”真的好重呀,压得他快要坐不住了。
渊炽心中大喜,哼哼,他一代魔尊,必然是全彩全能之人,区区舞蹈,难得过他么?这不,连小美人也夸他!
他嘚嘚瑟瑟的,掰下桌上的葡萄,精心撕了葡萄皮,喂到姜明珏嘴边,嗓音越发甜蜜:“来~”
姜明珏最喜欢有人给他掰葡萄了!立刻就把嘴边的葡萄粒吃进嘴里了。
只是好奇怪,这个葡萄看起来挺大的,怎么吃到嘴里,却变小了呢?
渊炽第一次给人掰葡萄粒,本以为这般伺候人他会不耐烦,却没想到,看着姜明珏一口一个,嘴角晶莹的样子,他竟是上瘾起来。
恨不得立刻把小美人掳回魔界,日夜给他掰葡萄粒吃!
用哪里吃都行!
姜明珏被喂得惬意。
几乎都可以接受“媚娘”伏倒在他肩侧的行为了。
只是,渐渐地,他还是意识到了点违和之处:“媚娘呀,你怎么长高了些?”
“妾身本来就这般高度呀。”“媚娘”笑着回道。
姜明珏还是很迷惑:“你的手这么变大了?”
“小恩人看错了吧?一直都是这么大的。”
姜明珏:“不对……你、你怎么顶着我呀?!”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妾身,本就是男人呀!”
“媚娘”那张柔媚娇嫩的脸蛋顿时一阵变换,一张妖异柔美的俊脸浮现,红眸白发,身形比方才拔高了许多,几乎将姜明珏完全搂在了怀里:“吾乃魔尊渊炽,珏珏,与本尊回魔界吧!魔宫金银财宝无数,保你在魔界吃香的喝辣的!”
“你竟是魔尊?!”姜明珏大惊失色,忙伸手要唤来墙边的紫云剑,却被渊炽一道魔气束缚了手脚,连那飞来的紫云剑,也落到了渊炽手上。
渊炽俯首,好像个变.态一样,在紫云剑的剑柄上细细嗅闻,“好香呀,有珏珏身上的气味。”
“当然了。”他把紫云剑随手丢在了脚边,笑眯眯凑在姜明珏颊边:“论香,当然还是珏珏身上最香了。”
“我的紫云剑!”姜明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剑被丢在地上,气得七窍生烟,“你个魔贼!把我松开!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局!装成女人骗人算什么本事?!”
“哎呀,能骗到就行啦!”渊炽脸皮厚得不行,“珏珏,你可别再动弹了,本尊怕一个忍不住,在这里就把你给办了。”
尽管他没有见过多少美人,但在见到姜明珏的那一瞬间,他便知,只怕他再不能找到更称心如意的美人了。
若是不把这个小仙师带回魔宫,恐怕他要后悔几千年!
姜明珏果然感觉到了。
有什么微微苏醒,顶在了他的身上。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然他留恋醉春楼,甚至想过一到金丹期,就在醉春楼破了处,可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破处啊!
他喜欢的是姑娘!不搞龙阳的!
姜明珏挣扎得更厉害,他才不信渊炽的话,要是真的被渊炽带回魔界,只怕他是逃脱也难了!
“真是不听话。”渊炽冷哼了一声,下一刻,却立刻又变了神情,笑道,“不过,本尊喜欢。看来珏珏是真的想让本尊在这儿把你给办了。”
姜明珏惊恐地看着渊炽那张雌雄不辨的脸凑近来,却难以逃脱。
下一刻,整个醉春楼却地动山摇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哦~
第140章(二更)
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之后, 姜明珏只觉身体一空,立刻睁开眼来,震惊道:“师弟?!”
卿长夜眸凉如冰,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几道冰芒闪过, 姜明珏手脚上的魔气便被割裂了开。
姜明珏再往榻上看去, 只见一道巨大的裂缝横在榻上。
魔尊渊炽脚尖点在窗边,捂着冒血的肩膀,怒道:“你是何人,敢坏本尊好事?!”
原来方才他一剑攻向姜明珏身上的渊炽,迫使对方躲闪开, 又趁机将榻上的姜明珏拉到了身边。
姜明珏也没想到, 时隔多年再次相遇,竟是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中, 被卿长夜从男人身下救出。
但此时不是寻旧仇的时候,他忙道:“这个人自称魔尊,只怕修为不止元婴,师弟可要小心!”
“嗯。”卿长夜却只沉声道:“在此等待片刻。”便抬手往渊炽攻去。
闻言,渊炽浑身魔气暴起, 怒道:“别以为你也是美人,我就会放水!”
姜明珏眼前忽地一黑,手忙脚乱接住,原来是他的紫云剑。
卿长夜竟还抽了空, 把他的紫云剑扔过来了!
此时此刻, 屋中已几乎看不清卿长夜与渊炽的身影。
只见屋中剑光魔气相攻, 声如惊雷, 直将醉春楼屋檐掀开, 冲向空中!
姜明珏看得心惊胆战,连包裹也不拿了,连忙往楼下逃去。
不管是哪个人赢了,他的下场都好像不能好。
还不如跑路!
迎面是一脸惊恐的掌事人赶来:“哎呀,姜仙师呀,这是发生了什么,动静这般……”
她忽地表情一空,看向头顶。
一缕夕照落在她的脸上:“怎、怎么——”
“屋檐没有了!?”
掌事人惊恐的声音被姜明珏抛在身后。
若是平时,他还能停下来,拿点灵石安慰安慰掌事人。
但此时不同。
姜明珏急忙忙逃出醉春楼,楼外是一群聚集了一群看仙人打架的凡人,他怕引起注意,不敢御剑,只能撞着簇拥的人群,在责怪声中逃出这条街。
一直到离开幽州,雷鸣般的打斗声才稍稍弱了下来。
姜明珏终于放下心来,纵身御剑,要回到云天宗。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还是待在清流子膝下,才比较安全这样子。
晚风微凉,姜明珏第一次享受起御剑的清爽。
哼,任凭渊炽这魔尊名头再大,肯定也没办法找到云天宗!
还有卿长夜,在师尊面前,肯定也奈何不了他!说不定,那呆头师弟还跟两年前似的,任他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要帮他兜底呢!
夕阳渐渐下沉,余晖收回。
姜明珏忽地眼前一黑,周身的微风好像猛地剧烈了起来,又闷闷地好似隔着什么,吹不到他身上。
脚下的紫云剑竟丝毫不受他的使唤,直直往下栽去。
怎么一回事?
姜明珏心中恐慌,想如师尊过去教导那般,口诵剑诀。
从嘴里吐出的,却已不是人言。
……
卿长夜灵识一动,睁开了眼。
击退渊炽之后,他便一路追到了这里。
他落在地上,收起灵霄剑,朝前走去。
蓦地,卿长夜止住步伐,皱眉看向前方。
姜明珏的紫云剑躺在地上,剑侧,是松松散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竟像是它们的主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卿长夜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紫云剑,凝眸看向四周。
幽暗的树林落在他眼中,却清晰异常,可任凭他如何寻找,周围都渺无人烟。
卿长夜便将紫云剑与衣服收进储物戒中,似乎放弃了搜寻姜明珏的踪迹,御剑朝着云天宗的方向飞去。
他离开后不久,一个小树丛忽然动了动。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月光照在它的脸上,照亮了那一双剔透如宝石的眼,与雪白如絮的毛发。
它蹑前爪蹑后爪,趴着身往树丛外挪去。
见那不速之客确实离开了,它便抬起了身体,好似松了口气般,从那双碧色的眼中,竟能看出人的神态来。
忽然,它脚下一空,吓了一大跳,四个爪子都下意识扑腾了起来,“喵呜!!!”
“猫?”低沉的声音从它身后传来。
它被那声音一吓,背后的毛发顿时立了起来,一双近桃杏状的猫瞳大睁,眼中满是惊恐。
身体一转,一张巨大的俊脸现在眼前——本已离开的卿长夜,竟去而复返!
卿长夜眉头蹙起,见那猫身长一掌不足,竟是只奶猫。
那幼猫通体雪白,小脸小爪,一双碧眸大睁,又惊恐又可怜。
尾巴缩着夹在后爪之间,只有尾巴尖还翘着一晃一晃。
“母猫呢?”卿长夜向四周看去,树林中却只有树叶摩挲,再无其他活物。
幼猫嘴里“咪呜”、“咪呜”地叫,四爪还扑腾着,一双碧眸紧紧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可怜得不行。
它不过是只再普通不过的凡兽,母猫只是暂时不再这里,很快就能找来,和蔼可亲的仙师快把它放了吧!
忽地,后颈上的束缚一松,白猫心里一喜,立刻四爪齐奔,就要从卿长夜手上跳下。
下一刻,卿长夜的大手却无情地钳住着它软乎乎的腰腹,将它糊里糊涂、七荤八素塞进了胸口的衣服。
白猫挣扎着从领口冒出脑袋来,还想出去,却是不行了——卿长夜竟在自己的领口下了个禁制!
卿长夜沉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既无母猫,便跟着我走吧。”
白猫碧眸大睁。
什么没有母猫?!你找的时间有超过一刻吗?!
就这么掳走它一个可怜又无辜的小猫咪??!
卿长夜这贼人!
*
大型修仙虐爱萌宠(?)小说,《魔尊是只小奶猫》。
魔尊渊炽,初见仙尊卿长夜,便大胆求爱,甚至稍加束缚,想将仙尊带回魔界。
只是可惜,仙尊更胜一筹,不仅将渊炽施加的束缚击回到渊炽身上,还打得渊炽重伤而归。
然而,仙尊肯定想不到,渊炽想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带有变换形态的作用——渊炽本意是想把仙尊变成小动物,以便带回魔界,毕竟要是让魔族那群傻子知道了他带了个修仙者回魔界,不得闹翻。
却没能想到,终是自作自受,逃回魔界的路上,渊炽便变成了奶猫。
还因为卿长夜的仙气曾作用在那束缚上,变成奶猫的渊炽,被动出现在了卿长夜面前。
……渊炽的遭遇,便是此时姜明珏的遭遇。
但姜明珏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哪怕他经由989之口,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表面上他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变作奶猫的姜明珏恹恹地趴在桌上,此地是一座客栈,卿长夜并未带着他直接御剑回到云天宗,而是徒步走到附近的客栈,暂时入住。
卿长夜一将他放下,就离开了客栈雅间,不知是去了哪里。
他一走,姜明珏立刻就一改苦态,要从桌上跳下,逃出客栈。
可等他走到桌边,看向地面时,却一阵头晕目眩,猫瞳中露出恐惧——他一只猫,居然恐高!
也许是化身的奶猫身体还小,受不了这种高度的跳跃,又或者是渊炽的法咒本就阴毒,要让变换身体的目标生不出逃离的心,总而言之,他变成了只恐高的猫。
若是之前在卿长夜手中挣扎的时候,他看见了地面的高度,恐怕立刻就呆若木猫了。
暂时没有办法克服恐高的症状,姜明珏便只能等待卿长夜回来,将它放在地上。
毕竟,以他所知,卿长夜还有洁癖呢,一定不能容忍在地上滚过的猫在桌上和茶水相伴,小猫咪也不行。
胡思乱想间,雅间的门一动,桌上的白雪团忽地立起尖尖小小的耳朵,一双碧眸睁开,看向进屋的卿长夜,准确来说,是看向了他手上端着的瓷盘。
他听见了羊奶晃动的声音!
也别问他为什么就听得出来那是羊奶晃动的声音,他也不知道!
姜明珏故作矜持,虽然还是只小奶猫,便已无师自通了傲娇之术。
但也只不过矜持了一刻,在那装着羊奶的瓷盘落在桌面的那一刻,他便四爪扎起,一口气朝那瓷碗奔去。
却一口气落入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里。
白猫饿坏了,怒张尖尖小小的乳牙,仿佛一团炸开的白色絮球,喉里咕噜咕噜着咪呜叫。
凶萌得很。
罪魁祸首却只是沉默着在白猫身上施了一道除尘术,便将它放在了瓷碗边。
哼,他可干净得很,有什么好清洁的?
白猫却嗤之以鼻,一转脸看向装满了热奶的瓷盘,碧眸却发起光来,那瓷盘边不高,它轻而易举就抬起了前爪,白绒绒的猫脸毫无顾忌地埋进羊奶里,大口大口舔起奶来,只恨自己不能将羊奶暴风吸入。
渐渐地,白猫的身体越发前倾,原本还文雅搭在盘边的前爪大喇喇伸入羊奶中,猫脸更是深入羊奶中,猫脸的白毛都被羊奶沾湿了。
小小白团一只,就快与羊奶融为一体了。
卿长夜皱起眉头,捏着白猫的后颈,将它从羊奶的深渊中拉出——白猫却已经吃疯了,浑然不顾脸上、爪上、腹部的毛已经开始滴奶了,只是凶狠地朝着阻止它喝奶的坏人龇牙咧爪。
嘴里发出的,却只是又娇又细的声音,好像在撒娇一样。
卿长夜垂眸,冷冷看着它:“好好吃。”
不知为何,白猫浑身的毛又炸了开来。
卿长夜却丝毫不为所动,又将它放回到瓷盘边。
这一次,白猫的吃相稍稍文雅了些,却也只限于没将前爪伸进羊奶中罢了。
它小小的猫脸沉入羊奶中,将这净面奶吃得很是痛快,汁水四溅。
饿时,小奶猫的胃口仿佛无穷无尽,但事实上,只半盘羊奶,它便吃饱了。
之后还扒在盘边,只是贪婪作祟罢了,时不时舔两口,便满足得不行。
卿长夜却没再将白猫从盘边抓起。
还是姜明珏嫌羊奶凉了,才翘着尾巴,晃悠着鼓起的肚子,朝卿长夜走去。
四爪落在桌上,淅沥沥落下好一些奶印。
被羊奶浇湿了的猫脸往卿长夜面前一撇,意思很明确。
给它猫大人净身!
卿长夜垂眸,神色不明:“猫不是会自己舔毛吗?”
白猫猫脸一僵。
其他猫是会,但他这只假猫不会呀!
“自己舔干净。”卿长夜却好似看不出白猫的为难,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