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沈岚清下意识地想含糊过去。
但顾憬琛直接走了过来，指尖轻轻勾起他下颚，“下巴都被掐红了，还没什么？”
沈岚清立刻像受惊的仓鼠一样躲开了。
顾憬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又半强迫般握住他肩膀，“不是说合作？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这话说的，好像沈岚清和江离背着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岚清觉得有些难堪，推了推他的手臂，“我们进去说吧。”
顾憬琛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沈岚清房门，等他开门后，率先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沈岚清莫名觉得自己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得接受他的审判。
沈岚清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在大半夜讨论，但顾憬琛人都在这儿了，他只能乖乖说：“江离没安排什么，只是让我好好待在你身边，等待他的通知。”
顾憬琛半晌没吭声。
沈岚清试探的抬眼，视线撞进顾憬琛那双深沉的瞳孔中。
他神色严肃，像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那他怎么掐你脸了？”
“我也不知道。”沈岚清睨着他的表情，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不是朋友吗？”
在原著中，江离是为了得到女主，才对付顾憬琛的。可如今，女主都没有和顾憬琛发展感情线，为什么江离还是开始搞事了？
顾憬琛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眼底却没有笑意，眼神浸着凉意，“朋友？名利场上，可没有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说完，他让沈岚清坐到自己身边，沈岚清照做了。他细细打量沈岚清的脸，忽然问：“哥，我也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他这样对你，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沈岚清摇摇头，“我不敢。”
跟江离反驳两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顾憬琛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有什么不敢的，你背后有我。”
话说的好听，结果还不是让他独自面对江离。
要是顾憬琛真的关心他，不可能让他踏入险境。但沈岚清也明白，顾憬琛能这样待他，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又不是像男主女主那样的人。
在他原本的家里，作为兄长，父母给予他的关怀也总是最少的，他们自然更偏爱成绩优异、出人头地的弟弟。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忽略。
大家对他都只有浮于表面的、挂在嘴边的关心，从没让真正关心过他的内心。但这不是很正常吗？他是如此的平凡，哪里值得被关注呢？
“记住了吗，下次他再敢掐你……”
闻言，沈岚清忽然有些崩溃，音调拔高，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那我能怎么办？你能让我怎么办？我还欠着他的钱，他如果找我要，我怎么还得起？”
他知道自己完全就是无能狂怒，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也许是顾憬琛突然的关心，也许是连日以来的压抑，也许是上流社会对他带来的冲击，还有江离带给他的恐惧感，让他忍不住暴躁，拿起杯子就砸。
玻璃杯碎了一地，地面满是玻璃碎片和水渍。
“我还能怎么办？！我本来就惹不起他那种人，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着地面的碎片，觉得很畅快，就像他一地鸡毛的人生。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没有更绝望的地步了，所以沈岚清变得不再那么隐忍。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发泄出来。
他把桌上能砸的东西都丢了一遍，连沙发上的抱枕都不放过。
这期间，顾憬琛就静静地看着他发脾气。
其实不到十分钟就发泄完了。
但沈岚清的情绪仍旧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他抓着头发蹲在地上，蜷缩起来。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偏偏是我遭遇这些事……”
顾憬琛这才走过去，双手穿过他腋下，很轻易地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放到沙发上。
顾憬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环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后背，“抱歉，我不知道，原来哥心里遭受着这么多痛苦。”
“怎么做才能让你感到安心呢？”
沈岚清只觉得耳边全是嗡鸣声，不知不觉的，眼眶也是一片湿润，嗓子也有些哑了。
顾憬琛的怀抱让他觉得很温暖，一开始他是排斥的，想挣扎，但顾憬琛强势的按着他的脖颈，让他只能全然的依靠在他胸膛里。
他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后果就是，一旦别人稍微强势一点，他就很容易软了身子。
大脑都有些恍惚。
思绪在顾憬琛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中升腾。
顾憬琛像安抚熟睡的小猫一样，语调低沉轻柔，“……是我的疏忽，不如哥把这张支票拿去吧，赔给江离。”
【阳气值：+0.1%】
沈岚清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不要。”
“为什么不要？”顾憬琛指尖轻抚过他眼底的泪痕，触感潮湿温热，以致于他的嗓音也染上了一股子粘稠的意味，“我不想让你再吃钱财上的苦。”
只想让他吃小小顾的苦。
天知道，顾憬琛此刻有多么享受，终于能将他拥入怀中。
更令他自我厌恶的事，分明沈岚清已经这么难过了，他竟然还在暗自窃喜，甚至希望他能哭得更可怜一点……
顾憬琛闭上眼睛，任凭那心疼又恶劣的想法中脑里乱窜，怀中人柔软躯体的触感令他思绪纷乱，一丝丝难以形容的悸动，伴随着古怪的滋味从胸腔中蔓延开来。
半晌，沈岚清才镇定下来，叹了口气，把支票放回顾憬琛口袋里，说：“无功不受禄，顾总，我会好好配合你的，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抱歉。”
情绪终于缓过来后，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做了多么可怕的事，竟然在顾憬琛面前发脾气？还砸了杯子！
沈岚清想起来就很后怕，他觉得那时的自己完全是不受控制的，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吗？精神状态都变差了。
他都是35岁的大叔了，又不是什么小孩，竟然还可笑的在晚辈面前发了脾气。
他脸颊发烫，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往浴室走去，“抱歉，我不太舒服，现在也晚了，该休息了。”
沈岚清手腕忽然被顾憬琛拽住了。
整个人被往后带，眼前一黑，他就重新坐到了顾憬琛身边。
“你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
话虽如此，但他凭什么相信？
沈岚清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怎么信任，更别提是顾憬琛了。
顾憬琛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忽然感到掌心湿润，低头一看，沈岚清手腕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正在渗着血。
几分钟后，服务员送来了药和纱布。
顾憬琛帮沈岚清处理伤口，沈岚清眼眶还有些润，眼神看起来挺茫然的，“嘶……有点疼。”
顾憬琛斜睨他一眼，“现在知道疼了，他掐你的时候，你没感觉吗？”
沈岚清咂咂嘴，“我知道了，下次不让他掐了。”
“这才对嘛，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怎么能随便被人欺负呢？”顾憬琛随意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沈岚清有些别扭，顾憬琛比他年纪小了那么多，怎么能这样摸他头发？
等伤口包扎好后，顾憬琛还在他手腕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沈岚清骨架小，手腕被纱布包了两圈，系上蝴蝶结后更显得纤细，冷白的皮肤令他有种别样的病态美。
顾憬琛看着自己的著作，很满意。
沈岚清收回手臂，“你怎么还弄个蝴蝶结？”
“不好看吗？”
“……算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见合作伙伴？”沈岚清把顾憬琛送到门口。
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
顾憬琛离开前说：“杯子都被你砸完了，我待会让人重新送一套上来。”
沈岚清一脸囧迫。
*
这一晚，沈岚清因为精神疲惫，睡得很香。
但是当他在清晨醒来后，昨天的记忆回笼，又倍感痛苦起来。
总得来说，昨天是非常鸡飞狗跳的一天。
他先是清早从宋鸣舟的床上起来，只穿了上衣，然后被顾憬琛撞见自己的狼狈模样。接着他在许唯昭的酒局上走火入魔，赔了钱，还好靠顾憬琛赚了回来。最后，他在江离那里受了委屈，回来后在顾憬琛面前耍了脾气。
沈岚清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一早上都在回想，自己都35岁了，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
在顾憬琛面前情绪失控发脾气！
这太幼稚太夸张了！
意外的是，系统没有出来扫兴，否则他应该会更烦躁。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昨晚顾憬琛安慰他的话，的确让他轻松了不少，还有支付宝上多出来的130万，几乎解决了大半的房贷问题。
顾憬琛今天要去工作了，他毕竟是来出差的，而沈岚清无事可做，所以吃完早饭后，他就在庄园里溜达。
沈岚清拿了一本书，到楼下泳池边晒太阳。
在他看过的影视剧里，很多人都会这样做，他也就装模作样一下。
不过实际情况是，他压根没看几页书，就开始玩手机了。
尽管是深秋，正午的日头也过于猛烈了。
沈岚清正想该去吃午饭了，不一会儿，一道人影立在了他的躺椅旁边。
他抬眼，透过阴影望去，来人竟然是江离。
沈岚清猛的翻身坐起，“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江离的目光落在沈岚清手腕的纱布上，“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没有。”
沈岚清如实道：“不小心划破了。”
江离落座在沈岚清旁边，不同的是，他身边有很多追随者。
有些个不了解他的人凑上去搭话，得到的是他的不理不睬，最后只敢讪讪的离开。
沈岚清想，像他这样的人，哪怕再怎么无礼，也会有人跟在他后面跑。
江离忽然说：“你这样无趣的人，究竟是如何获得憬琛的信任的？”
无趣又平庸，还格外好骗，异常愚笨。
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沈岚清自然还是回答不出来，“不知道。”
见他还是不肯说，江离兀自笑了笑，“不说也无妨，我迟早会知道你的秘密。”
沈岚清咽了咽口水，觉得在他身边待不住了，索性起身离开。
他想尽可能避开江离，这个高尔夫球庄这么大，他们总不可能一直碰到吧？
结果在吃午饭的时候，他还是很倒霉的遇到了江离。
沈岚清垂着头专心吃饭，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但更倒霉的是，在这偌大的餐厅里，江离偏不选别的位置，而是径直的走到他对面，拉开座位坐下了，仿佛存心要跟他作对。
江离和顾憬琛一样容貌俊美，气势逼人，但江离看起来要更斯文理性些，显得更生人勿近了。
在这些人身旁，沈岚清总觉得自己会被衬得格外渺小，会招致很多目光。他知道，那都是他的错觉，不会有人看他，大家看的都是江离。
可惜这次他错了。
江离是比较奇葩的一类人，除了仅有的两三个朋友之外，向来不会和其他人同行，他似乎很喜欢保持特立独行和孤独。
所以在看见江离坐在沈岚清对面时，不少人都惊了。
“江总对面的那个人是谁啊？他怎么就和他一起吃饭了？”
“不知道，昨天我看他跟顾憬琛在一块啊。”
“难道他跟他们都是朋友？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年纪有点大，该不会是他们谁的哥哥吧？”
“咔嚓”一声，沈岚清被拍了照片。
“你们谁知道他啊？”
江离也没看沈岚清，声音冷清无情：“你在躲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沈岚清还是没敢看他，这人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很有压力，他慌慌张张的拿纸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他起身离开，路过江离身边时，余光中看见江离仍旧在看手机，似乎并不在意他。
江离略显不屑道：“偶尔一次的见面，值得你这么激动吗？”
沈岚清顿住了，“我没有。”
“放心，我对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考量你是否值得我利用。”
“……哦。”
下午，顾憬琛在回庄园的车上，收到了许唯昭的消息轰炸。
他点开私聊，顿时目光一凝，因为许唯昭发的竟然是些沈岚清的照片，而且还是跟江离同框！
有在泳池旁边聊天的，有在餐厅一起吃饭的……
他带来的人，他都还没跟沈岚清一块儿去泳池边玩呢，江离倒是先占去了。
许唯昭还不知死活的发问：【沈哥什么时候跟江离关系这么好了？】
顾憬琛咬了咬后槽牙，差点没把手机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