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眉雪色犹嗜酒,言辞淳朴古人风。
乡村年少生离乱,见话先朝如梦中。
…………
烈日灼尘,酷风燎面。
深壑纵横的大地上无遮无挡,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向着某个方向踯躅前行着。
太热了!
虽只是春日四月,但天气一反寻常,太阳竟比那盛夏还要毒上几分。
噗沓……噗沓……
走在前面的孩子黑瘦却不乏干练,两只没有穿鞋的脚丫踩在没过脚踝的粉尘中,荡起一团团黄烟。
“元子,累不?要不要找地方歇歇?”
爬过一道十几米深的斜沟,孩子身后的老者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远处偏右侧若隐若现的有一抹绿,那是片矮树林,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觅到水源。
“我看是老爹你累了吧?”
被称作‘元子’的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俩月没剪的头发毛扎扎盖住了耳朵,一双黑眼珠滴溜溜转着,稚嫩的脸蛋上看不到一点儿疲态。
这俩人可不是真父子。
元子是老爹捡来的,而老爹则是游走在山乡间的土郎中。
“老爹老喽,可不比你,咱去那林子里吃些东西,等日头落落再赶路。”
如果不说,谁都看不出腰杆笔直的老爹已经是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
这年月,普通人活个一百来年实属稀松平常,若是在大些的集镇里,保养好了上两百岁也不是不可能。
“行,没准儿还能逮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干饼子我可不想吃。”
元子玩儿心重,果腹是其次,抓的乐趣更诱人。
老爹没搭理孩子,把右肩上鼓鼓囊囊的背囊换到了左膀,提了提松垮的麻布长裤,抬腿直奔树林。
二人此番远行,粗略估计得走个十天半月,长途跋涉免不了风餐露宿,自不急那一时半刻。
“老爹,林子里有人……”
元子毕竟年幼,原本跑在前面,突然就慌慌张张折返回来,怯生生的牵住了老人的麻布衫。
“你瞅清楚了?”
老爹闻言猛的一惊,眉目间挂上了犹疑之色。
树林还在两三公里外,此处远离人类聚集地,属荒僻原野无人区。说实话,他也是头一回离开出生地这么远,估摸着爷俩一上午少说也走了有七、八十公里。
“错不了,好像就一个男的,还有几个女人,咱别过去了……”
元子年岁不大,但活在现如今这个乱七八糟的年代里,由不得你不早熟,童真什么的,压根不可能在现代人的字典里找到。
“走走走,快走!”
说着话,老爹麻利从背囊里取出一柄电钻大小的光导枪,拎在手里调头狂奔。
他的眼神可没男孩那么好,但这种事没人会开玩笑。
荒山野岭的,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这事透着邪性,最好不要过去招惹是非。
“哇……真买到枪了?快给我看看。”
元子俩眼珠直冒光,这段时间他没少听老爹和旁人打问枪械的事情,毕竟出远门没武器防身总会让人心里悬吊吊的。
“看什么看,等安全了再……不好,那些人追上来了,是……是道者……”
老人一鼓作气跑出三百余米,再一回头,就见远方低空中四道白花花的身影如鬼.魅般飘来,似缓实疾,不偏不倚正对着他二人。
“老……老爹……咱不……不跑了吗?”
元子紧张到喉咙干哑,已经顾不上看那柄掉落到老爹脚边的大枪。
这等二手枪械,对付普通人和野兽绰绰有余,但对上道者,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跑不掉了。”
事到临头,老爹反而镇定了下来,头颅昂起,下颌几缕白须在阳光下显得倔强而顽固。
元子躲在老人高大的身躯后面,偏出半个脑袋偷眼瞧向空中。
那几人来的好快,全是女子,从头到脚不着半片丝麻,光溜溜、白生生,看得人眼晕。
这些人疯了吗?
为啥不穿衣服?
难道不害羞吗?
元子虽小,但也知廉耻,他和老爹平日里走村窜乡为人诊病,少不了和各色人等打交道。人有穷富,富者绫罗绸缎,穷者麻衣草履,再不济都要围条遮羞布。
眼前这四名女子,气质出尘,凌空轻浮,按坊间的说法那绝对是‘道者’无疑,神仙般的人物,不可能穷的没衣服穿吧?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众女子已然从空中降下,站在十余米外叽叽喳喳嚷嚷了起来。
“我看他就是个普通孩子。”
“哼!那是你眼拙!”
“你的意思是主人看错了不成?”
“别管是不是,我等只需带人回去便是……阿七,你去把那人处死!”
……
这几人声音不大,丝毫没有避讳陌生人的意思,听那话语,压根就没把一老一少放在眼里。
确实,在这个混乱无比的道法时代,道者傲立于生物链顶端,睥睨众生,超凡脱俗,凡人在其眼中无异于蝼蚁。
乍逢变故,元子的反应慢了半拍,他隐约感觉这几人是冲着他来的,那些个全无善意的目光始终就没离开过他的面庞。
下一秒,对面女子之中突然有一人挺着胸越众而出,轻捻兰花指,就见三根冰锥顷刻成型,指头粗细,半米来长,在骄阳下散着浓浓的白雾。
咻、咻、咻……
元子听到了锐利的破空声,那些古怪冰锥于刹那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垂在他面前微微颤抖的老爹的手,原本有些干巴的皮肤上骤然生出一层白霜,像极了冬日里屋外被寒气侵蚀的苍茫大地。
“老爹……”
男孩吓坏了。
他仰起头,就见老爹已然如冰雕般没了气息,虽仍直立不倒,但额头正中,以及胸口、小腹等处那三个喷吐着汩汩白烟的孔洞,无不证明他此刻已是凶多吉少。
好快的攻击!
尽管他未曾眨一下眼,但真真是没看到冰锥飞行的轨迹。
老爹死了!
他能感觉到!
自己唯一的亲人此刻已经是个死人,再也无法保护他,照顾他,无法再回应他的呼唤。
“你们……呜……坏人……”
元子哭出了声,既恐惧,又无助,那几个女人像是传说中的妖精,二话不说就害死了老爹。
可惜,男孩的喃喃哭腔没人理会,他干瘦矮小的身躯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裹挟着,如风驰电掣般遁向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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