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江城财经大学通知的返校日其实在上个星期，只是大四的学生有不少忙于实习，课程学分也基本都在前三年修满了，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不急着返校。
江漱阳这时候回学校刚好和返校高峰期错开。
上午九点，他坐网约车抵达学校东门，拖着行李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寝室群的聊天。
他给微信好友的备注基本都是大名，毕竟刚加微信时都还不熟，熟悉之后又懒得刻意改备注。
——疯狂星期（4）——
【姚松林】：小江今天返校对吧，我刚起床，要不要我去东门接一接咱们小江
【姚松林】：[缓缓探头.gif]
【jiangsss】：没事，我行李箱有一半都是空的，这点小事用不着姚哥哥出场
【姚松林】：[害羞.jpg]
【程邵】：小江暑假都在干什么，藏着掖着的，背着我们做什么坏事了？
【谢明洲】：如！实！招！来！暑假约你出来玩都约不成！天天说忙，也不说清楚忙啥！江漱阳你不老实啊
【谢明州】：[指指点点.jpg]
【程邵】：[指指点点.jpg]
【姚松林】：[指指点点.jpg]
【jiangsss】：不是说好了中午吃饭当面说嘛，信不信我暑假和你们说了，哥几个会像鬼一样缠着我问（撇嘴）
【姚松林】：孩子长大了，都学会瞒着爸爸了，知道注意自己的隐私了（叹气）
【程邵】：小江你该不会……
【程邵】：[欲言又止.jpg]
【谢明州】：草，老子差点忘了你昨天说中午吃顿饭就走，你特么一天天地忙啥，之前还说好大四咱们寝室出去自驾游！
【jiangsss】：自驾游肯定会有时间的，我已经快到寝室楼了，不聊了不聊了，拖着行李打字很累的哥哥们
江漱阳刚收起手机，没走两步，便瞧见路对面有一男一女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男生扛着个摄像机和三脚架，女生则是拿着话筒和笔记本，看上去像是什么采访小组。
江漱阳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停下。
“同学你好，我们是某音平台的一个走访高校的采访博主，可以打扰你两分钟的时间问几个问题吗？稍后有小礼品可以挑选哦。”
女生留着长卷发，妆容秀气，看上去颇有亲和力，听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播音专业的学生。
她看出江漱阳想要拒绝，急忙拿出手机，划到某音账号个人信息界面：“可以给你看一下咱们的账号，在某音平台有两百万粉丝，我们从来不会恶剪受访学生的回答，问的问题也不涉及隐私，都很简单的，可以给你看一下我们的视频。”
另一个男生也跟着附和：“是这样的同学，我们在江财已经采访了二十来个学生，最后剪进视频里的可能都不到七八个，所以你不用太有压力，可以当作一次比较新奇的体验。”
女生见江漱阳看向她手机页面，便小心翼翼地补充：“不过为了节目效果，采访内容我们暂时不能提前透露，但同学你放一百个心，我们采访的问题绝对一点都不为难人！请尽管畅所欲言！”
江漱阳：“……嗯……手机可以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页面上显示的作品合集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十多个，看合集名称的确像是正儿八经的高校学生采访账号。
像是#如何看待专业与理想的冲突#，#关于就业问题的探讨#，#友情or爱情#，#读研那些事儿#等等这一类的标题。
女生悄悄打量着眼前看上去有些高冷的帅哥，心里感叹：“哇哦，近距离看更帅了，这期视频点赞该不会破纪录吧！”
十几分钟前，她和她的搭档收集完需要的素材，都走到校门口准备离开了，却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帅到仿佛和别人不在一个次元里的男生拖着行李箱下车。
当时他们就激动坏了，刚巧他们这次寻找的视频素材就是关于颜值话题的探讨，若不是这帅哥一直低头看手机，他们早就冲上来搭话了。
不过那年轻帅哥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有距离感的样子，她也是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带着搭档走过来的。
女生正忐忑地等待江漱阳的回答，就见后者眉眼舒展地笑了笑，脸颊有浅浅的酒窝。
他抬手把手机递还过来，道：“行啊，我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要先问一下我经纪人。”
女生被这笑容晃得一愣一愣，片刻后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你不是江财的学生吗？”
江漱阳挑眉：“是，但我暑假刚签约了娱乐公司。”
女生差点没脱口而出“江财的学生签什么娱乐公司啊娱乐圈那么乱很难混的！”，但她抑制住了，礼貌地点头：“好，没关系，你先问吧，我们有时间，可以等的。”
同时她心里又难免觉得可惜——小帅哥还是太天真了，娱乐圈那种地方没背景走不动路的啊。
虽然…虽然这张脸不混娱乐圈好像是蛮浪费的……
江漱阳对采访这种事挺无所谓的，过去大学三年他拍过学校的招生短片，高考结束那天出考场还被记者采访过，更别提他从小到大屡屡被老师班干部抓壮丁的一二事了。
他发了条微信询问季蓝英，顺便把这对采访搭档的某音页面也截图发给她。
季蓝英或许是查资料去了，隔了两三分钟才回复。
【小姨】：你自己看着办，别乱说话就行
【jiangsss】：收到（敬礼）
江漱阳收起手机，朝女生点点头：“久等了，你问吧。”
女生难掩喜悦地点头，然后和搭档一起放好三脚架，调整拍摄角度。
男生望着摄像机后的小屏幕小声感叹：“卧槽，这哥们这么上镜的？！”
女生拧眉，拍了一下他肩膀：“你小声点……这个素材一定要拍好啊，听到没！等收工我请你吃饭。”
男生比了个大拇指：“老板大气，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OK，那咱们现在开始——！”
女生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笑：“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你们学校的校草是谁吗？”
江漱阳：“……”
江漱阳：“……啊？”
话筒已经递到江漱阳嘴边，他只稍微一愣，抬眼望向镜头。
“……我们学校没评选过这种东西吧？”
江漱阳语气有些不确定，他向来不太关注学校的活动，而且据他8G上网的经验来看，这种校草评选不早就被学生们玩坏了吗？
大学哪有正儿八经的校草，哪怕是初高中这名头也是拿来开玩笑调侃人的吧。
女生咳嗽两声：“不一定要学校评选的，就是同学你心目中的校草。”
江漱阳笑了笑：“哎，我在学校都不认识多少人啊，这个‘心目中的校草’太随便了吧。”
“说一说嘛，就不说是校草，只说你在学校认识的人里最帅的男生？”
江漱阳：“那就是我吧。”
女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愣：“啊？”
江漱阳笑出声，挑着眉头，和她初印象里的高冷男大完全两模两样，活脱脱一个臭屁帅哥。
他重复道：“我啊，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没有比我帅的哦。”
女生采访了很多学生，还没见过谁大胆自信成这样，而且这帅哥不是还签约了娱乐公司吗，不更应该收敛一些吗？
这种话感觉很容易被喷，但站在博主的角度，这种发言好像很适合引流……
她对上江漱阳这张脸，又推翻了脑袋里的想法——长眼睛的应该都不至于喷这帅哥的颜吧，确确实实是客观的帅啊。
“哇，看不出来你还会说这种话！”女生感叹道，“但确实是实话哈，帅是真的帅，不然我和小吴刚刚也不会从茫茫人海中一下子锁定你，你可能不知道，咱俩鬼鬼祟祟地跟了你好久呢！”
女生说完，又狡黠地眨眨眼：“但是嘛，我们先前在江财采访的众多同学们在回答校草这个问题时，几乎都异口同声地说了同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我和小吴都背得了，小吴你说是吧。”
摄像机后的男生直起腰探头，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对对对，要不是受访的同学们说那位江同学不玩某音，也没有在社交平台发过自己的照片，我们都想联系他问他愿不愿意提供给广大好奇的网友们自己的照片呢！”
女生紧接着问：“所以同学你认不认识那位江同学呢？”
江漱阳表情有些奇怪，他心想：“不至于吧。”
他在学校哪有这么大名气，再怎么说今年新报道的大一新生肯定是都不知道他的啊。
等等，会不会是今年的大一新生里碰巧有一个姓江的很有名气的男生？
他老老实实回答：“我应该不认识吧……”
“那可能是那位江同学还没帅到你这里来。”女生开玩笑道，“其实我也很难想象比你还帅是什么模样，一个学校能有两个你这样级别的帅哥也太幸运了吧。”
江漱阳心想：“这是主持人活跃气氛的话术吗？哪有这么夸张。”
女生看向满脸写着“太夸张了”的江漱阳，忍不住笑容更深，本来以为这是个高冷酷哥，没想到居然是爱笑又表情丰富的自恋帅哥，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了啊。
之后她又简单问了几个不涉及隐私的小问题，江漱阳都一一认真回答了。
“好了，可以结束了。”
女生朝摄像机挥了挥手，然后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拿出一个玩偶和一副耳机：“同学挑一个小礼品吧，感谢你的配合哦。”
江漱阳有点懵：“就这样吗？”
女生笑着回答：“对的，咱们这次拍的素材是校草合集的第三期，这个合集目前是所有合集里数据最好的，我们就专注一个核心问题，其他都是备用。”
“不过本来多问一点别的当素材也可以，但同学你不是暑假才签了娱乐公司吗？我猜你们公司还没来得及教你怎么应对采访吧，你说话太直啦，很容易被黑的，我都担心我再多问点别的会害了你。”
另一边的男生已经收拾好摄像机，闻言插嘴道：“哎！我觉着这位同学说的完全没毛病好吗，实话实说，娱乐圈都挑不出几个比他帅的了。而且林林姐你没注意到吗？这位同学完全是素颜，没一点妆造啊。”
女生瞥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但站在明星的角度，谦虚总比自信好。你没混过饭圈你不懂，有些话本身没问题，但明星亲口说出来就是容易被黑。”
江漱阳拿了玩偶：“就这个吧，谢谢。”
他摸了摸玩偶的绒毛，又捏了捏柔软的棉花：“挺可爱的。”
女生有些惊讶：“你喜欢这个啊，可惜只剩这一个粉色的了，之前还有别的颜色。”
这帅哥还真是有个性，先前采访的男生都会选耳机，只有他拿了个粉色玩偶。
嗯……这在饭圈叫什么来着？反转魅力？
江漱阳点头：“嗯，这个是星之卡比。”
女生：“……哇，你还知道这些。”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我们就先走了，同学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某音，这期视频预估会在这周发布哦，给我们点个赞吧！”
江漱阳握着玩偶摆摆手：“好——bye——”
……
“嘎吱——”
寝室门从外面悠悠推开，寝室里趴在上铺的三人先后探头。
动作最快的无疑是谢明州，他半个身子从床帘里伸出来，门口还只进来个行李箱就开始嚷嚷：“江漱阳你怎么这么慢，不是说快到楼下了吗，你瞅瞅你花了多少时间！”
然后是床位在谢明州对面的姚松林，他一边说话一边从上铺旁的楼梯爬下来：“你带了多少行李回来？要我帮忙吗？”
程邵只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的存在，他声音慢悠悠的：“小江啊，好久不见。”
“刚刚路上遇到采访了，花了点时间。没事，姚哥，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行李箱都差不多是空的……好久不见啊程哥。”
江漱阳一个一个回答，主打一碗水端平。
姚松林朝他走来，张开双臂，猛地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把江漱阳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按，还重重拍了两下后者的背：“嚯，小江啊，你是不是健身了，肌肉都结实了，以前喊你去健身你不是都懒得动吗？”
江漱阳被这洗面奶捂得差点不能呼吸：“……姚哥，松、松开点，咳咳。”
谢明州在上铺一脸怀疑地把江漱阳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喂，你是不是长高了？而且咋感觉又变帅了……草，你特么一个暑假不露面该不会是整容去了吧！”
另一张床上懒得动弹的程邵听到两人这么说，也饶有兴致地伸出脑袋：“嗯？让我看看？”
江漱阳大大方方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颇为骄傲地仰起下巴：“怎么样，几位看官满意吗？”
哈，健身加营养师严格监督的两个月可不是白混的，天知道这个暑假对一个吃货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江漱阳原本的皮肤在男生群体里已经算得上很好了，经过专业营养师的调理，以及规律作息和健身的影响，他现在脸嫩得不得了，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
他不穿鞋的身高是标准的183cm，天生身材比例优秀，经过季蓝英安排的健身和体态训练，看上去更高挑了，单是站在原地都像一棵枝叶舒展的小白杨。
姚松林没忍住抬手揉了揉江漱阳的脑袋，感叹：“我们小江真是越长越帅了。”
江漱阳：“……哥，你表情不要这么慈爱啊，怪吓人的。”
谢明州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啊啊啊啊我天天出去打篮球也没见长高啊，为啥啊啊啊老天不公平啊！给了你小子这张脸不就够了吗！”
程邵若有所思：“我感觉我猜到小江你暑假去做什么了呢。”
江漱阳：“……程哥你住嘴，待会吃饭再聊，我先把行李收拾好。”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寝室其他三人也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
这种大热天，他们待在寝室都不穿上衣，甚至除了程邵会稍微注意点，其他两人干脆连睡裤都不穿，就差在寝室裸奔了。
姚松林随意套了件短袖衫，胸口布料绷得紧紧的，一旁系扣子的程邵看到这一幕，微微挑眉。
“老姚，你知道咱们专业其他人背后怎么叫你吗？”程邵问道。
姚松林满脸迷糊：“啊？”
谢明州不自觉抬手搓了搓胳膊：“啧，程邵你这什么表情，一看就没好话。”
程邵：“……呵呵，我当时在群里看到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估计是因为小江在咱们寝室，每次他出门都和咱们三个一块儿，所以他的照片上表白墙也都是带着咱们三个一起，久而久之，我们也算是小有名气？”
一边说，他一边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不急不慢地戴上无框眼镜，随后微笑地抬手指了指姚松林。
“胸大无脑男妈妈。”
然后指了指自己：“龟毛毒舌精英男。”
下一个指向谢明州：“自恋直男体育生。”
最后是江漱阳，言简意赅：“帅哥。”
姚松林：“无，无脑？”
谢明州：“哈——？我自恋？？”
江漱阳：“……呃。”
程邵耸耸肩，微笑道：“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
谢明州骂骂咧咧：“有趣个鸡毛啊，咱们寝室明明江漱阳才是最自恋的吧，我哪里自恋了，这群以貌取人的家伙！”
江漱阳默默补刀：“我不会天天在朋友圈发自拍。”
谢明州：“……哪，哪有天天发！”
姚松林还在迷茫地怀疑人生：“我胸大无脑？”
程邵慢悠悠地补充：“我们部门有女生说你很像某音拍变装视频擦边的男博主，而且长得也很没心机的样子。”
江漱阳低着头收拾东西，莫名有点心虚。
咳，姚哥的身材，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他以前画画的时候还拿姚哥当过参考资料……
“哦，对了，小江你刚刚说的采访是什么？”姚松林没太纠结，转而问道。
江漱阳大概讲了一遍采访的过程，随着他的描述，周围三人的脸色逐渐变得微妙。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星之卡比我还挂在书包上了，你们看，我感觉这个玩偶做工还挺不错的。”
姚松林摸了摸鼻子：“小江啊……你难道没觉得，那个采访博主说的江同学，就是你吗？”
程邵笑得有些无奈：“连最迟钝的姚哥都反应过来了，小江你怎么回事。”
谢明州啧了声：“还玩偶呢，你平时自恋那个劲呢，咱学校哪来第二个姓江的校草啊！”
江漱阳拉紧行李箱拉链，随口道：“不可能吧，我哪有那么大名气，你们别捧杀我啊。”
谢明州撇嘴：“你特么一天到晚宅在寝室里确实是不知道你名气多大。”
程邵靠着门，双手抱胸：“嗯……怎么说呢，正常情况下，大学生确实没那么闲，不至于多么关注学校里这个帅哥那个美女的。但小江你大二的时候不是被选中去拍学校的招生短视频了吗？当时那条视频可是上了热搜的，别说我们学校了，江城其他大学估计都有不少人认识你这张脸。”
毕竟他们小江这么好看，只要见上一眼就必不能忘啊。
江漱阳无辜又茫然：“……那玩意还上了热搜吗？”
江漱阳在室友们诡异的注视下闭上嘴巴，他很冤啊，他大二的时候一天到晚忙着画画，两眼一睁就是画，哪有空关注那些事啊。
男生乖乖举起双手：“我投降，不聊这个了，吃饭去吧，哥哥们。”
*
因为江漱阳还要赶下午两点的高铁，所以他们便就近找了家火锅店聚餐。
店里开了十六度的冷空调，即使是吃火锅也一样凉爽。
江漱阳一口气点了几份肥牛虾滑毛肚羊肉，大方地晃了晃筷子：“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程邵笑眯眯地接过菜单：“哟，这是发财了啊，现在可以揭晓你暑假做什么去了吗？”
江漱阳笑出两个圆圆的酒窝，眉眼间满是神采飞扬的少年气，他望着程邵挑眉道：“程哥你先猜猜，我感觉你上午在群里有话要说？”
程邵难得目光有些飘忽：“……咳咳，其实我最开始还以为……小江你去酒吧工作了。”
他低头翻菜单：“但我现在知道不是了，需要你专门做身材管理的职业，除了明星模特这一类的，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啊——？”
谢明州眼球都快瞪出来了：“明星？？模特？？”
“开什么玩笑，程邵你乱猜些什么东西啊！江漱阳又不是艺术生……”他表情渐渐不可思议，“等等，江漱阳你什么表情，你不会真的——”
江漱阳：“你小点声……别这么夸张，只是签了个艺人合约……”
谢明州：“草！你＊＊连合同都签了，你真行啊！”
姚松林慢半拍地皱起眉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寝室老幺，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又舒展开：“小江，你是怎么想的？你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吧。”
江漱阳早就料到自己改行当演员这件事会让室友们多么惊异，毕竟在他梦到那本书之前，他同样没想过“演员”这两个字有朝一日会和自己搭上边。
江漱阳自认不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但毋庸置疑，他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让自己产生探究欲的人或事时。
从做梦到真正做出签约这个决定只花了他不到两天的时间，或许签约之前，他有过纠结有过犹豫。
但当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所有的深思熟虑便统统被抛之脑后。
从小到大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小姨掌握着圈内顶级人脉资源，那本记载着原本“剧情”的书将他描述成无人能敌的演技天才，而他自己能够专注、肯下功夫——背景、天赋、努力，他全都拥有，且他还年轻气盛，为什么不能大步向前地闯一闯呢？
江漱阳握着筷子，垂眸看向火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汤水，哼声道：“我当然认真考虑过，谢明州你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我，蠢死了。”
“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小姨对我特别好吗，还记得吧。”
姚松林认真地回忆道：“是那个每次你生日零点准时发祝福短信的小姨吗？”
谢明州也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给你送了苹果全家桶的小姨？”
江漱阳放下筷子，懒洋洋地往沙发靠背上一躺，二郎腿施施然一搭，一副玩世不恭大少爷的姿态：“对，就是她，我好像没和你们说过吧，她是在娱乐圈工作的，不是明星那种工作啊，是做幕后的……反正她很厉害。”
说着，他昂了昂下巴，语调懒散得有些欠揍：“所以——我是有人罩着的，懂？”
谢明州：“……嘁。”
姚松林拍拍胸脯：“有背景啊，那还好。”
程邵推了推眼镜框：“小江，你不会是被你小姨拉进娱乐圈的吧？”
江漱阳对上程邵略带怀疑的视线，一下子get到后者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哥，程哥，别阴谋论了，不至于不至于。”
程邵挑眉：“嗯……我也不问你小姨在娱乐圈地位怎么样了，你签的哪家公司——这个可以说吧？”
“……长空娱乐。”江漱阳老老实实回答，“我本来也没想瞒着你们啊。”
程邵微微一愣，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诧异。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头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抬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小江，看一下微信，你加一下这个人。”
“什么啊。”江漱阳视线落在最新弹出来的聊天消息上，是程邵发过来的一个微信好友名片。
……等等，这个头像，怎么有点眼熟。
程邵解释道：“这是我哥，是亲哥，之前很少跟你们提起。他在长空娱乐工作几年了，现在是总裁助理，你们认识一下，说不准以后能用得上。”
江漱阳望着自己微信联络人里“程助理”三个字的备注，难得有些呆滞。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长空娱乐做等级测评时认识的那位助理程哥吗？原来这个“程”就是他室友的“程”……
这个世界，真小啊。
不过……总裁助理？
那这么说——他当时一个等级测评连总裁助理都被安排过来了？
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一旁的谢明州哼哼唧唧地夹起一片服务员刚刚端上的羊肉卷，别扭地低头往火锅里伸：“好好好，都在娱乐圈有人脉是吧，啧，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江漱阳默默点开手机的照相模式：“哎——谢哥你先别动，就这个角度，这个光线——”
“咔擦。”
他笑着把手机屏幕转向保持不动的谢明州：“你看，拍得好吗？”
谢明州眯起眼睛，哼了一声：“你……等下发给我。”
姚松林在桌下无声竖起大拇指，做口型：“还是你会哄。”
江漱阳眨眨左眼，无声道：“那当然。”
男生吃饭的胃口本就够大，更何况寝室里还有两个运动爱好者，除了江漱阳需要控制饮食吃得少些，其他三人都是库库往嘴里塞。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漱阳起身道：“我先去趟洗手间。”
此时刚巧快到中午用餐高峰期，这家火锅店的生意一向红红火火，周围其他座位都几乎坐满。
江漱阳从人群中穿过，经过洗手间门口时，注意到门边不远处有一个背着相机的男人靠墙半蹲着，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他多看了两眼，就和对方对视上。
有趣的是，在对视的那一刻，那男的居然下意识要拿起相机对准江漱阳，只是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一脸尴尬地放下。
男人抓着相机不自然地避开江漱阳的视线，心想：“这是江财的学生吗？啧……现在的高材生长得比爱豆还帅了吗？太尼玛浪费了，还以为今天这么好运又逮到一个大新闻……”
江漱阳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唔……狗仔吗？但这里为什么会有狗仔。”
他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嘴里还哼着歌。
“哗哗哗——”
他慢悠悠地挤了一点洗手液在手背上，一边摩擦出泡沫，一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hemm～?hemmmm～?”
“——呃？！”
江漱阳余光无意识一瞥，紧接着身体陡然一僵，只觉心跳都停了半拍。
——靠靠靠！为什么会有个人没一点动静地杵在他身后啊！！！
对方和他身高相仿，站在他身后几乎要同他重合，甚至还戴着帽子口罩，穿得一身黑，像个影子似的，太吓人了！
江漱阳语气飘忽：“……这位，同学，你…有事吗？”
那人愣了愣，动作莫名有些仓皇，先是抬手扯了扯帽檐，又犹犹豫豫地看了江漱阳好几眼。
最后像是下定决心，把口罩扯到下巴，露出大半张脸，一双浅栗色的桃花眼满含恳求地望向江漱阳。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出他音色清朗干净，像是唱流行乐曲的男歌手的嗓音。
“同学……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江漱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这张有些熟悉的脸，眼睛微微睁大。
嗯——等等？
这是……贺嘉忱？
他脑袋还没转过弯，沾满泡沫的手呆呆地停在原地，下意识回答：“手机在口袋里，你自己拿。”
贺嘉忱顿了顿，认真道：“谢谢！”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点开锁屏，视线中的锁屏背景是山顶落日，以及落日下方，一个单膝触地、半蹲着望向镜头的少年。
那少年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平举在太阳穴，酷酷地朝镜头敬礼。
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但脸上的笑容却极其灿烂，明亮的眼睛仿佛盛着一轮烈阳，两颊的酒窝像是被谁戳了戳脸蛋，看上去甜得不可思议。
贺嘉忱动作一滞，没忍住抬头看了两眼正在洗手的江漱阳，又低头看向手机锁屏。
这，这是一个人？
江漱阳已经飞快地洗干净泡沫，转头：“怎么了？”
贺嘉忱：“……不好意思，可以解锁一下手机吗？”
江漱阳抬手接过手机：“啊…搞忘了……给。”
贺嘉忱敏锐地闻到男生手上淡淡的芦荟香气，明明是火锅店兑水的普通洗手液，却…却莫名其妙让他有点在意。
握着手机伸向他的手也很好看，骨肉匀停，指节修长，莹白如海边蚌壳里的珍珠。
他神情愣愣，脱口而出：“你的手好漂亮。”
“……”江漱阳，“唔，谢谢。”
……damn，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贺嘉忱低头接过手机，输完号码等待接通时手不自然地拨弄着口罩，眨眼的频率也很快，看左看右就是不抬头和江漱阳对视。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
江漱阳上了两个月的课，看了两个月的电影，把娱乐圈里的面孔尽可能认了个七七八八，更不用说贺嘉忱这个在原剧情中存在感如此强烈的顶流爱豆了。
原书中对贺嘉忱的描写极尽溢美之词，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本书的作者是不是贺嘉忱的死忠粉。
江漱阳记得书中关于贺嘉忱性格的描写大致能用几个标签概括——阳光，积极，热情，一身正气，心里怀揣着最炙热灿烂的爱与理想，以及……多动症。
当然这个多动症不是指他真的有病，只是一种形容词。
用贺嘉忱粉圈的话来说，就是一只活泼好动喜欢拆家摇尾巴的大金毛。
只是，江漱阳记得，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他应该要到两年后才会遇到这位将np爆改1v1的“正攻”啊？
所以又是蝴蝶效应么。
电话接通：“……喂？”
贺嘉忱朝江漱阳礼貌地笑笑，示意自己去旁边接电话，然后走到洗手间另一端墙边。
“粤姐，是我，我现在在江财旁边的香来火锅，有狗仔盯着我，我手机还落在车上了。”
他压低声音解释：“……没，我躲得快，应该没被他拍到照片，他现在估计在火锅店里找我，我刚刚在厕所隔间躲过去了。”
“嗯，我知道，手机是借了一个好心同学的……你们来火锅店后门接我吧，大不了我等会跳窗跑。”
“……咳咳，我开玩笑的姐，嗯嗯，我明白，好，拜拜。”
贺嘉忱松了口气，挂断电话，转身朝江漱阳走来。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浅瞳色使得他眼睛格外纯粹明亮，略带混血感的五官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把手机还给江漱阳，语气亲近又不算过界：“同学，真的谢谢你啦，我把我的手机号存在里面了，你晚点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男人双手合十，桃花眼睁得圆圆的，看上去更像摇尾巴的大金毛了：“拜托，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吧，嗯……也算交个朋友？”
江漱阳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先不说这人是圈内顶流，日后迟早有再见面的机会，他唯一感觉微妙的也只是贺嘉忱在原剧情里扮演的身份。
正，攻？
这个身份，真是令人有点火大呢。
但，归根结底，也都是还没发生过的事。
江漱阳笑了笑，嘴角的酒窝跟着翘起：“好，我会的，那我先走了。”
贺嘉忱望着这笑容愣了愣，呆呆地挥手：“呃……拜，拜拜。”
江漱阳：“拜拜。”
等到洗手间只剩下他一人，他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捂脸，长叹一声：“啊——”
他脑袋里嗡嗡地响，乱糟糟的。
贺嘉忱你怎么回事，刚刚怎么跟个智商有问题的呆子一样！不知道那位同学认出他了没……说不定根本没认出来，只是心地善良借给他手机罢了。
他狠狠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天花板。
希望那位同学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啊……他一点都不想给那位同学留下这种初印象啊！
贺嘉忱扭了扭脖子，苦着脸，心想：“早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他，出门前就应该穿得精神点。”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黑漆漆的宽松卫衣和长裤几乎把他优越的身材遮了个遍，除了一张好脸，全身上下找不出第二个颜色，朴素到让他看不进第二眼。
啊啊啊他平时几乎从来不穿一身黑啊！要不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地去学校看望自己老妈，他才不会整得这么偷感十足啊！
贺嘉忱越想越懊恼。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颜控，但从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在现实中遇见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
就冲着那张脸，他也想和对方成为亲近的好朋友。
娱乐圈知名“交际花”难得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感到不自信，他默默复盘方才短短几分钟的交流，试图找出自己能够在对方心里留下好印象的优点。
……啊，好像，似乎，没有呢。
贺嘉忱摸摸自己被搓红的脸蛋。
除了这张脸，好像，好像真的没有呢TvT
*
《无名者的罪恶》是黎书华沉淀两年撰写的新作，作品题材回归到她最擅长的在悬疑中挖掘人性善恶的故事，且这次电影的拍摄，她兼任总导演和编剧，下定决心要一丝不苟地将她心里想象的画面全部拍出来。
虽然前些年黎书华的口碑有被改编电影牵连，但她筹备新电影的消息一经传出，依然有诸多一线二线的艺人对此感兴趣，在看到公布的试镜角色要求后，报名试镜的人络绎不绝。
从七月底开始选角试镜，一直到八月中旬才全部确定下来，开机仪式定在九月三日，拍摄地点在杭城的某所中学。
江漱阳坐高铁抵达杭城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剧组居住的酒店，季蓝英给他安排的助理早两天提前到了杭城，帮他摸清楚了剧组内部的情况。
“江哥，我先简单和你说一下。”
助理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肌肉扎实五官硬朗，穿着简单的老头衫，看上去下一秒就能站上拳击擂台猛捶胸口。
但他本人却很是细心，半蹲在地上和江漱阳一起整理行李，嘴上还言简意赅地输出自己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嗓音听上去闷闷的：“黎导平时性格温柔，但谈到拍摄的事就会很严厉。”
“电影女一号是董沁文，80后四大花旦之一，作品很多，实力过硬，这部电影是她的转型节点，对她很重要，她们团队很关注电影其他演员，在黎导选角时还有插手帮忙，董沁文本人和黎导关系不错。”
“男一号汪哲旭是长空娱乐的艺人，在叔圈颜值口碑都不错，科班出身，演技扎实，性格温和老实。”
“女二号代楚妮是网友票选的四小花旦之一，但因为演技起伏较大备受争议，网上的说法是她属于体验派，演戏很注重对手戏演员，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男二号郑琛，以前是武打戏演员，近两年开始涉足其他类型的角色，武校出身，家里经营武馆，脾气直。”
“女三号万芝，科班出身，演技不错，背后有人捧，但一直不温不火。”
助理说完主要演员，又大概讲了讲其他工作人员的情况，最后抬眼看了看江漱阳，道：“……现在所有人最关注的应该是你。”
江漱阳低头清空行李箱，一心二用专注地记着助理说的内容：“我？”
“嗯，你的角色是男性角色里最年轻也最复杂的，剧本简介公布时，圈里很多年轻男艺人都盯上这个角色，但在选角试镜时这个角色没被放出来。”助理顿了顿，“也只有这个角色没被放出来。”
江漱阳恍然：“哦——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提前内定的关系户了？”
他开玩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剧组里横着走了。”
助理：“……这两天很多人跟我打听你的背景，因为黎导在昨晚的聚餐中也提起你了，而且语气听上去很熟，所以很多人猜测你是黎导的亲属。”
江漱阳挂好最后一件衣服，直起身，走到茶几边倒了杯水：“随他们猜吧，谁不喜欢聊八卦？”
他懒洋洋地靠着墙，双手握着玻璃杯：“对了，从明天开始剧本围读吧，然后再过一周就是开机仪式？”
助理点头。
“都是我没经历过的……”江漱阳自言自语，“感觉会很有意思啊。”
助理看了眼时间：“江哥，明天几点起床，需要我叫你吗？”
“这倒不用，我有闹钟……唔，不用叫我江哥吧。”江漱阳默默望着眼前又高又壮的黑皮助理，“助理大哥，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江漱阳：“那就更不用叫江哥啦，感觉这个称呼好陌生哈哈，嗯……叫我小江或者漱阳都可以。”
江漱阳读书比同龄人要早一年，又是十二月生日，以至于从小到大一直是班里年龄最小的那个。
再加上他对待熟人的性格都比较随意松弛，总给人一种需要好好照顾的感觉，就更没人会叫他哥了。
反而在画幕上，粉丝们都是s哥s老师的称呼，说实话，江漱阳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助理认真点头，闷闷道：“我知道了，漱阳。”
年轻俊朗的男生靠着墙冲他笑：“我这里暂时没事了，哥你先忙你的吧，早点休息。”
“……嗯。”
助理走出房间时还有点没回过神，只是他向来面瘫，从表情上看不出端倪。
他站在原地呆了几秒，被路过的工作人员注意到。
“肖哥，你咋了，愣着干啥？”
肖放转头看他一眼，声音沉沉：“没事。”
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眼门牌号：“这个房间不是你的吧，里面住着谁啊？”
肖放：“我老板。”
“你老板……你老板？”工作人员后知后觉，瞪大眼睛，“你老板不就是那个——那个男三号？”
肖放没说话。
对方兀自嘟嘟囔囔了些听不清楚的话，一副好奇又不敢多问的模样，最后一拍脑门：“哎，我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明天剧本围读就能看到了……行，那肖哥你先忙，季导还在叫我呢。”
肖放点头。
他看着那工作人员走远，自己才迈开步子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