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刚风尘仆仆从动乱之地归来的中原中也一从首领办公室出来,就直奔樋口一叶所在地,彼时天刚蒙蒙亮,樋口一叶正打算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就去往中原宅照看肯定还没起床的夏花,却先一步对上了鲜少踏入此地的港口mafia干部。
“中原大人。”樋口一叶从位置上起身,稍稍有些惊讶。
中原中也摆了摆手,抬手扶了扶帽子,借此掩盖住脸上轻微的,几乎看不出的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道:“这周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平叛的事情多而繁杂,这一周内他都没怎么好好睡觉,自然没空来询问小姑娘的有关事宜,如今回来,问一两句,也是应该的。
“你是说夏花、夏花小姐吗?”脱口而出的樋口一叶意识到自己在语言上的疏忽,她一愣,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并没有。”
中原中也没有错过樋口一叶话语里短暂的停顿,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在意,他足够信任樋口一叶,相信她不会对他隐瞒些什么。
她也没有必要向他隐瞒些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中原中也意识到将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了,他不能在这上面再耗费时间,何况——
他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森先生冲他露出的那副八卦的,撮合的表情,又想起花鸟院夏花孩子一样的天真,对他全然的信任……
为这件事烦扰许久的港口mafia干部叹了口气,朝樋口一叶颔了颔首,落下一句:“多谢你。”
说罢,他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樋口一叶盯着离去的,她还算熟悉的上司的背影,没有应声,也没有坐下,待他走后,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额角:“总感觉……”
未竟的话语湮没在了她的唇齿之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连这句话都没有完整的说出来,便草率地将这阵轻微的走神归因于休息不够,转瞬抛掷脑后了。
****
花鸟院宅。
花鸟院夏花的失踪在此处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日晚上的监控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巡逻的人和仆人被反复盘问甚至拷问,无果。
他的爪牙在横滨打大街小巷搜寻,甚至私下调用警-方的监控权限纵览整个横滨。
无果。
于是花鸟院季明——花鸟院的家主,春雨和夏花的父亲,在她女儿失踪一周后,不得不面对这令他不悦现实。
他的女儿花鸟院夏花失踪了,不知去往何方,不知会不会回来。
他知道夏花一定活着,因而并不为她的死活和未来担心,他只忧虑他和森鸥外达成的协议,担心那一条还没有到手的航线。
于是他召来了花鸟院春雨。
他的儿子,他的保镖,他的傀儡。
永远跟在他身后的剑客,没有异能的废物,除了那不好不差的武力以外,也只有在这方面还能发挥出他仅存的作用。
“找到花鸟院夏花,然后带她回来。”他说,注视着他面前花鸟院春雨的脸,父子二人的体态身形容貌都相似,却又太不同。
因为他的儿子木讷的不像是个活人。
一个木偶,如何配和活人相比呢?
望着他的儿子,花鸟院季明难得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叹了口气,正打算让对方离开时,他的视线却停留在了面前之人的脖颈上,他一顿:“这项链——”
花鸟院季明拖长了音调,带着显而易见的疑问,甚至质问,但花鸟院春雨没有动。
甚至连眼睛都一眨不眨,没有回答。
“是你妹妹给你的吗?”
于是花鸟院季明继续问下去,语调生硬,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儿子说话,而像是面对部下,面对仆从。
但花鸟院春雨没有动,没有点头,没有摇头,视线凝在虚空中的一点,像是在看他,又的的确确没有在看他。
于是花鸟院季明没有再问。
因为花鸟院春雨从不隐瞒他知道的事。
他一向是他最值得信任的刀剑。
“去找你妹妹吧。”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说。
他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的亲缘联系超越一切,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花鸟院春雨更适合寻找花鸟院夏花。
但在此刻,他又在想,如今的花鸟院春雨,还称得上是花鸟院春雨吗?
如今的花鸟院夏花,又还是花鸟院夏花吗?
兄妹之间的亲缘,到底是血缘,还是精神呢?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答了。
*
中原中也是在中午回到家的。
彼时他一拉开大门,先听见的是电视机里传来的,过大的播报声,随后,是短暂的一阵悉悉索索,最后,是冲到他面前的,头发乱乱的,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什么都没穿,赤脚踩在瓷砖地上的小姑娘。
“你回来啦。”她笑着,脸上绽开一种烂漫的,发自内心的笑来,湛蓝的眼睛上下扫过他,确定他是完好无损的,随即便倾身,目光直往他身后瞟。
但中原中也身后空无一物。
注意到小姑娘动作的,中原中也不禁一皱眉:“你在看什么?”
他一顿,视线凝在她赤着的左脚上,夏花这才意识到不对,低头一看,便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踩在瓷砖地上的脚丫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没舍得责怪她,只侧身从鞋架上拿下一只鞋,放到她面前:“先穿上,再告诉我。”
小姑娘嗯了一声,低头穿上了鞋,一边说:“我在找一叶,她昨天答应我给我带好吃的午餐给我的!”
说着,她鼓了鼓腮帮,扑闪了两下眼睛,睫毛一抖一抖,看上去稍有些失望,但却努力不表露出来:“不过没来也没关系!中也回来,就够了。”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冲他甜甜的笑。
没人能顶得住这样的笑容。
中原中也也不例外。
他努力不让自己心化的太过分,提醒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不过是借住在他家的过客,还顶着他并不喜欢的‘未婚妻’的头衔,假如他再对她太纵容,恐怕就没办法应对森先生有意无意的撮合了。
正在中原中也努力克制之时,夏花却动了动她穿着鸳鸯鞋的脚,侧身给中也让了道,一边小声地抱怨道:“我还以为你会离开好久呢……”
她抬头看向中也,蓝色的,玻璃珠的眼睛里竟是无法作伪的笑意,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害羞地抿起唇,像是羞于表达思念与开心的小孩。
中原中也终究没能撑得住,把心化做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