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皮影杀人

    归乡之后, 第一个该见的人就是皇帝。

    说来也巧,他们刚一回来,皇帝就召见了二人, 像是早有预谋一样。

    他们走的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 发生了好几件难以定论的案件。

    什么都查不出来,以为是鬼魂作祟,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皇帝把楚文豫召来, 就是让他好好审理那些案件,至于说几句寒暄的话,那都是官场必备了, 早就习惯了。

    一直在外面奔波的楚文豫都没来得及歇脚, 刚一回来,就被安排了这么重的案子。

    官府查了很久, 都没有查出来的案子,背后的人至今逍遥法外。

    皇帝吩咐了几句, 楚文豫就退下了,他走之前还看了微生冥绝一眼。

    微生冥绝作为镇武司的司卿,皇帝也不会为难他。

    也是没说几句话他就退下了。

    这次面圣, 他特意问了风寒之事, 皇帝也只是搪塞几句,毕竟是皇帝嘛,也没必要和大臣们解释这件事。

    退下后, 楚文豫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在大门外面等着微生冥绝。

    等到微生冥绝也出来了,楚文豫才和他一起离开。

    “楚堂主是为难吗?”微生冥绝一出来就见到楚文豫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像在外面潇洒无羁的他,“什么案子这么难解啊?”

    楚文豫冷静一想, 哪里是难办的案子,这分明就是皇帝给他出的难题。

    “案子本身不难,难的是背后的阴谋诡计。”楚文豫垂下头说。

    “楚堂主,你只需要破好案子,就够了。”微生冥绝拍着楚文豫的肩膀说:“剩下的交给我,不管是谁,本司卿全都替你摆平。”

    “得了吧你。”楚文豫看着他,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他还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镇武司司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微生冥绝也感受到了楚文豫的压力,皇帝给他出的难题,他只能接下,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他必须要承担起来的。

    “走吧,先去好好吃一顿。”微生冥绝抬起头说,“今日,我请楚堂主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司卿大人,你可不能后悔。”楚文豫忽然想了个损招,但又觉得那样不太好,就取消了这个决定。

    微生冥绝还想问他为何说他不要后悔,楚文豫只说是没什么。

    再一次经过朝花楼所在的地方,多了几分复杂的心绪,好像看到了生死楼,也好像看到了回天客栈。

    世人都记不住了,无论是朝花楼还是生死楼,世人的记忆都消失了。

    而回天客栈本就没有活人。

    现在记得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了。

    既然要喝酒,就得去大雍最好最大的酒楼,微生冥绝却拉着楚文豫来到了城外的小酒馆。

    “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楚文豫张望了整个小酒馆,酒馆里没有人,桌椅却是干净的。

    抚过桌椅,灰尘几乎可以忽略,楚文豫越发难辨:“这也不像是很久没人的酒馆啊,为何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微生冥绝摆着手说:“这里的酒不错,本来想带你来尝尝,看来时机不对啊!”

    楚文豫警惕的看着四周:“这里是……生死界?”

    微生冥绝点了点头,说:“看来是的。”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泥土的潮湿味道,微风带着一抹冷清气息,像是悄无声息地宣告着某种信息。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香?”微生冥绝捂住鼻子问,他总觉得这股酒香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和他之前喝的不一样。

    楚文豫倒是不以为然:“酒馆里有酒香,不是很正常嘛,司卿大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见惯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这股酒香还是无足轻重的。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酒馆的墙壁上出现了几副壁画。

    壁画上的内容并非描绘风花雪月,也不是展示生活琐事,而是刻画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皮影杀人故事。

    那是一幅黑白的壁画,上面的人物形象虽显古朴,却看起来确实惊悚多姿。

    画面中央,一个瘦弱的头颅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地站立着,他的脸庞苍白如纸,双眼深陷,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皮影戏的线,而那线却紧紧地牵扯着一个人影。

    人影的形象在壁画的刻画下显得格外扭曲和恐怖。

    但是有一点光明。

    “司卿大人能瞧出什么?”楚文豫站在一旁边看边问。

    他研究了一圈,也只能总结出“皮影杀人”四个字。

    “夫君,你才是悬案堂的堂主,怎么关心起我看出来了什么?”微生冥绝不解的问道。

    楚文豫眨了眨眼,又揉了几下,看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他转头看向微生冥绝,道:“因为我关心夫君啊!”

    微生冥绝:“……”

    不过,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能说出这句话,看来是和为夫我学到了精髓。

    心大!

    揉过眼后,楚文豫再次看向壁画,皮影的姿势僵硬而诡异,仿佛是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所控制。

    他的一只手被那个瘦弱身影手中的线紧紧牵制着,而另一只手却似乎在无意识地挣扎着。

    这个被线牵制的人影在壁画中显得格外扭曲和狰狞。

    “奇怪。”微生冥绝不解的小声说。

    楚文豫听见了顺嘴问道:“怎么了?哪里奇怪?”

    哪里奇怪不太好说,微生冥绝只能如实的分析,听了他的一通楚文豫也说不上来。

    因为在壁画周围,是观众们惊恐的表情。

    看客倒是痛苦!

    而在壁画的背景中,是一片虚无,还有显而易见的大雪。

    这壁画的颜色暗淡而沉闷,只有黑白两色。

    但在这样的色调中,却透出一种心惊胆战的氛围。

    整个小酒馆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它既有酒香和泥土的潮湿气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没等二人适应过来,忽然间,酒馆内坐满了人,大厅里也变得喧闹起来。

    墙上的壁画也消失了。

    不对,倒像是壁画照进了现实。

    察觉到酒馆的变化,看着越来越多来喝酒的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没有跟着那些人坐下,而是围着酒馆走了一圈。

    这间酒馆内,温暖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光滑的木制桌面上,墙上挂着色彩斑斓的剪纸,生动鲜活地展现出它们的喜怒哀乐。

    凉风从窗外吹过,那些剪纸轻轻摇曳,就像是在唱戏伴角。

    他们的目光定格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在酒馆的一角,一扇半开的门后,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皮影戏场。

    在角落里,那幽暗而温暖的烛光轻轻落在泛着光亮的人皮纸上,人物的形象逐渐显露出来。

    怒目圆睁,狰狞无常。

    人皮纸只有身子没有头,但是演绎出来的皮影戏却是有头的。

    那是老者的头。

    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鲜血逐渐堆积起来,流到看客的酒杯里。

    琼浆玉液,以血为酒。

    台下的众人喝的津津有味。

    这里酿出的酒更好喝。

    “那是……血淋淋的人皮?”楚文豫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微生冥绝捂住了嘴。

    “静观其变。”微生冥绝小声说。

    “好。”

    楚文豫看着皮影戏台上方,一位老人坐在暗处,面前摆着薄薄的皮影人偶,专注地演绎着故事。

    那老人没有身子,只有头。

    皮影没有头,只有身子。

    现场都是血。

    台上的老者先是轻轻地抖动头颅,随即乍现了两只手。

    没有手臂,只有用丝线控制的两只手,宛如傀儡一般。

    他的双手灵活地在光与影之间游走,此刻,那只平凡的人皮纸上的人影在光的映射下,瞬间活了起来。

    喷出的火如同血海爆炸。

    它忽而威武雄壮地摆动着胳膊和腿脚,做出了一连串夸张的姿势,忽而眨眼示意着交谈对话。

    只剩下头的那老者坐在上面什么也没说,台上的皮影竟然自己活了过来。

    声音随着空气流淌着穿过这老者的双手间,洒落至现场每一个观众的耳边。

    他们举起鲜血酿成的酒,一饮而尽。

    口中振振有词,大都在说着真是好酒,又或是夸皮影戏演的好之类的话。

    然而这些人双目逐渐失明,在微弱的烛光下渐渐的是去最后的意识,成为老者操纵的傀儡。

    脱皮露骨,成为皮影。

    戏剧的一幕拉高了现场看皮影的声调,又凑过来了一波人。

    场中最稀薄的雾气也在变化多端的情节和舞台的光线下颤抖和摇晃。

    烛光照在色彩斑斓的皮影上,它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

    让人为之惊叹不已。

    场下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喝彩和鼓掌将这个封闭的空间变得活跃起来。

    台下的观众与那些皮影人物一同经历着喜怒哀乐、生死离别……

    当最后一个动作完成时,整个戏场仿佛凝固在了一个时刻,留住了刹那的永恒。

    “好!”场下欢乐声不绝于耳。

    楚文豫,微生冥绝:“……”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们都快死了,就快被做成皮影了,还在这里拍手叫好?

    老者“嗖”一下子窜到了台下,围观的看客与他举杯对饮,以现场的鲜血为引,最终酿成了一片蜉蝣一般弥足珍贵的佳酿。

    “都醉了吧!醉了就能忘却痛苦,就能重塑今生。”

    他的话刚一说完,现场就安静下来。

    此刻宁静无比,所有人才重新想起了身旁还未饮完的美酒,开始静下心来享受那舌尖上的丝丝细腻的醉意缭绕。

    片刻后,成为戏台上的一员。

    这时,刚才一言不发的老者终于开了口:“入戏方可明了,什么才是好戏。”

    戏中人,戏外客,终究是天差地别。

    老者的头颅变得格外明显:“年轻人,你们也该醉了。”

    他来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身边,卷起一道清脆的铃响,如同远古的召唤,将他们带向另一个戏台。

    楚文豫一睁眼,就是一场乱世之戏。

    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没有终局。

    他将微生冥绝唤醒,指着刚开场没多久的大戏:“夫君,你看。”

    “乱世枭起?”微生冥绝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场戏似曾相识。

    但他以前见到的,并没有台上这般血腥。

    微生冥绝感觉头晕眼花的,他明明没有喝酒,为何也会醉?

    “夫君看过这戏?”楚文豫也看了一会儿,大致的意思他看懂了,只是不知道老者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乱世之中,烽火连天,戏子依旧。

    台上所唱,乱世枭起。

    老者飘了过来,从身前飘到身后,又从身后飘到身前,阴魂不散。

    “我的胭脂红尘醉为什么对你们两个不起作用?”老者阴森的问,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传入二人的耳朵里,引发几声耳鸣。

    楚文豫没有看向老者,而是全心全意的看着台上的戏,问道:“胭脂红尘醉?什么东西?”

    说起这胭脂红尘醉,老者可就说不完了,这是他年轻时候最得意的作品,能够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

    可眼前这两个普通的男人,竟然能让他的胭脂红尘醉失效,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老者似乎明白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来自宫中?”

    楚文豫点了点头,继续看戏。

    “那就好说了。”老者呵呵一笑,道:“原来是两位公公啊,失敬失敬。”

    去你妈的公公!

    你才是公公,你全家都是公公!

    “滚开。”微生冥绝忍无可忍,一拳打向那颗头颅:“你别以为没有身子就沾光,别以为没有身子就没办法当太监,我照样能让你净身!”

    头颅爆裂,又合而为一。

    老者也被激怒了,但是他更想知道他们二人为何能解了他的胭脂红尘醉。

    “你们两个最好如实招来。”老者隐藏起来的双手又一次显露出来,手里还拿着胭脂红尘醉,“之前那次是巧合,这一次,我就不信你们能解了它。”

    他越想越颠狂,将胭脂红尘醉打开。

    没多久,又失效了。

    老者:“……”

    他发了疯的看向手中的胭脂红尘醉,将它扔向一旁:“不可能的,天底下没有洁身自好的男人,没有人可以轻易化解了他的胭脂红尘醉,没有人可以!”

    老者万般嫌弃的看着流在地面上的胭脂红尘醉,那液体也像是对他产生了抗拒,不停的流向另一边。

    他仅剩的那颗头颅横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中间,无能的大吼:“你们怎么做到的?”

    楚文豫一把推开血腥的头,吻上了微生冥绝。

    这一吻,解开了所有的疑惑,所谓公公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是你偏要问的。

    别怪我们无情。

    老者暴喝一声,头颅窜上窜下的,重复了无数次,看的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快眼花了。

    真不知道是应该看戏,还是应该看那颗头。

    这时候,乱世枭起已经快进入高潮了。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马革裹尸。

    大将军战死沙场,士兵拒不投降。

    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也要为大将军报仇。

    战场上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大将军的尸首已寒,铁骨铮铮不过一纸猜忌,到最后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

    本以为这场戏就此落幕,结果又在重复上演,那戏子,似乎没有累的时候。

    他们也是披着人皮的影,一次又一次的被刺穿脊梁,不弯也不降。

    那一幕幕被长□□于马下的场面,看的老者心肌梗塞。

    老者突然间血泪盈眶,只有一颗头的他流下热血,洒满了疆场。

    他指着大将军,骄傲的喊了出来:“那是我儿子。”

    我儿子战死了。

    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死在了敌国士兵的手里,他是英勇无畏的大将军,是无所诟病的大英雄。

    第162章 甘愿入戏

    悲痛欲绝过后, 老者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没事,为父替你报仇,替你杀光他们所有人。”

    酒馆里, 喝下胭脂红尘醉的看客, 都是敌国的士兵,都是得胜归来庆功的人。

    老者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他的执念重聚为一颗头, 将胭脂红尘醉融入到皮影之中, 用那些敌国士兵的人皮做成皮影,来祭奠他光荣战死的儿子。

    “你们快看!”

    恍惚红尘间,老者安静下来, 全场也跟着安静下来。

    仿佛这一刻, 只有热血沸腾的一台戏,没有杀人于无形的危机。

    老者看着已经流的所剩无几的胭脂红尘醉, 那是他杀人的证据。

    他越看就越兴奋。

    “红尘不过尔尔,一纸心酸, 一书荒唐,想当年,我也银衣束马, 叱咤风云, 可如今,只能耍些阴把戏,上不得台面, 但是我替我儿子报仇了啊!”

    楚文豫看着他故作坚强,也看着他阴险狡诈,好像看到了乱世下所有平凡人最阴暗的心思。

    想活着, 却很难。

    想生存,却无力。

    乱世枭起, 不破不还。

    “你杀了他们,又能如何,你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也是士兵,也有自己的家人,你这样做,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这是楚文豫现下最真实的想法。

    可他却问不出口。

    他只问了一句:“你可喜欢皮影戏?”

    老者毫不犹豫的回复:“那自然,我当年就是凭这个养家糊口的。”

    “那用人皮,岂不是玷污了皮影?”楚文豫想着一幕幕惊艳的皮影戏,想到台下纷纷鼓掌的看客,想到大雍盛行到现在的皮影戏,想到夜市繁华街道上,走过路过来来回回也要欣赏一番的大戏:“戏浊则欲,无欲则刚,戏清而雅,无雅不戏。”

    “我都活不下去了。”那颗头颅开的口是那么无力,眼中的繁华不在,全是生死累赘,哪里还有戏?

    但这最简单的几个字,却足够震彻心灵,他都活不下去了,再爱戏又如何?

    有人说戏子无情,有人说戏比天大,可乱世之中,那还有闲情逸致去兼顾所谓的戏?

    人生如戏,戏入人生。

    人不生,戏也难在。

    可能世间唱戏之人不少,没了老者,也不会倒塌,但他只是众多戏子中的一角。

    他只想活着,只想活着报仇。

    为此,不惜利用戏,不惜让戏成为杀人的工具,这些,他都在所不惜。

    戏再好,他儿子也回不来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草菅人命,以为我是个杀人狂魔?”老者幽幽的嗓音发自肺腑,他喑哑的问道。

    楚文豫没有作答。

    他杀了人是事实。

    他想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方式不对。

    但他只会这一个,若是能扛起大刀去砍人,他绝对不会玷污戏。

    “这出戏,是不是没有结局?”微生冥绝看着一遍又一遍的乱世枭起,说出了内心最真挚的想法,这一刻,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遍又一遍,无限循环。

    这出戏,是不是注定没有结局?

    不是的,老者说:“不是的。”

    这出戏,是有结局的。

    老者说出了最真实的一言:“此戏大无边,我不敢妄言。”

    说罢,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就进入戏中,成为戏中人。

    生逢乱世,当做枭雄。

    恰逢大雪,雪上落血,簌簌无声。

    铁马跨越了千万里,来到边城。

    边城之上,尽是老弱妇孺。

    城墙之下,是大将军施鸿泰,也就是老者施极唯一的儿子。

    他立马于城墙下,身后空无一人。

    敌军三万,倾巢出动。

    “施将军,我劝你迅速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必屠城!”敌军将领在阵前大喝。

    敌军士兵高举旗帜,大喊三声:“屠城!屠城!屠城!”

    施鸿泰大声一笑:“有我在,谁敢屠城?我杀了他!”

    策马而来,啸起西风,荡起积雪。

    城中粮草已绝,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饿着肚子没办法打仗,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能战的不过百人。

    施鸿泰下令,城中士兵保护百姓撤退,只有他一人出去迎战。

    退无可退,不降必死。

    可他依旧不为所动,因为他是将军,是为国为民的大将军。

    “驾!”

    “杀!”

    狂风呼啸着,已经听不清是驾马声还是厮杀声。

    只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施鸿泰一人闯入敌阵,身后无援军。

    本该不用撑这么久的,可是援军迟迟未到,他只能苦苦支撑到现在。

    现在还看不到援军的影子,一点希望也没有。

    施鸿泰长驱直入,一枪一马挑了数十人,对上敌军将领,大战数百回合。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苍茫。

    两人对峙,仿佛是两座山峰对峙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

    此时的大地已被雪覆盖,只能听到寒风和风雪划过大地,雪舞凌厉,落在二人的身侧,更显寂寥。

    施鸿泰挥舞长枪,带着凌厉的风声,与敌军将领的武器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

    施鸿泰准确无误的出击,让敌将也热血沸腾。

    游龙出海,威猛有力。

    敌将也毫不逊色。

    狂风骤雨,落雪祭声。

    二人你一枪我一刀,招招紧逼。

    战场上飘起的风雪在两人的气息中,变得更加凛冽,肃杀了周围的虾兵蟹将。

    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弱者,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变得寂静了,只剩下施鸿泰和敌将的喘息声和武器的碰撞声。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一人守一城的魄力。

    “这位施将军,可真是勇猛!”微生冥绝感叹道,他只恨自己不能上场,不能一战。

    楚文豫也在一旁赞叹:“这一员猛将,可抵千军万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施鸿泰的眼中只有眼前的敌人,他全神贯注地应对着每一次攻击和反击。

    挥枪卫家国!

    敌将的刀法犀利而狠辣,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两人在风雪中激烈交锋,你来我往,一次次交手,一场场的生死较量。

    生死一线,残酷无边。

    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武器上、脸上,形成一层厚厚的冰霜。

    但这一切都未能阻挡他们的斗志。

    就这样过了数百回合,他们已经无力再战。

    但他们都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不愿退缩半步。

    施鸿泰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流失,但他仍然坚持着。

    敌将的武力远不如他,却能坚持到现在,他是在拖延时间。

    他刀上有毒。

    三万士兵蜂拥而上,围攻施鸿泰。

    此时,施鸿泰的身体早已麻木,冰冷的雪也无法侵染他。

    施鸿泰输了,一切已无法挽回。

    他用力一挥长枪,划破空气,向着敌将冲去,他拼尽全力想要一决胜负,而敌将也毫不示弱,他们再次交手。

    这一次,施鸿泰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力竭毒发而亡。

    边城被破,百姓被屠。

    街道上,昔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残破的房屋和凌乱的街道。

    雪花落在冰冷的刀刃上,瞬间消融,化作一滴滴寒冷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火光映照着天空,火光中,隐约可见一片混乱的景象。

    不足一百的士兵们奋勇抵抗,兵力悬殊,他们抵挡敌人的猛烈进攻。

    刀剑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血水顺着痕迹流淌,染红了白雪。

    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将士们纷纷中箭倒下。

    他们的呐喊声在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雪吞没。

    血肉横飞,一片狼藉。

    街道上,一片寂静。

    只有偶尔传来的呻吟声和惨叫声。

    敌军士兵在雪地上肆意屠杀,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仿佛在享受这血腥的盛宴。

    刀剑在雪地上划过,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一座座房屋被烧毁,火焰在风雪中跳跃,照亮了整个边城。

    屋内传来的是妇女儿童的哭声和呼救声,但没人去救她们,也无人能去救她们。

    屋外,是敌军士兵的冷酷无情和残忍暴行,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只有暴力和野蛮。

    烧杀抢掠就是成为屠城的乐趣。

    天空中飘洒的雪花与血液混合在一起,这洁白无瑕的雪花,也成了这片土地上最残忍的见证者。

    整个边城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只有风雪在不停歇地呼啸着。

    凄厉的风声与人们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悲壮的城破之歌。

    在这场屠杀中,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和无力,活生生的全城百姓在敌人的刀剑下,如同一朵朵脆弱的花朵般凋零。

    最终,当一切归于平静时,边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那些昔日繁华的街道和房屋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一片凄凉。

    大雪依然在下着,覆盖了这片土地上的血迹和泪水,仿佛要将这一切都掩埋在这片白雪之下。

    而城墙下还的施鸿泰大将军依然没有倒下,就是死,脊梁也不弯,就是死,也绝不投降。

    全城百姓无一人幸免。

    老者也死在了这场战役中。

    之后,他的怨念凝聚起来,成为最后的机会,他要将那些放松警惕庆功的士兵们都杀光,替他战死的儿子复仇。

    戏中梦一场,戏终人离散。

    “所以,这便是戏吗?”楚文豫睁开眼睛问,他站在戏中,看到了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可他也非戏中人。

    不能出手救下战死的人。

    不能出手救下全城百姓。

    戏中人,戏中情,他能感受到,但只能作为一个看客,就和台下所有人一样。

    “我原本也是靠皮影戏在一方偏远小城中生存,可他们的到来,我们都死了。”老者说的很激动,他们都死了,一个也没有幸免于难,全城的百姓,守城的士兵全死了,“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你们入不了戏,无法用戏杀人,但我活在戏中,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老者飘到他们身后,弹出胭脂红尘醉。

    要是早研究出胭脂红尘醉,也不至于他们现在才死。

    那些士兵都被他做成了皮影,永远封存于戏中,而他也入了戏。

    “痴人说梦!”微生冥绝大喝一声:“你为何要活在戏中?”

    他才不相信人能永远存在于戏中,不过是作法自毙。

    老者飘来飘去,飘到幕前,也飘到墓前。

    “痴人说梦也好,寻欢作乐也罢,我儿子战死沙场,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说我为何不能活在戏中?”

    戏中还能见到他的儿子,戏外他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他宁可在戏中看着他儿子一遍又一遍的死去,也不愿意在戏外找寻不到有关于他儿子的一丝痕迹,到最后只说道:“我不请自来,甘愿入戏。”

    第163章 御驾亲征

    他这一声甘愿入戏, 将所有的戏中人和戏外人全部打乱,也就成了自乱阵脚。

    “你是可以自愿入戏,可没有了你, 这出戏还怎么能唱的下去呢?”楚文豫将此戏的本质说了出来, 他这话让施极无法反驳,“你可知你儿子因何而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极看着自己如今只剩下这一颗头颅, 就连残躯都没有,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顾影自怜,道:“我早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唱戏了。”

    “再一次入戏, 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楚文豫大喊道:“你儿子是英雄, 是英雄就应该死得其所,而不是草草了事。”

    事到如今, 并不是施极不愿意看透,而是就算他看透了, 依旧无济于事。

    “我看得明白又如何?”施极积压的心事也爆发出来:“我儿子是英雄,他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拖死的, 可那又如何?我能如何?当时的我儿子, 又能如何?”

    我只是小老百姓,我做不到与最高的天对抗。

    而且,已经国破家亡了。

    就算是想寻仇, 也无处可寻。

    “说这些话,就证明你良知未丢,你可是……后悔了?”楚文豫声音逐渐减小下来。

    施极无奈笑了一笑, 血皮牵动了肉脂:“悔?不曾后悔,只是……”

    “只是什么?”楚文豫和他一来一回的拉扯着, “你说出来,实在不行,喊出来也可以。”

    “我想我儿子了,”施极的头颅高悬于空:“我不是英雄,昔日只能任人宰割,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我想回到最初的时候,却都晚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他自言自语的回忆着,悲伤着,甚至是痛恨着,最终都化为狠戾的风,穿梭于戏中。

    “你该唱戏,你该唱完这出戏。”楚文豫义正言辞的说,并且做出请的手势。

    这出戏,他非唱不可,而且必须唱完。

    施极将头颅停在戏台上,“可我早就不会唱戏了,好久都没唱戏了。”

    “皮影总会吧?”微生冥绝将胭脂红尘醉收拢起来,聚成人皮的形状:“这出戏,你总要演完,所谓有始有终嘛,你觉得呢?”

    施极接过胭脂红尘醉,冷着脸看着当年最得意的作品,这个让天下男人都为之倾倒的东西,如今看起来却是一文不值。

    他喝下胭脂红尘醉,双眼通红,化作皮影。

    “我可以唱完这出戏,算是赎罪了。”施极看着一张张的人皮,施鸿泰的虚影也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儿子骄傲的仰起头,对着他说:“父亲,我是个大英雄,我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家国。”

    施极亲耳听到儿子说话,还以为是见鬼了,但仔细想想,现在的他,与鬼有什么区别?

    可能他比鬼还可怕吧。

    “我的儿子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施极肯定的说。

    眼中止不住的血泪一点一点的往下流,直到消解了所有的胭脂红尘醉。

    这不是个好东西,蛊惑人心,和当时涂抹在敌军将领刀上的毒没什么区别。

    他后悔了,他儿子是年少英雄,就算要报仇,也不应该是这种方式。

    再一次入戏中,施极才发现他之前那荒诞可笑的想法。

    真正的仇人从来不是敌军,而是那腐朽不堪的朝廷。

    有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在一旁分析,施极才知道自己原来错的那么离谱。

    当时大战爆发的时候,援军迟迟不到,是他儿子施鸿泰死守边城,最后力竭而亡。

    他只是个普通百姓,是看不到这一点的。

    “我做了错事,说我草菅人命也好,不近人情也罢,可我不后悔。”施极一步步的走上戏台:“我告诉你们,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就这么死了,那才会后悔。”

    “我只是错了,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依旧毫不犹豫的这么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毅然决然的走上现在的这条路。”施极仰天长啸道:“我看不到全局,但我想看清全局。”

    站在台上,他就是最冷静的皮影,内心波澜不惊,看清局势的跌宕起伏。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再一次跟着进入戏中。

    这一次的时间比大战的时间要早,边城还未被屠城,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的。

    他们在大将军施鸿泰的治理下生活的很好,虽然是边陲小城,可民风淳朴,有着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那时候,施极只是大街上卖艺的,他的皮影之技炉火纯青,是这边城之最。

    他在街边摆弄皮影,街上喝彩的人很多,他的名气也很大,最起码在边城,可以说的上是家喻户晓。

    这里的人比较喜欢聚集在一起,特别是晚上,那时候的烟火最盛,整座边城美不胜收。

    “现在看来是什么感受?”楚文豫指着街边的施极问那颗头颅。

    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只有最纯粹的皮影戏。

    仿佛皮影就是他的全部,简单而纯粹,是众生可望而不可即的艳羡。

    那颗头颅没有回答楚文豫的问题,而是愣在了那里,只是静静的看着当年的自己。

    如今的时过境迁,斯人不在,他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待在街边,便是每天对生活的期待。

    不需要想如何活下去,也不需要想如何复仇。

    他还有个孝顺的儿子,就算城中事务再忙,也会及时回来看他。

    其实他们都知道,有个大将军儿子,施极不用如此卖力,但他依然坚持每日的皮影表演。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只有几天不会重样。

    但每天都会有新的,常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夹杂在里面,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原因。

    “若是每天那样,也挺好的。”施极说,从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他要做皮影做一辈子,风雨无阻。

    这一次入戏,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做皮影了,他已经彻底的化为皮影。

    最后还剩执念聚集成的这颗头颅,若是把戏演完了,头颅也会安息的。

    几日后

    消息就传到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手中,施极自然也知道了。

    粮草未到,援兵未到,敌军三万,城中士兵不过尔尔,根本阻挡不住三万大军。

    这个消息刚一传来,天上就飘起了雪。

    施极将头颅与血一同飘在空中,想在这场漫天大雪中找到答案。

    此局无解,此戏难成。

    可就算是千阻万难,施极也要搏命一试,他要唱完这出戏,给人生最后一出戏一个完美的结局。

    “准备好了吗?”楚文豫问微生冥绝,对于这出戏,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唱戏之人是施极,而不是他,他也不知道施极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和他一条心,这还不好说。

    微生冥绝倒是没那么担心,说:“血浓于水的亲情当比什么都重要,你就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听到微生冥绝说这些话,楚文豫顿时有了安全感,这才是最坚强的后盾。

    “有你在,我放心。”楚文豫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久不归乡的游子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提心吊胆的。”微生冥绝笑着说,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不属于这场戏的精彩,是戏中情还是戏外意,怕是很难说清,“我会是你的心安理得。”

    楚文豫一个起身锤了他一拳:“你还说呢?剑冢的事,还不够我提心吊胆的吗?”

    微生冥绝:“……”

    这个,不算。

    他连忙找补,道:“我说的是往后余生,我许你安之若素毫无悬念。”

    “那我回你泰然自安高枕无忧。”对上微生冥绝的眼眸,楚文豫看到了谁都没有的信任。

    这世上,他谁也不可以轻易相信,但微生冥绝可以。

    同样的,楚文豫也是微生冥绝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

    那颗头颅在他们面前飘来飘去,都被他们无视了。

    施极:“???”

    拜托,你们尊重一下我可以不?

    尊不尊重的,这出戏也马上要唱完了。

    他要以退为进。

    “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楚文豫问施极。

    从他的表情上看,应该是知道了。

    确定施极知道该如何唱完这出戏之后,微生冥绝和楚文豫也就出了戏。

    他们本不是这戏中人,无法干涉戏中事,剩下的就让施极去做。

    离开酒馆,回到悬案堂。

    楚文豫本想找寻卷宗看看,结果前方军报传来。

    他们的老朋友阿尔木合来了。

    带着西沙铁骑来了。

    西沙已攻破大雍边塞三城,守城军均已战死。

    朝野震惊,皇帝震怒。

    怎会来的如此之快?

    召集了文武百官,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来。

    皇帝对外称风寒还没好,将文武百官晾在一边。

    朝野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该如何是好?”楚文豫焦急的说,他也没有办法,“西沙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微生冥绝也不理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以我对阿尔木合的了解,他不会这样做的,除非……”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楚文豫知道他要说什么。

    除非朝中有人与他里应外合,这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我堂堂大雍,就没有可用之才了吗?”

    “一整个大雍,就没有一个良将吗?”

    “谁说没有,还有朕!”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皆跪拜。

    片刻后,底下都是反对的声音。

    “陛下怎可御驾亲征?”

    皇帝又吼了一嗓子,“如何不能?”

    第164章 万山动却

    真龙天子怎可御驾亲征?

    这是朝臣反对的理由, 都劝陛下要保重龙体,他是大雍的底线。

    “你们都不让我去,你们倒是去啊?”皇帝坐了下来, 在龙椅上平静的喊。

    底下跪了一大片。

    他们只知道让皇帝不要御驾亲征, 也没有说谁可以去打仗。

    这时,太后出来了。

    “哀家准许陛下御驾亲征, 哀家倒是要看看谁敢反对?”

    太后拔出开国之剑, “哀家守在这!”

    她转过身去对皇帝说:“去吧!”

    皇帝点了点头,遣散了众臣,唯独留下微生冥绝。

    他要微生冥绝和他一起上战场。

    家国面前, 微生冥绝不会拒绝, 但请求带上楚文豫,皇帝没有同意。

    “楚爱卿有定世之能, 更应当留在这里,前方, 有我们就够了。”

    这个理由也说服了微生冥绝,他想着若是让楚文豫和他上前线,那更是九死一生, 若是楚文豫留在这里, 起码可以自保。

    楚文豫也猜到了。

    又得分离。

    微生冥绝来到楚文豫面前:“夫君,等我回来。”

    “活着回来。”楚文豫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清楚这里更需要他。

    二人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话,微生冥绝上马就回了镇武司。

    所有的话, 都藏在行动里。

    速战速决,才不枉苦苦等待。

    战鼓擂,浩声动, 万千将士为大雍。

    三月后

    前方传来皇帝和镇武司司卿双双战死的消息。

    楚文豫望着西方:“夫君,我不信你就这么死了, 你一定还活着,你是躲起来了,等待最后致命一击是不是?”

    没人回应。

    他醉酒走在大街上喊,人人都以为他是疯子。

    他也确实就是个疯子。

    生死动边关,这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写给楚文豫的信。

    楚文豫打开信,就知道是微生冥绝写的。

    这信有古怪。

    “吾夫安颜,吾思汝矣,汝有无我乎?余谓汝平昔之念,终日念汝,胜于己,今前军革急,惟以书告于汝,吾窃与陛下困于城中,此惧不至,吾书不与汝期,非为汝报仇之也,吾之所愿,雍虽灭汝亦善生。”

    这信哪里都不对劲。

    最基本的格式都不对。

    字写的歪歪扭扭,不像是微生冥绝能写出来的。

    还有最后一句,大雍亡了,他也要好好活着,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像是微生冥绝能说出来的话。

    写信的人不对,送信的人也自杀而亡。

    隔了半日功夫,又有人来送信。

    送到了悬案堂。

    没有看到人,只留下一封信。

    打开信后,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写,“怎么回事?”

    接着,楚文豫两眼一黑,这信上有毒。

    片刻后,他恢复了光明,那信上的内容也出来了。

    只有一首诗。

    “悬案未决凶犹在,战事吃紧帝未败。君应翘首盼归来,不满踟蹰久徘徊。吾心念卿越远黛,吾意明思续忧慨。血动边关掀龙脉,烽火狼烟千里外。夫镇西沙不惧豺,君安京师待残骸。”

    “好,我答应你。”楚文豫想着。

    只要微生冥绝没死,他就能活的下去。

    实际上,战败只是障眼法。

    皇帝装作和微生冥绝不和,将他调了回来,并且传出二人战死的消息。

    七日后

    微生冥绝悄悄回到楚文豫的身边,“夫君,可是在想我?”

    楚文豫见他回来,直接抱住了他:“你没事就好,活着就好。”

    “我福大命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微生冥绝挑眉说道。

    楚文豫点了点头:“对,夫君福大命大,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死的。”

    “你先松开,我有事要和你说。”微生冥绝拍着楚文豫的后背说。

    楚文豫就是不放,死活也不放手:“什么事不能抱着说啊?”

    微生冥绝:“……”

    什么事需要抱着说啊?

    楚文豫不放手,微生冥绝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只是他要说的这件事,确实不适合抱着。

    “边关吃紧是真的,但是陛下应该也还活着,只是阿尔木合逼得太紧,恐怕……凶多吉少。”微生冥绝客观道。

    阿尔木合领兵打仗的功夫突飞猛进,他就像是财狼虎豹一样,逼得敌人节节败退。

    听到这个消息,楚文豫也松开了手:“难道……大雍真的……”

    现在还不能妄加揣测,也不能涨西沙志气,灭大雍威风。

    “可现在因为陛下战死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楚文豫担忧的说。

    这是西沙想看到的局面。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为何要做这个局?

    皇帝的深思熟虑,他们也不懂,也不想揣摩圣意,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就希望大雍这一战,能够胜利吧!

    至于朝野上下,就只能先委屈他们一阵子了。

    “不对,既然你要告诉我你没死,那第一封信是什么意思?”楚文豫想到漏洞百出的第一封信:“那应该不是你写的。”

    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但是,事事无绝对。

    微生冥绝下一秒就亲口承认:“这第一封信,也是我写的。”

    “你要干什么?”楚文豫问道。

    “看你反应啊!”微生冥绝乖巧回答。

    楚文豫:“……”

    大敌当前,我先揍你一顿!

    那一晚,整个悬案堂都是微生冥绝的哀嚎声,求饶声,以及喘息声。

    第二日

    微生冥绝一觉睡到正午。

    楚文豫没好气的坐在一旁问:“你醒了?”

    “醒了。”微生冥绝挠了挠头说。

    “醒了就睡吧。”楚文豫闷头道。

    微生冥绝:“啊???”

    他再一睁眼,就到了生死界里。

    此地山清水秀,秀美无暇。

    “这是什么地方?”微生冥绝下意识的问。

    楚文豫也能回答他:“万山动。”

    乍一听这三个字,也不像是地名。

    此地名为万山动,就是因为万山都是动的,水反而是静止不动的。

    什么地方山动水静?

    这也太奇怪了。

    楚文豫也觉得奇怪,只是他醒来的比较早,所以看到了那块石碑。

    上面就写了“万山动”三个大字。

    只是万山为何会动,楚文豫也不清楚。

    “我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何叫做万山动,但按照目前来看,我所猜想的应该不错。”楚文豫看着周围的山水,像是从中悟出了真谛,“这里山水倒势,未必不是一种提示。”

    这里是生死界,和外面的世界大为不同,不过以山水为题,现一场秀美之景。

    “我在想那个地方。”微生冥绝看着远方,在山与云交界的地方,浩丽的霞光星星点点,橙色贯穿了整个云峰,山动,霞也动。

    远方的彩霞和外界的也不同,远远望去,就像一副流动的山水画。

    不过,不是以水为水,而是以霞为水。

    顺着微生冥绝呆滞的目光,楚文豫也向空旷的地方望去,视线与霞光碰撞,毫不留情的被弹了回来,他捻了捻手指,说:“你可还记得倒悬枯山?”

    远方的霞光纵然亮眼,也不及身边人的呼唤。

    微生冥绝暂时停滞的思绪随着霞光流动起来,流向山川,也流向一人。

    “我记得。”微生冥绝肯定的说:“你的意思是这里和倒悬枯山是一个道理?”

    这个,楚文豫也不敢确定。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又觉得哪里不对。”楚文豫给了一个转折,就像被驳回的目光,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就算是倒悬,也不可能山动水静啊!”

    “是啊!”微生冥绝在一旁看着他:“不可能山动水静。”

    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万一会存在一方净土呢!

    如今,这副“净土”,就摆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不得不信。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路走来,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可不想相信眼见为实。

    他们见过太多不实的东西。

    眼中千山,心中万水,无人能保证真假,只有冷暖自知。

    楚文豫思索片刻后,灵机一动道:“不知夫君可否与我共赴山水?”

    “荣幸之至。”微生冥绝欣然答应。

    说罢,就和楚文豫携手进入万山动中。

    这里面的景色更是一绝。

    云光包裹着倾色,被“神来之笔”画入山中。

    “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绝色。”微生冥绝为这壮观场面拍手叫绝。

    楚文豫与他并肩:“是吗?我早就想到了。”

    “夫君还有洞悉天地之能?”微生冥绝回过头来看向他,确实绝色。

    也大抵理解了楚文豫所说的不是景,而是眼前人。

    二人相视一笑后,楚文豫大喊一声:“我夫君一人,胜过世间所有能见之景。”

    “莫非世间还有不能见之景?”微生冥绝高兴之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楚文豫说的是胜过世间所有能见之景,莫不是世间景色还有见不得人的?

    “世间不可见之景,与你没有一较高下的必要。”楚文豫故意说的很大声,微生冥绝也意会到他的意思,开始配合起来,“夫君,看来这世间不可见之景,与你我从根本上就是云泥之别啊!”

    夫夫二人一唱一和的,将后面的人引了出来:“我说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你们懂什么?”

    “说我们两个毛头小子,你又活了多少岁月啊?”楚文豫在年岁上,可就没输过。

    世间之人,没有比真神活的时间更长的,虽是死过一次,也不过是劫数而已。

    他们面前之人看起来像是爷爷辈的,白发白胡,胡子比头发都多。

    “老朽已经耄耋之年了,又岂是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能来此打扰和放肆的?”那人轻轻一挥袖,万山为之颤动。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为了给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一点警告。

    谁知这两个并非是年轻人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但已经活了千把岁月了。

    这样看来,有些胜之不武,但楚文豫还是没有客气:“我已经一千多岁了,岂非是你们这些凡尘之人可以比拟的?”

    老者:“……”

    鬼才会信你的鬼话呢!

    老者根本不打算理会他们,这个年纪就瞎说岁数,以后那还了得?

    他仔细的看着二人,长的也不像是招摇撞骗之辈,他萌生出一个心思:难不成他们真的返老还童了?

    稍后,他就将这一套说辞推翻了,世间哪有什么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之术啊,不过是骗子罢了。

    小小的年纪不学好。

    他不信,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无法和他解释。

    “你们两个小子刚才说世间不可见之景与你们本质上就是云泥之别?”老者一口气说完这句话,随后大喘了一口气:

    “那是你们没见过真正的美景,老朽我在此镇守近五十年,今日闲来无事,就让你们大开眼界,让你们两个没见识的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世间不可见之绝美景色。”

    “好啊,我倒还真想看看,你口中的世间不可见之绝美景色。”微生冥绝接着说道。

    老者大笑一声,消失在世间不可见之绝美景色之中。

    第165章 千水静流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并肩而立, 欣赏着老者口中所说的世间不可见的绝美景色。

    只见无边无际的星海中,万千星辰,璀璨夺目。

    那些星星似乎在不断地跳动。

    星海之中, 隐约可见几处巨大的星云, 它们像一座座绵延的云海,矗立在无尽的星海中。

    繁星璀璨他们见多了, 但此处和平常的星空不同, 这里的玄妙之处在于,他们看到的不是星云,而是山。

    几座普通的山。

    星云与星辰交织着, 使山的脉络更加鲜活, 却又无比宁静。

    在这难以媲美的宁静中,却又蕴藏着无限的活力与力量。

    山者, 动脉也。

    在星海的另一端,一片宇宙洪流滚滚涌动。

    那些泛着五颜六色的星河流如一条条丝带般, 穿梭在万千星辰之间。

    又想是一柄软剑,插在群山之间。

    动则万山动,静则千水静。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星辰之香。

    遥远的宇宙间回荡着阵阵悦耳的声响, 如同无数星星的低语。

    在这寂静无声的空间里, 声音像是某种未知力量一般荡漾着,潜移默化的传入楚文豫的耳朵里。

    它们就像再说着:这就是不可见的绝美。

    “能将最普通的山装点成浩瀚星空,无垠九重, 确实是不可见。”楚文豫也开始夸赞,老者在暗处洋洋得意,很快楚文豫的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和夫君比起来, 还是差的太远。”

    老者:“……”

    你好意思说这话?

    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搞笑吗?

    你这明明叫情人眼里出西施,那还能容得下别的?

    就算不好看, 也得让你看出花来。

    从他们二人对视的眼神中,老者感受不到一丝清白。

    “出来吧!”微生冥绝厚着脸皮说道:“不过如此,我还是那句话,与我夫君比起来,本质上就是云泥之别。”

    老者快要被他们气死了。

    本来时日无多了,还听不到一句有用的夸赞。

    他们口中的云泥之别也没说错,天上的真神与地下的山相比,可不就是云泥之别嘛!

    这世间最难得的并不是幻术,而是如此。

    “能将群山化为星海,能让万山动却,天底下的能工巧匠也不过如此,谁又能称得上一句巧夺天工呢?”楚文豫感慨道。

    虽然这样的景比不上他的夫君,但能得见此情此景,已经是万分荣幸。

    这景不是人间之景,也不是天上之景,而是人心中之景。

    景中含情。

    里面包裹着老者一辈子的心血,也隐含着五十多年的辛勤付出。

    “的确是世间不可见之景。”微生冥绝也站出来说。

    他眼里,心里的景色,在这一刻形成了呼应,能为秋水送波,能为万山点睛。

    “这的确是一方净土,我们也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恕难从命。”楚文豫拱手道。

    听到他坚定的回答,老者也不强求:“年轻人嘛,想着建功立业是好事,但也应该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什么事不要做的太绝,也不要不给自己留退路。”

    “听你最后一句话,你这是有故事?”微生冥绝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从他的神情就能看出来,还有年轻的时候,也有年轻之时的故事。

    “我在此地隐匿了这么多年,想来时日也无多了,本以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找到传承之人,可惜,真是可惜了。”老者假装抱怨道。

    他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这么说的,看他们两个人的天赋,绝对是千万里挑一的。

    他们能让这世间不可见之景现于人间,也有能力阻止那场战乱的爆发。

    本想收弟子,无奈不领情。

    “这也是属于奇门遁甲之术?”楚文豫忽然转过身来问他。

    老者觉得他的天赋奇高:“没错,这本质上也属于奇门遁甲之术,只是不同于一般的奇门遁甲之术,它有独特之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他不想说了。

    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多说无益。

    “我用我毕生功力开创了一道密地,里面蕴含着我这辈子所悟出来的奇门遁甲之术,你们两个天赋异禀,而我所剩时日无多,没有办法和你们一起进去,至于你们能学到多少,能悟到多少,那就要看你们两个人的造化了。”

    老者不在多说,他已经快撑不住了,若是再啰嗦下去,可能连密地都开启不了。

    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进入密地后,他安静的坐了下来:“我这辈子虽然不会入仕途,但并非对天下大势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的身份,也知道你们是无意间进来的,我把毕生所学交给你们,也算是为大雍做最后一件事,陛下,永别了。”

    他没有等到二人出密地,就化为群山之间的星辰,指引着万山移动的方向。

    密地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但却是什么都有,就相当于一本无字天书,有天赋的人能看到其中的字,而没有天赋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虽然都是天赋异禀,但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特色,不可能完全一样,这里是根据每一个人的特色量身定做的,所以他们二人看到的字并不相同。

    “擎苍?”楚文豫一边看着天空中出现的这两个字,一边纳闷道:“怎么只有这两个字?”

    他心里想了无数遍擎苍二字的含义,不知道是指的大雍,还是指的九重天上。

    然后他的面前又浮现了一行字:老朽知道你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接下来的字,你可能更不理解。

    楚文豫大喊一声:“你个老头子!”

    比起楚文豫每次都是简短的几个字,微生冥绝眼前的字可多了。

    他随着念了出来:“老朽不是圣人,也算不到你们之前的事情,但老朽能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你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对楚文豫那小子,今日我教你的是“胆寻机”,为你寻一次机会,为他寻一次机会,为天下寻一次机会。”

    微生冥绝念完之后吐槽了一句:“怎么感觉都是废话?”

    老者:“……”

    幸亏没和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一起进去,不然在最后关头都没法自然死亡,早晚都得被你们二人气死。

    先前的确有开玩笑的成分,不过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指导,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分别修习功法和心法,融会贯通了奇门遁甲之术,最后合力打开密地的出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留给我们的,还有一次考验。”楚文豫吐气说道。

    微生冥绝也猜到了,“他留给我们的以后,每一天都是考验。”

    “倾相子,国义士,算尽天下,最终得偿所愿。”楚文豫对着群山中最亮的那颗星辰说:“不负名声,不负大雍,先生高义。”

    若是老者能早一些听到他说这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或许在天上会听到,他那么聪明,能算进这人世间,而且创造出来世间不可见的绝美之景,他应当能听到的。

    万山动还没有停止,就证明考验还没有结束。

    只从“无字天书”中悟出来的,未必能经得起实战的考验。

    楚文豫刚想着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考验,考验就及时来了。

    “这么快?”楚文豫不可思议的看着群山,就像是看到了老者。

    那颗最亮的星辰还在闪闪发光,那就证明老者还在看着他们。

    “真是算尽天下,算尽人心啊!”微生冥绝朝着老者消失的方向鞠了一躬。

    “既然他在那里等着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不能让他失望。”微生冥绝很自觉的说。

    “你说得对。”楚文豫挺起胸膛:“衣钵传承不了,但这份情谊还是要还的。”

    说罢,他们就进入了老者临走前布下的万山动中。

    万山动也是个阵法,不过就是能看清天下局势的阵法罢了。

    说它普通,也不普通。

    可又是说它的特殊之处,好像也找不出来。

    万山动讲究一个“变”字。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出杀手锏,否则,底牌没了,会很难。

    万山动中的山水多半是老者布下的一个局,而他们那些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四周却有了不少黑暗中的兵士。

    白子为景,黑子落棋。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下法。”楚文豫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有敌意,不可轻信任何人,也不能找到敌我两方。

    好在,他身边还有微生冥绝。

    可天意难违,微生冥绝是黑子,是落棋之子,而楚文豫则是白子,是棋外子。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微生冥绝也不和老者客气,即便知道了他的目的,可那又如何?

    破不了局,还是得死。

    “死路也是路,是路就有人走!”楚文豫大声喊道:“楚某不才,想走那条必死之路,请前辈赐教!”

    老者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不是死了吗?”微生冥绝问老者。

    老者用意念回答:“我死了,可这里是我的主宰之地,我虽死犹生,而你们,就快要死了。”

    微生冥绝才不答应,也不信老者的鬼话:“你的主宰之地又如何?前辈既然这么自信,那我就来个反客为主!”

    他话音刚落,一道符咒破天而出,镇住了万山。

    这道符咒是他从一进来就开始准备的,也是用楚文豫的一举一动骗过老者。

    他要证明,他才是下棋的那个人。

    证明老者的眼光也不准。

    随后……

    万山不在动,老者化无形。

    “你的意念可抵天下贤良,只是你不懂人心叵测。”老者消散前是这么说的。

    微生冥绝没有理解,也很难理解。

    “我不懂没关系,我夫君懂就行了。”微生冥绝对着楚文豫说。

    楚文豫也没有隐藏自己:“我也不懂。”

    微生冥绝:“……”

    这就有些尴尬了。

    “你若不懂,那他说的也都是屁话。”微生冥绝找补道。

    老者:“???”

    这也行?

    老朽活的时间够久了,可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万山动已停止,我们也该出去了。”微生冥绝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他可不想在待在这白茫茫的群山之中。

    还是外面更自由自在。

    楚文豫拦住了他:“万山动虽然停止了,但是千水静还未流动。”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微生冥绝想走也走不掉,只能在这里干着急,“难道这考验还未结束?”

    楚文豫胸有成竹的说:“夫君让万山不在动,那我就让千水不在静!”

    第166章 今晚成亲

    楚文豫将灵气注入到水中, 用意念控制水的波动:“起!”

    水波在海中起了墙,席卷着滔天巨浪,将万山浇满。

    以狂风相拥, 以惊雷万兵。

    呼啸间, 腾飞出一条水龙。

    水龙一怒而起,跨越了万山, 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怒吼着, 喷洒的滔滔不绝。

    群山退却,水流不息。

    “我以大河倾波涛,势流飞马千万里。”

    水龙一分为几, 如骏马奔腾, 狂风过境,肆虐了整个密地风波。

    风波未过, 楚文豫展颜舒缓,道:“自然之力, 确实厉害。”

    “为夫我还有更厉害的。”微生冥绝站出来说。

    他不在隐藏其中勘破的玄机,符咒轻身而出,惑乱了风雨。

    风雨飘摇, 此心安定。

    “我以此咒镇天关, 试问天上诸神,谁敢下此天关?”微生冥绝仰视着九重天,从这局棋开始之际, 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老者不是不入仕,而是镇守于此地,来者, 杀无赦。

    至于他们两个真神来此,也是诸多试探, 万山动的真正含义就在此。

    微生冥绝一掌打破九重天的壁垒,打的九天玉柱颤抖。

    天上神降临不了凡尘,人间就可相安无事,一旦真神莅临,人间将会是一场浩劫。

    就像现在这样。

    战火再起,民不聊生。

    “我明白了。”楚文豫亏欠道:“我们才是这乱世之因。”

    “那又如何?”微生冥绝捂住他的嘴:“不要随便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乱世起,惊雷变,诸事因果,与我们何干?”

    “可他都说了,阻神来此地,就是为了人间太平。”楚文豫争辩道。

    微生冥绝不认同的反驳:“我不信他,只信你我。”

    “好,只信你我。”楚文豫刚才感受到心乱如麻,整个心就像被飞剑一次又一次的穿透,他问出口的问题,也不是他的本意。

    现在,由微生冥绝拨乱反正,楚文豫恢复了最初的心性,他只想说一句话:“去他妈的乱世之因。”

    “我也想避世隐居,幕后之人一步步将我引来此地,我也想求个余生安康,可人间战火乱世,却怪罪在我与夫君头上,你们未免太置身事外了吧?”微生冥绝在一旁附和道。

    楚文豫一指惊天:“就算万山动,也动摇不了我楚文豫的决心。”

    “我随夫君意,惊灭乱世因。”

    “愿君多思亲,我自倾身烬。”

    而后此间,一切恢复正常。

    他们也回到了现实。

    这一次,恍如一场不现实的梦。

    过的太快,快到看不清。

    来去因果,不过一句时机未到。

    他们虽然在里面刚刚过去几日,可外面已经来年春日了,天翻地覆,大厦将倾。

    “这也过的太快了吧?”楚文豫穿的有些厚,就开始脱衣服。

    微生冥绝也跟着脱:“外面战局不利,恐怕真的最后关头了。”

    “那人困住我们,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参战吗?”楚文豫看破一切的说。

    “是啊!”微生冥绝点了点头,道:“可乱世之中,岂有完卵?”

    “我不管,你不能死。”楚文豫不管不顾都说:“你必须好好活着。”

    “怎么突然说这个?”微生冥绝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楚文豫抿着嘴,道:“是,活的好好的。”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微生冥绝问道。

    “我也不知道。”楚文豫心里是真的没底,只能强撑着说:“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就让我为你走这第一步吧!”微生冥绝下定决心说。

    楚文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我许你一世无虞,说到做到。”微生冥绝突然提高音量,像是说给全天下的人听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文豫差点急眼:“你别告诉我你要去做无畏的牺牲!”

    微生冥绝眨了眨眼,道:“怎么?成亲在你眼里,也算是无畏的牺牲?那我倒是挺牺牲的。”

    楚文豫:“……”

    “那为夫便让你今晚光荣牺牲。”

    “好啊!”微生冥绝也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楚文豫又问了一嘴:“为何突然想着成亲?”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大雍的气数怕是要尽了,作为臣子,总要做些什么吧!”微生冥绝掐指一算道。

    楚文豫一巴掌拍了过去:“司卿大人就是如此忠君爱国的?”

    “不多的时日里,我想更加珍惜眼前人。”微生冥绝直言道。

    楚文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会要拿我们成亲做局吧?”

    “不会。”微生冥绝坚定的回答他,给予足够多的安全感:“亲得成,局也得做,但我绝对不会拿成亲做局。”

    “我信你。”想了一想,特殊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楚文豫也无所谓的道:“其实,拿成亲做局,也不是不可以。”

    微生冥绝:“……”

    你想的倒美!

    当天夜里,他们就举办了一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亲事。

    类似于私奔的那种。

    “为何只有我们两个人?”楚文豫有些不解。

    世间的规矩繁多,成亲要请好些人观礼,还没有现场只有两个人的呢!

    微生冥绝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架势:“我只要我夫君,别的都可以省。”

    “我也是。”楚文豫点了点头:“我倒真觉得这样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想那些虚伪的礼数。”

    红衣新郎,送入洞房。

    洞房里面都没怎么布置,微生冥绝牵着楚文豫的手走了进去:“确实简陋了些,若是夫君不满意,我日后一定给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我说到做到,日后一定还有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哪有人成亲成两次的?”楚文豫拽着他那激动的手说。

    “我已经成过两次亲了。”

    微生冥绝这话一出,楚文豫差点提刀砍了他,婚礼现场新郎官血溅当场,第二天悬案堂的案子又增加一件。

    “以前和谁成过亲?”楚文豫话里话外都是杀意,“我劝你最好如实招来。敢觊觎我悬案堂堂主的夫君,老子拿刀剁了他。”

    “千年前,轮回桥畔,私自做主,与真神楚文豫接亲,若是夫君想要报仇,本司卿绝对不拦着。”微生冥绝故意将语速放慢,就是为了看清楚文豫的反应。

    他若是提刀砍了那人,也不是冤枉。

    楚文豫的脸色不太好,像是触及到某种禁忌:“微生冥绝,你是故意的!”

    “是啊!”微生冥绝就是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激怒楚文豫,今晚不要束手束脚,最好是放开了大杀四方,这样才成全了他的心意:“你能如何?难不成真的剁了你自己?”

    楚文豫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一拳打了上去:“好啊,我先剁了你。”

    “来啊!”微生冥绝浑身充满力气,就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劲,等着去拉上三里地,“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你不怕我?”楚文豫疑惑的看着他,目光瞬间变为侵蚀:“今晚,我就让你怕了我。”

    他一挥手,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原本亮堂的屋子里,就只剩下黑暗。

    有外面黑暗不同的是,这里的黑暗不再孤单,而是有一个人彻夜陪伴。

    当然,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陪伴,还做了好多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

    外面的乱世不太平,今晚的这间屋子里,也注定不会太平。

    一晚上的场景大致如下:

    金戈动地千锤炼,

    飒踏激水裹流涓。

    星火浇跃飞四溅,

    热情满意胜燎原。

    快如电波惊雷闪,

    慢似仙子游云端。

    动起孤魂塞外烟,

    稳止惊天一夜安。

    九九醴空八一难,

    此去彻语经无眠。

    若闻窗外不周间,

    含沙射影私欲漫。

    起初不知如何敛,

    最终得偿皆所愿。

    似梦轻花双羁绊,

    残夜无际飘神仙。

    “怎样?”楚文豫酣畅淋漓的斗了一夜后问:“怕不怕?”

    这回,是彻底的怕了。

    微生冥绝只觉得飘飘渺渺的,如同真的神仙,连忙点头:“怕。”

    楚文豫想听一下微生冥绝说的具体点,于是又问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怕?”

    “惧内!”微生冥绝不怀好意道。

    楚文豫:“……”

    看来是还不够,还不够怕!

    “惧内?”楚文豫勾住他的下巴,欣赏着世间绝无仅有的脸。

    不知道这张脸的下面,藏着怎样的心思,但是有一点,楚文豫可以肯定,那就是微生冥绝的心思不纯:“为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否则……后果自负!”

    他说的倒是轻松,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微生冥绝一人身上,可微生冥绝偏偏不接住这些压力,让楚文豫无话可说。

    微生冥绝什么也没说,直接吻了上去。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明目张胆的一吻,已经彻底的出卖了他,他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可以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刚才那两个字,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吻,就能解决的。”楚文豫的胃口逐渐放大,怎么样也满足不了,“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那夫君想怎样?”微生冥绝这句话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难不成想让我更进一步?可你也知道啊,我已经到极限了,你就算是想再进一步,也是爱莫能助。”

    “是吗?”楚文豫不相信的看着他,从那激情似火的双眼里,能看到不符合当下的快活:“那可未必。”

    “啊……楚文豫,你这是要我的命!”微生冥绝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吐槽道。

    楚文豫却有些不以为然:“先前在剑冢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司卿大人是惜命之人?”

    微生冥绝:“……”

    剑冢就过不去了是吧?

    “我可太惜命了。”微生冥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件事,反正他已经解释不过来了,不过,他这里倒是有一件可以与之相媲美的事情,而且足够乱了楚文豫的心神。

    “我若是不惜命,千年前就随着你去了,亲眼看着你倒在我面前,我都没有殉情而去,这不是惜命是什么?”

    楚文豫也毫不示弱,道:“你越是在这里转移话题,就越能证明你的痛,千年前痛,现在还痛。”

    “啊!你大爷的!”微生冥绝抡圆了拳头就想打过去,可惜力不从心,终究是差了一步。

    楚文豫转过头去,欠欠的的回复道:“这里可没有我大爷。”

    “你就不能轻点吗?”微生冥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绷紧浑身的肌肉说道。

    “你得先放松下来。”楚文豫哄着他说。

    微生冥绝慢慢的放松下来,结果彻底的失了心智。

    楚文豫一战成名,心里想着:夫君,你还真听话啊!

    看着微生冥绝一脸享受又仇视的表情,楚文豫就觉得很好笑,然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微生冥绝:“啊!!!”

    第167章 红梅山庄

    第二日正午

    两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就像是中了迷香一样。

    楚文豫摸着昏昏欲睡的头顶,轻微的晃了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发现越发昏沉, 他“巡视”着四周,也没有发现有迷香, 更没有别的致幻之物。

    那为何会昏睡不醒?

    起身扶着墙去看窗外, 发现下了大雪。

    那雪如同鹅毛一般,飘然而下。

    微生冥绝也扶着墙走了过去:“下的这么大?这都快赶上雪山之巅了。”

    距离他们回来时间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还下雪?

    这不对劲。

    楚文豫伸出手去感受窗外的雪, 像是柳絮一般轻飘飘的, 抓都抓不住。

    按理来说,如果是大雪, 应该落于掌心而化,为何这里的大雪还能飘出去。

    到此时, 他们已经确认这里是生死界里了。

    院外开了一株红梅。

    红梅映雪,香抵三分。

    虽然能感受到冷,但楚文豫还想出去看看, 披上外袍就走了出去。

    微生冥绝在后面给他拿着大氅, 追了上去,说:“披上吧,外面冷。”

    脚底过了几分雪, 凉意满满,却没有一丝寒气。

    这雪下的奇怪。

    “这雪真是好生奇怪,但欣赏起来还不错。”楚文豫接过大氅披了上去。

    院里的红梅开的妖艳, 绽放的速度极快,转眼间, 已经开满了整间院落。

    红梅错落有致,不像是自然开放的,倒像是人为种出来的。

    可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也没有别人。

    万里雪飘,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楚文豫小心翼翼的折下红梅,插到微生冥绝的头上:“夫君,好看。”

    “你是说我好看,还是头上的红梅好看?”微生冥绝摸着头上的红梅说。

    楚文豫轻轻一揽,将微生冥绝揽入怀中:“我说的是夫君戴上这红梅好看。”

    言外之意就是:除了夫君之外,别人带上这红梅,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要不要也戴上?”微生冥绝眉眼含笑道。

    楚文豫搂住微生冥绝的腰身,将他抱起来转了一圈,然后慢慢的放了下来,红梅在雪上没有风情,戴在微生冥绝的头上却多了几分柔美和风流之意。

    靴子触及雪面的那一刻,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涵盖其中。

    无数声的呼唤言语都在这一刻达到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红梅花瓣在微生冥绝的头上绽开,像是一株明艳动人的蝴蝶自己飞上枝头。

    楚文豫看的愣了片刻,追寻着自己本心的方向低吼三声:夫君真是勾引人。

    “夫君戴上显得风流倜傥,我戴上则是俗了些。”楚文豫自谦道。

    微生冥绝也折了红梅枝,缓缓的插入楚文豫的头上,飘逸的长发宛如仙袂,在红梅的加持下显得妖冶又可亲。

    “夫君戴上一点也不俗,反而多了几分始料未及之感。”微生冥绝看呆了,这样普通的红梅在他的头上绽放异彩,纷呈下千万年的鸿盛。

    不知为何,红梅在楚文豫的头上尽显格局,是微生冥绝无法达到的境界。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楚文豫也觉得微生冥绝更胜一筹。

    “夫君,我们折了人家的红梅,主人家不会怪罪我们吗?”楚文豫摸着头上的红梅说。

    他头上的红梅比树上开的更快,又更持久。

    花瓣满堂,如同红境仙梅。

    “他都不肯出来,似是不怕这些红梅被毁。”微生冥绝故意这么说。

    从楚文豫折下红梅插在他头上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楚文豫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完美无缺的配合楚文豫演戏,微生冥绝也折了一枝插在楚文豫头上。

    权当是欣赏美景了。

    可种下红梅的人还没有行动和表示,那就必须采取非常的手段了。

    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们耗下去。

    微生冥绝的话音还未落,楚文豫就掏出火系符咒,想要一把火烧的彻底。

    一个看起来和他们一般年纪的人从天而降,落到红梅的最高处。

    他是红梅山庄的主人梅覆雪。

    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

    样样精通,长的也好,就是不知道为何酷爱种红梅,天天待在院子里也不出去,每日与大雪做伴,与红梅共舞。

    梅覆雪站在上面俯视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你们两个头上戴的丑死了。”

    虽然好看,但是言丑。

    楚文豫,微生冥绝:“……”

    “你戴上好看,你倒是戴啊?”楚文豫呛道。

    他又折了一枝红梅,扔到梅覆雪的面前。

    红梅插在梅覆雪的头上,确实别有一番氛围,是外来客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果然还是不能喧宾夺主啊!

    梅覆雪轻松的跳了下来:“你们两个连折我三枝红梅,还想毁掉这些红梅,你们是和它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扬言要毁掉这些红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目的还是为了引梅覆雪出来。

    如今梅覆雪已经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必要真的毁了红梅。

    至于连折三枝红梅,分别插在了不同人的头上,这三个人都能衬得起红梅。

    也没有辜负了绽放的红梅。

    而且最后一枝红梅插到了它主人的头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在心底过了无数遍解释的理由,楚文豫还是只说了三个字:“没有啊!”

    这就让梅覆雪想不明白了,“为何想要引我出来,就要毁掉这些红梅?”

    “因为可以看出来,你是爱梅之人。”这个问题,微生冥绝能给他准确的答案。

    爱梅之心,人皆有之,梅覆雪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只凭借这些红梅,如何能看出它的主人是爱梅之人?

    梅覆雪看着这满院的红梅,都是他的心血。

    此心血,非彼心血。

    这里的红梅都是以他的心血养大的。

    红梅开的越旺盛,他的气血就越亏损,生命消耗就越快。

    “以心血养之,我也只在古书里看到过这种秘术,也是见到你才明白。”楚文豫也望着满院的红梅说。

    他们在红梅山庄醒来,满院的红梅就是标志,是谁都无法磨灭的标志。

    这些红梅开的比常见的红梅都要贵气,也都要红艳,这是心头血的颜色。

    梅覆雪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既然被他们两个瞧出端倪,果断承认也无妨:“以我心头血,供养万株梅。没错,这些红梅的确是我以心头血供养的。”

    楚文豫站在梅树下,用最崇拜的眼神看着满院红梅:“君子爱梅,我平生见过许多爱梅之人,可能爱梅到如此程度的,你也是名列前茅。”

    “看起来二位也很爱梅,想必都是君子。”梅覆雪看着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头上插着的红梅,就像是在照镜子。

    能看出来,他们二人也是爱梅之人,而且是一眼可见的君子。

    风度翩翩,不可多得。

    而且最重要的是,二人心意相通,这份心意,放眼整个天下,也很少有人能达到。

    这份情若是用在梅上,会让梅覆雪自愧不如。

    楚文豫没想那么高尚,他不过是误打误撞来到此地,先前也没有那么爱梅,他只喜欢微生冥绝,眼中只有微生冥绝。

    除去微生冥绝,楚文豫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与微生冥绝相比,都是无足轻重的身外之物。

    只有微生冥绝,是贴身贴心之人。

    听到梅覆雪夸赞他们两个爱梅,也是君子的时候,楚文豫第一反应就出卖了他:“我可不是君子,我只是个疯子。”

    梅覆雪:“……”

    哪有人说自己是疯子的?

    怕是普天之下,也只有楚文豫一人了吧!

    话也没必要说这么满,这里还有第二个,微生冥绝也和楚文豫说的话差不多:“我夫君是疯子,巧了,他夫君我也是。”

    梅覆雪:“???”

    属实是梅开二度了。

    “二位开什么玩笑?”梅覆雪不可置信的说。

    从他眼中可以看出来,这两个人虽然不承认自己是君子,但最起码不会是疯子。

    若真是有疯子来到红梅山庄,梅覆雪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他们赶出去。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看起来,就不像是疯子。

    这二人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说了这么多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覆雪将头上红梅拿下来,又接下掌中的雪,二者结合在一起,雪落红梅,红梅映雪,“我叫梅覆雪。”

    “真是个好名字,与此景倒是相配。”楚文豫看着梅覆雪手中的红梅感慨道。

    同时,他也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雪落到梅覆雪的手里能接住,而落到他们二人的手里却接不住呢?

    看着微生冥绝头上的红梅,是没有白雪覆盖的,白雪一落,悄然便化了,这也就排除了是红梅接雪。

    还没等他想明白,梅覆雪手中就接着白雪问道:“你们呢?”

    楚文豫倾情介绍,捂住胸口道:“楚文豫!”

    他的双手落在微生冥绝胸前,说:“我夫君,微生冥绝!”

    “都是好名字,你们二人也很相配。”梅覆雪将手中的雪慢慢的洒落在地上,“尤其是带上红梅,显得更相配了。”

    “多谢!”楚文豫拱手道,然后开门见山的说:“我刚才就想一个问题,一直没问。”

    像是猜到了他要问什么问题,梅覆雪直接作答:“这里的雪和外界的雪是不一样的,只有我能接到,你们是触碰不得的。”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知道了他想问的问题的答案,但是并未解了他心中的疑惑,楚文豫继续问道:“为何我们触碰不得?”

    “因为这雪是这里的天。”梅覆雪说的模棱两可,其实他也没整明白,为何外来客摸不得这里的雪。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场雪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这里的天就要塌了,所以他才说这雪是这里的天。

    这样模糊的解释,楚文豫也能听得懂,他没有直接戳中梅覆雪的痛处,而是从别处询问:“这场雪下了多久了?”

    梅覆雪掐指一算,怕也是算不清了,“好久了,久到我都忘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微生冥绝也开始问他。

    “也是算不清了。”梅覆雪大抵数了数年头,“怕是已经十几年了。”

    一开始进入红梅山庄的时候,他还有明确的时间概念,知道今夕是何年,知道外界是怎样的光景。

    可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他好像早就忘了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每天和这些红梅相伴,早已习惯了。

    这里四周都是雪,只有开的明艳的一院红梅,他望向远方,也望向最初的自己。

    第168章 重新出征

    远方没有迟来的自己。

    梅覆雪的眼底多了几分失落, 却也很快就释然。

    这种失落太多了,在这里的十几年间,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了。

    不只是时间, 还有毕生的精力。

    梅覆雪感慨着说:“已经太久了,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什么东西都抓不住, 来到这里才发现, 好像也只有这些红梅相伴。”

    “可这是用你的心头血养的,你就不怕自己会死吗?”楚文豫也说出来他第一眼见到这些红梅就想对它主人说的话。

    虽然说出来了很轻松,但是楚文豫还是感觉心累, 还是觉得不应该。

    “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和楚文豫他们看起来一样的年纪, 梅覆雪说这句话却很平淡。

    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稳重,倒像是历经千帆归来的耄耋老人。

    “为何?”微生冥绝不解, 明明有机会的,明明机会就摆在眼前, 为何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句话不是每个人都说的起的。

    “因为我无牵无挂。”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倒是惹人心疼。

    这样的大好年华,为何甘愿守在几株梅树前, 为何要在此地停留如此之久。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今日一并问了吧?”梅覆雪抖了抖身上的白雪,那白雪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就像是有灵性的小精灵。

    他埋着头说, “除了你们二人,想必也没有人能够进入此地,既然遇见了, 就是与你们有缘,反正天也快塌了, 我就与你们闲来说说话,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自从进入这里,梅覆雪才发现他不会老,也不会死,仿佛时间永远定格在他进入这里的一刹那,又仿佛他从未看清过时间的流逝。

    楚文豫真想像他一样被埋葬在雪天,但是直觉告诉他,梅覆雪是个有故事的人,既然有故事,就不可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既然你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你刚才说雪是这里的天,不正是意味着天快塌了吗?”楚文豫旁敲侧击道。

    他想听故事,更想听心声。

    因为有人说过,局中人讲故事,局外人听心声。

    梅覆雪一屁股做到雪地里,这些雪对于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二人这样的外来客来说,只能说是冷,但对于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梅覆雪来说,那就是寒。

    寒而不死,冻而不僵。

    他切身感受到寒意,说实话,他一直躲在红梅山庄里,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寒意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一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梅覆雪常年待在在这里,又何尝不是浑浑噩噩呢?

    漫天大雪,暖不了他的心。

    “天的确快塌了,不过在你们走之前,我会撑起这片天的,你们是不可多得的世间良才,不应该葬在大雪天,应该活在热烈的盛夏。”梅覆雪没有一点伤心的说。

    在最后关头,还能遇见两位贤才,这是他的幸事,让他感受到他留在这人间的作用,也能感受到与二位的差距。

    良才不可多得,他是无缘了。

    “不瞒你说,我们二人便是在盛夏重逢。”楚文豫怀念着当初的重逢,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但又话锋一转,说:“不知这世间可有值得等着与你重逢之人?”

    听到这句话,梅覆雪愣在了原地,他浑身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呆呆的坐在漫天大雪中。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陪他坐了下来。

    “倒是有一个。”梅覆雪静下心来说。

    “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个人等着你重逢,你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楚文豫劝解道。

    微生冥绝积压已久的好奇心被点燃:“不知是哪家姑娘?”

    “是一个男子。”梅覆雪笑着说。

    看他笑的如此甜,想必也是纠葛颇深之人,说不定会像楚文豫和微生冥绝这样。

    “男子?”微生冥绝越想越兴奋。

    梅覆雪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是名男子,那男子十几岁随父出征,征战沙场,弱冠之年名扬天下,他应当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他夸这名男子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星光,像是崇拜英雄,又像是夸赞一个老朋友。

    “可他又最不幸,二十一岁被灭门,全家只有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说着说着,梅覆雪就落了泪。

    泪水混杂在白雪中,染上一层独特的情感。

    红梅随着风落了几瓣,也是飘在梅覆雪的周围,像是某种迟来的羁绊,陪着他度过最孤寂的时光。

    “既然侥幸活了下来,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此时此刻,楚文豫想很接住他眼里的泪水,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他又犹豫了,或许这句话就是骗人的,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想喊就大声喊出来,这样心里才会好受。

    “是吗?”梅覆雪擦干眼里的泪,说:“好好活下去,可是你知道这五个字对于他来说,有多么艰难吗?”

    朝廷无休止的通缉,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东躲西藏,可他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怎么甘心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躲一辈子?

    “再难也要活下去。”楚文豫拍了拍梅覆雪的肩膀,安慰道:“实不相瞒,我曾经死过一次,命运使然,我又活了过来,天知道那一刻与命对之人重逢的喜悦。”

    虽然梅覆雪对医术一窍不通,但也不相信起死回生的无稽之谈:“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没有。”楚文豫毫不迟疑的回答了他。

    “那你为何说你曾经死过一次,如今又重新活了过来?”梅覆雪看着他的眼眸,能看出楚文豫眼底的情谊是真的,他说的话也不像是编出来的。

    楚文豫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说道:“你就当我当时没死透吧!”

    梅覆雪:“……”

    本以为是安慰,结果是笑话。

    可他真的笑不出来。

    楚文豫也没有想开玩笑,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哪里都冷,身冷,心也冷,他看着此时面无表情的梅覆雪:“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世间唯一值得等待的那名男子是谁?”

    “是我自己。”梅覆雪淡淡的说。

    楚文豫一脸震惊的看着梅覆雪,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自己?”

    “准确的说,是我年轻时候的自己,是最初的自己。”梅覆雪说。

    这话也不对啊,他看起来也不老啊,怎么说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呢?

    楚文豫没有想明白,生死界里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也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想明白。

    “可你看上去很年轻啊?”微生冥绝直言道,仅从相貌来看,梅覆雪还是翩翩公子,怎么会怀念年轻时候的自己呢?

    那他刚才说的,也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十几岁随父出征,二十岁名扬天下,成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而后满门忠烈却被抄斩灭门,最终落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下场。

    他的人生很长,不应该在此地结束。

    “外表翩然,内里却早已腐朽,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何进入这里不会变老,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梅覆雪这话多了几分稚嫩,好像他还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

    可是少年将军死在了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为何进入这里不会变老?”梅覆雪是知道了为何就这里不会变老,但是微生冥绝不知道,只能问梅覆雪了。

    “因为我所追寻的东西没变。”梅覆雪轻声道,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辜负了这么多年的自己。

    他的内里已然腐朽,但是心还在,热血还在。

    在大雪中静了这么多年,在这里被困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丢失掉当年挥洒的热血。

    与其说是被困在这里,倒不如说是在这里静养。

    “可在这世间,真的只有你孤身一人了吗?”

    楚文豫从梅覆雪的话里听出了“悲”字,一开始还以为这世界还有值得他等待重逢的人,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他自己。

    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曾经的我以为,我真的孤身一人了,家人没了,国也没了,我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梅覆雪又将手中沾了雪的红梅插到头上,好像瞬间年轻了几岁,“现在的我以为,孤身一人又如何?”

    他又回到了发扬蹈厉的时候,不会轻易言悲,不会轻易颂难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我死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没有意气风发过。”梅覆雪话里有话,将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抬上了新的高度,“人生,应当是如此吧?”

    “是啊,当是如此。”楚文豫感慨道:“但也不只是人生。”

    任何事都有循规蹈矩的一面,也会有颠而覆之的那一面,什么都不例外。

    梅覆雪再一次看向远方,这一次,远方看到了迟来的自己。

    孤身策马,将敌将挑于城下的人是他,烈日寒冰,与士兵同吃同住的人也是他,回到家中,无忧无虑与父母撒娇的人还是他。

    人本就应该是多面的,只是有的人能看到,有的人看不到罢了。

    而有的人夭折,有的人老死,是上天不公而已,生而为人,没什么可怕的。

    天又如何?逆了便是。

    早已心如死灰的他还不是在这红梅山庄苟活了十几年?

    梅覆雪与远方的自己对视,“孤身一人,浴血奋战,无愧家国,无愧父母,我既然侥幸活了下来,应当继承他们遗志,又凭什么说自己已死?”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世间还有一人值得留恋,也不能说自己已死,哪怕那个人是曾经的自己。”楚文豫又折了一枝红梅,郑重的送给梅覆雪。

    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意义不同,这是梅覆雪重新活过来的见证。

    “我愿再次出征,让他们看看少年时候的我让他们望尘莫及,现在的我也是老将未死,照样让他们后怕。”梅覆雪接过红梅,将新的一枝插在头上,两枝红梅争艳,就像是少年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在“争风吃醋”。

    新的红梅在梅覆雪的头上绽放的更加鲜活:“我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心,是他们愧于我,愧于我全家。”

    “凭什么那些害我全家的人当年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我凭什么让他们迫害我的余生?”梅覆雪大喊一声。

    天塌了。

    他也重新寻得一方天地。

    大雪迅速覆盖了红梅山庄,寒了几尺的冰霜,直到完全漫过所有的红梅。

    这世间再也没有红梅山庄,也没有人能够困住梅覆雪。

    梅覆雪大手一挥,豪言壮语:“我要重新出征,让那些敌军见了我就退避三舍,我要为我全家复仇,让那些宵小在再不存在于这世间!”

    第169章 虽死犹生

    困不住的梅覆雪就是他们的天敌, 天敌挣脱牢笼,前去索命来了。

    梅覆雪当年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梅映。”

    梅映, 字覆雪, 战场之上加冠赐字。

    正好是大雪天,雪映着红梅, 也覆了红梅, 梅映因此得名梅覆雪。

    红梅山庄被大雪覆盖后,新的天地就是当年梅覆雪全家被杀后第二年就灭了的大燕。

    现在是梅覆雪全家被杀后的第二天。

    也是下雪天。

    此时的大燕不想着如何抵御外敌,一直想着内斗, 通缉令很快就传到了整个大燕。

    当时梅覆雪侥幸逃出去后, 一直作茧自缚,如今破茧成蝶, 就要重回大燕报仇雪恨。

    他知道大燕不会用他,所以在楚文豫和微生冥绝的建议下, 他来到了当时与大燕一起被灭掉的大楚。

    楚国也是强盛一时,只是如今所剩无几。

    本来应当大燕,大楚, 大晋三足鼎立, 可大晋撕毁合约,大举进攻大楚和大燕。

    梅覆雪的父亲梅和临危受命,成为镇守边关的将军, 而梅覆雪也是在那个时候,和父亲抵达边关。

    原本朝廷是不同意的,梅覆雪应当作为质子留在大燕都城。

    这时候梅覆雪的娘亲也就是梅和的夫人又怀了身孕, 朝廷才勉为其难的同意让梅覆雪奔赴前线。

    可到头来还没逃过一个死字。

    大楚的国君一听梅映梅覆雪的名号,举国之力接待。

    大楚也曾经强盛过, 只是一代代名将陨落,现在的朝中,已经没有一个可以对抗大晋之人了。

    也有大臣表示应当与大燕联合起来共抗大晋,可苦于梅覆雪和梅和的威望,他们迟迟没有出击。

    如今梅映身亡,梅覆雪来到大楚,大楚国君很是谦和,当即就将大楚的兵将交到了梅覆雪的手上。

    现在还不是出征的时机,梅覆雪回到大楚国君赐给他的院落等待时机。

    大楚的国君问了梅覆雪想要什么,梅覆雪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就可以,所以才赐了府宅。

    “陛下有旨,封梅覆雪为征晋大将军,赐府宅一座。”

    李公公跟着梅覆雪来到院子里,不算荒凉,却也很久没有人住了。

    这是昔日大楚大将军王义的府邸,只是王义死的早,他的家眷也都为之殉葬,这座宅子也就没有了人。

    王义将军就战死在一月以前,再加上大楚国君经常来这里怀念他昔日的好兄弟,所以这座宅子看起来也不用很破败。

    李公公看着梅覆雪接过旨意,又说:“陛下说此府邸无名,想让梅将军自己想个名字。”

    “就叫红梅府吧!”梅覆雪没有犹豫就回答了李公公。

    李公公的表情有些为难,他怕是做不了主,就回去请示了国君,国君想了想:“红梅府?好一个梅覆雪啊!有气概!”

    “为何叫红梅府?”楚文豫出来问。

    梅覆雪没有应答,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已经走神了,思绪不知道神游在多少里之外,怕是早已经到达边关,和敌军大战了几场。

    过了一会儿,梅覆雪回过神来。

    刚才楚文豫问他的问题,他并非没有听见,只是当场还不想说,“你们说,为何大楚的国君都这么信任我?”

    这倒是把他们难住了,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好回答。

    现在是交战的关键时刻,不能影响梅覆雪的情绪,可梅覆雪自己也能想明白,只是有些失落。

    “我梅家为大燕征战这么多年,到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可来到敌对之国,国君亲自接见不说,还直接将大楚的未来交到我的手里,可怜我梅家满门忠烈,真是守了狗!”

    “大燕的狗皇帝,真是烂透了。”梅覆雪对天大喊,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千里传音,他要把骂的话都原原本本的传到大燕的皇帝耳朵中。

    他已经不想提起大燕皇帝叫什么了。

    不想提及大燕皇帝的一切。

    连大楚都知道梅家的忠心,偏偏他们效忠的大燕狗皇帝不知道。

    “狗皇帝!”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也跟着骂。

    反正在这生死界里面,外面的皇帝又听不见,他们骂的也不是外面的皇帝,而是大燕的狗皇帝。

    生性多疑就别做皇帝!

    “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等的我心里都快平静了,可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无法平静下来。”梅覆雪耐着性子说:“我恨那狗皇帝,我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我知道。”楚文豫伸出手去接这漫天大雪,这一回,能接到了,雪是实的,能落在他的手掌间,可雪又是虚的,一瞬间就化为水,“就如同这雪就好,可结成冰,可融为水,可它还是雪。”

    “你说得对,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还是我,无论代表大燕还是代表大楚,我首先是梅覆雪,梅映梅覆雪。”梅覆雪茅塞顿开道。

    他并非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被困在家族之下,被困在国难之际。

    太久,太久了。

    如今重拾信心,就是为了不会重蹈覆辙,他要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路。

    也是一条独属于梅映梅覆雪的路。

    半月后

    梅覆雪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早已名扬天下,而且又被困在红梅山庄多年,其他的什么早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机会,而是他自己。

    年少多歧路,成长安可怀。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一战!

    他一路带着大楚横扫千军,重现了当年的辉煌。

    大燕没有能战的将军,一步步的看着梅覆雪带领大楚的士兵打到大燕的都城。

    大燕的国君亲自站在城墙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大楚大军,不知这一刻,他可否后悔,可否后悔将梅家满门抄斩。

    梅和本来可以逃的,可是一道圣旨逼死了他,他并没有选择逃,而是自刎当场。

    这还不能证明梅家的忠心!

    狗皇帝还让梅家满门殉葬,不自刎者斩。

    只有梅覆雪逃了,是梅和让他逃的。

    当时的梅和是这样对梅覆雪说的:“我老了,我可以死,但是你不行,你是少年将军,你是梅映梅覆雪。”

    说完,梅和就拔剑自刎了,血溅当场,鲜血溅进梅覆雪的心里,也就有了后来的用心血养出来的红梅。

    红梅被雪覆盖,被天覆盖,但梅覆雪还在。

    他始终认为,应当是红梅覆盖雪,而不是大雪埋了红梅。

    梅骨傲气,红梅更甚。

    红梅山庄没了,但是又有了这间红梅府,红梅府中红梅悄然绽放,一次又一次的扭转乾坤。

    梅覆雪出征这半月以来,红梅府的红梅常开不败,甚至更加血艳。

    如今站在大燕国都城墙下,看着昔日的国君,梅覆雪破口大骂:“狗皇帝,大燕就要亡了,有你这样的狗皇帝在,大燕该亡!”

    “只是苦了大燕的百姓,苦了我梅家!”梅覆雪怎么说都不解气,他站在昔日离家第一次回首的地方,看着当年那个不服输的自己,失望,懊恼,又重新燃气希望,点燃千里狼烟,只为取狗皇帝的性命。

    战败可降,但狗皇帝不行。

    梅覆雪执意要他死。

    他要用狗皇帝的头来祭奠梅家,他要将狗皇帝的头挂在大燕国都的城墙上示众。

    大燕的狗皇帝也没有反抗,而是抛开一切走了下来。

    打开城门,他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跪在梅覆雪的马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朕知道你梅家无辜,是朕狭隘,是朕小肚鸡肠,心里容不下别人,你要想报仇,就朝着朕一个人来,朕知你忠厚善良,也不会为难大燕的百姓,朕但求一死。”

    梅覆雪不想理会狗皇帝,可他还是要说出来,有些话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不说出来,他也很难受:“狗皇帝,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你且安心去,大燕亡了。”

    他话音未落,大燕的国君就用手中的匕首自刎,倒在了这场大雪里。

    可同样倒在这场大雪里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梅覆雪向下看着他,也看到了当年的父亲,更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父亲,你看到了吗?狗皇帝死了,和你一样被迫自刎当场,和你一样倒在大雪里。”梅覆雪不在向下看,而是将目光转移至城墙上:“父亲,你在天之灵,是否看到了这一场面,你可还满意?”

    大燕国君身死,国都城门大开,这里太安静了。

    没有边塞厮杀的激烈,也没有守将死守城池,一切都太顺利了。

    这里安静到只有梅覆雪率领大军进城的声音,没有百姓的高歌反抗,没有士兵们的浴血奋战,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已经国破家亡了。

    从一开始,梅覆雪就知道,若是走上这条路,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已经家破人亡了,楚国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归宿,大燕已经亡了。

    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鹬蚌相争,终是让渔翁得了利。

    七日后

    大晋捡了个大便宜,大楚灭了大燕,可大楚的兵力也不足了。

    之前以为大晋不会这么快出手,没想到刚安逸了七日,大晋就起兵再犯。

    大晋大军兵临城下,大楚危矣。

    本来大晋兵强马壮,就只剩下大燕和大楚的国都没有攻下,除此之外,天下早就都是大晋的了。

    这一战,打了足足月余,大晋才将梅覆雪占领的大燕国都攻下。

    而没有梅覆雪在的大楚国都,大晋仅仅用了三日。

    进城之时,看到红梅府的红梅盛开,大晋兵将纷纷行礼。

    那是独属于梅覆雪的红梅。

    一月后,红梅府的红梅依旧盛开,而梅覆雪却战死了。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为之惋惜了好久,不由得入了梦。

    “没想到还会是这个结局。”楚文豫一上来就不由分说,他想过大晋会灭了大楚,只是寻思他们看不到了,没想到非但没有走出生死界,还看到了梅覆雪战死的结局。

    “已经不一样了,”这个结局,梅覆雪看起来很是满意,他笑着说:“对于我来说,已经不一样了。”

    微生冥绝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问道:“可你还是死了,为何会不一样了?”

    是因为这一次不是心死,而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但是大楚和大燕的结局是一样的,明明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结局啊,怎么会不一样了?

    梅覆雪再一次挂帅出征,历史并没有大的改变,大燕和大楚最终还是灭亡了,大晋一统天下,成为新的霸主。

    “历史不会因一个人而改变,但再一次回到历史中,我会因此而改变,就够了。”

    梅覆雪又一次看着远方,这一次,是和年少的自己握手言和,也是十几年等待后的重逢相拥。

    他是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也是三个国家都承认的忠心耿耿梅覆雪。

    即便是那个狗皇帝,也知道梅覆雪和梅家的衷心。

    “可你真的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楚文豫还是意难平,明明梅家可以不死,明明大楚和大燕可以合作,明明历史的洪流不会推进的这么快。

    可时间太快了,大晋一统天下的日子太快了,快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看到了。

    “身为将军,战死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以前的我,虽生犹死,现在的我,虽死犹生。”梅覆雪笑着说。

    好像战死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他不单单是为了活着。

    他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

    是值得被人记住,被人敬佩的大将军。

    梅覆雪最后的声音落在大雪的每一个角落,也落在绽放的红梅中。

    红梅开的依旧如血,是贯穿了残阳流下的血,是红色斗艳了所有大雪的皑皑白色流下的血,也是梅覆雪和万千士兵征战沙场流下的血。

    红梅是由主人的心血养成的,可它早就有了灵性,如今梅覆雪身死,红梅是他留在这世间的唯一念想,也是他留在这大楚国都的不灭傲骨。

    楚文豫一睁眼,又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看着梅覆雪战死是最震撼的无奈,想着梅覆雪托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最真挚的力不从心:“这是梦啊!他真的死了。”

    头上的红梅也不见了,不知道红梅府中的红梅还是否盛开。

    大晋国君可以告诉他们,红梅依旧在,只是故人辞。

    “少年将军,却落得被猜忌,被通缉,最后还能替大楚出征,他也想和历史的洪流争一争,他虽然强大,但他还是太弱小了。”

    微生冥绝也学着梅覆雪望向远方,和楚文豫的眼神交汇在生死界外。

    “看着他的一生就这么结束,我心中很不是滋味,时间,为何不能等人啊?”楚文豫也望向远方,空白一片,却满是答案。

    他好像看到了梅覆雪,好像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红色的头绳悬挂,如同戴着的红梅一般,也好像看到了老将不死,仍然能征战沙场的魄力。

    都说沧海一粟,人类何其渺小!

    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改变历史的走向,但梅覆雪毅然决然的踏上复仇之路,即便他知道这是一条必死之路。

    若是永远的躲在红梅山庄里,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老去,也永远都不会死。

    还是少年的模样,只是没有了少年的心性,但他最起码会一直活着。

    可即便知道会必死,他还是选择最轰轰烈烈的办法,可能还想再少年一回,即便是战死,也好过在红梅山庄里苟活。

    刚一入战场,他就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是为战场而生的,也必须为战场而死。”

    他要做,就做战死的将军,不做苟活的活死人。

    直到这一刻,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才真正的相信:梅覆雪真的已经死了。

    不对,他虽死犹生!

    第170章 天覆之笼

    等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出了生死界, 却发现大雍的半壁江山已经快没了。

    可他们脱不开生死界的掣肘,不知何时才能奔赴战场。

    他们也想像梅覆雪那样。

    只可惜,他们始终处于局外。

    只能听心声, 不能书写他们的故事与传奇。

    刚一醒来, 老朋友夏无渊就来了。

    “好久不见。”楚文豫提起精神来看着夏无渊,这是现实中的朋友,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看看你们。”夏无渊抱怨着说:“你说你们出去这么久,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既然你们不来看我, 那我就只好来找你们了。”

    他说这话, 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说罢,来找我们什么事?”微生冥绝给夏无渊倒了杯茶说。

    一边喝茶, 一边聊天,这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爱干的事情, 也是在朝花楼里面喜欢干的事情。

    可惜,朝花楼不在了。

    但是这个习惯改不了。

    “我是来投奔的。”夏无渊委屈的说。

    楚文豫可就不理解了,堂堂相府嫡子, 前来投奔他们, 这不是说着玩嘛!

    “你是来投奔我们的?”楚文豫有些不相信夏无渊的鬼话:“堂堂相府嫡子,来头奔我们两个人,这是怎么个事啊?”

    “实话实说, 我被我爹赶出来了,”夏无渊委屈的表情都快要揉进楚文豫的心里,“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所以才来投奔你们的。”

    “你在家不是挺受宠的吗?为什么会被宰相大人赶出来?”楚文豫还是不理解。

    以宰相的性子,肯定会护着自己的儿子, 怎么可能会把他赶出来?

    除非,宰相预见了什么。

    坏了,怕是大事。

    大雍危矣。

    这是他们三个人心里共同的四个字。

    “夫君,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楚文豫直言道。

    微生冥绝也跟着说:“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处去了。”

    夏无渊一脸震惊:“不会吧?”

    起初他还想不明白,宰相为何会把他从家中赶出来,他也有过不切实际的猜想,可那些都被他亲口否定了。

    自从见到楚文豫和微生冥绝,他才证实了这一猜想。

    “那我们现在能不能上战场?”夏无渊不切实际的说。

    “恐怕不能。”微生冥绝一下子就否定了夏无渊。

    还有更不幸的事。

    他们三人又进入了生死界中。

    在他们面前摆着四个大字:“天覆之笼。”

    所谓“天覆之笼”,并不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至于其中的含义,他们目前也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是生死界!”微生冥绝突然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其中的运转,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进来了?”

    其他二人也想这么问微生冥绝。

    生死界并非会这么快,看来是有人阻止他们救大雍。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出去再说。”楚文豫无奈道。

    夏无渊看着眼前的四个大字,他心里想着“天覆之笼”,会是什么意思呢?

    夏无渊左思右想,也没有想明白,“天覆之笼”指的是什么意思。

    或许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明白。

    所谓天覆,自当是乾坤覆灭,可也是崭新的乾坤未定。

    只是“天覆之笼”这四个字,还吓不倒三人,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谁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出来!”夏无渊掏出折扇,在手中挥动的风度翩翩,引出了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一眼看去,长的一般,但却十分耐看。

    当然,也只有夏无渊能看上许久。

    楚文豫和微生冥绝都有家室了,也不会盯着一名女子看。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呀?”夏无渊舞动折扇道。

    楚文豫,微生冥绝:“……”

    好尴尬的开场白。

    虽然那女子也觉得有些尴尬,可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夏无渊,“小女子名为天腹,四海为家。”

    “可是天覆之笼的的天覆?”夏无渊收回折扇问道。

    添赋摇了摇头,道:“天下无双,腹中有子,小女子是这个天腹。”

    “原来如此,在下夏无渊,这两位是楚文豫和微生冥绝,我们初来此地,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夏无渊指了指楚文豫和微生冥绝,分别介绍道。

    天腹也分别朝着他们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最礼貌的打招呼,“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你刚刚说你四海为家,这是什么意思?”夏无渊又想到了天腹之前说的话,一个弱女子四海为家,而且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里,想必之前的经历一定不简单。

    天腹生来纯朴,不会撒谎:“因为我无家可归了。”

    夏无渊心生悲悯,道:“你……”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我了,你们呢?”天腹心领神会道。

    只是几个陌生人,没必要为她伤心。

    “我们也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此地了。”楚文豫抢着说。

    众人见楚文豫抢着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能和陌生人交根交底,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你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天腹内心刚燃起的希望就破灭了。

    还以为遇上了强者,没想到也是一群草根。

    “既然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把我辛辛苦苦得到的消息透露给你们几分,也算是结个善缘。”天腹一股脑的说。

    “我等愿洗耳恭听。”夏无渊无事献殷勤道。

    不仅看起来无事献殷勤,还有种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前方有个天镇,那里的人都非常厉害,而且那里消息流通的比较快,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天腹指着前面的小镇说。

    “好啊!”夏无渊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毕竟这是姑娘家主动相邀,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一路上,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夏无渊变着法的讨天腹的欢心,就是为了能够套出有用的信息来。

    事实证明,美男计也不错。

    到了天镇以后,那姑娘果然消失了。

    在消失之前,将他们引到了一家酒楼。

    这里是天镇最大的一家酒楼,也是所有消息汇集的地方。

    名为“天家酒楼”。

    这天镇看起来不像是边陲小镇,反而有着大城都难以媲美的繁华。

    这“天家酒楼”更甚。

    所谓天家酒楼,光听这个名字就可以听出来,离不开“大气”二字。

    而“大气”也分为两层含义,第一层就是大,令一层就是气。

    第一层含义很好解释,就是天家酒楼是天镇最大的酒楼,他真的足够大。

    占据天镇中心十分之一的地。

    第二层含义就比较难了,气嘛,可以是贵气,也可以是硬气。

    但是很明显,天家酒楼这两个气都有,而且可以说是独霸天镇。

    任何消息都瞒不过天家酒楼的老板,只是天家酒楼的老板从未露过面,没有人见识过老板的真容。

    但这不耽误消息的买卖。

    表面上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酒楼,实际上却相当于情报组织地。

    也可以说是一件巨大的赌场。

    进入酒楼的人可以吃饭,也可以豪赌。

    赌的不只是钱,还有命。

    他们三个人中,一个是当今镇武司司卿,一个是悬案堂堂主,还有宰相嫡子。

    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也没有一个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得罪的起的。

    可这里是生死界,他们的生死还是在天家酒楼老板的一念之间。

    进入天家酒楼后,嘈杂的环境,还有地下蠢蠢欲动的“猛兽”,楚文豫觉得这天家酒楼可不一般。

    “都小心一些,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酒楼。”楚文豫好心提醒道。

    夏无渊专业拆台:“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它都叫天家酒楼了,能是普通的酒楼吗?”

    楚文豫:“……”

    真是懒得和他计较。

    “我感觉这地下也不太平。”微生冥绝蹲下身来,敲了敲地板,果然是中空的。

    这也正如他所料,真正的情报来源不在于上面的酒楼,而在于底下的场地。

    至于底下是什么场地,闹这么大的动静,不用猜也知道,就是赌场。

    此时,店小二热情的走了过来,问道:“几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楚文豫从夏无渊的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啪”一下子就拍在了桌子上:“老子今天不是来吃饭的,老子要进赌场,还不赶快安排?”

    夏无渊:“……”

    楚文豫,你清高,你拿我的金子干啥?

    虽然是这里打工的,但是店小二早就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来这里阔绰的人很多,有的人能提上十箱八箱的金子来,这区区一锭金子,店小二也不为所动。

    他虽然是店小二,但也参与了底下的赌场,所以他挣钱并不在于接客,而是豪赌。

    店小二摸了摸那锭金子,又塞给楚文豫:“来这里的豪客,我可见多了,想进下面的赌场需要金牌,可不是你这一锭金子就能解决的。”

    楚文豫自然不想和他废话,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呗!

    还是威胁最好使。

    楚文豫一掐店小二的脖子,他就乖乖就范了。

    果然是怕有命挣,没命花啊!

    店小二给他们打开了专属通道,三人相继进入地下赌场。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楚文豫问店小二。

    店小二可不想这个时候进去,也不想和这几位大爷一起进去,于是狡辩道:“几位大爷,饶了我吧,我还得在上面接客呢!”

    原本揪住店小二的楚文豫松了手,店小二就像一只狐狸一样“嗖”的一声窜了上去。

    “为何放他走?”夏无渊不解的问道。

    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懂赌场的规矩,若是找一个懂规矩的人带着他们,或许路会好走些。

    楚文豫擦干净手,道:“留这么一个大麻烦在身边,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说起这个,夏无渊就不得不吐槽了,“我看你就是想过你们的二人世界,是不是早晚把我也得撵走?”

    “你既然有这份觉悟,为何不趁早离开?”微生冥绝推了夏无渊一把,看起来很是委屈的样子。

    夏无渊:“……”

    真是有事掏金子,无事让我滚!

    “这不是你刚才掏我金子的时候了,那时候怎么这么顺手?”夏无渊没好气的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没想到那么顺手,以后你就都交出来吧!”楚文豫厚着脸皮说道。

    夏无渊给了他们二人一个大大的白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你们再这样有事夏无渊,无事就滚蛋,老子不伺候你们了。”

    “什么?宰相嫡子还想伺候我们二人?”楚文豫欠欠的说。

    夏无渊:“……”